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哥
云黛停下脚步，让银光在原地等着，她独自走回萧子业面前。
萧子业正心中失落眼眶泛红，忽见她又回来，忙垂下眼帘，试图掩饰。
云黛的目光在他受伤的右肩出扫过。
她想起自己用猎枪轰烂了花锦陌的右臂。
如此，也算是为他报了仇。
“妹妹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萧子业问。
云黛说：“回去后多歇着，好好养伤，否则容易留下病根儿。”
“我知道，临走前，欧阳御医已经与我细细交代过，也给了伤药。”
“那，我就走了。”
云黛转身走两步，回头挥了挥手，“外面冷，你回马车里吧，哥。”
说完她踩着雪跑到银光身边，翻身而上，与卫锦泰一起纵马离开。
萧子业怔怔站在原地，看着雪白马背上的红色背影，逐渐消失在雪雾中，猛然间回过神来。
刚才……
她好像叫了自己一声“哥”？
没有听错吧？
没有，肯定没有！
她叫他哥了！
她终于叫了！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北齐皇室血脉的身份了！
萧子业忍耐不住心中巨大的喜悦，弯腰抓起一把雪，抛洒向空中，啊啊啊的叫了几声。
后头车队中的随从侍卫们看着他这样，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如此的失态。
两名随侍的大臣走过来，行礼，不安的问：“殿下您这是？”
萧子业转身，抓住他的肩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孤高兴，特别高兴！这几年孤从没有如此刻这般高兴。若是有一把古琴在此，孤必定要弹奏一曲！”
俩大臣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殿下啊，虽然说，美人是很让人喜欢。但您毕竟是大齐的太子，不可与东周女子有什么勾连呢。何况……”
“何况你个头！”
萧子业听他说的难听，使劲拍他脑门，“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我把人家当妹妹！”
臣子捂着头，心想您再想要妹妹，也不能认东周女人啊。
咱们大齐那么多好女子，难道还不够您挑了来当妹妹的？
但这话他却不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免得又挨揍。
“启程，回大齐！”
萧子业的情绪被喜悦所占据，懒得管手底下这几个酸腐臣子。他转身钻进马车里，抱着妹妹给准备的点心盒子，捏一块糕点，小咬一口，细细品尝。
……
云黛与阿泰回到十全镇，找到了正端坐在一间小茶肆中喝茶的赵元璟。
“回来了？”赵元璟见她回来，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招招手，“过来，这里的茶不错。”
云黛打量这间茶肆。
外头看着灰扑扑，里头布置的却洁净雅致，燃着银霜炭，温暖舒适。
能被赵元璟赞一声好茶，必定不是凡品。
但云黛天生没有这股子品茶的雅兴，端起来当作解渴清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咂咂嘴，才察觉唇齿间有一股子醇厚香味，经久不散。
“这是什么茶？”
“老君眉。”赵元璟放下茶杯，站起身，“时辰差不多了，启程回吧。回程轻便，咱们走水路，节省些时间。”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够了啊你
云黛自然没有异议，一切听他的安排。
这样冷的天，赵元璟自然不舍得让云黛骑着马，便花钱从姬文渊那里买了一辆大马车，颇为豪华。
可坐，可卧，可翻滚。
姬文渊和姬棠棠出现的时候，姬棠棠也窝在马车里，她骑着的那头鹿，用一根绳子系在马车旁。
那个巨大的包袱，则捆在了马车顶上，用一块油布遮着。
姬文渊则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路过赵元璟身边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此番去大周，一路恐怕多有艰难，姬老大可得当心着些。”许虎言语里带了几分警告。
姬文渊哇哇叫了两声，钻进他妹的马车里去了。
云黛听见他的叫声，探出头：“谁在鬼叫？”
赵元璟淡答：“姬老大。”
“他怎么了呢？”
“他的财神爷没了。”
“谁没了？”
“花锦陌。”
“……哈？”云黛保持着张嘴的神情，看着赵元璟的侧颜，“你，你给我进来说话。”
“好嘞！”
赵元璟立即舍弃马，跳进她的马车里。
马车里温暖舒适，且宽敞。
足够两个人使用。
“赵元璟，是你杀了花锦陌？”
“是啊。”赵元璟解开披风，选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半躺下，闲闲的开口，“我让许虎找到他，然后结果了他。”
云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一直不想让我杀花锦陌。”
“不是不想，是要在合适的时机。”赵元璟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他可是要杀你的人，又撞死了你身边得力的侍女。朕怎么会不愿意让你报仇？这次朕秘密而来，又是在十全镇这样的地方动手，便不会让凌王迁怒于我大周。”
云黛苦笑：“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帮了动了手。”
“我帮你，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过，你也是心大，就这么把朝廷扔下，跑来追我？”
“你以为，我在京都待了二十年，就不腻味吗？当皇帝很辛苦，我趁机歇息两个月，天也不会塌下来。再者，还有小皇叔在京坐镇呢。”
云黛靠在他肩膀上，没有言语。
有时候，她也纳闷这对叔侄的关系。
赵元璟多番试探秦王，分明是不信任。可他又愿意把国事尽数托付于他。
这分明又是信任到了极点。
云黛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把鞋袜脱掉，露出柔弱无骨的白皙双脚，伸手揉了揉交心。
这两天一直跑啊爬的，脚底都磨出了泡。
“过来。”赵元璟见了，把她的脚拿过来，细心按摩。
云黛被他柔软的手指弄的脚心痒痒，忍不住缩回来，“痒。”
