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明天见
赵元长腿交叉，换了个姿势，又重复问了句：“你想清楚，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他说的很随意。
因为他有这个底气。
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荣华富贵，地位权势。
全在他一念之间。
云黛笑了下，说道：“多谢殿下厚爱。”
“还是不愿意？”
“殿下，您应该知道我的处境。”云黛说道，“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
赵元微微侧头，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云黛下意识后退。
被逼到了墙根。
赵元身材修长高挑，距离这么近，给人一种压迫感。
尤其他自小身居高位，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威势。
云黛后背抵到了冰冷的墙壁，在他的注视下，终于忍不住别过脸：“殿下，请您不要为难区区一名厨娘。”
“你要考虑清楚，不管你愿不愿意做本宫的妃妾，你都不可能再出宫。”他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声说，“而本宫有需要的时候，也依然随时会找你。”
云黛愕然抬头看他。
距离这么近，她看见他的漂亮丹凤眼，甚至能一根根看清他低垂的微翘的睫毛。
赵元就势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嘴唇。
云黛连忙推开他，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殿下，您自重！”
赵元发现，自己真的有感觉。
他已经“病”了太久，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生平头一回，他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占据的心理。
甚至对陈侧妃，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转身看向云黛。
她的包子脸有些发白。
赵元又觉无趣。
他一个太子，何至于对一个女人百般逼迫？
“那些饭菜，再不吃就该凉了。”他直起身体，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如果你坚决不肯做妃妾，我不勉强。但我随时会找你。”
他说的很明白。
他愿意给她位份，给她正大光明的身份，
她不愿意，他不勉强，但她就只能躲躲藏藏的做他的女人。
云黛心中愤怒。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赵元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士？你只是个小女子，逃不出本宫的五指山。明儿见，小肉包。”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把食盒里的饭菜吃光，你就随时可以回去。”
说完这句话，赵元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黛气结。
她过去打开食盒，正好看见里面有一小碟子包子，小小精致的几个。
她顺手拿起一个对着门口就扔了出去，怒道：“去你吗的肉包子！”
扔出去了又后悔。
浪费食物要遭天谴。
她忙又去捡，看见蜜豆揉着脑门，一脸委屈：“小云姐，你为什么拿东西砸我？”
云黛好气又好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
“小云姐，你怎么出来了？太子爷放你出来了吗？”蜜豆忘性大，很快就露出笑脸，一脸惊喜的拉住她。
她朝屋里张望，看见地上打开的食盒，眼睛发亮：“哪里来这么多好吃的？”
第四十七章 你这人……
作为东宫的厨娘，虽然每天都要与数不清的美味打交道，但她们从来也吃不到嘴里。
米面菜蔬，就是她们的标准膳食。
云黛也不好解释这食盒的来处，就胡乱敷衍过去。
好在蜜豆心大忘性也大，也不追问，很快就撂过去。
她挠挠头，低头看见地上还有个包子，连忙捡起来，兴高采烈道：“原来小云姐你是拿包子砸的我？”
云黛正想解释，蜜豆已经把包子整个塞进了嘴里。
云黛：“……”
这包子虽然小，也有鸭蛋那么大一个，这蜜豆竟一口吞了。
真怕她噎死。
蜜豆粉白肉嘟嘟的脸颊鼓囊囊的，：“小云姐……这包子真好吃，关小黑屋还有肉包子吃……我也想被关起来。”
云黛：“……”
吃完包子，她又眼巴巴朝食盒瞅。
云黛也没心思吃变态太子拿来的东西，就拉着蜜豆回到小黑屋，让她吃完了再走，免得被人瞧见。
她自己则吃蜜豆带来的水囊和馒头。
蜜豆坐在床边，嘴里塞满了吃的，很不好意思道：“我把小云姐的饭吃了，却叫小云姐喝凉水啃冷馒头。”
云黛笑道：“没关系，我喜欢吃馒头。难为你一直惦记我，送来水和吃的。”
啃冷馒头，也比吃变态太子的东西安心。
吃完了，云黛嘱咐蜜豆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又叫她用青盐漱口，把嘴里的味道去掉。俩人这才一起回到厨房。
芸豆也已经回来了。
她正坐在长条凳上吃饭，面前一只大碗，碗里是清水苗条，加了几根菜叶子。
尽管看着并不好吃，但她还是吃的狼吞虎咽。
看样子，脸上似乎还挨过巴掌。
至于是挨谁的打就不好说了，毕竟她做的饭菜，让陈侧妃很不满意，还丢了颜面。
自然有想要讨好陈侧妃的人收拾她。
看见云黛回来，虽然脸色也不好，但明显没挨过打。芸豆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平和怨怼。
如果不是云黛来抢了她的风头，她何至于处处受挫？
其余人看见云黛回来，都围过来嘘寒问暖。
“挨打了没？”莫春姑姑问。
“没有。”云黛笑道。
“那就好。”莫春姑姑看她衣服皱巴巴，头发蓬蓬乱，就让她先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做饭。
“先吃东西。”啪一碗面放到她面前。
面上还窝了个荷包蛋。
云黛抬头，看见红豆那张冷淡的脸。
这红豆，虽然皮肤被晒的有些黑，但长得是极美的，偏是个寡淡冷漠的性子，终日冷着一张脸，独来独往的。不爱搭理人，人也不愿理她。
云黛低头闻了闻面条，好香！
她伸手就抱住红豆，在她使劲脸颊亲了一下：“红豆你真是我亲人！”
红豆呆了下。
然后好看的脸颊上迅速爬上一层红晕。
“你这人……真没羞没臊！”她瞪了眼云黛，提着桶去菜园子了。
云黛在她背后喊：“明早做好吃的给你！”
红豆没理她。
蜜豆嘿嘿傻笑：“早知我也做一碗面条去。”
哪知却惹怒了芸豆。
她一摔筷子：“凭什么她的碗里有鸡蛋，我的没有？”
第四十八章 特殊照顾
芸豆的面条是老宫女兰桂做的。
兰桂神情尴尬。
