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方喜妹早产
云黛低头打量孩子。
哗。
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实在漂亮的过分。
看一眼都心里发软。
“这孩子,真是太会长。”她叹气,“你们两个长的就够好了,这孩子偏又挑着你们的优点长。本宫可说了,将来不许随意给这孩子议亲,得优先留给我们家晏儿。”
红豆无奈的说:“小皇子是什么身份,将来各家的闺秀要排着队给您挑选。你还盯着这一个作甚。”
“自然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好。”云黛美滋滋的,“将来我的孙子辈,也都是个个绝顶的美貌。这可是基因改良的关键啊。”
“何为基因?”靳岚问。
“就是……你可以理解为不同的容貌。”云黛逗弄着小孩儿娇嫩的小脸,把她放到红豆身边。
靳岚笑道:“若说起容貌,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很好了。小皇子和二位小公主长得也都好。”
云黛道:“谁会嫌弃自己太美貌?”
靳岚失笑。
红豆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语出惊人,见怪不怪了。
她抱起孩子打量。
“刚才好像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什么事?”云黛问,“也没见你母亲进来看看红豆。”
靳岚闻言,忙道:“回娘娘,方氏也要生了。”
红豆闻言看过来:“这就要生了?不还有一个多月吗。”
靳岚神色愧疚:“怪我,她拉着我的时候,我甩开她的手,谁知道地上有水,她就滑倒了。”
“好端端的,为何拉着你?”云黛问。
“我想进来看看红豆,母亲让她拦着我,不许进来。”靳岚说道,“也是我急躁了些,没照顾到她的身子。”
红豆淡道:“既如此,你还不去看看。倒在这里说闲话。”
靳岚心里自然是担心的,他道:“我还是先看了你安好,才能放心。”
“去吧。”红豆的声音温和了些,“方氏也不容易。这么半天一直陪你守在这里。她要生了,你得去看着。”
靳岚想了想,拍拍她的手,有些不舍:“我且过去看一眼,等她生了,就来陪你。”
他依依不舍的走出去。
云黛说:“孟御医,你也过去看看吧。”
早产呢,难免危险。
孟御医诊断红豆没什么大碍,留下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就收拾了箱子,与其余几个御医,去了东边的院子。
唯有欧阳没有去。
他双手套在袖子里,笑呵呵的走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微臣待在这里,也是没什么用处。不如您就先放臣回家去吧?”
他并不擅长千金科,有孟御医在,也确实用不着他。
皇帝叫他过来,也是为了显示对靳家的重视罢了。
再者,他是靳岚找来的,曾在靳家住过一段时间,于情于理,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云黛笑道:“欧阳啊,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回去,有什么急事?”
“倒也不是有什么急事。”欧阳笑着说,“只是约了个朋友。这秋夜寒冷,又下着雨。若是能与友人煮酒下棋,也是一桩人生美事。”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待着挺舒服
云黛笑道:“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那……”
“不行。”云黛无情的拒绝了他。
欧阳脸色一垮。
云黛道:“还不滚去东跨院,跟老孟一起盯着点。那边是早产,更危险。若是有什么差池,看你回去如何跟皇上交代!”
欧阳一声长叹,垂着头,出去了。
红豆笑道:“其实有孟御医也就够了。娘娘何苦还要拘着欧阳先生呢。”
“他是皇上派来的,虽说是为了你。但碰见方喜妹生孩子,若是有什么差池,问起来别的御医都在,唯有他回家喝酒去了。不说皇上会不会生气,靳家大概要恨他的。”
不管如何,方喜妹怀的也是靳岚的嫡出孩子。
靳家也是重视的。
靳瑶去世没多久,靳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虽说如此,靳家的地位在这里,未免朝堂动荡,这会儿赵元还不想对靳家太刻薄,多是宽容对待,以示恩宠。
不出事也就罢了,万一出什么事,欧阳不正好撞枪口上吗。
不拿他开刀,还等什么。
无论如何,云黛都不会开口放欧阳离开。
夜色已经深了。
雨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哗哗下个不停。
红豆安然无恙的生下了孩子,母女平安。云黛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但偏又遇上方喜妹早晨,她就干脆多待一会儿,陪着红豆的同时,也等一等那边的消息。
方喜妹这个人虽然怯懦没有主见,但心是不坏的。只是容易被人利用。不管怎么说,她但好歹在甘泉寺侍奉过她两个月的笔墨。
主仆一场,也是缘分。
云黛还是想等她生了孩子后,再回宫。
红豆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说道:“这么晚了,外头又冷,又下着大雨。娘娘就别回宫,在我这里将就一晚。明天再走。”
屋里烧着炭盆,暖融融的。
有香喷喷的茶喝,有甜丝丝的糕点吃。
还有粉雕玉琢的小婴孩看,云黛待着挺舒服,也确实不太想冒雨回去。
“等等看吧,待会雨若是小一些,我再回去。若一直这么大的雨,就住一晚。”云黛伸手又拿起一个橘子。
外头虽冷,屋里却暖和,吃这又甜又凉的橘子,很受用。
红豆累的很,中途还睡了一会。
云黛自己找书来看,一本书翻了不到一半,雨渐渐小了。
保兴进来伺候着,笑道:“看来娘娘还得连夜赶回宫里。眼看着雨就要停了。”
“回就回吧。”云黛放下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也困的不得了。那边还没生吗?”
