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五百三十八章 摔了一跤
云黛点点头，没说什么。
宴席上都是自家人，一顿饭吃的气氛热烈。
连云黛也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脚步轻浮，扶着赵元璟的胳臂，才勉强站稳。
“你喝太多了。”赵元璟说。
他戴着面具，一晚上保持冷面将军的高冷状，也没人敢过去与他说话劝酒。
因此，全场只有他一人，滴酒未沾。
云黛坚持送明敏和云舞离开，才靠在他身上，慢慢走回凤仪宫。
明敏见到她，也许是因为高兴，脑袋也似乎清醒了许多，还多吃了一碗饭。
把云舞高兴的不行。
云黛本打算在京都待一个月，过了年便启程回京都。
这一个月，她都在与家人的相聚中度过。
闲下来的时候，便画画图纸，送去给顾承安。
把顾承安高兴的，走路都开始带风。
孙氏笑骂他一把年纪了，走路像个毛头小子，毛毛躁躁的。
如此，过完年，天气转暖后，在北齐那边连续不断的信件催促下，赵元璟和云黛终于决定启程，返回北齐。
众人俱是不舍。
尤其是浅儿。
这些日子，她一直带着豆丁住在宫里。
有爹爹宠爱，有娘亲教她带孩子，她过的很愉快，很平和，很幸福。
临近分别，她的分离焦虑症开始爆发，夜里总是抱着豆丁哭，但不想让爹娘担心，一直忍着。
云黛察觉到了，准备找时间与浅儿好好聊聊。
浅儿从小在千宠万爱中长大，她看着稳重，但其实心思重，并不如幼儿独立。
没有父母在身边，她总是患得患失，心神不定。
这让赵元璟和云黛都很担心。
他们商量着怎么解决浅儿这事，却忽然从顾家传来消息，说明敏跌了一跤，躺到床上，起不来了。
云黛大惊，忙赶到顾家。
云舞，承安和承宁都围在床前。
欧阳正为明敏诊脉。
明敏闭着眼，神色萎靡。
“怎么回事？”云黛看见明敏这样子，心揪起来。
云舞满脸是泪，愧疚万分：“早起她精神不错，说去院里走走，我原是陪着她的，后来她说累了，要喝茶。我让别人倒茶来，娘不高兴，骂我又偷懒，定要让我去。我便扶着她坐到椅子里。谁知她自己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
明敏一直把她当作丫鬟小卉，骂她偷懒是常事。
这确实不能怪云舞。
云黛安慰她：“姐，你别急，只是摔了下，没事的。有欧阳太医在呢。”
众人都看向欧阳。
欧阳收回手，站起身，神色有些凝重。
“欧阳，如何？”云黛问。
欧阳忙道：“回太后，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本就不硬朗，最是禁不住摔的。老夫人这儿的骨头都裂了。”
他指了指盆骨位置。
云舞一听，眼泪哗的掉下来。
云黛道：“既然只是骨折，想必养几个月就好了？”
“暂时只能先开几服药养着。年纪大的人，骨头脆，一定要小心看护，万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
欧阳叮嘱过，去外间写方子。
承宁跟出去，吩咐人拿着方子去抓药。
第三千五百三十八章 冲喜
明敏痛的很，也闹的很，一直拉着云黛不给她走，说身边没一个好人，都憋着心思的害她，还是得自己亲闺女在身边才放心。
云舞哭的七零八落。
不仅心疼老母亲，也愧疚，觉得都怪她自己，没照顾好母亲。
原本打算第二天离开的云黛，不忍心走，与赵元璟商量着缓几天，等明敏的状况好一些再说。
赵元璟自然理解她，但北齐那边也很急。
国不可一日无君，云黛这个女皇离开好几个月了，只倚靠着韩羽和君轻白他们撑着，也不是个事儿。
实在没法子，云黛道：“原本不是定了路上两个月时间吗，我在京都多留几天，抓紧赶路便是。”
赵元璟笑道：“只怕你身子受不了。”
“我不是纸做的，你放心吧。”
自从吃了那一口黄色罗刹果子，她的腿疾已经很久没有犯过。
想到这果子的神奇功效，云黛就想到了宋言之。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果子给明敏吃，她应该会舒服一些？
云黛不能确定，但还是用八百里加急，朝北齐送了封信给君轻白，请她帮忙去找到宋言之，要两颗果子。
只可惜，还没等拿到果子，明敏就不行了。
摔伤后的第三天，她便开始无法进食。
这几天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人也糊涂，受罪至极。
云舞寸步不离的伺候，时常被她骂哭。
幸而有云黛一直在这里，分散了明敏的注意力，但她也还是逐渐的不行了。
一开始还能喝些粥汤，后来连软烂的粥也咽不下去，喂一口就堆在嘴巴里。
云舞急的直哭，几乎发狠：“娘，您倒是吃啊，往下咽啊！”
明敏嘴角的皱纹动了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直喘气，脸色发青。
云舞吓的直哭：“黛儿，黛儿，娘这是怎么了？”
“快把娘扶着侧躺!”云黛手疾，过去把明敏的脸扶到一边，拍她后背。
明敏剧烈咳嗽片刻，忽然咳出一小团米来。
气息平复下来。
云舞大哭：“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啊！”
云黛道：“她已经咽不下去东西，你这样勉强塞到她嘴里，很容易把她噎着，若一口气上不来……姐，我知道你着急，但你不能硬喂她，会出事的。”
云舞抹眼泪：“她这么不吃东西，也撑不了几日。”
“保兴，你快再传欧阳和孟太医来看看。”
保兴很快把他们两个带来。
孟太医已经很老，一般的情况下，不会再出诊。
但涉及到太后，自然是要来的。
他认认真真给明敏诊脉，站起身，轻声说：“太后，依老臣看，还是先把后事准备起来，冲冲喜吧，兴许有点用。”
云黛听了心中一凉。
只是摔一跤，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云舞跪到了地上。
欧阳说道：“我给老夫人针灸试试吧，好歹叫老夫人吃几口东西。”
“有劳欧阳太医。”
欧阳拿出银针，给明敏扎了针，明敏好歹吃了几口，但也不多，三五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三千五百三十九章 临终的惦念
她只是看着云黛，眼眶含泪。
“娘，您还想吃什么？”云黛坐在床边，柔声问。
明敏喉咙里呜呜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云舞心都要碎了，转过身去，捂着嘴哭泣。