论规矩，平常她们也是难得有鸡蛋吃的。
只有过节或者生辰的时候才有。
莫春姑姑冷眼看芸豆，说道：“兰桂愿意煮面给你吃，你就该感激。竟说这种话，不知好歹！小云的面是红豆做的，她把自己攒的鸡蛋拿出来，那是她愿意。你在这里发火，倒不如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人家宁肯对新来的小云好，也不跟你好！”
芸豆沉着脸，讥讽道：“还不是因为她会出风头，又会做吃的哄她们！”
“论出风头，这厨房里可没人比得上你。”莫春姑姑不愿跟她多说，转身做事去了。
两个老嬷嬷也各自走开了。
芸豆咬牙，喃喃自语：“好，一帮踩高捧低的东西……明儿我就叫你们好看。还有云黛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当天晚上，宋梅姑姑忽然过来，说给她们重新分配房间。
原本几个小宫女睡的是通铺，宋梅说太子殿下和几位小主都喜欢云黛做的饭菜，特意让她单独拥有一个房间。
月钱也提到了五两银子一个月。
这下把众人都羡慕的不行。
要知道，在宫里只有主子身边的一等大宫女，才能有这般的待遇。
即便在厨房，也只有莫春姑姑能独自拥有一个房间。
除了芸豆脸色难看，大家都来恭喜云黛，云黛心里却发苦。
她知道，她得到这个待遇不是因为她的厨艺，而是因为“碰”过了尊贵变态的太子殿下。
不管那位爷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云黛非但不感激他，反而觉得焦虑不安。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理了理衣衫，去敲莫春姑姑的门。
莫春姑姑已经解了发髻准备睡觉，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披着，倒是显年轻了许多。看见她，就笑道：“你今儿一天还没累着呢，还不赶紧睡去。”
云黛走进去，说道：“姑姑，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问吧，什么事？”
“我……想回家。”云黛道。
“想家了？”莫春姑姑没觉得意外，只以为她今天受了委屈，就安慰道，“再有几天就是初二了，按例是家人来探望的日子。你可以递信给家里，叫他们来看你。”
云黛摇头：“我的意思是，离开宫里。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莫春皱眉：“宫里可不是外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进了宫，就得守规矩。别因为一点委屈就要这样，咱们做奴才的，挨罚受过算什么？过几天就忘了。”
云黛也知道，她想走是难如登天。
若私自逃跑，只会连累家人。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能调到别的地方做事吗？”
“这……按规矩，若是有人照顾，也不是不行。”莫春说道，“不过，你是国公府送来给太子爷做饭的，别处谁敢要你？即便有人敢要你，只怕这里的几位主儿也不会放你走。”
云黛心中失望。
莫春姑姑打量她的神情，道：“你就安安稳稳在这里待着，咱们殿下不是容不得人的人。虽说罚了你，也是照顾陈侧妃面子。这不刚才就赏了你吗？”
第四十九章 废太子
莫春姑姑语重心长，道：“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咱们是奴才，要想活着，就只能这样。你不替你自己打算，也替你家里的孩子想想。一个月五两银子，外头哪里能赚到？”
云黛苦笑道：“我明白，谢谢姑姑教导。”
莫春姑姑见她想开了，很欣慰：“你是个好孩子，厨艺好，也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安安稳稳做事，将来有你的好处。我也年纪大了，将来总要被放出去，这厨房，总要有人管的。”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辞里的意思，云黛也能听明白。
只可惜此时的云黛，并没有这个心思。
如果没有变态太子的骚扰，她还是很乐意在这里做的。
她回到自己屋里，把赵元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郁闷的睡着了。
睡醒后，她认真想了想，觉得与其离开，不如想办法废了太子。
不是废了他的身份，她没那个能力。但她可以废了他的身体。
这渣太子吃了好几天她做的补汤，看着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会发请。
为了稳妥，她不敢用量多，就每次放一点点。
这么一来，虽然安全，但见效太慢。
云黛决定改变策略，让渣太子多吃雌性激素，减少他的荷尔蒙分泌。
起码别再来骚扰她。
雌性激素吃了会让人皮肤细腻有光泽，以这个时候的医学条件，是绝对查不出来端倪的。
而且这个法子停药后会逐渐恢复正常，不至于太残暴。
做了这个决定后，云黛顿觉轻快许多。
她起床洗漱后，对着镜子把脸描一描。
虽然没有改变五官，但眉毛肤色的变化，往往就能让人完全变个感觉。
收拾好了，天色还很早，她就去找莫春姑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去太医院取药。
按宫里规矩，太医只给主子们看病，宫女是没有资格的。
她们若是病了，只能自己去拿药。至于对不对症，就只能凭运气。
被小病拖死了的不在少数。
莫春姑姑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也就没别想，让她去了。
云黛去了太医院，拿钱抓了些药。
为了避免被怀疑，除了需要的药，她又胡乱抓了些别的，看得太医院里头负责抓药的小太医直摇头。
“药需对症才好，并非数量越多越好。”年轻的太医忍不住提醒她。
云黛笑道：“我不懂医，想着多吃几种，总有能对症的。谢谢你。”
年轻太医欲言又止，有心替她把脉诊治，终究怕坏了规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提了一大包药离开。
回到住处，她自己捡能吃的吃，能用的用，余下的都收起来。
以前她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的药膳，对常见药材的药性还算了解，仔细把控药量，煮在汤里给太子喝。
她相信，按着这个药量喝，赵元肯定不能再有心思骚扰她。
做完了主子们的早饭，厨房里的人才能吃自己的。
云黛看厨房还剩了些豆腐皮和糯米，就顺手做了道素烧鸡，摆在桌上。
大家围着桌子吃稀粥，起先都没在意那道菜。
第五十章
菜看着不起眼，还不如另外那盘腌黄瓜好看。
直到蜜豆先吃了一块。
她是心宽体胖的性子，但凡能入口的，她都愿意放到嘴里尝尝。
一张小脸吃的胖乎乎的。
一吃，她就呆了。
嚼了嚼，咽下去，眼睛开始发亮，默默的又伸爪子去夹第二块。
直到她夹第三块，兰芝注意到了，就笑道：“今儿蜜豆怎么这么安静？这吃的是什么呢?”