“看样子是还没呢。”保兴说,“娘娘也别等了,您自己的身子更要紧。奴才会留意这里的消息,一旦生了,就告诉娘娘。”
云黛想了想,“也好,去告诉许将军,回吧。”
许虎一直在前院候着,得到消息后,立即整队套马车,在侯府门口等着。
云黛裹好斗篷,走出红豆的院子,看见几个婢女急匆匆路过,神色慌张,便停下了脚步。
“保兴,去问问。”
保兴立即过去拉住一个婢女问:“你们乱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一家欢喜,一家忧
也很黑,那婢女被保兴拦住,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皇后娘娘,慌忙跪下。
“起来吧,地上都是雨水。”云黛说,“本宫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东跨院那边的方氏生了?”
婢女爬起来,小声说:“回皇后娘娘,的确是生了。”
云黛挑眉:“这是好事儿啊,你们几个怎么倒慌张起来?生了男孩还是女孩?方氏可好?竟也没人跟本宫说一声。”
亏她等了半天。
婢女忙道:“娘娘恕罪,不是主子们不上心,实在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保兴喝道。
婢女忙道:“东苑的少夫人……生出来的孩子……没了……”
云黛动容:“没了?怎么回事?”
“是。”婢女垂首低声说,“御医大人也没说是什么缘故,但想来,是跟摔了那一下有关的。”
“那方氏呢?”
“东苑的少奶奶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心过去,昏过去好几次。”婢女说道,“夫人和公子都在那边,奴婢这是去前院给老太爷和老爷说一声。”
“哦,你们去吧。”云黛摆摆手。
“奴婢们告退。”婢女们行了礼,急匆匆离去。
隐约还能听见她们说话。
“真是可惜。”
“听说是个男胎呢……方少夫人哭过去好几回……”
云黛站在原地,朝东苑看去。
难怪这半天也没什么消息。
想来靳夫人和靳岚也受了些打击。
两门媳妇,一前一后怀上了,西苑这边虽然生的时候艰难些,但好歹平平安安。东苑那里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以方喜妹的性子,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娘娘,别站在风口里。走吧。”保兴轻声说,“这都是方氏没福,事已至此,也没法子了。”
云黛沉默片刻,收回视线:“回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喜有忧,倒让人为难了,也不知该道喜,还是让他们节哀。
干脆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云黛回去后,跟赵元说了这事,赵元说:“赏些东西给红豆和方氏吧。她们两个跟你都有些情分。”
对于平安生女的红豆来说,皇帝的赏赐是锦上添花。
可对于方喜妹来说,半天安慰也没有。
唯一的安慰是,孟御医诊断过后,说方氏身子没受到太大的损伤,只要好好养着,不影响将来再怀孕生孩子。
但这如何能安慰得了方喜妹。
她与红豆一起嫁进门,前后差不多时候怀孕,如今又一起坐月子。
可人家做的是正经的月子,有婴孩的啼哭,有乳母丫鬟婆子的簇拥。
可她这里呢。
做的是小月子。
冷冷清清,愁云惨淡。
婆母自那晚之后,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曾有过。
方喜妹心情抑郁伤心,日日以泪洗面。
靳岚也是愧疚难当。
说起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如果他不急切的要去看红豆,没轻没重的甩开她的手,也不至于此。
怀着这份愧疚之心,他对方氏也怜惜了许多。
红豆一心一意养身子,照顾女儿,对他的态度,既不关心,也不理会。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黛儿,到朕这里来
靳家有喜有忧。
云黛在宫里,还是得日日接受着冷如霜的取血。
进了九月份,北方的天气,越发的冷下了来。
连续取了半个月的血,饶是她天天吃补药,也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和苍白起来。
怕冷的厉害,精神也不大好。
为了避免赵元看出来,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凤仪宫不出来。
并且以天冷为由,暂且免了几个妃嫔的问安。
若是必须要出去见人,她早早就得起来梳洗装扮,脸上得涂抹许多脂粉,才能勉强保持住从前的模样。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十分心疼她,但怎么办呢。
皇帝的毒总得解啊。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冷如霜,秦王,刘德全,保兴,青衣和紫衣这几个。
尤其保兴和青衣紫衣,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简直要恨死了牢房里的姚水碧。
姚水碧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歹云黛还锦衣玉食的养着,一大堆的奴婢伺候着呢。
她也被日日取血,却并没有皇后娘娘家的待遇。
更加痛苦不堪。
苦的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学毒,为什么要投靠小王爷,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大周。
到了八月中旬,倒是有一件喜事。
侯府的二公子明经和萧家七姑娘的婚事。
云黛作为侯府的嫡亲外孙女,是肯定要去参加的。
虽然她身子不舒服,但若是借口不去,赵元难免要起疑。
她跟侯府关系亲厚,若不是逼不得已,怎么会不去捧场呢。
十六的早上,她早早就起来,细细的装扮。
脸颊抹上胭脂,唇也是红艳艳的。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娇艳的容貌,笑道:“以前不喜欢这些浓厚的装扮,这会儿看着,还怪好看的。”
青衣却笑不出来。
紫衣轻声说:“才过去一个月啊。奴婢真恨不得时间快点走。”
云黛摸摸自己的脸。
一个月就这么辛苦了,还有两个月。
怕不是真得死。
这时刘德全来传旨,笑道:“皇上那边正等着娘娘呢。”
赵元也去。
与云黛的日渐消瘦相比,他倒是飞一般的好了起来。
一想到要与赵元一同出门,云黛未免有些犹豫。
这之前她已经有七八天没去见赵元了。
赵元来凤仪宫见她,大多被她推脱过去不见。
再加上化妆,倒也瞒得过去。
可若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彼此靠的这么近,就很难说了。
毕竟做了几年的夫妻,彼此都很熟悉。
赵元的变化瞒不过她,她的变化,也不见得能瞒住赵元。
可侯府二公子成亲,她也不能拦着不让赵元去啊。
“娘娘别担心,奴婢的装扮是很好的,看不出来什么。”青衣宽慰她,“要么,您就单独坐自己的马车,不跟皇上同乘。”
云黛觉得,外表可以欺瞒,但精气神是很难改变的。
最好的办法,还是别坐同一辆车。
她披上斗篷,带上青衣和保兴,坐着轿辇,到太和门外,换马车坐。
赵元正坐在自己的龙辇中,探头出来招手:“黛儿,到朕这里来坐。”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别跟朕胡扯
云黛裹着斗篷,遮着半张脸。
她站在地上,笑道:“皇上,今儿我想坐自己的凤辇,可好?”