“水……”过了好半天，终于从明敏嘴里听到一个清晰的字。
云黛忙吩咐：“端一碗糖水来。”
婢女送来糖水，云黛拿小银勺，喂到她嘴边。
喂到嘴里，一半顺着嘴角流下来。
云黛拿着帕子帮她擦嘴，喂了有三四勺子，明敏轻轻摇头，不喝了。
顾承安和承宁兄弟俩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心情都十分沉重。
生病没什么，可若是连饭都吃不下去，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顾承安拉着孟太医仔细询问：“孟大人，还有别的法子吗？哪怕是一两个月呢，也是好的。”
孟太医摇头：“老夫人的身子本就弱，不能摔呀。如今水米进不去，怕是……依我说，顾大爷，还是先准备起来吧。”
“我知道了，有劳孟太医。”顾承安递过去一张银票。
孟太医忙推辞：“咱们之间，无需这般。”
顾承安也不勉强。
这么多年，每次请孟太医来，银钱上的好处是少不了的，倒也不差这一次。
如今明敏不大好，顾承安也没心思与他推让，让人把孟太医送出去后，便进来找云黛商议。
云黛道：“既然孟太医这么说，就按照这边的风俗习惯，先准备着吧。”
“我也是这么说，先冲冲看。”
顾承安把承宁叫出去，兄弟俩商量着，开始准备后事。
这些事对于他们兄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料理的清清楚楚。
原想着是冲一冲的，但是明敏这个状态，也就熬了两天，便不行了。
水是一口进不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
顾家几个长辈，加上子孙们，跪了一地。
云黛和云舞围在床边。
似乎是回光返照，明敏竟认得了云舞和承安他们，但说不出话来，只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
“娘，你不要丢下我们。”云舞哭着说。
明敏只喘着气，又拿眼睛朝云黛看，似乎有什么话说。
云黛想了想，回头对保兴说：“去宫里，把我那只梨花木的箱子里，那卷画拿来。”
保兴立即骑马奔回宫，依照吩咐，送来一只小小的卷轴。
云黛把卷轴展开，送到明敏面前。
在明敏模糊的视线中，卷轴上一名身穿绿裙的少女，眼眸灵动，笑容娇俏。
正是年轻时的她。
云黛轻声说：“这是萧衍画的您，他临终前说，这辈子，他只爱您一人。”
明敏抬起枯瘦手指，在画上少女划过，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
停止了呼吸。
原来，在临终前，她一直惦记的是萧衍。
她此生唯一的爱人。
难怪她最爱云黛，那是因为，唯有云黛是她与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
云舞和承安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此时此刻，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跪在床前，伏地痛哭。
第三千五百四十章 睡醒了就好了
云黛也觉心如刀剜。
前世她生母早逝，与明敏相处这么久，在心里，早已经把她当作真正的母亲看待。
泪水滴到手背上，她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满脸是泪。
云舞更是哭的一度昏厥过去。
论感情，她与明敏最深。
云舞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看护好，才导致明敏摔跤。
否则她不至于就这么离开。
伤心和愧疚交织，让云舞久久无法释怀。
但无论多么伤心难过，人已经走了，这葬礼就得按部就班的准备起来。
有顾承安和承宁这对能干的兄弟俩，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云舞和云黛等人操心。
云舞披麻戴孝，跪在明敏的棺椁前，连续三天。
中间只吃了点粥，喝了点水。
跪到后面，人已经有些呆呆愣愣。
云黛怕她出事，连明敏下葬也不让她看，硬是把她带走，让她吃东西，然后躺到床上睡觉。
云舞伤心到无法进食。
一直拉着云黛念叨：“是我害了娘，都是我害了娘。”
“姐，我再说一次，娘的过世与你无关。何况人年纪大了，都有那么一天。早两天，晚两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晚两天，怎么能不一样呢。如果娘不摔着，再过三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云舞拉起被子蒙住脸，泪水沾湿被褥。
“姐！”云黛把被子扯开，皱眉道，“你还要沉浸在悔恨的情绪中多久？知不知道莹姐儿她们都很担心你？母亲她不是三岁的孩子，你并不需要从早到晚的看着她！这也并不是你的责任！她摔下来了，她死了。那都是她的命！如果你因此而颓废，把自己的身子弄差，活不了几天，那也是你的命！”
云舞抬起泪眼看她，颤声说：“你说，娘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云黛声音放缓，“你忘了吗，娘是笑着离开的，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怪任何人。”
她轻轻拍了拍云舞：“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云舞闭上眼，片刻后，又睁眼：“黛儿你说，我会梦见娘吗？”
“也许会的。如果不会，也没关系。”
“怎么呢？”
“因为我这几天，也没梦见娘。”云黛笑道，“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云舞听话的闭上眼睛。
因为过于疲倦，很快便沉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一个梦也没有。
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
她下了地，走到外间，看见云黛独自坐在垫子上，面前堆着许多纸。纸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图样。
