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六百四十三章 我会跟思大人在一起
思华年踉跄着摔倒在地。
“思大人！”红豆忙拦住靳岚，怒道，“你要干什么？你们靳家是要生生把人逼死才罢休吗？”
靳岚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脸颊的伤，“红豆，我听说母亲来这里找你，就急忙赶回来。没想到……你这是母亲打的吗？”
“不是你母亲，还能是谁？”红豆推开他，冷笑，“你母亲说我是勾引他儿子的贱婢，说我放荡。还要撕烂我的脸，废了我的手。这可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做派啊，你们靳家，我果然没看错。”
靳岚目光下移，发现她手上裹着纱布，心中一痛：“对不起，红豆，我不知道母亲会这么做……我只是跟她说……”
“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纠缠我，不要在你父母面前提到我，行吗？！”红豆使劲推他一把，高声叫道，“靳岚，你还要我怎样？我的手断了，做不了绣活，你满意了！”
靳岚后退一步，看她红肿的脸，充满了愤怒悲哀，不由得愣住。
“红豆，我……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他喃喃自语。
“我求你什么都别做，我惹不起你们靳家。”红豆弯腰把思华年扶起来，“这么多年，我厌了，累了。你的爱，我承受不起。如果这能够让你彻底放下的话——”
她轻轻揽住思华年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我会跟思大人在一起。”
思华年错愕看她。
红豆一动不动。
靳岚脸色微变：“红豆，你是为了让我死心，不会真的跟他在一起。”
“不，我会。我卫红鸾，说到做到。只要思大人愿意娶我。”红豆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些年，我一个人也太寂寞了，我想有人陪伴。思大人很温柔，也没有家人父母嫌弃我。我觉得他很好。思大人，你愿意娶我吗？”
思华年回神，“我……愿意。”
靳岚脸色发白。
这时他的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道：“爷，府里来信，说二小姐又病了，请您即刻回府。”
靳岚定定看着红豆：“我不信。”
红豆道：“下个月，靳大人来吃一杯喜酒。”
靳岚：“……”
小厮着急：“爷，咱们回府吧？夫人若知道您又来了，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靳岚离开了铺子。
他不知自己的怎么回到府里的。
……
靳岚走后，红豆松开思华年，低声说：“大人，冒犯了。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对不起。”
思华年温柔笑笑：“没事的。但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如果卫娘子想嫁人，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红豆面色微红，没有说话。
……
采采看见母亲带着伤回来，得知是被祖母打的，气的骑着马就冲到了靳府。进大门的时候，连马都没下，直接冲了进去。
采采从来是温顺乖巧的，还从未发这样大的火。
她骑马奔到后院，来到靳夫人的院子，提着一条鞭子，把按住红豆，打红豆巴掌的几个婆子，抽了个半死。
第二千六百四十四章 忤逆不孝的丫头
靳夫人赶出来的时候，几个婆子被打的已经起不来了。
“采采，你干什么？”她惊怒交加。
采采提着鞭子，杀气腾腾叫道：“谁敢欺负我娘亲，我就收拾谁！”
靳夫人看着她与红豆神识的容貌，心底泛起几分厌恶，冷声道：“你可真不愧是你娘生的，她敢动手打婆母，你是不是敢动手打祖母？”
采采道：“皇后娘娘说，为老不尊者，便不必尊重。”
靳夫人气的手抖：“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丫头捆了！”
仆妇们畏缩不前。
采采可不是红豆。
她是少爷正经的嫡长女，又是皇后娘娘宠爱的沧澜郡主，岂是能轻易动手的。
靳夫人气的要命：“别说她是郡主，便是做了太子妃，难道眼里就没有长辈了？纲常伦理也不顾了？再不动手，我先揭了你们的皮！”
仆妇们这才试探着上前。
采采挥着鞭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姐姐，你做什么？”莲莲扶着婢女的手过来，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你怎么连祖母身边的人也敢动？”
采采回头看她一眼，道：“莲莲，你身体不好，不要过来。若鞭子波及到了你，你可别哭。”
“姐姐，你这是为了什么？”莲莲有些着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在祖母院子里动手？你好歹也是未来太子妃，若传出去，岂不丢皇室脸面？”
采采道：“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为人子女者，若眼睁睁看着娘亲被欺辱打骂，却无动于衷。那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莲莲，若你娘亲被打，你能忍吗？”
莲莲低声说：“但做晚辈的，终究不能与长辈动手的。”
“我只是教训那几个婆子。”
“她们是祖母的人，你打她们，不就相当于打祖母的脸？”
“随便你们怎么想。”
采采收回鞭子，心里除了愤怒，还有失望，“我走了，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
靳夫人冷声道：“真是反了天了。今儿若不教训你，靳家的家训家规，也算是个摆设。来人，把大小姐捆了，送到祠堂！”
采采虽勇猛，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好汉还双拳难敌四手，采采又不愿意真的要人性命，很快就被七八个壮实婆子抓住了，被绑住手脚，送到祠堂跪着。