“坐朕这里岂不好?”
“两个人待着未免稍显拥挤。”
“你过来躺着看看,是否会嫌拥挤。”赵元挑眉看她。
这段时间来,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远。
如今连出门都不肯与他同乘了。
他不起疑才怪。
云黛笑道:“皇上知道我怕冷的。出门之前,我特意叫保兴放了炭盆在轿子里,里头暖的很。”
“是吗?”赵元看她几眼,“那好吧,你就去坐凤辇。”
“多谢皇上体贴。”云黛盈盈一笑,走到凤辇前,扶着青衣的手登上去。
凤辇刚走没两步,云黛就觉得马车一阵晃动。
她正侧躺着闭目养神,心中虽然惊讶,却也没睁眼。
保兴和青衣都在外头呢。
还有许多锦衣卫。
若是有什么状况,他们早吵起来了。
还是休息要紧。
“黛儿就这么困?”
皇帝的清越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黛吃了一惊,睁眼。
近在迟尺的是赵元那张俊美的脸庞。
她坐起身,往后靠了靠,惊魂未定:“皇上怎么来这里?你,你不是坐龙辇的吗。”
赵元靠过来:“皇后想坐凤辇,朕想挨着皇后,只好也跟着过来一块坐皇后的凤辇。”
云黛吃惊过后,已经冷静下来。
她笑道:“众目睽睽,皇上朝这里钻,也不怕人见了笑话么。”
“朕钻自己皇后的车,天经地义,谁敢多嘴。”赵元拍拍自己的腿,命令道,“坐过来。”
云黛没动:“我晚上没睡好,想眯一会儿。皇上还是回您自己的车去。”
“你想睡觉,朕陪你呀。”
赵元见她不动,干脆伸手把她抱住。
这一抱,他才发现,她竟是这么的轻。
从前也是天天抱的,她是什么手感,他比谁都清楚。
赵元皱眉,让她面对着自己,端详片刻,问道:“黛儿,你瘦了许多。怎么回事?”
云黛笑道:“也许是近来没什么胃口。”
“朕记得,你是天热没胃口,天冷就爱吃的。如今正是秋冬相接的时候,你怎么会没胃口?”赵元越发疑惑,“这段时间你总是借口不见朕,朕正觉得奇怪。到底怎么回事,说!”
“真没什么,减肥。”
“顾云黛,别跟朕胡扯。”赵元沉下脸,喝道,“停下!”
车队缓缓停下。
“皇上你做什么?”
赵元没理她,叫来许虎,说道:“你把青衣带去审讯,若她不说,可以用些手段。”
青衣是替代了玉竹的位置,贴身伺候云黛的凤仪宫掌事宫女。
无论云黛有什么事,她肯定知道。
所谓的用一些手段,无非就是那些酷刑。
云黛忙对许虎说:“许将军且慢。”
许虎看向皇帝。
赵元道:“皇后不肯说,朕也舍不得逼问你。但别人,朕就没那么在意了。”
云黛看他。
赵元沉着脸:“黛儿,朕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朕。”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袖子里
云黛道:“你先让许将军回去。有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要审问别人。”
赵元道:“你若是愿意说,朕何须费那些力气。这些天朕病着,荒废了不少朝政,忙起来没顾得上你。本以为你是跟朕赌气,所以躲着不见朕。”
云黛道:“即便是夫妻,也不能毫无保留的什么都坦白。”
“那么,皇后到底是有什么事,需要隐瞒着朕?”他逼视她的眼睛。
云黛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皇上,你现在的病好的怎么样了?”