她一个也看不懂。
“黛儿。”她轻声唤道。
云黛回头，笑道：“醒了？睡了整整一天，饿了吧？素娟，端些吃的来。”
素娟是云舞的丫鬟。
她端来粥，笑道：“太后说了，夫人现在只能喝些粥，养一养胃口，再吃别的。”
云舞点点头，接过粥，坐到云黛对面，看着她埋首画图。
“黛儿，你一直在这里画画吗？”
“嗯。”云黛眼睛盯着图纸，脑子里在高速旋转，思索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却并不耽误回答云舞的问题，“上次顾承安说商号已经很久没有新产品，趁着现在有点时间，多画一些给他。”
第三千五百四十一章 空落落
云舞捧着粥碗，有些怔怔的：“黛儿，你真能干。”
“姐你也很能干。”
“我如何能与你相比。”云舞笑笑，“姐这辈子，也就围着男人孩子打转了。不如你这般，是做大事的人。”
云黛道：“人生没有好坏之分，做好眼前之事，便已足矣。”
“我刚才睡了一觉，什么梦都没做。”云舞有些怅然，“我很想娘亲，她为什么不到我梦里来，与我相见？是不是娘还在怪我呢？”
“胡说什么。梦这东西，日有所思罢了。不要搞那些封建迷信。”云黛笑道，“这这几天太累了，即便是做梦，也记不得的。以后你精神好了，自然可以梦见她。”
“真的吗？”
“不骗你。”
“黛儿，你伤心吗？”云舞看着妹妹问。
“伤心。”云黛停下笔，笑道，“姐姐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能恢复的这么快？似乎一点也不再惦记母亲？”
云舞没说话。
云黛道：“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伤心的事情，心已经麻木了。”
云舞怔然看她：“黛儿……”
谁能忘记，当初赵元璟“驾崩”后，云黛整整病了几个月，也借酒浇愁很久很久。
几乎要从此一蹶不振。
但她还是振作起来了。
云舞想着这些，心里有些惭愧。
她只顾着自己伤心，却忘了，明敏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也是承安和黛儿的。
他们的伤心，不会比她少一分。
如今却还要分神出来照看她。
云舞握住云黛的手：“黛儿，我也会振作的。我保证。”
云黛笑道：“我相信你会。”
云舞叹道：“我长这么大，从你那里听见的相信二字是最多的。黛儿，你知道吗，你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只要你说相信，我便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你从不会瞧不起任何人，全心全意相信身边的人。”
云黛笑道：“那是因为你们都很出色。”
她仔细把图纸都整理好，叫来保兴，道：“把这些收好，送去给大管事，跟他说，我明天便启程回北齐了。暂时只能给他这么多，等我得闲了再画一些送来。我没法跟工坊的师傅们商议，余下的还需要他多费心。另外，浅儿那边，也要他们多照看和理解。”
保兴一一应下，捧着图纸出去。
云舞有些惆怅：“黛儿，你明天就走了吗？你能不能再多住一些日子？我舍不得你。”
云黛笑道：“我也舍不得姐姐。但是北齐那边……我离开好久了，确实也该回去了。”
“姐知道，你是北齐的女皇，要管国家大事。”云舞叹了口气，“娘刚走，你也要回去了……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说着又红了眼圈。
云黛拍拍她的手：“姐，你还有家里人呢。姐夫和莹儿他们，都需要你。”
“他们不需要我。”云舞哽咽，“你姐夫身边有贴心的妾，莹儿也有自己的夫家要料理。”
“姐，你若实在无事可做，不如……随我去北齐？”
第三千五百四十二章 夫妻感情已尽
“去北齐？”云舞有些犹豫，“这我没想过……我也没去过北齐。我去了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
“有很多事都可以做。姐，你不要总是妄自菲薄嘛，其实你真的很聪明，也很能干。你看那几间铺子，都被你打理的红红火火，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云舞露出笑容：“那只是一点小生意，算得了什么。”
“换做我，也许一间铺子都做不起来呢。”
“黛儿你别哄我。那云记，还有北兴，最大最大的两个商号，哪一个不是你一手创立？如果连你都不能做好生意，这世上也没旁人了。”
“姐，我真不是谦虚。”云黛拿起笔，笑道，“我也就只会画画图，搞搞发明。真正做生意的人，一直都是大管事和二管事。他们才是云记真正的掌舵人。至于我呢，就是个出钱的出苦力的。”
云舞噗嗤笑起来，憔悴的脸上也扬起一抹亮色：“在承安和承宁心里，可不是这样。他们很认得清自己的位置。”
云黛道：“不管如何，事实就是，姐姐你和顾承安他们一样，都是经商的人才。你才五十岁，身子也不差，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为什么要待在韦家后宅虚耗光阴？北齐虽然气候不大好，不如咱们京都温暖湿润，但是，北齐女子的地位远远高于大周。你在那里，一定大有可为的。”
“真的？”
“我的户部侍郎，吏部尚书，可都是女子呢。”
云舞啊了声：“女人能做这样的大官？”
“去年秋天，北齐才举行过一次科举考试，男女同考。”云黛笑道，“姐姐你能想象吗？”
云舞震惊，神色有些呆。
“这……如何考？”
“这是我和……我和他们商量出来的，并不需要把人关在号房里三天三夜。每一场考之前来，考完即可离开。男女同席。”
“不是还要搜身的吗？这多不方便……”
“当然也有女子监考官的。”云黛笑道，“所有人都在户外考，周围都是监考官，被抓到作弊的，罚款，坐牢，禁考。”
云舞吃惊之下，喃喃道：“这样真好。我还记得当年承安他们科考的时候，人被关在号房里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那处。考完出来，人都傻了，臭了。”
云黛笑道：“其实没那个必要。考完一场便放他们出去，省的弄的考场臭气冲天。”
“若是如此，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北齐连女子也能参加科考，姐姐还担心什么?”