莲莲跪着给她求饶，靳夫人也毫不动容。
夜里还下了雨。
不巧的是，靳岚晚上没有回来。
方喜妹看见女儿在雨地里跪着，心疼的要命，过去拉她起来：“你这样的身子，在雨地里跪着，是不要命了吗？大小姐她虽被罚，好歹是在祠堂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怎么这么傻？”
雨不算大，但莲莲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
她摇摇欲坠，哑声道：“娘，我对姐姐好，姐姐将来也会对我好。何况……我这样，也是为了娘。”
“为了我？”方喜妹不懂。
莲莲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都听见了。父亲打算把娘送到乡下庄子里去。”
第二千六百四十五章 谁招来了太子殿下
方喜妹被震住：“你……说什么？”
“我亲耳听见的，父亲跟祖父祖母说，要送娘去乡下庄子上，以后不要您回来了。”莲莲红了眼眶，哭起来，“我不想让娘走。我现在帮着姐姐，再求姐姐给娘说说话，一定有用的。父亲最疼姐姐。”
方喜妹犹如五雷轰顶。
夫君要送她走？
不要她了？
为什么？
方喜妹整个人都呆住。
不知什么时候，她坐到了女儿身边，伞也掉了，任由着雨水淋湿头发和衣服。
下人去通知了靳岚。
靳岚听说采采被抓，急匆匆赶回来。
但靳夫人死活不肯放采采出来，说要罚她跪祠堂三天，以示惩戒。
采采的行为，在靳家来说，罚跪三天，并不算多么严重。
靳岚去祠堂看采采，却看见方氏母女跪在祠堂门口，尤其莲莲，脸色惨白，摇摇欲晃，快撑不住的样子。
他忙上前抱住莲莲，责备下人：“你们不知道二小姐的身子？”
下人不敢说话。
莲莲搂住父亲的脖子，声音嘶哑：“爹爹，你快救姐姐，不要管我。”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姐姐。”靳岚摇头，“爹先送你回去。”
“不，先放姐姐出来。姐姐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放心，我叫人送吃的进去。”
“爹爹不放姐姐出来吗？”
“你别担心，爹爹会的。”
“我知道，祖母要罚姐姐，爹爹也没法子。”莲莲想了想，说道，“爹爹，我有个法子，到时候祖母必定会放了姐姐。”
“哦？”
“姐姐是未来太子妃，只要传个信儿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来帮姐姐的。难道祖母连太子殿下的命令也敢违背不成？”
靳岚听了这话，朝二女儿的脸上看了眼，轻轻皱眉。
罚跪几天祠堂，不算太重的惩罚。
他自己儿时也被罚跪过好几次，还有靳瑶和靳姗，都跪过。
小孩子嘛，哪有不调皮闯祸的。
根本就不至于到惊动太子殿下的地步。
莲莲这想法，是她自己想的，还是……方喜妹教她的？
十有**是方喜妹教的。
真是可恨。
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
母亲养着几年好好的，今年才回到她身边，又不好了。
靳岚回头看了眼方喜妹，心中厌恶之感愈盛，把莲莲交给下人，让仆妇送她回去后，又吩咐人送些吃的给采采。
至于通知太子，他当然不会这么没分寸。
他把方氏叫到书房，要跟她好好谈一谈。
靳岚这边没有传信出去，但天亮后，太子还是来了。
府里都大为诧异，到底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竟招来了太子殿下。
晏儿只领了个贴身的侍奉太监，便服来了靳府。
靳家老少赶紧迎接。
晏儿不紧不慢道：“母后听说采采被关起来了，特意让我来瞧瞧，采采犯什么错了。夫人也知道，母后疼采采。我这做儿子的，总得体贴母后的心情。”
靳夫人赶紧赔笑：“太子殿下一片孝心，日月可昭。其实没什么大事。采采就在祠堂呢。岚儿，你陪殿下去吧？”
靳岚看了看天色。
他还赶着进宫上朝。
晏儿道：“靳大人尽管去忙，我自己去便可。”
也不等人引路，他径直去了靳家祠堂。
在祠堂门口，遇到了正跪着的莲莲。
第二千四百四十六章 犹如小仓鼠
莲莲本就柔弱，在细雨微风中，苍白着一张小脸，越发显得柔弱。
虽说莲莲长得与方氏像，但毕竟是靳岚的女儿，女儿肖父，也还是得到了属于父亲一族的几分美貌。
虽说不能与采采那样惊世的美丽比，但此情此景，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柔。
她着一袭碧青色襦裙，跪在祠堂门口，瘦削的肩膀轻轻抖动，摇摇欲坠。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了时常在梦中出现的那个贵气华美的少年。
作为赵氏皇族的嫡长子，晏儿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
虽只是十三岁的少年，却已经拥有修长的身材，俊美的脸庞。也许是受到其母亲云黛的影响，他并没有赵氏皇族的冷漠，反而如清风化雨般的温润沉静。
只一眼，便叫人沦陷。
莲莲定定看着缓步走来的太子殿下，怔怔的。
跟在晏儿身边的靳府管家看见她，诧异道：“二小姐您——”
“我不放心姐姐。”莲莲打断管家的话，柔软的声音带了几分虚弱的沙哑。
管事不敢多说什么，上前打开祠堂门上的锁，恭敬道：“殿下，您请。”
晏儿点点头，迈步登上台阶。
莲莲看着太子走近，从自己身边路过，他身上那件蓝衫的衣角，几乎拂到了自己的手臂。
莲莲有些抖，很想叫住他。
可是他并没有停留，很快的走了过去，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便走进了祠堂里。
莲莲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失。
是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她不过是靳家的庶女，没有姐姐的美貌，也没有姐姐身份尊贵。
姐姐是未来的太子妃，而她……
什么都不是。
所以太子殿下根本无需，也不会去在意卑微的她。