蜜豆一听，连忙把第三块塞进嘴里，又赶着去夹第四块。
莫春笑道：“这孩子是饿疯了吧。”
“这，这菜，特别……好吃。”蜜豆含含糊糊的说道，“太好吃了，太香了，这是什么肉？小云姐，你做的吗？”
大家一听是肉，顿时安静下来。
莫春沉下脸，看向云黛：“小云，你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肉是主子吃的，你怎么敢做？”
云黛正喝粥，闻言笑着放下碗，伸手夹一块，送到她嘴边：“姑姑您尝尝。”
“我不吃，你赶紧拿去倒了，别被人瞧见！”莫春厉声说道，“蜜豆，不许吃了，你们几个也不许说出去一个子，听见没？”
她转头看看，松口气：“还好芸豆那丫头没在，若是被她知晓，岂不闹翻天。”
云黛不紧不慢笑道：“姑姑，您别紧张。这不是真的肉，不信您吃一口。”
她执意举着筷子。
莫春将信将疑，但想着云黛不是那种没谱的人，也就张嘴吃了一口。
嗯？
她嚼了嚼，疑惑的看向云黛：“虽然有肉味，但确实不像肉。这是什么？”
“这叫素烧鸡，就是用豆腐皮和糯米做的。”云黛笑道，“吃起来有些肉味，但都是素的。好吃吗？”
“好吃。”莫春也忍不住把剩下半块吃了。
尽管是厨房管事，她也许久没吃到肉了。
还是有些馋的。
云黛就招呼兰芝桂芝和红豆：“你们也都尝尝，红豆小姐姐，你多吃几块。”
她夹了几块放到红豆碗里。
红豆对于她的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很是鄙视，但也没拒绝，冷着脸吃了。
大家都吃了，果然都赞不绝口。
这时芸豆沉着脸走进来，看见她们围着桌子有说有笑，目光在桌上的盘子扫过，翻了个白眼。
蜜豆高高兴兴叫她：“芸豆芸豆，你也来一起吃呀！”
“不稀罕！”芸豆没好气，甩手走到灶台前。
“不吃就不吃，蜜豆你别理她。”红豆冷冷说，又看云黛，“你这菜做的不错。”
云黛被高冷美貌的红豆小姐姐夸奖，眉开眼笑：“我还会做好些，这样，晌午我做一桌给你吃，如何？”
蜜豆问：“比这个更好吃吗？”
云黛逗她：“那当然，有排骨，有肉块，有鸭子，还有螃蟹，要什么味道的都有！”
蜜豆光是听着，口水哗哗直流。
另一边的芸豆听了，不由得竖起耳朵。
这一上午，她都变得很安静。
侍候过主子们吃饭后，云黛就在大家的簇拥下，做了面粉排骨，蟹黄蛋，五香素鸭，素烧肉等几道菜。
道道都是油光水滑，端上桌，香味扑鼻。
第五十一章 笑话
大家都迫不及待坐到桌旁。
兰芝和桂芝为大家盛上米饭，笑道：“说实在的，你们别笑话，我真是好些年没吃过这么多肉菜了。”
大家就都笑。
都是一样的，谁还能笑话谁呢。
蜜豆不停咽口水，但还是忍着等大家都坐过来，才拿筷子。
她张望了下，问：“怎么没见芸豆姐姐，她今天早饭就没吃，这会还不吃，竟也不饿？”
“是呢，刚才就没见着她影子了。”兰芝摇头，“从昨天开始，她就不大高兴。唉，都怪我，早知就在面里搁个鸡蛋……”
“这怎么怪你，你过的也清苦。”莫春说道，“她不吃就随她，咱们吃咱们的。”
大家就吃起来。
蟹黄蛋受到了一致好评，其余几道菜也被争抢。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鸡鸭肉，但能吃到味道，也是过节一般的高兴。
正吃得高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林奉仪领头，一群人涌了进来。
个个都神色不善。
在林奉仪身边，站着的不是她的心腹宫婢，而是芸豆。
芸豆唇角挂着冷笑。
莫春姑姑放下筷子，忙领着大家起身行礼，赔笑说道：“林主儿来了。”
林月娘先扫了眼云黛。
她对云黛的感觉比较复杂，就是见了她就想吐，又每天必须见到她，又恨又恶心又拿她没办法的那种感觉。
当然，这是之前。
现在，她有办法对付这个让她吐了千百次的贱人了。
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菜，好几盘子，油亮亮，香喷喷。
林月娘脸上露出冷笑，朝身边抬了下下巴。
立即有几个宫婢涌过去，把云黛等人挤开，把桌上剩下的盘子都端着回到林月娘面前。
“主子，您瞧瞧这些。”宫婢把盘子递给她看。
林月娘看了看，粉白的排骨，油亮的肉。
她冷笑连连：“好哇，宫里的规矩，在这里竟成了摆设。别处的宫女都清苦，偏你们这小厨房整天大肉大荤的吃着！你们好大的脸面，好大的胆子！”
蜜豆和兰芝她们面面相觑。
“那个……”蜜豆张口要解释，被红豆伸手掐了一把。
她朝红豆看，红豆朝她摇摇头，示意她闭嘴。
云黛朝她俩眨眨眼。
莫春姑姑心中恼火，暗恨芸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但面上她还得做小低伏：“回林主儿的话，这都是误会……”
“误会？”林月娘怎么可能给她解释的机会，她最近正愁抓不到小厨房的把柄，不能翻身。如今得到这样的绝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她当即命人把莫春姑姑和云黛她们都捆了，直接带去昭华殿，求见太子殿下。
于是就到了太子面前。
赵元刚替皇帝批阅了一尺厚的折子，正喝着药，看见林月娘领着人过来，心中不快且不耐烦。
他本想直接让刘德全把她们轰走，余光瞧见了被一起带来的小肉包。
这小肉包气定神闲的，一点也没有慌乱不安的神情。
赵元想了想，就放下汤药，说道：“叫她们进来说说，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二章 昭华殿
昭华殿跪了一地。
不等询问，林月娘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左右宫婢捧着盘子，当做证物给太子看。
“爷，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竟公然违背宫规，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咱们东宫么？”林月娘言辞切切，“奴听说后，也是吓得不得了，连忙让人把她们捆了，免得传出去。”