“好了大半。”赵元虽然恼火,但还是老实的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以后不吃解药的话,会怎么样?会不会复发?”她接着问。
赵元觉得她问的古怪。
“既然解药有用,自然要吃到痊愈,吃到毒彻底解了为止。”赵元说道,“至于吃到了一半就停下会如何,朕不知道。冷如霜也不曾说过。”
云黛沉思。
赵元见她迟迟不肯说,反倒东拉西扯,有些着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倒是说呀。”
“嘶”
云黛倒吸一口凉气,脸刷的白了。
即便抹着厚厚的胭脂,也遮掩不住。
“黛儿,你怎么了?”赵元有点慌。
“你先放开我。”云黛疼的额头直冒汗,声音有点打颤。
赵元立即松开她的手腕,有些紧张的打量她:“黛儿,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朕带你回宫让御医瞧瞧。”
“没事,没事。”云黛慢慢吸了一口气,等待着手腕上的刺痛缓慢消失。
赵元哪里能信。
他皱着眉头,瞧了她一会儿。
他觉得奇怪,这段时间她的妆容比从前艳丽了些。
虽然也是美的,但未免转变有点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轻声说:“黛儿,给我看看。”
不等云黛说话,他轻轻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卷起她的袖子,露出缠绕着纱布的纤细手腕。
纱布已经渗出殷殷血色。
赵元盯着看了一会儿,开始动手解开纱布。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发凉,心几乎在一瞬间停止跳动。
她的纤细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伤痕。
有的已经变成淡粉色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疤,有的正在结疤,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正在渗血的一小片,大概就是他捏住她手腕造成的。
赵元瞳孔微缩,盯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
“赵元……”
“不要说话。”
赵元打断她,沉默片刻后,松开她的手,捧着她另一只手,沉默着卷起衣袖,果然,又是厚厚的纱布。
因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和中衣,外面是厚厚的窄袖袍子,若是不卷起袖子,很难注意到她袖子里的情况。
赵元沉默了下,安静的拆纱布。
纱布解开,果然,也是如此。
斑驳的,密密麻麻的伤痕。
这些伤口之间的距离很近,刀口虽然很细,但看得出来,很深。
赵元的手控制不住的有点抖。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赵元璟,别哭啦
看着云黛的两条惨不忍睹的手腕,许多事情,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那药是与众不同的浅粉色的,是甜丝丝的。
原来,那是血被溶解了的颜色。
那是腥甜的血味。
这一个月来,她主动来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身体越来越好,她却越来越不好。
她总是说怕冷。
他以为是她小女子天生体弱娇气。
她总是懒散的想休息。
她越来越瘦。
原来,原来他一直在喝她的血啊。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他每天晌午都要喝的哪一碗粉色剔透的药,都是从她手腕取下来的血。
她手腕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一碗血。
赵元捧着她的手,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
云黛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赵元没反应。
滴答。
一滴水落到了云黛的掌心。
滚烫。
云黛怔了下,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他竟落泪了。
“赵元,我没事的。你哭什么呀。”云黛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赵元按住她的手,蹭着她的掌心,泪水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云黛从未见过他这样。
泪水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的丹凤眼染上了绯红色。
他是这么好看,可眼神却又如此的愧疚心痛和难过。
“赵元,你,别哭了。”云黛抽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哭成这样,云黛手足无措。
平日里他多么高冷啊。
他虽然哭,却也还是俊美的,甚至没有哭声,只是无声的掉眼泪。
他捧着她两只手,难过心痛到了极点。
若是不流泪,简直不知要如何宣泄出来。
云黛只好不住的安慰他。
“赵元啊,你是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哭,很没面子的。晏儿都没有像你这么哭过。”
“赵元,别哭啦。我没有手帕给你擦眼泪了。”
“赵元,我的袖子都湿透了。”
“赵元……”她叹气,“如果你不哭,我就亲你一下。”
赵元抬起绯色的眸子看她。
终于有反应了。
云黛好笑,看他这么哭,心底却又泛起浅浅的温柔涟漪。
赵元吸了下鼻子,用自己的精致华美的龙袍袖子,抹了抹眼睛。
但还是捧着她的手不松开。
云黛就凑过去,在他微凉的唇上,轻轻碰了下。
她向来难得主动亲近他,若换做以前,赵元必定要捉住她一番亲昵。
可这次,他还是捧着她的手,怔怔的,对她的吻也没什么反应。
人家没反应,云黛就讪讪的退回来。
她刚离开,他眼角又滑下一滴泪水。
云黛:“……”
赵元哑声道:“它自己掉下来的,与我无关。”
云黛忍不住的笑起来,把手抽出来,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又亲。
赵元被她的热情攻击弄的有点呆楞。
云黛避开自己的手腕,搂住他的脖子,低笑道:“赵元,我才发现,你也有极可爱的一面。”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惊痛交加
佳人主动入怀,本是美事。
赵元却如触电般,立即后退,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
云黛笑道:“其实大部分都结疤好了。若不是你刚才不知轻重,昨儿割的这道也不至于裂开。”
赵元看了一会,低声说:“这是昨天才割的吗。”
“是啊。按理说,当天都能愈合的,但近来也许是取血多了,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变慢了。”云黛语气轻松,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赵元的心却越来越沉重,心越来越痛,越来越难受。
“帮我包起来吧。”云黛说,“待会就到侯府了,我不想让外祖父担心。今天是二表哥的大喜日子,别扫了人家的兴。”
他对外面叫道:“许虎,立即骑快马去找欧阳,让他拿最好的伤药来!赶车的,放慢速度!”
为了让皇帝皇后坐的平稳舒适,车驾本就很慢。
这会儿更慢了,简直比蜗牛快不到哪里去。
许虎策马而去。
都住的不远,很快就取来了。
赵元拿到药,仔细的给云黛敷好,纱布一层层裹好。
做完了,他又端详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你知道欧阳对于医治外伤是极擅长的,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为何不找他?”他问。
“欧阳若是知道这事,皇上也就知道了。”
“你本就不该瞒着朕。”赵元眼睛还是红红的。
一想到自己每天都在喝她的血,他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那种惊,痛,悔。
无法言说。
云黛问:“这解药,你以后还喝吗?”
“喝,但不许再用你的血,一滴也不许。”赵元沉着脸说,“若冷如霜敢再从你身上取一滴血,朕就要了她的命。”
“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云黛摊手,“若我不瞒着你,你岂能乖乖喝解药?你也别把气朝别人身上乱撒。冷姑娘只负责解毒,若要效果好,就必须要用我的血做药引。瞒着你的事情,也是我要求的。”
“除了冷如霜,还有谁也知道?”