赵元璟与她分别多日，日夜思念，如今在安稳回程的马车上，见她灵俏小脸，便心思浮动，
“躲什么？我不碰脚心便是。”赵元璟把她一双足拖过来，促狭的用指甲在她脚心抠了下。
“够了啊你，赵元璟！”
“娘子叫的真好听，再叫一遍。”
赵元璟捉住她，闹着闹着，就俯身按住了她。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怀了也不怪你
云黛被按着吻了一会。
她有些头晕目眩，心跳加快。
她喜欢这种感觉，被爱，被需要。
尤其是在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追杀花锦陌的过程中，日日面对着的是无边无际的雪原，那种孤独，焦虑和愤恨。
实在难熬。
如今仇怨已报，再面对赵元璟那张俊美清逸的脸庞，他的温柔笑眸，泛红的脸庞和轻轻的喘息。
让她觉得日子原该这般鲜活可爱。
她躺在松软的绒毯上，乌黑长发铺在身后。
赵元璟俯视着她如新桃般幼嫩的脸庞，伸手勾住她的衣衫扣子。
“赵元璟，”云黛按住他的手，眼睛有些朦胧，“这次出门，我可没有带小玩意。”
赵元璟的眼珠子静止了片刻，有些沮丧的坐起身子，敲敲自己的脑壳，“怪朕想的太不周到……竟把这第一要紧的物件给忘了。”
云黛噗嗤一笑：“怎么就第一要紧了？”
“这不是第一要紧，什么是要紧的？”赵元璟低声嘟囔，“你个瓜女子，哪里懂得男人的心思……”
他有些郁郁。
云黛坐起身，双手勾住他脖子，又把他拉了下来。
赵元璟跌在她身上，眼眸有点泛红，低声说：“黛儿，你这样，可是要负责的。”
云黛没说话，把他的脖子勾了下来。
……
赵元璟满足过后，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
“万一怀孕，你要怨朕的。”
“应该……不会。”
“不会什么？”赵元璟伸手把她的衣衫往肩膀拢了拢，“是不会怨朕，还是不会怀孕？”
云黛慢慢梳理着长发，笑道：“我是说，按日子算，应该不会怀孕。便是真的怀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事前她就在心里算计过，这两天并不是排卵期，那就不大可能怀孕。
她也想过，若是真的这般不巧，那也只好认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闹出了人命，当然得负责。
不过，说到底，她还是相信排卵期这种科学的东西，觉得不会这么寸，这么一次就怀上了。
当然，事实是，她太天真。
回去虽然该走水路，时间缩短了许多，但也花了一个多月。
这么一个月的时间，赵元璟不必去忙国事，也不用看折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云黛一个人身上。
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船上，云黛想离他远一些，也没办法。
这就导致他们不可能只那么一次。
云黛和赵元璟两人一条船，那边姬文渊兄妹俩同乘一条船。中途偶尔停靠码头休息的，姬棠棠会跑到他们这条船上玩。
相处的多了，云黛就发现，这个姬棠棠大概是因为从未出过门的缘故，又一直在族人的保护中长大，天性极度的纯洁，不沾染半点世俗尘埃。
而且她真的不会撒谎，不论什么，都是实话实话。
这九黎族的圣女，的确天真纯洁，性子柔软，觉得世上根本没有坏人，全都是好人。但她又很聪明，并不傻。
这么个小白兔一样的小姑娘，也难怪她妈迟迟不肯放她出来历练。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郝志祥他又来了
也难怪姬文渊非要离开十全镇，跟着妹妹。
大概他也不放心。
她没事就抱着瓜瓜，待在云黛这边船里，与她一起琢磨各种吃食。
姬文渊似乎还对赵元璟杀了花锦陌抱有极大怨气，一路上就待在自己的船舱中，偶尔上岸碰面，也是臭着一张脸，好像人家杀他全家了似得。
赵元璟也懒得理会他。
从身份上来说，虽然他是皇帝，但人家姬文渊也并不需要向他跪拜臣服。他是九黎族族长的儿子，九黎族虽然说起来，只是个部落，但这是个很古老，也很强大的部落。
它和北齐，大周，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从级别来说，是平等的。
虽然九黎族一向低调，但并不代表他们很弱。相反，九黎族很神秘，无论大周还是北齐，也都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
而姬棠棠这九黎族圣女的身份，那就相当于大周和北齐的皇太子殿下，身份也是高贵无匹。
因此，大家相处起来，也都是平等以对，并不会谁比谁矮一头。
姬文渊对赵元璟不爽，赵元璟也嫌弃他，双方两看相厌。
于是一到京都，双方就各走各的路。
赵元璟领着云黛直奔皇宫，姬文渊和姬棠棠头一回来这里，说要先找个好宅子安顿下来。
云黛和姬棠棠约好，等她们安顿好，便到宫里去找她。
告别后，云黛就跟着赵元璟，迫不及待回到宫中。
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去的时候寒冬腊月，回来时，已经是春暖花开。
赵元璟走之前，给出的理由是宫里太冷，陪着皇后到庄子里避寒去了，歇息两个月。
他是皇帝，要做什么，虽然没人管得着，但朝野内外的臣子们，还是大为不满。
当皇帝呢，在宫里就能冻着了？
出去逛几天没什么，怎么能一走就是几个月。
也太不负责了。
闹来闹去吧，最后这焦点就聚集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要不是她魅惑皇帝，皇帝怎么会抛下国事，与她去外头厮混？
真是妖后啊。
云黛刚下马车，就被七八个言官给拦住了。
“臣等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他们先行礼。
后头是各宫里出来迎接帝后的各宫主子奴才们。
至于这些言官，他们是才得到消息，硬挤到前头的。
还不等赵元璟让他们起来，领头的言官就举起折子，大声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娘娘如此魅惑君上，实在不堪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赵元璟一听，脸就黑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坐下歇一会，兜头就被参了，这谁的心情能好。