管事留在外面，见太子进去了，这才弯腰对莲莲说：“二小姐，您怎么又来跪着了呢？若爷知道，会不高兴的。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去吧。太子殿下来了，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莲莲皱眉：“我做什么，也需要你多嘴吗？”
“这……我不敢。”管事有些无奈，直起身站到一边。
晏儿走进祠堂，看见采采正背对着门，跪坐在垫子上。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犹如闪闪发光的黑色瀑布。
还在跪着吗？
晏儿轻轻皱眉，开口唤道：“采采，你怎么了。”
采采回头——
晏儿看见她的模样，噗嗤笑了。
只见她正双手捧着桂花糕吃，吃的嘴角都是糕点碎屑，犹如小仓鼠般。
虽说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般的长这么大，见过无数次，但晏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个模样的采采。
她穿着皱巴巴的棉布白裙，蓬松的长发披散着，脸也脏兮兮的。
采采自小就是公认的小美人，是典型的从小美到大。
平日里看惯了她端柔的温顺模样，犹如拜在多宝阁上的花瓶，美则美，难免有些没味道。
但此时的采采，虽不够整洁完美，却多了许多鲜活的生气。
第二千六百四十七章 异样的感觉
晏儿笑着过去，蹲在她面前，笑道：“来之前，我还想呢，你好歹也是跟着母后长大的。不至于是老老实实吃亏的性子。”
在阴暗的祠堂里，他的笑容闪闪发光。
采采看见他，有些发愣：“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关了，我来看看。”晏儿按了下她的头，“好歹，你也是未来太子妃。既然知道了消息，总不能不管不问。”
采采皱眉：“这只是小事，是谁把消息告诉了殿下？”
晏儿笑道：“你猜呢？”
采采摇头：“我不如殿下聪明，猜不出来。”
晏儿道：“母后说你不是不聪明，只是习惯了藏拙，凡事不肯动脑子。总是不用的话，可是会真的变笨的。”
“皇后娘娘知道殿下来吗？”
“知道。”晏儿笑了下，“不如，你先猜一猜是谁把消息送到宫里？”
采采回头，看向跪在祠堂门口的，柔弱的采采。
晏儿笑道：“既然你猜着了，以后就离她远一些。走吧，我都来了，总不能叫你还跪着。你也太老实了，又没有人进来看着，你就真的跪着？这腿不麻？”
他伸手拉采采。
采采站起身，脚上发出哗啦声。
晏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采采的脚上锁着链条呢。
难怪只能保持这样的双脚并拢的跪坐姿势。
靳家这家规，对自己家孩子也太狠了。
晏儿朝外头管事扬声道：“还不打开。”
管事赶紧弓着腰跑进来，把采采脚上的锁链打开，陪笑道：“殿下千万别误会，这不是咱们针对郡主。靳家向来的如此的，别说郡主，从前少爷也是受过这样的惩罚的。”
“真的？”晏儿问采采。
采采踢掉链子：“他没说谎，是真的。因为家里长辈也都知道罚跪的孩子会偷懒，下人又不敢管，便想出这种法子。”
晏儿摇头：“既如此，也就罢了。我送你回去吧，红姨一定很担心你。”
采采点点头。
晏儿忽然伸手过来，把她唇角的几粒碎屑抹掉，神色柔和。
采采不由得脸颊发热，垂下头去。
一起长这么大，从前只是把他当太子，当兄长看待。
即便是订了婚，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很好，特别好，嫁给他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因为太子殿下比她认识的其他少年，都要好。
可刚才看见他走进祠堂的一瞬间，那样的笑容和呼唤，让她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刻靠的这么近，想到自己此刻的乱糟糟的模样，衣服没换，脸没洗，头发也没梳的狼狈模样，不由得涨红了脸。
恨不得立即消失在他眼前才好。
晏儿倒也没有一直看着她，很快便收回视线，率先走出去。
采采轻轻呼了口气，跟上去。
走到门外，毛毛细雨还在倾斜。
莲莲还跪着。
晏儿走过她身边的一瞬间，她身子一歪，朝晏儿靠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到太子，管事张大嘴。
这时采采一下子跳过去，一把就拉住了莲莲的头发，让她维持住了倾斜的姿势。
第二千六百四十八章 金童玉女
莲莲嘶了一声。
采采扶住她，笑道：“妹妹是跪晕了吧，对不起，情急之下，拽住了你的头发。疼不疼？”
何止是疼，即便晕倒也被她扯清醒了。
莲莲抬手按住头发，精心梳的发髻完全乱掉了。
她眼眶泛泪。
采采忙松手，十分愧疚：“莲莲你怎么哭了呢？”
莲莲心想，废话，薅你头发，你也掉眼泪。
采采扶着她起来。
她柔柔弱弱的。
倒也不全是装的，确实是天生的身子弱。
跪也是真跪，不像采采在祠堂起码还有个垫子，还能躺着缓缓姿势。
她的腿麻了，眼巴巴的朝太子看。
好想让殿下扶自己一把啊。
然而那俊美华贵的太子殿下，已经走远了。
因着采采的眼疾手快，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莲莲几乎晕倒在自己脚边。
采采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一半是疼，身子难受，一半是心里难受。
她只是个庶女，没什么机会出门，即便出门，也没可能见到太子殿下。
如今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
可是，就这么错过了。
她虽不如采采美，好歹也是柔弱清丽少女，殿下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啊。
采采把她交给管事：“带二小姐回去吧。”
“姐姐——”莲莲叫她。
采采笑道：“殿下来了也走了，你就不必跪着了吧。”
莲莲脸一红：“姐姐，我是担心你。”
采采想了想，道：“咱俩虽说是姐妹，但同父不同母，也没在一起待在几天。感情虽有，并没有到这个份上。所以，消息是你让人递出去的吧？”
“什么？”莲莲有些接不住她的跳脱言语。
“我知道，你喜欢太子殿下，也想嫁给他。是吧？”采采说。
