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四百三十一章 把我也吓死了
刘德全抬手轻拍自己的脸，笑道：“哎哟我的小爷哎，您这是对皇上的一片孝心，老奴怎么敢说这话。什么牵不牵连的，这不是折煞老奴吗？皇上好，奴才们也好啊。”
“既如此，快去取来。悄悄儿的，别让父皇母后听见，让他们安安生生的吃顿饭。”
“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取来。”
刘德全遮遮掩掩的，领着个小太监，抱着一大摞折子过去。
云黛夹一块鱼肉放在赵元璟碗里，悄声笑道：“刘德全又做什么鬼呢。这个老货，对晏儿倒是言听计从的。”
“朕看见了。”赵元璟笑道，“咱们不管他，安生吃饭，吃完了再过去瞧瞧。”
帝后两个面对面坐着，说笑着用过晚膳。
吃过饭后，赵元璟道：“这一天还不知那些老臣要闹成什么样子。”
“你还说呢，我差点没给他们吃了。”云黛娇嗔，“那些阁老相爷也就罢了，好歹劳苦功高的。可郝志祥那帮言官，简直能把人气死，胡搅蛮缠的。”
赵元璟失笑。
他天天与他们打交道，岂能不知。
他都能想象的出来，被老臣言官围着的皇后，是一幅什么神情。
“朕明儿早朝，给你出口气。”
“还是罢了，别让他们憋屈了，不然又给我编出来什么惑君的妖后这番话来。”云黛捧了杯茶给他，“以前年轻也就算了，我不在意这些。如今孩子们渐渐大了，懂事了。再听他们母后被传做妖后，面上如何过得去？”
“你也长大了。”赵元璟捏捏她耳朵，“以前那般娇纵的小姑娘，怼天怼地的，把言官吊着打，如今也学着为孩子们着想了。”
云黛握住他手指，悄声：“晏儿在那边呢。”
赵元璟问：“那你是怎么应付他们的？”
“依着我的性子，恨不得叫人把他们都打出去才好。后来是秦王与靳岚两个来了，一唱一和的，软硬兼施，连哄带骗的把他们给弄走了。”云黛摇头，“你是皇帝，一举一动牵扯万千人心。今儿……”
她声音低了下去：“把我也吓死了。”
赵元璟握住她手：“黛儿，朕原想着能护着你一世，陪你一生。但世事无常。将来纵然不能，你也不要伤心。你这般聪慧，没了朕，也一样能管好一切。”
“不要说这些。”云黛垂下头，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低声说，“若你没了，我也不能独活。总之，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赵元璟怔住。
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低估了自己在云黛心中的位置。
“黛儿……”
“咱们去看看晏儿做什么呢，好不好？”云黛截断他，不让他再说这件事。
赵元璟被她拉起来，也就不说了。
今天自己当着她的面吐血，怕是把她吓坏了。
以前她答应的好好的，那是没有切身的感受到。
今天她吓着了，往后再说这件事，她大概也不肯在听了。
赵元璟其实并不怕死，只是一想到要留下她一个人，不知她要如何的哭泣痛苦和孤单，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第二千四百三十二章 儿臣知错了
帝后两个放轻脚步，走到屏风边，朝晏儿看。
之间他独自坐在案几后面，桌边，手边都是奏疏折子，他正认真看着一本折子，侧颜专注。
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极为稳重可靠，帝后两个看着，欣慰之余，也觉得心疼。
云黛悄声说：“刘德全那老货，怕是把今儿的折子都搬过去了。”
“得有一百多本呢。这得看到后半夜去。”
“他还小，还在长身体，绝对不能熬夜。”云黛轻声说，“但若是不叫他看，他大概也不肯。皇上，我能看吗？”
她的气吹拂在赵元璟脸颊，赵元璟微微侧脸，唇几乎靠在她脸上。
他轻笑道：“皇后从前也不是没看过，今儿倒规矩起来了。”
“我可是做母后的人了。”
云黛斜睨他一眼，抬脚走过去。
晏儿抬头，看见父皇母后，忙起身。
云黛背着手走过去，笑道：“晏儿，刚才我好像听见你父皇说，只给你二十本折子的。你这里……莫不是因为我不识数？”