赵元清冷的凤眸在她脸上扫过，问道：“林奉仪是怎么知道她们在吃肉的？”
“奴也是偶尔得知。”林月娘笑道，“最近奴身上不大好，一直喝药么，就时常命人去小厨房……”
“哦，是么？”
赵元声音冷淡。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小厨房的人，但天生记性好，扫一眼就认出站在她身后的芸豆，应该是厨房里的人。
厨房一共七个人，跪着六个，剩下这个安安稳稳站着。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元就问：“谁是厨房管事？”
莫春忙磕头：“回殿下，奴婢是。”
莫春姑姑待在东宫七八年了，是这里的老人，规规矩矩从不惹事，要说她公然违反宫规，赵元是不信的。
“莫春姑姑，你来说说，这盘子是怎么回事？”他说。
莫春姑姑忙说：“回殿下的话，这件事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
“什么误会？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林月娘打断她的话，对赵元说，“爷，这几个菜，其实也不是莫春姑姑做的，而是另有其人！”
她实在讨厌死了非常，讨厌死了云黛，一心要把云黛干掉，坚决不允许莫春姑姑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莫春姑姑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赵元问：“那是谁做的？”
“就是她！”林月娘伸出纤纤玉指，指着云黛，咬着银牙，“一共做了五六个菜，俱是鱼肉，甚至还有一道蟹黄！”
天可怜见，每年她都吃不到几只螃蟹呢，这些狗奴才竟敢背着她吃蟹黄？？
何况她现在天天吃肥肠！
林月娘越想越气，指着云黛的手指头，都有些颤抖。
赵元的目光就落到了云黛的肉包子脸上。
“这些是你做的？”他问。
虽然他的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的，旁人听着这话的语气，就觉得太子殿下似乎……不怎么生气啊。
云黛跪在地上，垂头，不卑不亢道：“回殿下的话，是奴婢做的菜。”
“你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赵元问。
“奴婢知道。”
“你这是明知故犯？”赵元微微挑眉。
他还以为她会否认呢。
他也就顺水推舟，说不知者无罪的话。
谁知她竟谈判认了。
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赵元就等着她解释。
林月娘却等不及：“爷，既然她自己也承认了，您就……”
“闭嘴。”赵元冷冷扫她一眼。
林月娘就有些委屈。
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呢，爷一点面子也不给。
赵元重新看向云黛，道：“你说，为什么明知故犯？若说的不好，爷要你的命。”
第五十三章 是冬瓜白菜蘑菇和黄花菜啊！
云黛道：“回殿下，其实我们管事姑姑已经解释过了，这就是个误会。那些菜虽然看着像肉，但根本就不是肉。”
“是啊，不是肉呢！”蜜豆小声嘟囔，心想这回红豆姐姐不掐她了吧？
莫春姑姑和其余几人也都点头。
“这不可能！”芸豆忍不住叫了声。
云黛看她一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不信，可以尝尝。”
“尝就尝！”
芸豆走过去，伸手就捏了一块肉放到嘴里。
初入嘴时是很像的，味道也很像，但嚼着嚼着，就能明显感觉出，口感不太一样。
芸豆愣了下，接触到林奉仪的疑惑目光后，顿时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她连忙又从另外一个盘子拿了块排骨吃。
咬一口，她脸色就变了。
这不可能是骨头了。
肉是软糯的，骨头是清甜脆脆的。
排骨的骨头，就算脆骨部分，也不可能这么软烂。
芸豆这一口排骨都咽不下去了。
她站在原地，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额头冒汗，心里一片冰凉。
“怎么不吃？”林月娘看她这样，隐约有点不安的感觉，就催促。
芸豆艰难的咽下去，转头寻找第三个盘子。
那是一盘红烧东坡肉，是云黛的拿手好菜。
就剩最后两块了。
她顾不上别的，伸手就抓一块塞进嘴里。
咬一口，却哪里是肉？
只油亮亮的外表像，里头，根本就是冬瓜！
芸豆腿一软，竟没撑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人吓一跳。
尤其林月娘，心中本已经不安，见此情景，更是忐忑，喝道：“你这婢子，怎么不回话？”
芸豆被喝的一激灵，回过神，连忙翻身跪下：“林主子，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奴婢分明是瞧见了她们在吃肉，这怎么……对，一定是被掉包了！”
她语无伦次的，但大概意思大家也听懂了。
莫春等人心里都很解气。
赵元就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看着她们，说道：“看来，盘子里确实不是真的肉了？那个谁，去吃吃看。”
“奴才在！”刘德全响亮答应一声，上前过去，拿着筷子，在每个盘子里都夹一小块尝了。
吃完了，他回到原位，恭恭敬敬道：“回爷的话，这几道菜，奴才都尝了，吃着味道确实像肉。但是吧，也确实不是肉。”
“哦？”赵元饶有兴致，“那排骨是什么做的？”
刘德全笑道：“奴才眼拙，还是得做菜的人来解释。”
众人就齐齐看向云黛。
云黛道：“排骨的肉是面粉，骨头是白菜茎，不过是做了个排骨的模样来，实则一块肉也没有。”
“那肉块呢？”