“有你在，即便没有这些，我也不怕的。只是家里头……”
“韦东来有美妾伺候，你这一儿一女都有各自的家。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云舞苦笑一声：“我其实也不是放不下他们。都这把年纪了……说实话，我与你姐夫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我也懒得见他。我只是……”
“我明白。”云黛替她说出来，“你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忽然要你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有点害怕，是不是？”
第三千五百四十三章 也有害怕和迷茫
云舞有点脸红：“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说害怕，是不是怪丢人的？”
“当然不。每个人都有恐惧之心，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迈出第一步，后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黛儿，我真没用，与你比差太远了。这人年纪越大啊，胆子也就越小了，怕这怕那，就是不敢改变。”
“那姐姐就鼓起勇气改变一次吧。”云黛凑到她身边，“你跟我去北齐的话，我把北兴交给你打理，如何？”
“北兴？”云舞一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么大的商号，我哪里有能耐管得过来？”
“顾承安都能管云记，你怎么就不能管北兴？”
“我怎么能跟承安比……”
“你是比顾承安少什么不成？比他笨，还是没他有见识？还是你算账不如他？”
“我……没做过。”
“没做过可以试试。顾承安从前还坚持自己是读书人呢，要当官走仕途，结果呢？如今他自己是不是也承认，他经商远比当官的天赋高？”
云舞不由笑道：“这倒是真的。当年为这事，闹的什么样子。如今他反倒庆幸，如果不是被你逼一下子，他还在晕头转向，不知该干什么呢。”
“姐，现在的你，不就是从前的顾承安？有我在呢，怕什么？”
“黛儿，你真的相信我可以？”
“你就是可以。”
“……那行。”云舞下定了决心，“我跟你去北齐。不过，商号的事情，还是得你帮我哦，我毕竟没管过这么大的商号，又是外地人，没经验……”
“这些你都放心。只要你开口，困难我给你搞定。”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云舞笑起来。
虽然也有害怕，迷茫和不安，但一旦下定了决定，反而浑身都轻松起来。
母亲不在了，她与韦东来的夫妻感情，也早就消耗殆尽，没有任何期待。
倒不如随着云黛出去，有生之年，再见见更多的世面。
云舞的心情慢慢兴奋起来，也稍微驱散了明敏过世带来的悲伤。
“为了你，我再多留一天，给你一天时间，回去把家里都交代好，该收拾的收拾。这一去，一年半载都回不来的。”
“不用。”云舞果断的说，“你定好了明天，便是明天出发。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晚上足够了。”
“真的够了？”
“不过是收拾一些衣物，没什么要紧的。”云舞站起身，“明天一早，我就过来。不会耽误咱们行程。我先回去了。”
十分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婢女忙跟上。
云黛笑对保兴说：“看我这个姐姐，是不是还挺出息的？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再优柔寡断。”
保兴点头：“陛下的兄弟姊妹，都是有出息的。”
云黛笑笑，接过茶杯，问：“我刚才听你在外头跟谁说话呢？”
“是云记的人，来取陛下的图纸。正好省的奴才送过去，便多说了几句话。”
“哦。”云黛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保兴站在她旁边，片刻后，又道：“陛下，还有一件事。刚才取图纸的人，求我传句话给陛下。”
第三千五百四十四章 时光倒退
“什么？”云黛抬头看他。
“是郭宁。”保兴笑道，“郭宁知道那人来这里，请他帮忙问问，她想求见陛下一面。”
“郭宁啊……”
听到这个名字，云黛有些怔然。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她了。
“让她来吧。”云黛说。
“现在吗？”
“如果她有空的话，随时可以。”
“奴才出去说一声。”
保兴说完了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云黛笑道：“保兴，你也挺想郭宁的是不是？”
“而今她在奴才心里，只是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罢了。”保兴缓缓摇头，神色淡然，“从奴才进宫那天起，对她便没有任何其他念想。我想，如今的郭宁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的心思。”
云黛默默喝了会茶，忽然问，“去看过玉竹了吗？”
“初一的时候去祭过了。”
“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记着她。”
“奴才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
“玉竹在天有灵，也足以欣慰了。”云黛放下茶杯，“听说顾家二房的院子里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咱们去看看。”
君月夕喜欢花草。
顾二爷的院子在京都贵族圈，也是名声在外。
云黛爱花，保兴也喜欢。
主仆两个兴致盎然的去欣赏。
正看着呢，小太监过来禀报，说郭宁求见太后娘娘。
云黛意外：“这么快就来了？”
“想是有什么要紧事？”保兴猜测，“您现在见吗？”
“见。我说了随时的。”