“郝志祥，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赵元璟怒道，“滚！”
云黛往前一看，咦，这人不就是当初先帝宠幸顾云湘的时候，那个悍不畏死，请求先帝废了顾云湘的言官吗。
没想到他还好端端活着呢。
不仅活着，还升官了，成了御史台的头儿，左都御史。
难怪这些言官如此不怕死。
说起来，也是大周先祖立下来的规矩，给了这些言官莫大的权柄，让他们可以规谏皇帝，监察百官。
虽然他们职位不算高，但权柄是真不小。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狗屁不通
这郝志祥就是以不怕死，敢于当庭直谏出名，受到一帮言官和文人士子的追捧。
平常他要说点什么，赵元璟也懒得理会。
毕竟还算是个直臣。
他又不想当昏君，也不会对这种臣子打打杀杀。
可郝志祥这般不管场合，众目睽睽大骂皇后是妖后，魅惑君上。就实在有点难听了。
郝志祥面对皇帝的责骂，丝毫不惧，坚持举着折子，说道：“皇后失德，还请皇上定夺！”
赵元璟正要发火，身后伸出一只白皙小手，捏住了那张折子，笑眯眯道：“唷，又是参本宫的折子啊？本宫瞧瞧。”
云黛接过折子展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边看边摇头。
“老郝啊，你这文笔不行，很不行。这根本就是语句不通嘛，半点文采也无，读来干巴巴的没有滋味。”
“不，不行？”郝志祥是两榜进士出身，读书这么多年，也算是做过不少文章，不敢说惊才绝艳，也绝不可能语句不通。
怎么到了皇后娘娘手中，就变成了狗屁不通的东西呢。
他也是有傲骨的，就忍不住说：“微臣读书几十载，自问文章不止于此。”
云黛随手把折子扔了，说道：“的确是狗屁不通。若换做本宫，便这样写。”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皇后顾氏者，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
她说一句，言官们的脸就青白一分。
尤其是郝志祥，直到云黛念完“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之后，他咕咚一声，坐到了地上，神色震惊加无法置信。
“你这里又写了什么？”云黛随手又从另一个言官手中拿过折子，扫了几眼，笑道，“皇上，这张折子倒是没有骂妾身，是规劝您，让你好好治理国家，将来打败北齐，统一天下的呢。”
赵元璟接过来看了眼，看向云黛的目光带了几份探究：“皇后觉得，这张折子写得如何？”
“话是好话，只是这文章写得，驴头不对马嘴，比狗屁还不如。”云黛毫不客气。
那名言官立即涨红脸。
云黛说：“若是本宫，便这样写。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那言官神色震撼。
这文章，这气势，这眼界。
哪里是一个后宫妇人能写出来的？
赵元璟看向云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云黛没有看见。
她面对着几个言官，轻飘飘说道：“听见了吗，本宫随便说几句，也比你们的言辞通顺些。你们这样的水平，也好意思拿出来？以后若是写不出比这强的文章，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简直对不起你们读的这么多年圣贤书！”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无地自容
云黛这番话，说的一帮言官羞愧难当，几乎要掩面流涕。
他们自视清高，殚精竭虑写出来的文章，却比不上皇后娘娘随口说出来的好。
不，不是比不上，是远远不如。
瞧瞧人家娘娘骂自己，骂的那叫一个狠，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啊！
有几个人能把自己骂成这样啊。
还有规劝皇上那几句，乖乖，读来都觉痛快，俨然大周的铁骑已经要踏平北齐，统一天下了。
言官们无地自容。
“回去再好好读书，好好琢磨吧。折子写的味同嚼蜡，叫人连看都懒得看下去，还怎么愿意改？”云黛苦口婆心的劝他们，“文章写得好，皇上一高兴，不仅改，还要赏你们呢。众位大人们说，是这个理儿吗？”
臣子们无言以对。
郝志祥硬着头皮说：“皇后娘娘文采斐然，叫人折服。臣等……回去后，必将发愤，若不能写出比此更好的文章，臣绝不再参娘娘！”
“这才乖，都回去吧。”云黛挥挥小手。
郝志祥领着手下们，掩面奔走。
迎侯的宫人们轰然低笑。
这些往日趾高气扬的言官们，在皇后娘娘吃了个大鳖，看他们以后还敢这样不。
庄云舒，靳姗和齐筱上前来行礼，个个都是笑靥如花。
“皇后娘娘如此才华，让妾身也听傻了。”庄云舒笑道。
靳姗道：“娘娘之才，妾身远不能及。”
以前只以为这皇后娘娘作诗机敏，谁知道做起文章来，才是真正的一绝。
靳姗曾也是有名的才女，见她如此有才能，难免就有些吃味。
齐筱就不必说了，她对云黛一向崇拜，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今儿听了云黛这几句文章，也不过是让她心中的皇后娘娘的形象更加高大而已。
“妾身恭迎皇后娘娘回宫。”齐筱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云黛忙伸手拉她起来，笑道：“何至于此？你这般岂不是让庄婕妤和靳宝林脸上不好看？”
她们两个可没有行跪拜之礼。
齐筱站起身，有些不安的瞅了眼庄云舒和靳姗，低声说：“年前妾身接到家书，说家中母亲染了重病，缺少银两诊治。当时妾身把身上剩下的银子都给人带回去。结果前几天才得知，当时是娘娘另外给添了两百两银子，这才够数。”
她说着便红了眼睛：“娘娘对妾身的恩德，妾身这辈子也不忘。”
“你远离家乡来了这里，本宫照应你也是应该的。”云黛温和笑道，“以后有什么难处，别自己扛着，记得跟本宫说。”
“嗯！”齐筱使劲点头。
赵元璟道：“都别站着了，怪累的。各自回去歇着。”
进宫之后，也不能歇着，得先去拜见太皇太后。
晏儿和两个公主也都在这里，他们见到父皇母后，叽叽的叫着扑上来。
赵元璟抱起浅儿，云黛抱起幼儿。
两个小姑娘搂住父皇母后的脖子，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嘴一撇，委屈的哭了起来。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图快活