“是地蛋。”
“鸭肉呢？”
“那道菜是用豆皮，香菇，黑木耳，黄花菜做的。”云黛流畅的一一解释清楚。
她每说一句，芸豆的表情就更加白一分。
但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否则林奉仪会生撕了她！
她挣扎着说道：“就算这些都不是，那还有一道蟹黄呢？”
蟹黄蛋因为太过于受欢迎，被吃的一块不剩。
盘子里的碎渣都被蜜豆吃干净了。
可以说是死无对证。
第五十四章 其余
其余几道，都被证明不是真的肉。
这掉包的说法，当然没人信。
她们是突然冲进去的，又没有提前打招呼，进去的时候人家正吃着呢，怎么可能就来得及拿假的来换。
这些菜虽然是假的肉，但看着也是费工夫心思的。
芸豆已经把最后的赌注，都押在了被吃光的蟹黄上。
她一口咬死，蟹黄是真的。
林月娘生怕不能干掉云黛，昏了头，竟也就跟着附和。
众人听了神色是各异。
连林月娘的贴身宫婢都有些着急，想提醒，当着太子爷的面，又不敢。
赵元的漂亮面孔上，没什么表情，说道：“莫春姑姑，现在她们说你们吃的蟹黄是真的，你们打算如何解释？”
莫春姑姑神情轻松，恭敬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如今才刚到四月份，按照往年的管理，每年要到七月份开始，尚食监才会采买螃蟹。如今连尚食监尚未采买，咱们东宫的小厨房却上哪里有螃蟹吃？”
林月娘愣了下，也一下子想到这件事。
以前她做奴婢的时候，也是知道的。
这做了主子没多久，竟连这样的常识都忘了。
芸豆额头冷汗直冒。
她急昏了头，竟也忘了。
还不到吃螃蟹的时候呢。
蜜豆和兰芝桂芝她们都朝芸豆看，气愤又幸灾乐祸。
事到如今，也就差不多清楚了。
菜也试过了都是假的肉，蟹黄可是不可能有。
芸豆就是栽赃诬陷。
但赵元却没有急着发落，而是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的问：“莫春姑姑，你们吃的蟹黄，到底是什么做的？”
莫春姑姑道：“回殿下，今天这几道菜，全都出自云黛之手。不如就让云黛解释吧。”
赵元把目光投向云黛。
云黛始终垂着头，不与他对视。
她说道：“其实这道菜，名叫赛螃蟹。是用鸡蛋和一些调料做的，的确没有一点真正的蟹黄。”
“味道如何？”
“虽然不能与真正的螃蟹相比，但在奴婢心里，却比螃蟹更好吃。”云黛实话实说。
赵元道：“既如此，去做一盘赛螃蟹呈上来。”
云黛道：“是。”
她退出去，果然很快就端上来一盘子金黄的炒蛋。
赵元拿筷子夹一块尝了，就让刘德全拿去给林月娘尝。
林月娘吃了一口，果然爽滑鲜香，真的有螃蟹的味儿。
她都多久没吃正常的食物了？
鼻头一酸，眼睛红了，眼泪也掉下来了。
赵元似笑非笑道：“看来林奉仪是很喜欢的。”
林月娘还想吃，听见爷的风凉话，就更委屈了。
她就站在那里，众目睽睽，眼泪哗啦啦像是下雨。
赵元没兴趣看她卖弄，就准备结案，谁知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高喝：“皇后娘娘到”
众人一惊。
这皇后娘娘可是有许久没到东宫来了。
如今的皇后是继后，并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跟太子爷不亲近，这会儿突然跑来作甚？
唯有林月娘面露喜色。
她曾经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侍女，也是皇后把她赏给太子的。
皇后娘娘一来，她就得救了呀。
第五十五章 赏罚
赵元站起身去迎接。
不管如何，他是太子，那是皇后，是嫡母，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废。
皇后娘娘华服凤冠，端庄雍容。
虽然不算美，但面如银盘，眉若弯月，胜在气质。
她扶着宫婢的手，缓缓走进来，目光在梨花带雨的林月娘脸上扫过。
“儿臣给母后请安。”赵元淡淡的行了一礼。
“太子这里是怎么呢？”皇后落座，“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脸色蜡黄，哭成了个泪人一般。太子就不心疼么。”
果然是来给林月娘撑腰了。
赵元道：“母后目光如炬，儿臣竟没看出来。看来林奉仪确实是病了，应当回去好好养病，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他随随便便就将了回去。
林月娘有些发急。
皇后不紧不慢道：“月娘既进了东宫，太子再忙，也不该过于忽略。”
“儿臣照顾不周，是儿臣的罪过。”赵元说道，“不如，母后就把林奉仪带走？”
皇后：“……”
这就是她不愿意来东宫的原因！
皇后蹙起细细的眉头：“太子这是在跟本宫置气？”
“儿臣不敢。”
“那就对她们好点！”
“儿臣遵母后懿旨。”赵元礼仪完美，无懈可击。
“本宫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子用功了。”皇后起身，目光在芸豆脸上扫过，扶着宫婢的手离开。
来，也就是为了给林月娘撑腰。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元道：“林奉仪以后的膳食恢复正常。但今天的事情不得不罚，林奉仪罚一年俸银。那个芸豆，二十板子，罚半年月俸。”
芸豆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宋梅姑姑立即让人把她拖出去，按在长条凳上，打了二十下。
屁股都打烂了，活活疼昏过去。
这还在其次，半年月俸呢，没了这笔银子，更是剜肉一般，直接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那边林月娘被罚了一年银子，也是又气又恨，但好在能正常吃饭，不用吃肥肠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得去给靠山谢恩呢。