“也没什么人,只身边这几个人。”云黛说。
“保兴,青衣,紫衣她们几个?”赵元说道,“朕身边呢,刘德全那个狗奴才是不是也知道?”
“是我命令他不许告诉你。”
“这个狗奴才,回去后朕饶不了他。”赵元带了怒意,“保兴和青衣是你的奴才,他们听你的话没什么。可刘德全是朕身边的奴才,朕信任他,他却敢隐瞒朕。”
“他是要告诉你的,是我逼他不许说。”云黛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柔声说,“赵元,你别生气了。其实我也没想一直瞒着你,本想着你好的差不多了,就告诉你。你一旦知道就不肯喝药了,该怎么办才好。倒不如瞒着你。”
她这般温柔似水,赵元哪里还有火气。
只剩下心痛。
“瞧你瘦成什么样了。这才一个月,若不是朕发现,你还真的准备取血到三个月?”赵元想起来就后怕,“到那时,你这小命还有吗?”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找个美郎君过日子去
云黛笑道:“我心里有数的。真到了无法承受的时候,自然会停下。”
“你这样,让朕该怎么办。”赵元捧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的吻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黛儿,你明白朕的心情吗。”
她这般,赵元不忍责怪他,也没有理由怪她。
可他心里又好生气,好心疼。
“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半晌,他说了这么一句。
云黛见他的情绪始终深陷于心痛自责中,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捧住他的脸,认真的问:“赵元,如果是我需要用你的血肉来救命,你会吗?”
“朕当然会。”
“那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啊。”云黛笑道,“赵元,夫妻之间,不就是这样相互爱护,尊重,相互扶持照顾的吗?若只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难,还算什么夫妻?”
赵元被这番话感动,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黛儿,你真是太好了。若当初错过了你,朕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人。”
云黛笑道:“你也别把我想的太好,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若你出事,我岂不变成了寡妇?”云黛声音娇娇的,“人家不想当小寡妇。”
赵元听她说着小寡妇三个字,怎么就这么的撩人呢。
让他心里的沉抑得到了稍稍的减轻。
“若是朕不在了,你会为朕守寡一生?”
“三年。”云黛伸出三根纤细手指,“为你守节三年,是我的极限。”
赵元:“……”
“三年后,我就另外找个美郎君过日子去。”云黛笑嘻嘻的,“三年后我不过二十岁,还有好几十年的大好年华,怎能浪费?”
赵元深吸一口气。
心里的愧疚自责和心痛,全都翻腾成了浓烈的醋意。
“顾云黛,你敢。”
“你还活着,我自然是不敢的。”顾云黛捏着他龙袍上的一根金丝带子把玩,娇声说,“但如果你在坟堆里变成一堆白骨,还能跑出来阻止我不成?”
“朕……就变成鬼缠着你!”
“我不信有鬼哦。若真的有,世间为何有这么多的不平之事?”
“你这不敬鬼神,胆大包天的混账臭女人。”赵元气的牙痒痒,“朕要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活多久,朕便活多久,绝对绝对,不会给你红杏出墙的机会!”
云黛扣着他的纽扣,低声说:“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找别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赵元怔然,轻轻抱住她,沉默下来。
“更何况,晏儿和浅儿幼儿都还小,他们也不能没有爹啊。”云黛又说,“你不生气了吧?”
“朕从没有生气。朕只是……心疼你。”
“那你回去后,不许乱发脾气,罚刘德全他们。”
“好,朕什么都答应你。”
云黛看他眼眶通红,探身出去,让保兴去找些泡过的冷茶叶来。
拿到茶叶,她用纱布裹着一点,放到赵元的眼睛上,给他敷着。
堂堂帝王,哭成这般模样,只云黛一人知道,也就罢了。
总不能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下。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别这样
马车走的奇慢无比。
到侯府门口的时候,赵元眼尾的绯红,已经消散了许多。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是皇帝,也没有什么人敢一直盯着他看。
云黛端详了一会儿,觉得勉强可以过关,也就丢了茶包,与他一道整理头发衣裳,准备下车。
侯府众人已经在门口候着。
龙辇在前头,大家眼睛都看着龙辇,准备先给皇帝行礼。
谁知却看见一袭深蓝龙袍的皇帝,从后面那辆华丽的凤辇里跳了出来。
这帝后二人……
天天在宫里见面,出门这么一点路,还得凑到同一辆车里坐着。
也太和睦了。
皇帝跳下马车的时候,顺手理了下袍子的衣襟。
衣襟处的系带和金丝绣花,被她撒娇的时候,用手指甲抠的乱七八糟的。
他整理的时候,虽然是很正常的表情,但落在众人的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皇帝钻到皇后的凤辇中,出来的时候衣服还挺乱。
这一路上凤辇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可以想象。
赵元理好了衣襟,转身朝车里伸出手。
青葱般的手探出来,放在他的手背上。
随后,身穿隆重凤袍的皇后娘娘,缓步走出凤辇。
她戴着凤冠,珍珠流苏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淡粉色的脸颊和娇艳的唇。
皇帝扶着她的手,下了凤辇,走到侯府众人面前。
众人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其实皇帝是很少出宫参加臣子家的喜宴的,一旦去了,都表示这家人在皇帝眼里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比如之前的靳家,以及今天的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如今在朝廷上没什么势力,变得有些边缘化。
但忠勇侯府是皇后的外祖家,皇帝来这里,为的是亲情。
与去靳家的目的绝然不同。
“都免礼吧。”他让侯府众人起身,冷清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之意。
这是之前哭过的缘故。
但侯府众人不知道,心里未免有点想歪。
赵元才不管他们想什么,转身把云黛的斗篷拢了拢,牵着她的手朝屋里走,边走边说,“朕和皇后待一会儿就走,找一间暖和的屋子。皇后怕冷。”
云黛用指甲掐了下他的手心,低声说:“别这样。”
虽然外祖家就跟到了自己家是一样的,但今天是小表哥的大喜日子,他们是来观礼道贺的,又不是来给矫情给人家添麻烦的。
舅母田氏领着一群婆子丫鬟过来,笑道:“妾身记着这事儿呢,早把暖和烧的暖暖的,娘娘且与妾身来歇歇脚。”
“舅母,你不用管我。今儿你跟舅舅是最忙的。”云黛笑着说,“小表哥呢?”