云黛顿时心疼万分，亲着她的柔软小脸蛋，问：“怎么了呀，乖乖？是不是想母后了呢？”
幼儿原本还想忍着，被母亲这般温柔哄着，不禁更加委屈，眼泪如珍珠一般哗哗掉个不停。
她一哭，姐姐浅儿也跟着哭。
云黛忙伸手把浅儿也抱过来，一左一右搂着她们俩，柔声哄着：“母后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不哭哦。”
好一阵哄，俩小姑娘到底年纪小，才一岁半呢。一人给一块点心拿着，也就不哭了。靠在母后怀里，乖乖的啃食。
晏儿站在赵元璟身边，眼巴巴的看着。
“晏儿，过来，到母后这里来。”云黛把两个女儿交给乳母抱着，自己则把晏儿抱了起来，“哎呦，我们晏儿更沉了，个子也高了。是个少年郎了呀。”
晏儿完全遗传了赵氏皇族的容貌，高挺的鼻梁，丹凤眼，朱唇和浓密的乌黑睫毛。
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得出来将来的玉树之姿。
过了年，他就四岁了，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沉静。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许久没见母后，被她搂在怀里，闻着母后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但只是撇撇嘴，忍住了没哭。
云黛心疼的不行，就一直抱着他，直到过去给太皇太后问安，才把他放下来，但还是牵着小手。
太皇太后看见他俩，却是没什么好脸色。
“你们两个倒是图快活去了，这么难熬的冬日，跑去暖和地方待着。把我一个老婆子扔在宫里头。”
赵元璟笑道：“皇祖母别生气，其实这回朕与皇后出去，并不是为了自己图舒坦。是替太皇太后实地勘察，为您挑选盖庄子的地方。”
云黛朝他看了眼。
赵元璟淡定从容，随手召来刘德全，说道：“你跟太皇太后说说。”
刘德全忙从袖口摸出一卷图纸，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来看了眼，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说道：“年前还推辞说没钱盖庄子呢，这会子又有钱了？”
赵元璟道：“这得感谢您的孙媳妇。”
“什么？”太皇太后面色疑惑，看向云黛。
赵元璟解释道：“原本是没钱的，这国库的钱和内务府的钱，都各有用处。好在年前皇后做了笔生意，赚了不少，除了拨给边疆将士的，也可以剩一笔给皇祖母修庄子用。”
皇后在生意这件事，太皇太后是知道的。
但她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只以为是她瞎折腾的小生意。
没想到能赚这么多。
这会儿，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耷拉着脸，缓和了语气，说道：“修庄子这些小事，交给底下人去办也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们两个亲自忙？”
赵元璟道：“这都是孙儿和孙媳妇的孝心。皇祖母就别气了。再过三个月，庄子修好了，孙儿陪您去避暑。”
太皇太后道：“哀家可不要你陪着，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的好。行了，既然都平安回来了，各自回去歇着吧。”
在船上飘了一个月，云黛也早就身心俱疲，巴不得早些回去躺着好好睡一觉。
她牵着晏儿的手，跟在赵元璟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忽觉胃中一阵难耐。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又有了
云黛皱了皱眉。
赵元璟回头：“怎么了？”
云黛缓了缓，摇头：“没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赶路，大多时间都是待在飘飘忽忽的船上，难免肠胃不适。
起初云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回到凤仪宫，她才记起来，自己上个月的月事，以及这个月的月事，一直都没有来。
难道说……
云黛心里有点不安，但还是先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让保兴去传御医来。
来的是孟御医。
他最擅千金科。
他先跪下请了安，这才上前来请脉。
凝神片刻后，他收回手，笑道：“恭贺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云黛心中咣当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旁的青衣和保兴都露出惊喜之色，忙问：“孟大人，我们娘娘有孕多久了？胎像可好？”
孟御医笑呵呵的说：“按脉象推测，大概已有两个月整了。胎儿好得很，只是娘娘这段时间奔波，这害喜的反应，大概会重一些，娘娘还是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云黛在心里一合计，十有**就是在马车上那回惹的祸。
啊啊啊！
云黛忍不住懊恼的捂脸。
亏得当时她还算计了半天，并非排卵期。
谁知结果被自己打脸。
难道说因为一直疲累，所以周期也乱了？
可不管如何，这也太容易怀孕了。
浅儿和幼儿才一岁半，她一点也不想怀孕啊。
孟御医要开安胎的方子，云黛叫他赶紧滚蛋。
既然孩子好端端的，喝什么劳什子的安胎药。
本来她的妊娠反应就重，再天天喝那汤药，日子还过不过。
孟御医走后，青衣和保兴都是笑容满面。
青衣笑说：“这一年多也没怀，出门一趟，倒是怀上了。”
云黛心想，那是因为这一年多一直在避孕。
否则早怀上了。
原来还没觉得如何，这一查出来怀孕，她就顿时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舒坦起来。
头也觉得晕，胃里也隐隐的不舒服。
还很困。
仔细回想，其实这些反应之前就有了，只是那会儿一直在船上，还以为是晕船的反应，也就没有在意。
谁知道竟是怀孕了。