“奴才去请她进来。”保兴垂手走出去，果然看见郭宁站在廊下，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袄裙，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满头只一根寻常银簪。
与外头平民人家的妇人装扮，没什么区别。
她看起来也老了许多，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但神色宁静，从容。
不再如从前那般表面平静，眼神热切。
四目相对，都觉恍如隔世。
“保兴，许久不见了。”郭宁开口。
声音依然温婉柔和。
保兴微微笑道：“郭娘子请随奴才来吧，陛下正在屋里等着您。”
郭宁点点头，抬脚走上台阶，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
多年后再次这样走着，彼此却再没有青春韶华时的心动和躁动了。
一切都归于宁静。
这里虽然是顾家，但给云黛住的必然是最好的屋子，一应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郭宁一进去，便闻见了最顶级的紫檀木香味。
屋子里暖烘烘的。
雅致的屋子中间，一名身穿白裙的女子，乌黑长发随意挽着，袖子卷到胳膊肘上，手中捏着一支毛笔，左手捧茶，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白纸皱眉头。
虽然是皱着眉，但她白皙紧致的肌肤，饱满的剔透脸颊，却无不在昭示着她的年轻和美貌。
郭宁看见她的第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时间在瞬间飞速倒退，一直倒退到十几年前，回到了凤仪宫中。
也是这样的场景，气质卓然不凡，生活却凌乱随意的皇后娘娘，坐在一堆图纸中，皱眉思索。
而她自己还是青春年华，每天为了能多看见保兴几眼，跑到凤仪宫坐着。
第三千五百四十五章 不拘小节
郭宁怔怔的站在门口，觉得时空迷乱。
直到保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郭娘子，陛下在那边呢。”
“啊？哦！”郭宁一下子回神，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心绪慢慢的平缓下来，提起裙子跪到在地，“民妇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云黛抬头笑道：“阿宁来了，免礼起来吧。”
郭宁谢恩后，站起身，看向云黛。
近距离看，她还是年轻，依旧美貌。
多年来，无丝毫变化。
不，变化还是有的。
那双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深不见底，叫人看不透。
但笑容还是令人如沐春风。
“我这里乱，你自己随便坐吧。”云黛随意抽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指沾的墨迹，伸手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一直忙着画图纸，晚饭也没吃。你吃了吗，来点。”
郭宁看她这模样，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竟神奇的和缓下来。
她抿嘴笑道：“我是吃过了才来的。您还是如从前那样不拘小节。”
“我就是个普通人，难道饿了还要端着呢？”云黛扬起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阿宁难得想起来见我。”
郭宁垂首，轻声说：“我一直惦记着您的，也想来见您。只是……老夫人过世，我不敢来打搅。”
“我明白。”云黛摆摆手，“你不必忌讳什么。”
郭宁说道：“您要节哀。”
“你不如说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那个夫家又难为你了？”
“不，不是这件事。”郭宁忙摇头，“其实我早已经与他和离了。反正也没有孩子。”
“孩子呢？”云黛记得她那时怀孕了的。
郭宁道：“小产了。”又笑，“其实想想也是好事，没有孩子，也就没有牵挂，可以安安心心的走。”
云黛点头：“说的是。那你这几年，就一个人过？”
“幸亏有陛下的吩咐，许虎将军帮我，我和离后拿回了自己的嫁妆，置办了房产，平日里在云记做事，大管事给的钱丰厚，足够我一个人过的滋润。日子还是愉快的。”
郭宁脸上焕发出神采。
云黛笑道：“你本就识文断字，是有才能的，岂能被轻易埋没。”
郭宁笑道：“这都是您的恩赐。我今天来，是听说您明天便回北齐了，想着来看看您，见您很好，心里也就满足了。”
云黛道：“你呢？有什么打算？继续在云记做事？”
“是啊，眼下这样，倒也不错。”
“想过再嫁吗？”
“不想了。”郭宁笑着摇头，“还想那些做什么，一个人清清静静，自由自在的挺好的。”
云黛道：“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去北齐。北齐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若是愿意去，必然大有作为的。”
郭宁脸上有一瞬间的心动，随即犹豫片刻，缓缓摇头：“多谢太后好意，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还有什么牵挂？”云黛问。
“没有。”郭宁摇头。
“为何不肯跟我走？”
“只是熟悉了这里，不愿意再动弹。”郭宁笑道。
第三千五百四十六章 胖了两圈
云黛道：“你可不是喜欢安于现状的人。”
郭宁轻轻摇头：“若是年轻十岁，也许我会跟随您去。但现在……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生。”
“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云黛对保兴说，“你去让人准备些饭菜。阿宁，你陪我一起用点？”
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段时间赵元璟一直住在宫里，没有陪云黛住顾家。
幼儿大多时候都在浅儿那里，顾家的两位主母都不许任何人来搅扰云黛，因此，除了云舞偶尔来，云黛都是独自吃饭。