晏儿忙道：“儿臣知错。”
赵元璟走过来，说道：“晏儿，朕知道你想为父皇分忧的心情，但你年纪还小，不宜过度劳累。看完了二十本便回去吧。”
晏儿道：“儿臣已经长大了，作为太子，理应为父皇母后分担。熬一晚上不算什么。”
“不行。”云黛断然反对，“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体好就这般不在意。你看看你父皇，就是儿时落下的病根儿，如今……总之，小孩子就该好好睡觉吃饭，不要想着做大人做的事情。看完了就回去。”
赵元璟吩咐：“刘德全，把余下的折子拿回去。你这老货，以后再没规矩，朕先扒了你的皮。”
刘德全苦着脸，上前跟太子请罪后，把折子又抱了回去。
晏儿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神色显然不甘。
那二十本折子，他早看完了。
云黛道：“晏儿，你回东宫去。”
晏儿站着没动。
想到要让病着的父皇看折子，自己却回去睡大觉，他如何睡得着。
云黛板起脸：“你如今大了，做了太子，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将来你若做了皇帝，眼里还有我们吗？”
这话就严重了。
晏儿至纯至孝之人，如何能听得。
他忙跪下：“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了。”
云黛不说话。
母子俩的关系向来亲密，如今却到了吵嘴生气的地步，晏儿知道自己惹母后生气了，心里不好受，很后悔。
赵元璟道：“不要惹你母后生气，否则谁也过不好。去吧，将来多的是你看折子的时候，不在乎这几年。”
晏儿没法子，只得起身退下。
赵元璟拉着云黛坐下，道：“行啦，晏儿也是孝顺，你又何必跟他生气。他回去后大概也睡不好了。”
云黛气道：“做了太子是什么了不得事儿，身体也不管不顾了，熬夜看折子，将来弄坏了身体，吃苦受罪的是谁？”
赵元璟愣住。
她这话，明着是跟晏儿置气，事实上，是在说他吧？
第二千四百三十三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云黛越说越气，看着这堆折子就越发不顺眼。
看看看，看个屁。
她劈手从刘德全怀里把折子抢过来，噔噔噔走出去，随手扔到了门外，说道：“今天谁也不看了，都睡觉！”
哗啦啦折子散了一地，不少还落到了道旁的积雪中。
刘德全惊呆了。
历朝历代至今，敢这么做的，皇后娘娘这是独一份儿啊。
赵元璟张了张嘴。
他如今也是被她磨的没脾气了。
谁叫自己贱得慌，非要喜欢这么个任性的女人。
不但不能生气，还得温柔轻语的哄着。
“不看就不看，你还扔了作甚。外头还有雪呢，若是把折子浸湿了，还怎么看？”
“少看一天，这天塌不下来！”
“若是言官那些口水折子，也便罢了。可里头还有不少地方官吏上的折子，若是不及时处理，遭殃的都是百姓罢了。”
没想到云黛听了，不但没有被说服，反而越发恼怒：“朝廷养着那么多官员，每年发放几百万的俸禄，都是喂狗的吗？皇帝一天不看折子，那些地方官就管不了事了？既如此，就干脆别干了！”
赵元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云黛看他一眼。
赵元璟道：“地方官吏数量过多，做事效率却低，也的确是个问题。”
云黛问：“皇上打算整顿吏治了？”
都说天高皇帝远，京官在眼皮子底下，好管。
可那些天南海北的地方官，就很难管了。
中饱私囊，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哪怕是再英明的帝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但若要国家长久下去，总是要整治的。
“按照朕的计划，这五年先尽量发展农耕和商业，恢复大周和北齐的繁荣为要紧。等国泰民安之后，再着手整治官吏。只是，计划是好的，就怕朕等不到那个时候。”
他摇头。