青衣说：“娘娘快躺下歇着，饿吗？奴婢让蜜豆去做些可口的饭食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云黛吩咐保兴，“我许久没回来，也不知工坊那边如何了，保兴，你派人去顾家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叫顾承安带上账本进宫。”
保兴道：“娘娘才回来，又刚刚有孕，不如多歇着。别操心工坊的事情。”
“我没事，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情况，你去吧。”
“是。”
保兴依言出去了。
云黛把屋里其余几个小宫女打发出去，只留下青衣一个在跟前。
“青衣，我有件事跟你说，你过来坐下。”
“娘娘什么事，您说罢，奴婢听着呢。”青衣半坐在床边的矮杌子上，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花，细心的挑选出花瓣完整，色泽鲜妍的出来。
娘娘喜欢泡花瓣浴呢。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要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
云黛贴身使用的东西，都是她们亲自准备，不会去外头要那些不干不净的。
云黛打量青衣。
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圈，脸颊都有些凹。
她不在宫里，青衣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里里外外都得管，还得强忍着痛失胞妹的剧痛。也是辛苦。
云黛轻声说：“北齐的那个凌王世子，已经死了。”
青衣闻言，摘花瓣的手停顿了下，待反应过来，猛然抬头：“娘娘，您……”
“具体的经过，你不必问。你只需要知道，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你妹妹紫衣的仇也报了。”云黛稳稳说道。
这次她轰断了花锦陌的胳膊，算是为萧子业讨了回来。赵元璟了断了花锦陌的性命，算是为紫衣讨回公道。
青衣怔怔看着皇后娘娘清美的脸庞，眼眶逐渐泛红，弥漫出泪光。
她嘴唇抖了几下，放下篮子，起身跪到云黛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青衣……”
“娘娘，奴婢没想到，您能为了紫衣一个奴婢去报仇。”青衣满脸是泪，“奴婢姐妹俩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命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娘娘您如此对紫衣，奴婢替紫衣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她又磕头，额头迅速红肿了一片。
云黛忙伸手拉她起来：“行了行了，快起来。我要杀花锦陌，也是因为他要杀我。倒也不全是为了紫衣。”
“娘娘，奴婢心里都明白，都明白……”她抬手擦眼泪，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段时候对妹妹死去的伤心，思念，悲痛。
在这一刻，所有的压抑的情绪，全都痛快淋漓的宣泄了出来。
云黛也知道她憋了许久，若不发泄出来，迟早要心理出问题。
她安静的等着她哭完。
青衣慢慢停止哭泣，擦干眼泪，哑声说：“在这世道，奴婢命如浮萍。却能得娘娘如此赤诚以待，奴婢……”
她说不下去了。
她只觉得，皇后娘娘是她灰暗人生中的一盏橘色的灯，点亮了她的人生，也温暖了她的心。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何时何地，也不论未来如何，都要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直到她死的那一刻。
云黛递过去一块帕子，温和笑道：“额头肿了，眼睛也肿了，都不好看啦。快回去找些冰块敷一敷。”
哭完了，青衣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她哑声说：“奴婢这模样实在不好，娘娘您躺一会，奴婢去洗把脸再来。”
云黛小睡了片刻，醒了觉得饿得要命，让蜜豆送些粥和糕点来。
也不敢多吃。
虽然现在害喜反应还不严重，但也不能吃太多，免得反胃。
虽然不是计划中的孩子，心里也难免有些郁闷，但既然怀上了，自然就得认真对待。
吃过东西后，已经是下午，三月的天气，外头暖洋洋的。
保兴回来说，顾承安在工坊那边赶一批货的工期，实在走不开，说是明早再进宫来请安。
云黛没说什么。
早一些晚一些的，有什么要紧。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三人的晚膳
青衣侍奉她披上披风，笑道：“之前您不让孟大人外传，皇上和太皇太后都还不知道您有孕的好消息呢。”
云黛想了想：“皇上这会儿必定忙着，晚膳时候再说吧。”
平常天天在宫里的时候，他都难得有闲暇，如今离宫三个月，回来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呢。虽然有秦王坐镇，但身为皇帝，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得知道。
云黛就翻翻书，嗑嗑瓜子打发时间。
听说承乾殿传晚膳了，云黛才坐着轿辇过去。
殿内还有其他人。
秦王，醇郡王，两名内阁的阁老，六部的尚书们，以及靳岚，都在此处。
显然这一下午，赵元璟一直在忙，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赵元璟听说她坐轿辇来，倒是奇怪。
“你一向喜欢自己走，怎么难得坐了轿辇？这段时间累着了吧？”
“是有点累。”
云黛的目光在殿中一干人身上扫过。
秦王等人都忙行礼。
云黛就忽然感觉到耳朵上一阵清凉之意。
这是……
她醒悟过来，讶然的看了眼赵纾。
赵纾的目光在与她短暂的接触后，迅速移开。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耳尖，微微的泛了红。
云黛走到赵元璟身边，笑道：“本宫想着过来陪皇上用晚膳，没想到大人们都在此处。”
赵元璟揉了揉略微酸痛的胳膊，说道：“时间也不早了，爱卿们也都各自回去吧，还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议。”
大人们纷纷告退。