收拾干净整齐，就赶紧去坤宁宫求见。
皇后正午睡，她就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腿都麻了，才见得到皇后。
皇后正梳妆，她就赶紧过去，接过梳子，给皇后梳头，甚是殷勤。
“嗯。”皇后看着镜子，“这么些年，跟在本宫身边的人，就月娘梳头的手艺最好。”
林月娘笑道：“奴婢虽然不在坤宁宫，也是天天念着娘娘的。半年没见，娘娘这头发越发的乌黑油亮了。”
皇后微微笑道：“本宫老了，不能跟你们年轻小姑娘比。”
她看着镜子里林月娘那张娇嫩美貌的脸庞，说道：“太子还是没在你屋里么？”
林月娘垂下头：“不曾……”
“都说太子身子不行，可近日本宫怎么听说，太子宠了个小宫女？”皇后说。
林月娘一惊：“娘娘也知道了？”
“你知道是谁吗？”
“奴婢还在查着，但没什么头绪。”林月娘低声说。
“今天本宫瞧着，跪在地上哭的那个小宫女颜色不错。”皇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五十六章 一命呜呼
林月娘怔了下，迟疑道：“您是说……小厨房里的芸豆？”
皇后拿起一根珠花，朝头上比划，淡道：“本宫也就是随口一说，来给我把这珠花簪上，本宫还得面圣去。”
林月娘给她输了头，伺候穿衣送出去，这才回到东宫。
她一路上想着皇后说的话，心中不免疑惑。
难道说，皇后已经查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特意点名芸豆？
莫非，芸豆就是那个被爷宠了的宫女？
有了猜疑，这念头就开始扎根。
林月娘越想越觉得像。
她回到云光楼，就让人把芸豆叫来。
芸豆被打烂了屁股，哪里起得来。
林月娘等不得，就直接带人去了她屋里。
屋里一股子味儿。
厨房里大家都恨她告状污蔑，谁也不理她，不管她。
林月娘皱着眉头，用帕子掩着口鼻，离她远远的，打量她。
瓜子脸，柳叶眉，杏眼，樱唇。
是个狐媚的样子。
“你这可恶的贱人。”林月娘心中越发认定，她就是那个勾了爷的狐媚子。
她一巴掌就扇到芸豆脸上，骂道：“怪不得呢，平常都巴着陈侧妃，这次竟跑到我面前来说嘴。原来是想害我，想踩着我上位？瞎了你的眼睛！”
林月娘尖尖的指甲掐住芸豆的脸，把她掐的脸上全都是青紫。
芸豆又疼又痛苦，哭都哭不出来。
“小贱蹄子，你别想好！”林月娘一想到她捡了她的便宜，勾了爷，就恨的牙痒痒。
回去后，她不许任何人看芸豆，也不许人给她吃的，更不许拿药给她。
芸豆进宫之前也是娇生惯养的，挨了打，发烧，又受风寒，没有及时医治，没几天就熬不住了。
眼瞧着要死了，宋梅赶紧叫人把她抬出去，别死在东宫里，晦气。
芸豆被送回了家，不出三天就一命呜呼。
林月娘得了消息，心里大为痛快，忙使唤人去禀报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回应。
林月娘就又去陈侧妃那里邀功，于是慢慢的，就传出说芸豆是被太子宠过的宫女的谣言。
刘德全听了吓死了，小心翼翼观察了几天太子，发现他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读书，没有任何异常。
刘德全心里又开始琢磨。
看样子不是那个芸豆。
要真是芸豆，太子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那会是谁呢。
刘德全想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又得到消息，说太后这个月吃斋念佛，要吃素。听闻东宫有个能做素斋的厨娘，就要过去帮忙做几天饭。
云黛就去了。
她白天去做饭，晚上还是回东宫。
太后吃了两天素斋，凤颜大悦，还亲自见了云黛，赏了她一些东西。
云黛这两边跑，也怪累的。
晚上早早就洗洗睡觉。
自从那晚她明确拒绝，又加大了药的分量后，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太子也没再骚扰她。
云黛觉得一定是药起效果了。
现在的太子已经是个废太子，肯定不能有那种想法了。
晚上她就睡的特别安稳。
谁知这天晚上，她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就听见窗户有动静，不等她有反应，一道身影已经跳了进来。
第五十七章 心思
云黛一骨碌翻身爬起来，顺手抓住枕头下一把剪子。
虽然她是厨娘，但也不可能弄把刀子在屋里。
就这剪子，还是她花钱跟宋梅姑姑买的，以缝衣服做针线的理由。
屋里漆黑黑，只有黯淡的月光，在窗户附近徘徊。
“你是谁？说话，否则我不客气了！”云黛冷声道。
“你竟不怕。”是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
赵元？
云黛先是一松，随即更紧张。
她摸索着想要点亮蜡烛。
“爷劝你别随便点灯。”赵元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这么晚了，你这里亮了灯，被人瞧见我在这里……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收了你。”
云黛的动作果然立即停下。
看见芸豆的下场，她绝对绝对不要步她后尘。
就因为有人传芸豆和太子有一脚，就被林奉仪活活虐死了。
大家都以为被太子宠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呢，她这个时候冒头，不是把自己当活靶子，自寻死路吗。
太子就是个瘟神啊，谁碰谁死。
云黛紧紧握住剪子，虎视眈眈盯着瘟神，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这么晚了，您不该到这里来。”
剪子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着银光。
赵元也猜到了那是什么。