被这么直白的戳穿，莲莲瞬间涨红脸：“姐姐你……”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采采笑道。
“姐姐，你……”莲莲没说完，心想这个空有美貌，却过于温顺沉默的姐姐，似乎变聪明了一点。
“采采，走啊。”前头晏儿回头叫了声。
“哦，好！”
采采应了声，看向莲莲，笑道，“皇后娘娘说得对，为了不会真的变成笨蛋，我决定，以后多多的用脑子去想。”
“什么？”莲莲愕然。
“走了。”采采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跟上太子。
莲莲看着他们的背影。
少年挺拔如松，少女轻盈美丽。
金童玉女一般。
她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回去。
方喜妹也刚回来，也怔怔的。
母女俩都失魂落魄。
“娘，”莲莲委屈的扑进方喜妹怀里。
方喜妹摸到她身上有些潮湿，推了把：“你身子不好，自己不清楚吗？下着雨，又跑出去。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莲莲本是满腹委屈，千言万语想跟娘亲诉苦抱怨，却被她冷漠推开，不由愣住：“娘，您，怎么了吗？”
方喜妹坐到椅子里，怔怔掉泪：“你爹要把我送到乡下去。”
莲莲闻言，也沉默下来。
她坐过去，低声说：“娘，其实你住在府里，跟去乡下，也没什么区别。爹爹对您……”
第二千六百四十九章 嫡和庶
方喜妹双手捂住脸，低声哭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走，我不要走。你爹太狠心了……我好歹嫁给他这么多年，又给他生了女儿，他怎么能一点情分不讲，直接把我撵走？”
莲莲垂头：“也许，我的出身，并不能让靳家的人感激你。”
方喜妹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这个样子，又是个庶女，对于靳家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莲莲的语气，出奇的冷静，“之所以还算受宠，不过是因为，爹爹只有两个女儿，而其中最该受宠的那个，不住在府里，与府里不亲近罢了。”
方喜妹沉默下来。
她知道，莲莲说的是事实。
妾出的庶子庶女，本就上不得台面。庶出的子女还算是主子，妾就只能算半个下人。大户人家大多如此。对于靳家这样的门户来说，尤其明显。
这一点，在从前的靳瑶和靳姗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靳瑶是嫡女，虽身体不好，容貌才情也全都不如靳姗，但只因为她是嫡女，就被送进宫做太子妃。而靳姗连门都不能随便出。即便靳瑶早逝，靳家想用靳姗代替她进宫笼络皇上。也只是做个最低等的嫔妃。
根本不愿意花力气帮她。
嫡和庶，天差地别。
在样样不如靳姗的靳瑶身上都那么明显，何况是莲莲这种样样都不如嫡姐的庶女呢。
她能过如今这样的日子，完全就得益于靳岚子嗣稀少。
但凡再有一个，莲莲立刻变成小冻猫子，不会被靳夫人多看一眼。
莲莲对此，心里有数。
但方喜妹有些拎不清，总觉得自己给靳家诞下女儿，是天大的功劳。
她怎么肯甘心离开呢。
当年，她是平妻进门。沦落为妾也就罢了，如今竟要被扫地出门？
方喜妹不甘心，左思右想一夜，大清早去靳岚书房堵他。
她跪在靳岚面前，哀哀哭泣：“夫君，您别这般狠心，若我和莲莲搬到乡下，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你放心，莲莲不会跟你走，她留在府里。”靳岚神色冷漠，“至于你，我已经吩咐过管家，庄子那边也准备好了，今天就去吧。”
方喜妹身子晃了晃，心中巨震。
她一把抓住靳岚的衣服，哭道：“夫君，不要这样，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会听话，什么都听你的，我哪里也不去了。你不要赶我走……”
靳岚说道：“去乡下，你也能安静安静，好好反省自己。”
眼看没有了转圜之地，方喜妹哭着咬牙道：“夫君好狠的心，你把我赶走，是为了卫红鸾，是不是？可是她不会回来的！我听说，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夫君对她如此痴情，换来了什么？”
“这件事，与你无关。”
“夫君对卫红鸾痴心至此，为何不能明白我？我对夫君的心，也是如此啊！”
靳岚道：“让你离开这件事，与她无关。不管她回不回来，还是她嫁给别人。你都必须走。还是说，你要我休了你？”
第二千六百五十章 看一眼都恶心
“不！”
“看在莲莲的份上，我够给你体面了。你不要不懂事。”靳岚沉声说，“否则，我可以给你一纸休书。”
他收回衣衫。
方喜妹跌坐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绝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爱你，有错吗？我宁肯死，也不要走！我恨卫红鸾，我恨她！她毁了我的一切！”
靳岚听了，眸光微闪，蹲下身，抬起她下巴，冷冷逼视她：“方喜妹，你真要把我话说出来吗？”
方喜妹颤抖着与他对视。
靳岚慢慢说道：“是你，害了贺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喜妹身子微抖。
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应该没有人注意啊。
方喜妹惊慌的想着，结结巴巴说：“我，我抢解药，都是为了莲莲，我已经知道错了……”
“是蛇！”靳岚怒喝道，“你把蛇扔进了贺氏的马车！”
方喜妹哆嗦了下，脸刷的惨白。
靳岚改为揪住她的衣襟，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的憋闷，愤怒都发泄出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喜妹，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吗？贺氏何其无辜，孩子何其无辜？你如此恶毒，就不怕报应！”