赵元璟叫住了秦王，笑道：“小皇叔，留下陪朕与皇后一道用点晚膳。”
赵纾略微一顿，答：“臣遵旨。”
晚膳摆上来，三人各自坐下。
云黛低头吃饭。
原本是想亲口告诉赵元璟自己怀孕的消息，谁知他要留下秦王一起用膳。倒是不好再说了。
只好埋头吃饭。
赵元璟与赵纾说了一会闲话，又说起这一路前往北齐的风光。
赵纾在那边混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听着皇上说，就面带微笑的听着，时而接上一句。
“这次除了杀掉花锦陌，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赵元璟话锋一转，“小皇叔，这一年来，你一直在找皇后耳上金铃的来源。”
“是。”赵纾的目光在云黛耳上扫过。
赵元璟道：“这次皇后结识了九黎部落的圣女，这才知道，原来这对铃铛，本是九黎族之物。”
赵纾难得露出几分讶然。
他常年在边疆，自然听说过九黎族。但这个部落一直很安静，很神秘。便是连他，也不曾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
赵纾问：“既然找到出处，可有取下之法？”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太好办。”
“什么法子，皇上说来听听。”赵纾立即道，“只要能取下这对铃铛，无论多难，臣愿意试一试。”
云黛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皱眉看向赵元璟。
赵元璟夹了一颗虾仁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咽下去了，才不紧不慢的说：“办法么，便是把送她铃铛的人杀掉，这对铃铛自然也就取下来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赵元璟，你真没劲透了！
赵元璟此话说出来，云黛便放下了筷子。
她不知道这个醋坛子又要干什么。
赵纾也默默的搁了筷子。
原本他也没吃几口。
这天底下跟着皇帝一起吃饭，还能大快朵颐的臣子，怕是不多。
赵纾这身份虽然不同，但到底是心境受到了影响。
筷子轻轻被搁在了桌上，他开口：“若果真如此……”
“小皇叔便如何？”赵元璟还在不紧不慢的吃着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若需要小皇叔死，才能取下铃铛。小皇叔可愿意？”
“臣……不愿。”
“哦？”赵元璟饶有兴致的停下了筷子，“小皇叔刚才不是说，不论多难，也愿意试一试的吗？”
赵纾神色平静：“皇上，您觉得，这是一码事吗？若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尽力。但要我的命。绝对不行。”
赵元璟笑道：“小皇叔曾经为了黛儿能够做皇后，尚且可以不顾性命呢，如今这是为她身体着想，你却又不愿了。”
“此一时，彼一时。”
赵纾垂着眼帘，神色淡漠，“当时是臣头脑发昏，做了错事。如今……臣与王妃感情和睦，绝不会再这般做事不顾后果。”
他这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对皇后再无一丝感情，也表示他与秦王妃感情很好。
云黛伸手捏了块水晶糕，小口小口咬着吃。
赵元璟却是敛了笑容，淡声道：“小皇叔也当知道自己为臣，为皇后牺牲，也是做臣子的本分。”
殿内静了几分。
赵纾站起身，说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云黛吃了最后一口水晶糕，摸出丝绢，把指尖的碎屑仔细擦干净，然后抬头说道：“皇上，差不多得了。人家秦王爷都说了，现在跟秦王妃恩恩爱爱，你还作什么。真是够了。”
她这话说的可谓是不客气至极了。
不仅赵元璟的脸色黑了一分，连赵纾也朝她看了眼。
“皇后，朕在与小皇叔说话。”
“那你说完了吗？”云黛也冷了脸色，“姬文渊说的很清楚，若是秦王死，我也会死。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你是打算让我跟着秦王一起去死？”
她抬脚便走。
“顾云黛！”赵元璟一把拉住她胳膊，沉下脸色，“朕不过与小皇叔说几句玩笑话，你便气成这样？怎么，看不惯朕这么对小皇叔？心疼了？”
云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甩开他的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此，满意了吗？”
“你再说一遍？”
“不说。”云黛语气有些冷，“赵元璟，你真没劲透了！”
赵元璟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顾云黛，你别仗着朕宠你，便恃宠而骄，无所顾忌。”
“赵元璟，你也别仗着自己是皇帝，就这么欺负人！”
“怎么，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赵元璟被她彻底激怒，“朕说这么几句话，就是欺负小皇叔了？你还敢说自己对他没有意思！过往每一次，但凡朕与小皇叔之间有什么冲突，你总是站在小皇叔那边！”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还有谁喜欢你？
云黛站在赵元璟面前，只到他肩膀，但她气势半分不弱。
“谁有理，我便站在谁那边！你是皇帝，你的话便都对？”
“朕是皇帝！”
“皇帝？这些年，若不是秦王力抗北齐，你以为大周能安稳过这么些年？你们父子俩简直都是一个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云黛冷笑。
这话何其大胆，何其无畏。
连赵纾也微微变了脸色，皱眉看了眼云黛。
这种话，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喜欢听。
赵纾了解皇帝的性子，知道他必定会发怒。
赵元璟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反而平静了一些：“论功勋，小皇叔自然无人能比。但他喜欢皇后，这也是不争事实。身为臣子，惦记皇后，难道朕连斥责几句也不可？”
云黛道：“即便秦王曾经对我有过一些好感，能说明什么？喜欢本宫的人多了去了，皇上这么大醋意，不如把他们杀了？”