还是有点寂寞的。
郭宁笑道：“虽然我不饿，但很愿意陪太后用膳。”
保兴听了，便转身出去，安排了一桌饭菜来。
云黛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孙氏又怕她吃不惯，因此每道菜的量都极少，但种类很多。
如果哪一道菜，云黛吃的多一点，下一顿饭，这道菜的分量便会多一些。
一段时间下来，孙氏便摸清了云黛的喜好和口味，再端来的都是云黛喜欢的。
不得不说，孙氏真的很聪明。论操持家务，她也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么多年，顾承安信守自己的诺言，没有纳过妾。整个顾家，前院后宅，全都是孙氏一手料理。
生了好几个孩子，料理儿女婚姻大事，照看孙子孙女。
她把所有事情都料理的井井有条，不需要顾承安为家中烦忧半分。
除了长得不够美，可以说孙氏是个完美妻子。
郭宁目光一扫，看见桌上都是云黛喜爱的口味，心中对这顾家的主母也多几分赞赏。
“阿宁坐吧，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你我就不必客气了。”云黛招呼她。
郭宁净手后，坐到云黛下首，笑道：“民妇便不客气了。”
“不要民妇民妇的，听着怪别扭的。”
“是。”
郭宁盛了一小碗鸡汤，用小银勺慢慢喝着。
云黛则大吃大嚼。
“太后胃口很好。”郭宁笑道。
“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点饭，身体才有足够的能量。”云黛说道，“吃的少了，又不爱动，年纪一大，这肉就容易松弛，便会觉得累。”
“这样的吗？难怪这几年我总觉得精力不够，做一点事情便浑身累。”
“正是因为身体的肌肉太少，才会这样。你需要多锻炼锻炼。也不要因为怕胖不敢吃东西，那会恶性循环。”
郭宁笑道：“我吃的倒不少。您没看出来我比从前胖了许多？”
云黛抬头看她一眼：“看着清瘦许多。”
“人老了，脸上的肉垮下来，所以显得瘦。”郭宁笑道。
她是颧骨略高的人，一旦老了，不再有饱满的脸颊，便会显得老。
说着她捏捏自己腰间软肉，笑道：“您瞧瞧，我这身上的肉，比从前足足多了两圈呢。终日里懒怠动弹，不胖也不可能。倒是太后您……为何看起来还是这般年轻貌美呢？您自己发现了吗？您真的一点都没变。”
云黛淡定笑道：“那都是你们恭维，我又不是千年王八，还能不变老？”
第三千五百四十七章 她心怀愧疚
郭宁也笑起来：“您原就比我们小几岁，又是不显老的圆脸，倒也是正常的。只是看着确实太年轻了。”
虽然暂时说了过去，但云黛心中也有点警惕。
如今她才刚刚四十，还可以说自己是小圆脸，保养的好，虽然显得年轻。
但再过几年，还这样毫无变化，就不免会惹人怀疑了。
万一到了五十，六十，还是这样？
那就是吓人了。
云黛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虽然不知道这张二十多岁的漂亮脸蛋还能保鲜多久，但以防被人当做妖精，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想到这里，云黛不免有点羡慕赵元璟。
他是换了个身份，即便他看起来很年轻，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郭宁看她有点走神，便放下汤勺，笑道：“忙了一天，想来您也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云黛回神笑道：“累倒不累。你家里无事的话，就多坐一会吧。”
“不了。”郭宁站起身，恭恭敬敬施礼，“太后明天就要启程回北齐，应早些歇息。民妇告退。”
她转身往外走。
云黛道：“阿宁。”
“民妇在。”郭宁停下脚步。
“你确定不跟我去北齐吗？凭你的能力……”
郭宁轻轻摇头：“民妇会在这里，每天祷告，祝愿太后身体安康，平静喜乐。”
“罢了。”云黛摆手，“你去吧。”
郭宁屈膝一礼，转身出去。
从保兴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微微点头，随即离开。
没有半点波澜。
保兴来到云黛身边，笑问：“陛下今儿用的不少。明天的饭食又要加分量了。”
云黛道：“这顾家的厨娘手艺着实不错。可惜明天就走了。”
“总是要走的。回去后，有蜜豆呢。”保兴宽慰。
“也是。蜜豆的手艺天下无敌。”云黛笑道。
保兴也笑起来，弯腰收拾碗筷。
云黛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郭宁分明是想跟我去北齐的，为什么又坚定拒绝呢？”
保兴动作微顿，笑道：“大概是不想再见到奴才吧。”
“若是这个缘故，说明她还没有放得下你。”
“奴才想着，她放不下的大概是玉竹。玉竹因她而死，她心怀愧疚。如果她去北齐，难免又要时常面对奴才。那是她无法承受的愧疚。”
保兴轻声细语的说着。
“既如此，也就算了。她与云舞姐姐不同，云舞姐姐在这里过的不如意，跟着我走，换个环境对她有好处。至于郭宁，她如今过的不错。”
“是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分离也是人生常态，陛下不必勉强的，也不必在意。”
“我知道，还用你安慰呢。”
保兴一笑。
当天晚上，云舞回到家，把一家人都叫到自己院子里，宣布自己要跟着云黛去北齐的事情。
一儿一女虽然不舍，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要照顾，也理解母亲失去至亲的痛苦。
莹姐儿说道：“若是旁人，我是不能赞同的。但是，母亲是跟着小姨母去，我们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三千五百四十八章 好自为之
几个妾室相互看看，迟疑道：“夫人若是走了，家里怎么办呢？”
云舞淡道：“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从前如何过，往后还是如何过，韦家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妾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莹姐儿问：“我爹呢？”