方喜妹浑身颤抖，眼泪哗哗直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要害死她和孩子……”
“你口口声声爱我？若你爱我，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靳岚冷笑，“你的心比毒蛇还要恶毒，令人作呕。红豆远离你，是对的。我真庆幸，她早早的带着采采离开。否则也是与贺氏一个下场。你可知道，每天只是看你一眼，我就作呕想吐。”
方喜妹颤抖着，看着眼前满脸都是厌恶，疾言厉色的夫君，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他变了吗？
一直以来，他都温润尔雅。
对她虽没有感情，但也彬彬有礼。
不，他没变。
他只是善于隐藏。
从成亲那天起，他就对自己充满了厌恶。
但他隐藏的很好，他是靳家的继承人，孝顺长辈，规矩守礼。对她，也只是浮在面上的一丝丝责任罢了。
而如今，他不想忍了。
也就毫不客气的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是她自己看不清，始终不肯甘心。
以为那样出色的人，心里会有自己的位置。
怎么会呢。
自始至终，他的心里，只有卫红鸾那个美丽的女人。
容貌啊容貌。
即便夫君这样的人，需要的也只是一张漂亮的面孔。
一颗爱他的心，他不稀罕。
方喜妹绝望的哭泣。
靳岚松开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愤怒很快收敛，恢复了冷漠：“等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再看见你还在府里。”
说完他抬脚离开。
“夫君——”方喜妹叫了声。
但他头也不回。
方喜妹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莲莲迎上去，扶着她，焦急的问：“怎么样了，爹爹还是要送你走吗？”
方喜妹看见女儿，抱住她：“莲莲，你爹太狠心，太绝情……完全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我们走吧，娘带你离开这里。”
第二千六百五十一章 真让人心凉啊
莲莲身子僵了僵，低声说：“娘，我……不想走。”
方喜妹不敢置信：“莲莲，你不肯跟娘走？”
“不，我不是不想跟娘走，只是……”莲莲有些为难的垂下头，“娘也知道我的身子，时常需要御医的诊治，若去了乡下，可怎么办？再者，去了乡下，女儿将来……前程也就毁了。”
方喜妹怔怔看着她，这个自己挣命生下来，当作珍宝一样的女儿。
莲莲摇摇她：“娘，您别不说话，我真的很想跟您一起走的。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我……”
她哭起来。
方喜妹声音木木的：“你哭什么？”
“我好难受，我不知该怎么办。”莲莲抱住她，喃喃自语，“我好害怕，我不想死，还想活很多年……我想嫁给他，想每天都能看见他，待在他身边。如果去了乡下，我这辈子也没希望再见他了。我会受不了……娘，您最疼我，会懂的，对吗？”
方喜妹沉默很久，慢慢推开女儿，转身走进屋里。
莲莲跟过去，拉着她的袖子，哭着说：“娘，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方喜妹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放心，你不必跟我走。”
“什么？”
“你父亲不允许我带你走，我原本也没真的要带你走。毕竟你的病还需要这里的大夫。”
“娘……”莲莲哭着跪下，“您别这样，我跟您走吧，我不留下了。”
方喜妹低头看她一眼：“你比娘聪明，但愿，你能得偿所愿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女儿，进屋收拾东西。
下午，她带了些随身的东西，坐着马车离开了靳府。
莲莲追着马车哭。
方喜妹坐在马车里头，头也没回。
她为了这个女儿，呕心沥血，甚至去毒害贺氏。
最终落得个被撵出府的下落。
可这个女儿，却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去怎么接近太子，嫁给太子。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做娘的，去了乡下要怎么活。
真让人心凉啊。
……
马车看不见了，莲莲也就不追了。
她扶着小婢女的手，摇摇晃晃回去。
“二小姐，您别难过，总还能见的。”婢女安慰。
莲莲点点头，心想这个有些蠢笨的姨娘走了也好，省的总是拖后腿。她也可以借机去祖母那里住。
虽说是庶女，但被祖母教养大的，总是尊贵些。
出门的机会也多。
小婢女见她没说话，又叹气：“都是为了那个卫氏，姨娘才被送走。大爷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性子呢。”
莲莲没说话，但心里想，为什么要改呢。
父亲一辈子只爱卫氏才好，对她死心塌地的痴心，才不会再娶别人。
府里，也就不会再有别的哥儿小姐。
靳府所有人，都只能宠她一个了。
……
过了七夕，燥热逐渐退散，早晚开始有了凉意。
等宫里飘满了桂花香的时候，中秋节就近了。
中秋是大节，朝廷为此还要休沐三天。
民间过节，宫里也热热闹闹的准备中秋宫宴。
皇帝和两个公主，以及小二的生辰也都聚集在八月份，过完了这个给那个过，一整个月都热闹，都开心。
经过孟御医的精心看诊，北齐王妃肚子里的胎儿也稳了，且有很大可能是男孩。
第二千六百五十二章 母以子贵
诊脉判断男女，虽不是很靠谱，但以孟老御医的名声和医术，可信度还是很大的。
萧子良乐疯了。
就差把王妃当祖宗一样供着，每天寸步不离的陪着，伺候着，嘘寒问暖。
与从前那样不着四六的样子，天壤之别。
中秋宫宴上，他扶着楚氏进来，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给帝后行礼。
众目睽睽之下，弄的楚氏浑身不自在，低声对萧子良说：“王爷别这样，妾身这胎儿已经稳了，不至于如此。只是怀孕罢了，又不是病了。”
“那不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还活不活？”萧子良才不管周围有多少人。