“他这会儿带人接亲去了,要一会儿才回来呢。你且去好生歇着。”
“萱萱呢?”
“你来了,她能不陪你吗?”舅母悄声笑道,“但她是不敢见皇上的。”
云黛笑道:“舅母放心,皇上不去后院。”
后院都是命妇小姐们,赵元虽然是皇帝,也不能朝女人堆里钻。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亲自喂养
他叮嘱田氏好生照顾云黛,便随着舅舅去了前院。
皇帝一走,众人也就放开了。
舅母立即亲热许多,挽着云黛的手,笑道:“黛儿来,我专门找了杏花楼做点心的厨子来帮忙,特意给你留了许多。”
“谢谢舅母。”云黛笑道,“让表姐抱着孩子到暖阁来吧,许久没见,怪想的。”
舅母一笑:“你去了便知。”
她来到暖阁,才发现明萱已经在这里了。
她正坐在屏风后头,听说皇后娘娘来了,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出来。
衣衫还是乱的。
云黛奇道:“表姐是才起来不成?”
明萱有点脸红:“不是。刚才我想出门迎接你们的,但……这孩子闹腾起来,饿了。”
云黛就更惊讶了,朝舅母看看,笑道:“表姐是亲自喂养孩子吗?”
“是啊。”田氏挥手叫下人都出去,只留着皇后身边的青衣姑娘。
青衣姑娘是皇后贴身伺候的掌事宫女,身上有品阶的,她可不敢随意驱使。
“你去把衣服理好了,孩子哄好了再出来。像什么样子?”田氏训斥女儿。
云黛笑道:“都是自家人,这有什么的。”
“黛儿拿咱们当自家人,咱们不能不知分寸。”田氏到底是斥责女儿去了。
明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进去整理好之后,又把奶好哄睡的孩子放到床上,这才出来,重新给云黛见礼。
“表姐就别客套了,坐下说话。”云黛拿起茶杯糕点,边吃边问,“你们府里还缺钱找乳母不成?”
据她所知,稍微有点权势钱财家的妇人,生过孩子都不会亲自喂养孩子。
大多是找乳母来。
一来是为了产妇能更好的休息养身子,二来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持身材。
毕竟,还要伺候丈夫呢。
喂养孩子起码得一两年,晚上还怎么好好的侍奉男人。
对这时代的贵族女人而言,生孩子是任务,伺候男人保持自己的地位,则是立身之本。
云黛虽然不赞同这样的想法,但生养孩子对女人来说,的确是沉重的负担。
既然能找人来帮忙分担,何乐而不为呢。
明萱虽然身份敏感,到底是侯府的小姐,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是以云黛觉得奇怪。
田氏无奈的解释:“黛儿你不知道,这都是那死丫头性子倔。她说自己又没有男人需要伺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对孩子好一点。亲自喂养孩子。”
云黛笑道:“舅母别上火,其实这样是很好的。”
“好什么呀。”田氏摇头,“现成的乳母不肯用,何必。”
“表姐又不用管别的事,只是喂养孩子的话,不会多累的。”云黛安慰她。
母子之间这样的亲密,也是叫人羡慕的。
田氏道:“从小到大,她都是懂事省心的孩子。唯有嫁人这件事,毁了她一生。我也觉得亏欠她,她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府里养着她们母子一辈子便是。”
明萱这样的身份,再嫁也是难。
她自己大概也是不愿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孙氏生子
尽管田氏嘴里说的无奈,什么都不管她。
但私底下,她还是央求黛儿,帮着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男人,她是愿意让明萱再嫁的。
“舅母,若是表姐不肯嫁,就别勉强她。”云黛说。
“倒不是我不肯让她在家里。可是……”田氏叹气,“她这样的身份,在家里住着,难免有风言风语。我听着实在难过。况且我和你舅舅总有不在的一天,到时候留下她,她怎么办呢。总该找个男人,才是终身的倚靠。”
“男人就能保证终身吗?”云黛笑道,“况且表姐有儿子,将来也是个倚靠。”
“你说的也是个理儿。”
“舅母的一片慈爱之心,我明白。”云黛笑道,“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今天是小表哥的大喜日子,我可等不及要喝喜酒呢。”
提到这事,田氏也高兴起来。
外头隐约有吹打吵闹声传来。
“必定是接亲回来了!”
众人都欢喜叫起来。
这时云舞带着莹姐儿也来了。
“姐,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还说呢,我都快急死了,紧赶慢赶的好歹是赶上了。”云舞喘着气,拉着的莹姐儿也是气喘吁吁。
莹姐儿过来给云黛跪下,规规矩矩的说:“莹儿见过小姨,给小姨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吧。”云黛拉她起来,让她坐着喝茶,笑道,“姐,你们怎么这副模样,这是从哪儿逃难来的吗?”