他道：“你胆子倒不小，敢用刀对着爷。不怕诛九族？”
“……这是剪子。”
“哦。”赵元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剪子给我。”
云黛后退一步：“你退后，出去！”
“本宫凭本事进来，为什么出去？”
“你一太子，半夜爬宫女窗户，要……face吗？”云黛还是怂，不敢当面骂他不要脸。
赵元直接握住剪子前端。
云黛不敢乱动，怕真把他伤着。
人家的皮肉多金贵啊。
她就干脆松手，把剪子给他了。
反正她也不能真的刺太子。
对于不要脸的变态太子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就不信，吃了十几天大补药的太子，还能有那种心思。
赵元随手把剪子放到桌上，坐到床边，招手：“过来。”
云黛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当然，黑漆漆的，太子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来给爷捏捏肩。”赵元说着，就直接趴到了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某个小肉包的体温。
倒是叫人挺安逸的。
“过来，否则爷现在就办了你。”赵元懒洋洋的威胁。
云黛：“……”
“放心，爷今天没那个心思。”赵元又道。
云黛一想，也是。
他不可能行。
于是就过去了。
她站在床边，替他捏肩。
入手就是骨头，看着清瘦，果然也没什么肉。
见他三次倒有两次在喝药。
虽然是金贵的出身，但好像过的也不咋地。
“害怕？”赵元闭着双眸，问她。
“不是害怕，是惜命。毕竟有儿子要养。”云黛道。
赵元沉默片刻，问：“你儿子的爹呢？”
“不知道。但我祝他早死早超生。”
“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做到这一点。”
“我真的不知道。”云黛说道，“如果我知道，我还能沦落到宫里来吗？”
第五十八章 主动一点
赵元抬眸看她一眼。
虽然屋里看不清她的脸，但赵元似乎看见了她的神情。
“为什么把脸画的这样难看？”他又问。
“我不觉得难看。”云黛道。
确实不能算难看，只是没那么漂亮罢了。
只不过赵元在宫里看惯了各色美人，普通一些的就觉得是丑。
至于为什么要遮着过于出色的容貌，那还用问吗。
芸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件事过了这么些天，陈侧妃和林奉仪把东宫查了个遍，就是没查到她的头上，不就因为她长得丑吗。
赵元就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漆黑的屋子里很安静。赵元觉得很舒适安宁。
云黛捏着捏着，就发现没了动静。
她低头仔细一看，原来赵元已经睡着了。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云黛松开手，叹了口气。
怎么办？
又不能把他踹醒。
又不能把他弄出去。
那么高的人占据了她的小床，云黛无处可睡，只好找条被子铺在地上。
早晨被鸡叫声吵醒。
天蒙蒙亮，屋子里还跟暗淡，但已经能够看清人影。
云黛忙起身，看见赵元还睡着呢，安安稳稳的盖着她的被子，脸颊都睡的粉粉的。
云黛急忙去推他，小声说：“殿下，殿下，醒醒！”
赵元睁开眼，看见她的脸，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天快亮了，你快走吧，别被人瞧见了！”云黛急得不得了。
赵元却懒懒的不想动。
这一夜好眠，竟一个梦都没有做。
赵元从没想过，在这么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还能拥有这么舒适的睡眠。
“还没睡饱。”他打了个哈欠，不肯起来。
云黛急死了。
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她就死定了呀！
“殿下，你不想让我死太早吧？”她说道，“我还得做饭给你吃，少了我，你吃什么？”
“本宫无所谓。”赵元闭着眼睛，“被人看见也好，爷就收了你，给你个名分。省的爷还得偷偷摸摸的。”
“我不愿意。”云黛伸手拉开被子。
“不起。”他躺着不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欧阳。
云黛一刀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走？”
“要我走，也行。”赵元还是闭着眼，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脸颊，“主动一点。”
云黛震惊看着他。
他这是要她，亲他？
“外面好像已经有人说话的声音了，再晚点就真的来不及了。”赵元睁开眼看着她，悠悠闲闲的说。
云黛对他怒目而视。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小云姐，你醒了没？我进来了哦！”
是蜜豆！
第五十九章
云黛朝赵元靠近。
赵元似乎没想到她会妥协，在她的脸庞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一阵剧痛传来！
赵元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揪住她的耳朵，把她扯开，低声怒道：“混账东西！竟敢下嘴咬？爷就该把你丢去喂狗！”
他的吹弹可破的脸颊当即就出现一圈牙印。
云黛道：“奴婢罪该万死，竟误解了殿下的意思。”
他恨恨盯着她看了一会，说道：“跟爷装傻？好，你好的很。爷一定让你心甘情愿求着爷收了你！”
蜜豆的敲门声又起。
赵元使劲捏了把她的脸颊，从窗户跳出去了。
云黛忙过去把窗户关好。
理了理衣裙，这才去开门。