楚氏无奈，求助似的看向云黛。
云黛笑道：“婉婉你身子不便，免礼吧。让萧子良代替你磕头。”
“好嘞！”
萧子良当即跪下，给帝后砰砰磕了两个头，然后乐滋滋的爬起来。
赵元璟道：“都免礼吧，过去坐着。”
萧子良谢恩后，扶着出楚氏，小心翼翼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两年国泰民安，百姓日子好过许多，宫里的宴席也就变得盛大热闹。
偌大的奉天殿中，坐满了宗亲王公贵族以及命妇内眷们。
太子，公主们和二皇子也在座，然后齐筱和靳姗这两个妃子，再往下便是亲王，郡王，以及有封位的勋贵和郡主县主等人。
座位距离帝后越近，这地位自然也就越尊贵。
宴席虽热闹，但气氛也有些微妙。
太子已经十三了，再过几个月满十四，在皇室来说，已经是能够大婚成亲的年纪。
虽说太子已经定下了靳家的嫡女为太子妃，没什么可争议的。但太子毕竟不是普通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
他还要有侧妃，良媛这些妃妾。
这都是各家势力可以竞争的位置。
这次宫宴，不少人都带来了自家年纪合适的最出色的嫡女，希望能够入帝后，或者是太子殿下的眼。
太子并不是非要大婚之后，才能有其他妃妾的。
当初皇帝做太子的时候，也是先有了侧妃，良媛等人，后来才娶了身子不好的太子妃。
至于能不能做太子妃，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毕竟在皇室，女人的位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肚子里能不能生出小皇子。
母以子贵这句话，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就说如今坐在上头那位皇后娘娘，当初若非早早的生了皇上的嫡长子，也不会有后面的顺风顺水，一路登上皇后宝座。
因此，即便太子已经定了太子妃，挤破头想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还是很多。
只可惜，不论是帝后，还是太子，对这件事都不怎么热衷。
自从定了太子妃后，就没有人提这些事了。就连按照惯例要安排的侍床宫女，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在云黛看来，一个男孩，十几岁就拥有侍奉床笫的宫女，像什么样子？
哪怕是二十来岁再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她是不急的。
赵元璟呢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他的心思更多在朝政上，以及陪伴皇后娘娘这件事。
第二千六百五十三章 二公主好凶
宴席中间，不少贵女都暗暗的朝太子那边打量。
太子无论是容貌，气度或者其他，都是佼佼者，让少女们钟意，也在所难免。
但很显然，太子对她们没有什么兴趣，一直在跟身边的伴读宋千墨说话。看也没有看这些贵女们一眼。
除了关注太子的年纪和纳妃这件事，另一个让气氛略微诡异的，便是楚王妃的身孕。
孟御医说是男胎，那就很大可能是。
这让坐在太子身侧的二皇子，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二皇子身后坐着他的伴读，周瑄。
这孩子比二皇子大两岁，是皇后选出来的几个伴读里头，二皇子自己挑的。周家的孩子，与周亦芷是表亲关系。
周家满门忠烈，大多是武将。
这周瑄也更偏武，但二皇子中意，云黛也就同意了。
他朝萧子良那边看了眼，低声对二皇子说：“二殿下，我也听说了有关北齐的胎记遗传的事情了。殿下手上的胎记与皇后娘娘一样，都是萧氏血脉纯粹的象征。那北齐王的血脉稀薄，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北齐百姓不会承认他的。”
二皇子摇头：“这种场合，不要说这些。不管做不做北齐王，萧子良终归是我舅舅，他有自己的子嗣，也是好事。”
“那殿下……”
“我虽不是太子，但也是父皇的嫡子，除了北齐，难道就没有可分封的封地不成？”
“话虽如此，哪一块封地能比得上北齐？”周瑄低声说，“要知道，北齐的国土面积，与咱们大周相当。百姓的数量也不少，若能继承北齐，将来大有可为……”
“行了，闭嘴吧。”
“是。”周瑄不再言语。
“小二，你们嘀咕什么？”幼儿不知什么时候过去，弹了下二皇子的脑门，“你可不要带着周家小子调皮捣蛋，母后知道可饶不了你们。”
二皇子揉脑门：“二姐，我都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弹我。”
“哟，小家伙也长大了啊，等你比姐姐高再说吧！”幼儿哼了声，把他桌上的一壶果酒提走了。
“二姐，那是我的——”
“小孩子不许喝酒！还有你，周家小子，不要跟着小二胡闹。母后是不许小孩子喝酒的。若使坏，皮揭了你们的！”幼儿瞪他一眼，拿着酒走了。
周瑄小声说：“二公主好凶。”
小二揉着脑门，无奈道：“宫里就这两个姑奶奶，再凶能怎么办，宠着呗。”
两个公主坐在帝后下首，把采采也拉了过去坐。
采采有些抗拒：“我坐这里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你好歹也是母后的义女，跟我们坐一起是应该的。”浅儿笑道，“何况，再过两年，你也该嫁到宫里了。”
采采朝对面太子的方向看了眼，未免有点窘迫：“娘娘说，这件事不急，等我过了十六不迟。还有好几年。”
“话虽如此，太子哥哥比你年纪大呢。”幼儿端着一杯果露喝，虽只是果酒，脸颊也露出了几分酡红，“母后当年十四岁便生了太子哥哥。”
第二千六百五十四章 亲如母女
浅儿摇头：“那也不是母后的意愿。”
幼儿颔首：“是哦。母后说，女儿家生产太早并不是好事，危险哦。还是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合适。反正我，我不到十八岁，是绝不会成亲的。”
采采抿嘴笑：“公主们身份高贵，又深受皇上宠爱，正是该在宫里多留几年的。”
她说着，朝某个方向看了眼，神色略微黯然。
浅儿和幼儿对视一眼。
都是一起长大的，采采虽大多时候安静温顺，但她们也还是知道她的心思。