云舞拿帕子擦汗,笑道:“原本我是早早就准备出门的,想着过来帮把手。谁知刚出门,承安就找来了,说弟妹要生了。”
“孙氏生了?”
“是呢,生了个儿子。”云舞显得很高兴,“孙氏身子健壮,生的也快,也没遭什么罪。实在是很好。”
云黛笑道:“那挺好的。”
“因着安好的缘故,我就担心孙氏生的孩子有什么不好。特意把孩子从头到脚仔细检查过,全须全尾的,什么都不缺。”
云黛噗嗤被逗笑。
全须全尾?
这是形容人的吗。
“姐,你也太操心了。安好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她的腿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云黛说。
别人也许不大理解,会把这种近亲生子产生的残疾,认为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
但事实上,这完全就是因为近亲之间的基因比较相似,更容易生出有疾病的孩子。
不管如何,近亲之间结婚绝对要不得。
云舞又笑道道:“这是顾家的头一个孙子,爹也是高兴的。”
云黛敛了笑容,冷冷说:“他高不高兴,与我无关。”
云舞怔了怔,暗暗叹气。
这对父女之间,始终还是像一对仇人。
云黛不高兴,云舞也就不敢再提。
“待会我去金店,给孩子打个长命锁。”云舞笑道。
“等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我会叫人送去一份礼物。”云黛说。
这还是没把顾承安和孩子当亲人看待。
云舞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而说起别的。
接亲的队伍回来了。
保兴过来在云黛耳边说,皇上在前院走了一圈就回宫了,让皇后安心与侯府亲人团聚。傍晚的时候,他会亲自来接她。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新郎新娘子
作为嫁到了皇家的女人,她与亲人团聚的时间,实在是很多。
云舞听了不知多么感激欢喜。
“前两年听说你进宫,我还哭了好几晚,想着你去了那处吃人的地方,以后没有再见之日。谁能想到还有今天?”云舞叹道,“皇上对你,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
“这大概……要感谢晏儿。”云黛玩笑道。
云舞笑:“这是你命好。”
姐妹俩说了会贴心话,大表嫂过来请她们入席吃酒去。
云黛的身份在这里,也不可能去外面跟一群人在一起吃,就在暖阁摆一张桌子,坐的都是自家人。
舅母,明萱,云舞,大表嫂,莹姐儿。
只这几个最亲近的。
再稍微远一些的亲戚,也有不少。但谁敢让她们朝皇后娘娘面前凑,没的烦人。
刚坐下呢,明纬竟带着新娘子来了。
云黛惊奇,笑道:“这叫什么规矩。”
明纬穿着一身红色的袍子,又喜庆又精神。
他给云黛跪下,说道:“刚才给皇上磕过头了,自然也要来给皇后娘娘磕个头。”
新娘子萧七姑娘也被婢女扶着跪下。
云黛忙站起身,弯腰把他扶起来,又去扶新娘子,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今儿新人最大,给我磕什么头?表哥快起来,表嫂也快别跪着了。”
青衣和保兴也过来帮着扶他们起来。
除了他们,别人是不敢动手的。
云黛是皇后,给她磕头并没有什么不妥。
舅母笑道:“先国后家嘛,黛儿,你就安安心心坐着。”
到底是磕了头。
云黛让青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整套头面首饰。
一整套赤金头饰,一只赤金璎珞项圈,一对镶金翡翠镯。
都是上好的首饰,盒子很沉重。
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连装首饰的盒子都极华美。
“这可太贵重了。”舅母田氏轻声说。
云黛笑道:“这是给小表嫂的,再贵重也值得。”
婢女接过盒子,送到萧七手中,让她抱着。
萧七再次跪下谢恩。
“今儿是你们的大喜日子,自去忙吧,别把我当皇后,当你们妹子,我才能真的高兴。”云黛说。
明纬嘿嘿笑:“刚才磕头就是给皇后娘娘磕的,磕完了头,你可不就是我的表妹?表妹,你给你表嫂这盒子,值多少钱?”
“臭小子,说什么浑话。没规没矩的。”田氏拍他一下,“别在这里吵嚷,带着媳妇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让我们娘几个安安心心的吃杯酒,说说体己话。”
“那我先带她去拜堂,送她到了洞房,再来给表接表妹敬酒。”
明纬高高兴兴的领着新媳妇去了。
“这臭小子,娶了媳妇还没正行。”田氏笑骂。
云黛看她,笑道:“舅母,您怎么还在这里?人家可是去拜天地了,待会跪爹娘的时候,你准备让哪个姨娘代替你吗?”
“哎呀!”
田氏一拍大腿,着急忙慌的跑出去。
她只顾着云黛这里,竟把如此要紧的事儿给忘了。
云黛等人都失笑。
这一顿酒,一直吃到了下午。
云黛时不时的看日头,心里惦记着赵元。
今天赵元提前离开,却把她留下,显而易见,他不许她再继续取血。
也表明他绝不会再喝用她的血做的解药。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黛儿,是朕
云黛心里清楚,既然赵元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再允许她继续取血。
可他的病才治了一半,不吃解药该怎么办?