其中一个妾回答：“老爷在张小娘屋里。”
莹姐儿皱眉：“这张小娘怎么回事？母亲的话也不听？”
妾们不敢吱声。
云舞淡声道：“她仗着你父亲的宠爱，向来任性惯了。不必理会她。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明儿一早，我便会随着太后一同离开。一年半载也是回不来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莹姐儿未免有些伤感，可又无可奈何。
她哪里能阻止得了母亲的决定。
“行了，就这样吧，各自回去吧。”云舞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转身回屋。
莹儿看着心里难受，慢慢走出去，踌躇片刻，去了张小娘院里。
丫鬟见了，笑着施礼：“这可是稀客，难得大小姐来这里。”
莹儿冷着脸：“我来见父亲。”
“老爷晚膳喝了点酒，这会歇着呢。”
“我只说几句话。”
莹儿不理会她，径直走进卧房。
果然有酒味。
但韦东来并未睡着，正歪在贵妃榻上，看着张小娘弹琵琶。
看见她进来，张小娘停下曲子，神色诧异。
韦东来眯着眼听曲儿呢，曲子一停，他皱眉睁眼，看见女儿沉着脸站在门口，心下不由烦躁：“你不回去伺候公婆，来这里做什么？”
莹儿道：“我来送别母亲。”
“什么？”
“难道父亲不知？明天母亲便要随着太后去北齐了。晚上母亲叫我们回来交代事情，别的小娘都去了，独不见张小娘，这叫母亲心里怎么想？”
韦东来诧异道：“你母亲为什么要去北齐？”
莹儿气的发笑：“这话父亲倒来问我？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我能知道什么？父亲已经多久没见母亲了？外祖母过世，母亲伤心，父亲又是否曾安慰过？您关心过母亲吗？”
韦东来被女儿训斥，面子上挂不住，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你母亲忙里忙外，不是我不见她，是她不愿意见我！”
“但凡您心里还有母亲，也不至于……”
“闭嘴，出去！”韦东来怒喝，“她要走便走！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有没有点规矩？”
莹儿眼眶一红，转身便走。
韦东来气的不行：“越发的没规矩了！也不知她母亲都是如何教导的！”
张小娘柔声劝道：“老爷何必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韦东来看她一眼：“夫人差人叫你过去，你为何不去？”
“奴家要伺候老爷。”张小娘媚声说，“何况夫人向来宽容，即便不去，也没什么的。”
“她宽容，就是你不守规矩的理由吗？”韦东来冷下脸子。
张小娘忙依偎到他身边：“是奴不对，老爷消消气。”
韦东来推开她，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我回自己院里睡。”
第三千五百四十九章 不要哭着回来找我
走了。
路过云舞院子，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走进去。
丫鬟忙迎着。
韦东来走进云舞屋子，看见她正忙着，领着几个丫鬟收拾打包行李。
“这是要做什么？”韦东来背着手问。
云舞头也没抬：“我跟黛儿去北齐。”
“去北齐？”韦东来皱眉，“家里这一大摊子事，你就撂下不管了？你这么大岁数了，一个妇道人家，抛下自家家业，去北齐能做什么？莫不是昏了头！”
云舞低头折叠衣物，淡声道：“你为什么认为我年纪大了，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能做了？我有手有脚有脑子，什么不能做？你以为你如今的好日子，都是谁辛苦赚来的？”
韦东来语塞，半晌，又道：“你是个女人，还是安分待在家里吧。去什么北齐，你毕竟年纪不小，我也是为你身体着想。北齐那样的蛮荒之地，你去了也是活受罪，何苦？”
云舞冷笑：“你这是关心我吗？怕不是担心我走了，以后没人挣钱养活你那些小妾？”
“你这是什么话？”
“我就是这么个话。”云舞不冷不热道，“反正我是打定主意，明天就走。你自己在家和你那些小妾过日子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也够了。”
韦东来有些恼火：“你这女人为何总是如此不安分！”
云舞把衣服一摔，勃然怒道：“女人怎么了？我这个女人，比你差在哪里？你敢把这句话，到黛儿面前说一声吗？”
一提到云黛，韦东来的气势顿时矮半截：“你提太后做什么……难道你还想与她比。”
“我与谁比用不着你管，你也别拿那些什么妇道人家，什么年纪大的话来打压我。我自己有什么能耐，我心里清楚！”云舞冷冷说，“你走吧，我还要收拾东西，明天不能耽搁了黛儿的行程。”
韦东来见她执意要走，也有些来火：“咱们夫妻多年，你就对我一丝情分也没了！罢了罢了，你去吧，我也不拦着你，只希望你别后悔，到时候哭着回来找我！”
拂袖离去。
云舞冷笑一声，不予理会，低头收拾衣物。
翌日见到云黛，她只带了两个包袱，最贴身的一个丫鬟。
云黛道：“怎么带这么点东西？姐夫也没来送你？”
“他不来，我倒是省点心，懒得见他。”
“姐，我记得当年你跟姐夫感情还不错的，如今也到这个地步了。”云舞笑道。
她记得当初自己出事，韦东来还很仗义的四处托人打听。
韦东来为人是还不错的，但也有一般男人的那些毛病。
这些年纳的妾也有五六个了。
云舞原先一直忍耐，如今老了，夫妻感情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也就不想忍了。
云舞叹气：“我五十了，还不能为自己活几天，要伺候他到死么。反正他也不在意我。不提他了，败兴。黛儿，我昨晚没睡好，先去自己马车里补补觉。行吗？”
“去吧，晌午我叫人送吃食给你。阿泰，你差人照应着点我姐的马车。”
云黛叮嘱完，正要钻进自己马车里，看见小二骑着马赶过来。
第三千五百五十章 您和父皇是最重要的人
云黛停下动作，看向一旁坐在马背上的赵元璟。
赵元璟带着面具，也回头看了眼。
小二驱马赶过来，跳下马，先跪在云黛和赵元璟面前，给他们磕了个头，说道：“儿子来送母后。”
云黛道：“起来说话。”