赵元璟被他气笑了，“好好好，来，你倒是说说，还有谁喜欢你？”
云黛有点语塞。
说真的，她还真是想不出来，还有谁喜欢她。
想来想去，除了赵元璟这个醋坛子，也就传说中的秦王的那点意思。
可秦王从来也没有表现过，更没对她说过一个字。
她甚至不能肯定秦王是否真的对自己是男女之情。
这么一琢磨，根本就没有。
眼看要自己打脸，云黛不禁有点恼羞成怒。
“赵元和……他十有**喜欢我，不惜为我戴上这副坠子。不如皇上先把他杀了。”云黛朝逸王身上泼脏水。
“可笑。你以为自己随便拉个人出来，朕就会信？逸王凭什么喜欢你？他甚至看不见你长什么模样。若他真的喜欢你，为何要把秦王的坠子给你？”对于她的栽赃，赵元璟半个字也不信。
“是啊，怎么会有人随便喜欢我？我哪里值得人家喜欢？自然是比不上您这个皇帝，喜欢您的女人，一茬接一茬，为了您寻死觅活，下毒杀人。无所不极！那么多女人为你而死，你很得意？！”
“顾云黛！你说够了没有？”赵元璟怒极，喝道，“你滚出去站着，没有朕的允许，不许随便进来！”
云黛转身便走。
片刻后，刘德全进来轻声说：“陛下，外头天都黑了，娘娘还站着呢。虽说进入三月了，可晚上还是冷……娘娘身子弱……”
“滚！”赵元璟喝道。
刘德全一哆嗦，忙退出去。
赵纾沉默许久，冷冷清清的说：“皇上何必如此。既然心里惦记，就不要口是心非的惩罚皇后。如此，皇上心里也不舒坦。”
“如今朕连做这点事，也得小皇叔管了吗？”
“臣不敢。臣只是规谏。”赵纾淡道，“臣已经说过，对皇后娘娘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今臣与王妃感情和睦，并不会再想别的。”
“是吗？”赵元璟注视着他，“既然如此，小皇叔便早些与秦王妃圆房吧。朕倒是不知道，所谓的感情和睦，便是如此。”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吃亏的只是自己
赵纾眉头微动，“皇上，这是臣的家事。”
“小皇叔若是不肯与秦王妃圆房，是否说明，您心中迟迟放不下皇后？”
“臣并无此意。”
“小皇叔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皇祖母年事已高，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早些看到小皇叔生儿育女。小皇叔可不要让皇祖母失望。”
“臣，明白。”
赵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皇上若是没有其他旨意，臣这便告退。”
赵元璟没说话。
赵纾后退两步，转身走出大殿。
夜色柔和，星光点点。
云黛还站在门口，青衣守在她身边。
黯淡的光线中，她纤细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赵纾走至她身边，停下脚步，说道：“你明知皇上的性子，何苦要与他顶撞，惹他发怒？吃亏的只是自己罢了。”
云黛没有说话。
赵纾又道：“关于这对坠子……”
这次云黛开了口：“王爷不必担心，这对坠子关系你我性命，皇上不会真的叫你死。更详细的，王爷可以去问一问姬文渊，他和姬棠棠兄妹俩，已经到了京都。”
赵纾点点头，抬脚离开。
云黛还得站着。
青衣心中担忧，轻声说：“娘娘您如今这身子，可不能这样一直站着啊。才两个月，胎儿还没坐稳呢。”
“没事，又不是跪着。站一会罢了。”
“可这外头的风，还是怪冷的。”青衣轻声细语的劝着，“皇上虽然震怒，只要娘娘说了有孕的事情，皇上定然欢喜，不会再生气的。”
云黛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其实我就是看不惯他这样，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总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陛下也是在意娘娘……”
“我也在意他，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呢，如今宫里就有三个。我也没把气朝人家身上撒啊。身为一个皇帝，如此小肚鸡肠，实在够了。”
云黛越想越生气。
这帝后说起来是夫妻，事实上，皇后也不过是皇帝的奴婢。
皇帝一言不合就能废了皇后，可没听说过哪个皇后能废了皇帝的。
如今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实在憋闷。
青衣跟着叹气。
后宫的女人，即便是皇后，世世代代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别说皇后了，就是那太皇太后呢，把持朝政多少年，如今还不是被亲孙子架空，成了个毫无权势的老祖宗，想为自己盖一座庄子，也是闹了好几次才得到。
女人呐……
终究无用。
便是有再大的才能，也只能被男人圈禁着。
青衣心里眼里只有皇后娘娘，心里不免为娘娘抱屈。
她劝道：“娘娘，皇上终究是皇上。秦王爷说的一点不错，您跟皇上较劲，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谁能拿皇上如何？何况您如今这身子要紧，可不敢因为这点气，就不顾肚子里的小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好？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云黛轻捏她脸颊：“我再生气，也会拿孩子开玩笑。你放心，只是要做做样子。若是这次不收拾他，以后他还不没完没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娘娘这是有喜了
青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娘娘是有意要给皇上一个教训呢。
她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那可是皇上，是能轻易教训的吗？
在青衣的忐忑不安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承乾殿中始终没什么动静。
云黛觉得腿有点酸。
她抬头看看月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小声对青衣说：“我要开始了，你装的像一点！”