她很早跟着母亲离开靳家，与父亲也是聚少离多。
想要父亲的陪伴，也是难得。
作为一个女儿，谁不希望父亲母亲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虽然从没有说出来过，但她们知道，采采心里还是盼望着有一天，母亲能够再跟父亲和好如初的。
只可惜，这个愿望快要落空了。
她们都听说，红姨和思华年走得很近，似乎还传出了要成亲的意思。
幼儿拍拍采采的手：“别难过，就算不能回靳家，宫里也是你的家啊。父皇和母后也是你的爹娘。”
采采收回视线，弯唇笑道：“难过也说不上，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说起来，这也不是坏事。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看着也是心疼。她若真的喜欢思御医，将来有个伴，我也能放心些。”
浅儿说：“采采你真懂事。”
“将心比心嘛。”采采笑道，“我小时候不懂事，也有过埋怨的。但后来跟着皇后娘娘，娘娘教会我很多道理。大人有大人的苦楚，我们做晚辈的，不该干涉，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幼儿笑嘻嘻道：“我发现，在采采心里，母后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比我们两个还要崇拜母后啊。”
采采小脸一红：“皇后娘娘是世上最聪明的人，自然说的都是对的。”
幼儿哈哈笑起来：“这是好事，总是听外头谁家的婆媳处的不好。看来以后宫里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毕竟你们这对婆媳，是真的如母女。”
采采俏脸更红，低头喝茶。
自从订婚后，她们两个总爱取笑自己，采采虽窘迫，却并不反感。反而心里暖暖的，觉得这是她们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的表现。
筵席过半，皓月当空，就有些寒浸浸的，好些身子弱的和内眷贵女有些撑不住，想要提前告退。
帝后都不是刻薄的人，让各人进退自由决定。
云黛穿着厚重的凤冠凤袍，端坐在赵元璟身边，捧着一盏琉璃杯，杯子里是宝石般的葡萄果酒。
她喝了两杯了，入口醇甜，很喜欢。
这批酒是蜜豆领着一帮小宫女酿制的。
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很得在场的内眷贵女们喜欢。
云黛摇了摇杯中酒，低声说：“外祖父走后，就没有人陪我一起酿葡萄酒了啊。”
一只修长手覆在她手背上。
云黛抬头，看向赵元璟。
赵元璟说道：“只要你想，以后每年秋天，朕都陪你去摘葡萄，酿酒。”
第二千六百五十五章 朕可以天天这么甜
云黛笑道：“这种事，等我们老了以后再去做吧。我倒也不是多喜欢酿酒，只是陪外祖父。”
赵元璟知道，她想念老侯爷了。
每年中秋，秋天，都是她们祖孙两个相聚喝酒，下棋的好时光。
只可惜，那样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老人家爽朗的笑声，下棋输了耍赖的咆哮声。
赵元璟轻轻揽住云黛肩膀，柔声说：“朕不知能不能陪你终老，但是没关系，等过几年晏儿大婚后，朕便传位于他。朕陪你去清清静静的地方住，种一大片葡萄。”
云黛回眸看他：“晏儿何时大婚？”
“晏儿快十四了，再历练个两三年，也就行了。”赵元璟笑道，“三年，可好？三年后，让晏儿和采采成婚，朕便传位于他。”
云黛问：“你舍得吗？”
“这世间若有朕舍不得的，也唯有皇后一人。”
“今晚忽然这么甜？”
“只要黛儿愿意听，朕可以天天这么甜。”赵元璟抬手抚摸她脸颊，“近来朕偶尔会觉得有些累。也许是真的有些厌倦了当皇帝的生活。”
云黛怔了下，把脸朝他掌心靠了靠，没说话。
她觉得，赵元璟不是厌倦做皇帝了，而是身子不适的缘故，对于习惯勤勉的他来说，力不从心了。
但她没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只笑道：“看来，我只要期盼着晏儿成婚就行了。不过，晏儿成婚后，还有三个小的呢。你能放心不管？”
“朕只是退位，又不是撒手走了。公主们和小二的婚事，还是要关心的。”赵元璟笑道，“两个公主不必说，在朕眼里，根本没有能配得上她们的男人。至于小二……小二是皇子，娶亲倒在其次，朕还是希望他能继承北齐。”
云黛道：“你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小二好歹是你亲儿子，让他做北齐王，有什么不可？你若是为北齐百姓着想，还是让北齐彻底通入大周的好。”赵元璟说道。
云黛道：“你这是歧视，认定了萧氏后人都没出息。何况现在楚氏即将诞下北齐世子，你还有什么可想的。”
“朕知道你的心思。还是偏向着萧子业。”
“其实，也不全是。我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私心。”云黛扫了眼太子和二皇子的位置，低声说道，“晏儿是太子，若让小二继承了北齐王的位置。他们兄弟二人，会不会有争斗的那天？”
赵元璟讶然：“你还担心这种事？”
“自古以来，这皇室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北齐内战后虽然消耗了很多国力，但实话说，只要稍微发展起来，就不比大周弱。你做了皇帝后，能允许自己的兄弟占据那么大一块封地吗？能允许他与自己实力相当吗？”
赵元璟果然有些在意起来。
他蹙眉道：“晏儿和小二，毕竟是亲兄弟俩，一直以来感情深厚。不会的。”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总是心里不安。”云黛有些烦恼，“小二这性子，与其他几个孩子不同，十分要强。把他扔到那么远的北齐去，你就真的放心？”
第二千六百五十六章 且喜人间好时节
这的确是应该要担忧的问题。
小二才这么小，就如此好强，知道徐阁老要刺杀思华年，不仅默认，还能在母后面前掩饰的完全不知道。
这份隐忍和定力，岂是一个寻常**岁的孩子能有的。
云黛有时候看着小二稚嫩的小脸，想想这些事，后心未免有些发凉。