小二站起身。
那边幼儿骑马过来，哼了声：“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送我们。”
小二沉默片刻，说道：“儿子不孝，让母后烦忧。”
云黛回来这段时间，曾差人去递信给他，要见他一面。但他始终称病不见。明敏过世，他虽也来吊唁，并磕了几个头。但也还是没有来见赵元璟和云黛。
云黛也就罢了。
他不愿意见，就不见。
没想到临走之时，他还是赶了过来。
幼儿朝卫锦泰使了个眼色，卫锦泰立即把周围侍卫下人都驱开，让他们一家四口好好说话。
小二这才看向赵元璟，说道：“父皇。”
赵元璟坐在马背上没动弹，淡淡嗯了声。
对于已经成年了的两个儿子，他对他们保持着世俗所认为的那种不远不近，留有一些威严的距离感。
何况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当众多说什么。
云黛打量小二，见他比在北齐的时候白皙了些，但也瘦了很多。高高的修长的个子，虽容貌与赵元璟和晏儿并不相同，但依然有少年卓尔的孤清感。
四个孩子里面，唯有小二是遗传了云黛的容貌特征。
看他如此消瘦，云黛的心底无法控制的觉得心疼。
“身体养的如何了？”她问。
“多谢母后关心，我已经好了。”
“那就好，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别总是闷在屋里。”
“是。皇兄已经安排了我工部的兼差，明儿便会赴任。”
“你能愿意帮你皇兄一起做事，那再好不过。”云黛拍拍少年的肩膀，“小二，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言。”
小二立即摇头：“母后，儿子对您没有半点怨言。请您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您和父皇都是我心底最最重要的人。”
云黛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还算是好受些。”
小二道：“其实我后来也想了许多。我在北齐的时候，北齐一片混乱，百姓受苦。我确实没有管理一个国家的才能。我不如父皇，不如皇兄，更不如母后。您对我的看法是对的。我只能做臣子，不能做郡王。”
“你不要妄自菲薄。”
“儿子是说的心里话。如今北齐的欣欣向荣，儿子也都听说了。母后是有仁慈之人的人，当年的萧衍和萧子业把皇位传给您，是个明智之举。”
云黛道：“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女皇。”
“儿子知道的。”
“小二，你留在京都，好好辅佐你皇兄。你皇兄的性子你了解，他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子孙们。”
“我知道。”小二轻轻点头。
“至于我，不出意外的话，会把北齐皇位传给萧子良的女儿，让北齐回归萧氏一脉，也不枉当年我对你大舅舅的承诺。”
第三千五百五十一章 该娶媳妇了
小二动容：“母亲一诺千金，令人敬服。”
云黛笑道：“你皇兄虽然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但未免过于忠厚宽仁，不如你果决。你们两个互补，好好治理大周，过几年，我与你父皇还要回来享福的。我希望能看见一个更好的大周。”
小二点头：“我答应您，我一定说到做到。”
“你是不是也该娶媳妇了？”
“我如今有四个妾，都是在北齐的时候，八大家族塞到我身边的。虽然当初并非我情愿，但既然她们跟了我，我便会好好待她们，也不会再娶。将来瞧着她们中谁贤良能干，便扶正了她。”
云黛点头：“如此也好。”
“父皇母后一定保重身子，儿子在京都等你们回来。”
“好，好。”
云黛笑，“你回去吧，我们这便出发了。”
小二对她和赵元璟施礼，又看向幼儿：“二姐姐，一路上好好照顾父皇母后。”
幼儿骑在马背上，身子前倾，胳膊肘着脸蛋儿，笑嘻嘻道：“这还用你说呀？难道我这个姐姐还不如你懂事？”
“虽然我是弟弟，但我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二姐姐呢？”
“你孩子多，那是因为你媳妇多，又不是你自己的肚子生，臭嘚瑟什么？”幼儿哼道。
小二笑：“我的意思是，二姐姐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吧。总不能一直赖在爹娘身边。”
“我就是一辈子待在爹娘身边又如何？你嫉妒呀？”幼儿洋洋得意，“爹娘都不嫌弃我，倒要你来多嘴，呸！”
云黛道：“小二，不要拿这种事说你姐姐，在咱们家，成亲生孩子并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要你二姐姐过的快乐满足，那就足够了。”
幼儿快乐的笑：“小二，羡慕吗？”
“羡慕。”小二笑道，“有这样的爹娘，二姐姐，也不知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彼此彼此哦！”
“哈哈。”小二朗声笑起来。
如此大笑，萦绕在他身上的那份阴郁竟被驱散许多，显出几分少年的明朗之气来。
一家四口说笑间，那些疏离和隔阂，也都淡了许多。
小二扶着云黛登上马车，又把自己亲手做的一只陶埙送给她。
埙的外面画了画像，仔细看的话，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身边围绕着四个孩子。
云黛把埙递给赵元璟看。
赵元璟看了良久，“四个孩子里面，这孩子的心最敏感纤细。如今想来，他会变成那样，也是因为我们的缘故。他不如晏儿出色，也不如两个姐姐会讨人喜欢。他如此努力，只想证明给我们看，他也不差。”
“是啊。”
“拿去吧。”赵元璟把埙还给她，“吹个曲子给我听听。”
云黛笑道：“我不怎么会吹的。”
“你不是跟小皇叔学过吗？”
“你怎么知道？”云黛诧异看向他。
赵元璟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哦。”
“那我就更不会吹了。”云黛把埙塞到包袱里收起来，“我儿子给我做的东西，收藏起来才是，怎么能随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