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喝过解药,安稳歇了午觉,起床喝茶看折子,处理政务,接见大臣。
今儿没有她的血做药引子,云黛心中实在担心他现在的情况。
可他临走时说,等着他来接。
许虎那些侍卫只听皇帝一个人,没有他的旨意,绝对不会擅自做主送她离开。
云黛虽然忧心,也只能耐着性子待在侯府。
好在有舅母表姐和姐姐陪着,难得相聚,时间过的倒也快。
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天已经黯淡下来,还是没有等来皇帝。
舅母都开始张罗着收拾院子,让她住下来。
云黛哪里肯愿意。
她当即让保兴出去许虎,若是许虎不送她回去,她就坐侯府的马车回去。
田氏说:“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你何苦着急要走呢。”
云黛笑道:“难得回来,原本是应该多待的。但近来皇上身子不适,晏儿几个孩子也得人照看。我实在是走不开。舅母别恼才是。”
田氏握着她的手笑道:“瞧这孩子,哪里像做了皇后的人说的话。舅母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恼你。这一天我看着你,身子越发的弱了,人也清瘦许多。好孩子,你可要保重好身子。当初你娘不在的时候,你外祖几乎没熬过去。你好歹顾着家里人吧。”
云黛轻声说:“舅母放心。”
明萱抱着孩子,云舞牵着莹姐儿,都跟出来送她。
老侯爷和舅舅表哥他们,也都赶过来。
“外祖父,我这就回宫去了。”云黛抱着他胳膊,亲昵的笑道,“您老人家保重好身子,下次我再来陪您老人家一起酿酒。”
明老侯爷哼哼:“你就长着一张巧嘴,把人哄的心花怒放眼巴巴的等着,结果也看不见你的人影子。”
“我今年一定陪您老人家酿酒,杏花酒,葡萄酒,千万等我来了在酿。”云黛叮嘱,“葡萄不要着急摘,一定要等第一场霜下来的时候,葡萄沾了霜才摘。”
大表哥明经笑道:“上回你送来的方子,我都记着呢。叫人盯着的。一旦葡萄挂霜,就摘下来,叫人告诉你。”
“这样才对。”云黛很高兴,“外祖父可别偷偷的酿,若是没有我,这酒必定就不好喝。”
她扶着青衣的手,走到门口,原以为保兴不能请得动许虎,也不知许虎是怎么想的,竟愿意把凤辇赶了过来。
没有皇帝的圣旨,他也敢送她回宫?
云黛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拜别外祖一家,登上马车。
“保兴,赶车快一些。”
云黛叮嘱完,还没坐稳,就感觉到马车里还有其他人。
她浑身汗毛倒竖,转身就要跑。
一只手伸过来抱住她的腰身。
“黛儿,是朕。”
赵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黛怔住,浑身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她转身,果然看见赵元似笑非笑的脸。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若有下一次,便取她性命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云黛看见他,惊喜之外,又嗔怒,“我还以为车里藏了刺客。”
赵元松开她,笑道:“若没有朕的允许,许虎敢随意把凤辇弄来吗?”
“你来就来吧,怎么倒像是做贼。”
“朕若是露面,难免又要应付侯府里这么多人,又跪又拜。怪烦的。”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笑容慵懒,“朕只是想与你独处片刻。”
“回到宫里,多得是时间。”
“不一样。”赵元伸手拉她到自己面前,“好黛儿,在宫里我得做个好皇帝,难以事事周全。但在外面,我只是你的男人,独属于你一人。”
“总在一块,你也不嫌腻歪。”
“一点也不嫌。”赵元把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声音黏糊糊,甜腻腻,“我好想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做,哪儿也不去。”
“又说傻话。”
云黛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觉得他与晏儿一样,此刻是个小孩子。
自从上午他在自己面前哭了一通,他清冷外表下,内心的柔软部分,似乎就不再刻意影藏,不再介意展露在她面前。
“你冷不冷?手给我,我再看一看。”赵元托着她的手,解开纱布仔细检查一遍。
晌午没有取血,又敷了欧阳的奇效伤药,所有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不再渗血。
只是,想要彻底恢复原状,还需要一段时间。
赵元叹气:“都说女儿家娇贵。选秀进宫的女孩们,都要由嬷嬷仔细检查,身上半点疤痕也不能有。你虽然不曾选秀,却也是在闺阁中养大,半点油皮都不曾破。如今做了皇后,反倒双手累累都是伤口……”
他说不下去,低头轻吻她手腕上的伤痕。
而且这每一道伤口,都是为了他。
赵元这一下午时间,简直什么都做不下去。每每想到她那双蛛网一般的伤口,便觉无法呼吸。
他真是杀了冷如霜的心都有。
云黛不想让他再看着自己的伤口,请他帮自己重新绑好。
“再让朕看一会。”
“这么丑,有什么好看。”云黛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伤口暴露给别人看,尤其是与自己有最亲密关系的男人。
赵元道:“只要是你身上是,无论是什么,朕都觉得好看。”
他把纱布卷起来扔出去给青衣。
“以后不许再让皇后裹着手腕。
青衣慌忙接过纱布,恭敬应了。
云黛不解。
赵元道:“下午朕问过欧阳,你这伤不能一直裹着不透气,都已经结疤了,总是裹着反倒不好。”
云黛笑道:“那就不裹着。”
她把袖子放下来。
原本就是为了瞒着他,既然他知道了,裹不裹也就无所谓。
她问了自己这一下午最关心的问题。
“今天冷姑娘进宫来了吗?她怎么说的?”
“朕告诉她,朕已经知道她取皇后之血的事情。若再有下一次,便娶她性命。”
“……皇上,您是不是太霸道。人家可是辛苦为您解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