晏儿和两个女孩儿就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因此，皇帝和朝中大臣越是要支持小二做北齐王，云黛心里就越不自在，越是抗拒反对。
赵元璟道：“朕明白你的担忧，如今萧子良即将有嫡子，这北齐王的位置自然也就与小二无缘了。过两年等他大一点，朕会另外册封他为王，给他一块封地，让他能够尊享荣华富贵，但不能拥有与晏儿对抗的力量。”
云黛点头：“这样最好了。”
她朝殿中看了眼，走了一些人，但大部分人都不敢走。
毕竟帝后还在呢。
夜已经深了，除了晏儿还端坐着，神色如常。
其余几个孩子都开始瞌睡起来，时不时打哈欠。
尤其安好，因为有腿疾，很少动弹，身子比不上其余几个孩子强壮，又没什么人理会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瞧着怪可怜的。
云黛吩咐保兴：“你去叫他们散去，各自跟着的人好生伺候回去睡觉。”
保兴颔首，转身去了。
晏儿立即起身，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父皇母后行礼，跪安。
赵元璟道：“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这时节，正好……都散了吧。”
他摆了摆手。
众人忙都起身，齐齐跪下，退席离开。
赵元璟牵着云黛的手，站起身，笑道：“朕还有几本要紧的折子看。”
“皇上，这么晚了。”
“无妨。”赵元璟抚摸了下她的脸庞，“朕送你回凤仪宫。”
“不用，我去看看几个孩子。”云黛叫来刘德全，“送皇上回去吧。你看着皇上，不许熬夜，早些休息。”
赵元璟离开后，云黛把晏儿叫住问了问，又分明摸摸几个孩子的脸和头，除了小二被禁止喝酒，两个公主和采采，还有侯府的几个孩子，都喝的脸颊发热。
云黛叫人好好送他们回去。
她转身，看了眼空了的奉天殿，仿佛之前的繁华热闹，只是一场梦。
不知为何，虽是中秋佳节，在意的人也都在身边，她心里却只觉得凄凉孤寂。
她抬头，看向天空。
一轮孤月，身边一颗星子也无。
保兴陪在她身边，轻声说：“娘娘，奴才送你回去歇着。”
云黛道：“我没有睡意，想再走走。保兴，刚才我看安好那孩子好像闷闷的，一个人坐轮椅走了，身边也没个人。你跟着去看看。”
保兴道：“来的时候，奴才看见有婢女跟着的，许是先出去备马车了。”
云黛摇头：“我说让孙氏陪她来，孙氏总是不肯。”
“孙氏出身屠户人家，自觉粗鄙，不敢踏足这里，也是有的。只可怜了顾大小姐。这满殿的公子贵女，除了咱们的太子殿下和公主宽厚，照顾她，竟无人肯与她多说一句话。”
第二千六百五十七章 他会不会有些孤单
“是啊。我本意让她多出门交际，别总闷在家里。但这孩子太沉闷敏感。”
“将来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不知如何呢。”保兴低声说，“奴才觉得，再过几年，给她定个好人家，远远的嫁出去才合适。”
云黛看他一眼。
保兴垂首：“奴才多嘴了。”
“你一心的为我着想，我知道。”云黛笑道，“但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难道还担心安好长大了知道自己身世后，心生怨恨吗？”
保兴垂下眼帘，低声说：“只要有一丝威胁娘娘的可能，奴才觉得，都不该留这等隐患。”
“你说的是对的。”云黛抬手折下一支桂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香气醉人。
许久后，她轻声说：“至少目前为止，安好都是个好孩子。我不可能为了不可知的未来，而对付一个天生残疾的可怜孩子。顾云湘虽可恨，但她是为了救晏儿而死，我既然答应她，就会照顾安好。至于以后……不管将来如何，我做事做人，但求无愧于心。”
保兴抬眸，朝她看了眼。
月色倾斜在皇后娘娘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似乎在发光。
保兴怔了下，轻轻垂下眼帘。
云黛笑道：“保兴，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啊。”
保兴也笑：“是的。奴才这就去看看。”
云黛点点头，看着保兴走远。
她独自留在原地，被馥郁的桂花香味包围，只觉今夜月色好，风儿好，处处都好。
她干脆找了个可以闻见桂花香，看见月亮的廊子坐下，又问路过的小宫女要了壶果酒，对着月亮，自斟自酌。
“娘娘怎么一个人坐这里？”齐筱走过来，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
云黛屈起一条腿，把脚搁在身下的廊子长条凳上，靠着柱子，自在的坐着，笑眯眯道：“赏月啊。”
“妾身陪您。”
“不用，我一个人清静的坐一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那，娘娘别喝太多了，我去叫青衣来候着。”
“去吧去吧。”
云黛摆摆手，端着琉璃杯，喝了一口，觉得甚是畅快。
喝完一杯，她又倒一杯，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笑道：“你怎么又来了，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脚步微顿。
一道凉凉的，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本王来过吗？”
云黛回头，看见赵纾。
他裹着一件黑色披风，站在桂影婆娑下，莹玉般面孔，若隐若现。看样子是准备出宫，路过这里。
刚才的筵席上，他坐在小二身边，除了与皇帝说了几句话，一直很安静。
当然这是云黛的观感，在其余人看来，应该就是冷漠高冷。
一般人是不敢随意与他搭话的。
云黛看他安静坐着的样子，会在心里想，他会不会有些孤单。
她笑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齐筱，她刚才啰嗦了一通。”
“她是关心你。”
“我知道。”云黛转向他那边坐，“王爷怎么还没出宫？”
“正要走。”赵纾抬脚走过来，看见她身边放着酒壶，手里还捏着酒杯，“刚才还没喝够？这会子一个人躲到这里偷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