蜜豆跳进来张望：“小云姐，你屋里还有别人？我好像听见说话声。”
“就我一个人。”云黛忙道，“我刚才找东西呢，可能念叨的时候被你听见了。”
“哦，找着了吗？”
“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找不见就罢了。”云黛问她，“你这么一大早来做什么？”
“对了，我刚听了一个高兴事儿。”蜜豆兴奋的说，“这不过几天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吗，因是六十整寿，听说要大赦天下，还要放我们回家探亲一天呢！”
“真的吗？”云黛听了也很惊喜。
前几天初二的探望日，她去给太后娘娘做素斋耽误了。算起来她都有半个多月没见到潘婶和晏儿了。
尤其是晏儿。
他是个才三个多月的小奶娃娃，没有她天天抱着哄着，也不知夜里睡的安不安稳？
想着晏儿奶香柔软的小身子，云黛一下子就觉得特别想得慌。
恨不得立即回去，把晏儿搂在怀里，使劲亲他的软乎乎的小胖脸蛋儿。
“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她迫不及待问。
“具体日子还没定呢，我刚才听宋梅姑姑和莫春姑姑说话听见的。想来也就这三四天了。”蜜豆眉开眼笑的，“不过只有家住京都的才能回去，再远就不行了。”
路上还不够耽搁的呢。
蜜豆家也在京都，也可以回家去待一天。
想想都觉得美。
云黛也开始在心里盘算着。
初十是发月俸的日子，她来了不到一个月，应当也能得至少二两银子。
到时她要去买些吃的用的带回去，还要给潘婶买几块布做衣服。
这么想着，她也兴奋起来。
厨房里大家都得了消息，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自从芸豆不在了之后，厨房里就和谐多了，说话时也少了许多顾忌。
只有红豆一个人沉默的待在太阳底下浇菜。
她家是外省的，回不去。
云黛过去跟她说话：“红豆，你这栽豆苗的木棍有不用的吗，给我两根？”
“你要棍子作甚？”红豆头也不抬，声音冷淡。
“我屋里那窗户不牢固，我自己钉一钉。”
“自己拿去。”
“谢谢红豆亲人！”云黛过去捡了两根，扛着回到自己屋里。
她又去跟司功局的内侍借了锤子钉子，在屋里叮叮当当忙了半天，把窗户结结实实的给钉了起来！
第六十章
她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除非变态太子拿锤子砸，否则绝对不能把窗户弄开了。
云黛心里安稳不少，收拾收拾，把锤子还给司功局，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一会又来了个老嬷嬷，说过几天太后大寿，太后喜欢她做的菜，叫她去御膳房帮帮忙。
云黛答应了，那老嬷嬷又塞了一块银子给她。
掂量着也有十两了。
她心里高兴。
加上之前得的赏攒下来的，她现在手头也有三十多两银子了。
足够做小生意的本钱了。
宫里的确来钱快，但没有自由，且很危险。
如果她能出去的话……
云黛转了转眼睛。
也许这次太后大寿，就是她摆脱变态太子的最好机会。
与此同时，太子殿下那里也引起了一波慌乱。
起因是太子殿下又一夜未归！
这也就罢了，太子殿下也时常出宫的。
但关键的是，太子殿下的脸上带了伤！
之前说是被摔到的伤才好，另外半边脸又多了一圈伤，明眼人一看就是咬痕啊！
那清晰无比的牙齿印，吓坏了刘德全等伺候的人。
谁这么大胆子，敢咬太子殿下？
不要狗命了吗！
最先被怀疑的是三位妃妾，但她们更迷茫更震惊。
狐媚子芸豆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回殿下又是在谁那里过的夜？
陈侧妃紧急把刘德全叫过去打听。
刘德全跪在地上，苦着一张脸。
这一早上，他都被四五拨人叫去问话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殿下总是甩开他单独行动，他能怎么办？
可没人信他。
陈侧妃沉着脸：“刘公公，你可别替爷瞒着。论理，爷是主子，要宠谁，咱们不能多嘴。可这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那狐媚子还敢伤着爷，这还得了？”
“陈主儿，这件事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刘德全愁眉苦脸的。
陈侧妃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就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查清楚！”
“陈主儿说的是。”
“从今儿起，你寸步不离的跟着爷，爷晚上若不回昭华殿，你就立即让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必须要查出来，咱们东宫里头，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蹄子，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陈侧妃恨的直咬牙。
东宫里乱糟糟的，查的人仰马翻。
赵元顶着一张被咬过的脸蛋儿，照旧去请安，读书，练功，替皇帝陛下分忧看折子。
满宫上下都瞧见了。
啧啧啧。
瞧那精致的小牙印子，肯定是女人咬的啊。
玩的挺狂野啊。
关于太子不能人道的谣言，不攻自破。
皇帝陛下见了儿子的脸，轻咳一声，委婉提醒：“要注意身体。”
赵元摸摸脸，没吭声。
他倒是想不注意身体呢，奈何肉包子不肯啊。
晚上，他又去爬窗户。
竟然推不动。
太子殿下站在窗户前，思考了片刻，果断去踹门。
云黛正睡的安稳，听见门砰地一声，吓的忙起身。
“开门，否则爷要嚷嚷了。”赵元的声音。
又是这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