不等青衣反应过来，她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躺到地上的时候，还顺手把一颗石子给扫开了。
硌得慌……
青衣愣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子，大声叫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皇后娘娘您醒醒啊！来人啊，快来人，皇后娘娘昏过去啦！”
叫声在安静的承乾殿中，传出去很远。
赵元璟正心神不宁的看折子，听见叫声，霍然站起身，冲出门。
借着院子里挂着的灯笼，他一眼便看见躺在地上的身影。
“黛儿！”
他有些慌，忙奔过去，把她抱起来，回到殿中，放到床上。
“黛儿，黛儿你醒醒！”他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反应，不由心急如焚，转头喝道，“刘德全，还不传御医！”
刘德全忙道：“回陛下，已经传了，御医这就过来。”
今晚是欧阳当值，孟御医已经下班回家了。
欧阳虽然擅长外伤，但诊喜脉这种小事情，也是手到擒来。
他只诊了片刻，便收手说道：“皇上，娘娘这是有喜了。”
赵元璟愣住。
“有喜了……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这是喜脉，已经怀孕两个月。”欧阳笑着说，“微臣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呀。”
赵元璟慢慢反应过来。
他朝床上闭目沉睡的云黛看看，心里有些不敢置信。
若是两个月，算算时间，便是在北齐回来的路上了。
黛儿竟然又怀孕了。
赵元璟又惊又喜，随即又有些犹豫。
他知道，云黛一直不太想再生孩子。
何况她生两个小公主那天，也实在凶险，回想起来，也是让人胆寒。
赵元璟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惊喜与担忧交织在一起，叫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刚才皇后昏倒了，有没有事？”赵元璟问欧阳。
欧阳沉吟。
他医术精湛，确实也没发现有什么病症。但怀孕的女子娇贵，况且又是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被罚站了昏倒也可以理解。
“说啊！”赵元璟见他不吭声，以为情况严重，不免着急起来。
欧阳忙道：“皇上不必过虑，皇后娘娘腹中胎儿状况良好。”
赵元璟怒道：“朕问你这个了吗？朕问的是皇后的情况！”
“皇后娘娘……”
赵元璟的心提了起来。
欧阳笑道：“皇后娘娘的身子，暂时也无大碍。”
“什么叫暂时？”
“微臣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目前身子无碍。但是娘娘这胎还不稳，若再这般辛苦劳累的话，就不好说了……”欧阳说道，“怀孕这个时候，最是要紧，千万要慎重。皇上啊，您可别再罚皇后娘娘啦。”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赵元璟也是后悔不已。
他当时也是被气急了，怕再继续吵下去，会忍不住发怒，所以干脆叫她出去。
谁知她就真的这么老实的站着。
以往她生气，连承乾殿都敢砸，被宠的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赵元璟是真没想到，她今天这么老实的挨罚。
如今后悔也是没法子，伤害已经造成。
赵元璟深拧着眉头，问欧阳：“既然没有大碍，皇后为何迟迟不醒？”
“大概是……皇后娘娘累着了。”欧阳说，“让娘娘好好睡一觉，醒了也就好了。不过稳妥起见，明儿还是得让老孟开几副安胎的方子才行。”
“你不能开？”
“咳，在这方面，老孟医术绝妙，微臣还是略有不及的。”欧阳倒也实诚，“况且娘娘的状况，也不危急。明儿再开始喝药，也无妨。”
“行了，都出去吧。”
赵元璟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赵元璟坐到床边，抬手把云黛额头的乱发抚开，细细打量她的容颜。
转过年，她也不过十八的年纪。
这几年，她看着一点也没变，容貌清稚，蜜罐一样的甜蜜美丽，笑起来有深深梨涡。还是如当年在东宫的模样。
只是看着，便甜到了人的心里。
模样虽然没变，却比当初瘦了些。
圆圆的桃子脸，如今下巴都尖了，看着叫人怜惜。
赵元璟用指腹轻抚她脸颊，低声说：“黛儿你醒来吧。朕一点也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只是朕一想到你和小皇叔同生共死的关系，心里便抑制不住的嫉妒。也许你说得对，朕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说起来，这件事本也不是你们的错。朕又何必为难你们。为难了你们，朕心里也不好受……”
他深深叹息。
云黛闭着眼，默默听着。
然后就……
真的睡着了。
也许是怀孕嗜睡，她一觉就睡到了天光四亮。
睁开眼，还在承乾殿呢，殿内安安静静的，只有青衣守在不远处。
“娘娘您醒了？”青衣欢喜的上前来，伸手摸摸她额头，“娘娘觉得怎么样？昨晚您一直不醒，奴婢可真担心。”
云黛坐起身子，笑道：“装着装着就睡着了，让你担心了。”
青衣抿唇一笑：“娘娘无碍就好。”
云黛打量周围：“皇上呢？”
“今儿是大朝会，皇上天没亮就上朝去了。”青衣捧着一杯温水送来，“皇上临走吩咐了，谁也不许吵醒您，叫您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起。”
云黛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道：“太皇太后知道，又该责骂我惫懒没规矩了。”
“娘娘如今身子金贵的很，太皇太后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青衣笑道。
云黛下床穿衣服，见她始终面带笑容，忍不住道：“青衣，你怎么这么高兴。”
“娘娘有孕，奴婢自然高兴。”青衣笑道，“娘娘最好是生个小皇子，但不要双胎，就一个小皇子。”
“这又是为何？”
“如今宫里只有大皇子，难免被人议论皇上子嗣过少。娘娘若是能再诞下皇子，岂非是天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