治理国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步一步要稳打稳扎。
他倒是不急，可是时间不等人。
帝后两个相对安静了会，云黛说道：“所以说，你还是得先好好休息，若把身子彻底熬坏，你还拿什么去整顿吏治？今天我既然不许晏儿看折子，也就不可能让你看。”
赵元璟道：“朕就捡要紧的看一会。刘德全，你去把折子捡回来。”
“你敢去?”云黛瞪了眼刘德全。
刘德全扑通跪下，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好生为难。
哎，干脆叫他滚出去算了。
赵元璟挥手叫他出去，刘德全开心的跑开。
“黛儿，朕就看……”
“睡觉。”
云黛拉着他的衣襟，与他来到床边，勾住他脖子，与他一道躺到床上，“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
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淡淡香味钻入鼻孔，赵元璟心神微动，看着她娇美容颜，什么折子，什么国家大事，早就抛到了脑后。
外面冰天雪地，案旁全都是忧国忧民。
岂有这鸳鸯帐中的芙蓉暖香来的舒坦？
拥着娇软人儿沉入睡眠的那一瞬间，赵元璟在心里想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千四百三十四章 雪夜，烤红薯
温软的被窝中，云黛睁开眼，听了会赵元璟均匀的呼吸声。
被子里很温暖，身边男人的身子，也很暖和。
暖的她不舍得离开。
外面，好像又下雪了，能够隐约听见窗边枝叶被压弯折断的声音。
云黛把赵元璟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拿来，从被子里钻出来，披上斗篷，来到外间。
青衣立即醒来，忙过来问：“娘娘是口渴吗要茶？”
云黛摇头：“外面又下雪了，你把衣服穿暖点，陪我去外头。”
青衣道：“奴婢穿的暖着呢。倒是主子您，怎么也没穿袄子。您等一会。”
她回去拿了件对襟袄来，给云黛穿上，又裹上斗篷，这才问：“这么晚了，娘娘出去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
“娘娘慢点。”青衣忙提了盏灯笼跟在后面。
果然下雪了。
散落在地上的折子都落了层薄雪。
云黛弯腰捡起一本，抱怨道：“刘德全这家伙，不该他殷勤的时候，他跑的比谁都欢。该勤快的时候倒见不着他的影子了。”
青衣明白了娘娘想做什么，忙过去蹲下一起把折子捡起来，抿嘴笑道：“娘娘自己骂着不许叫人去捡，如今倒又恼了，刘公公也挺冤屈的。”
“谁还没个口是心非的时候。”
云黛哼了声，把折子捡起来，打开瞅了瞅，好在雪才下，没怎么把折子弄湿。
主仆两个蹲在地上，把一百来个折子都捡起来，抱着回到殿中，头上身上都落了一层的雪。
“娘娘快喝热茶，别着凉了。”
“你也喝。”云黛与她笑着把折子放下，“青衣，识字吗？”
“娘娘还不知道吗，认识倒是认识，别的就不能了。”
“认识就行，来与我一道看看折子。把要紧的都放到这里来，言官的那些弹劾废话，全都拿扔了。”
青衣虽然稳重，也有顽皮的时候，闻言就拍手笑道：“奴婢早就看不惯那些言官了。动不动就弹劾这个，批评那个的。全天下就没有能入他们眼的，连娘娘这样的人，都被他们说成了妖后。呸。”
“那就别手软。”
主仆两个相视而笑，一本一本翻开折子。
有用的留下，云黛看过后，再筛选最要紧的留下，不那么要紧的，则分到一边去。
至于青衣，凡是告状的，谩骂的，弹劾的，拍马屁的，这类折子全都在她手里，等着待会一起拿去炭盆烧了，起码还能增光添热呢。
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主仆两个就把一百多本折子整理完了。
倒有一半都是废话。
至少在云黛和青衣看来，是这样。
真正需要皇帝亲自过目批阅的，也就十来本。
云黛把这几本放到赵元璟桌上，次要的准备留给晏儿，做第二天的功课。今晚没让他看，大概要不高兴呢。
至于废话折子……
云黛看了眼炭盆，问青衣：“饿不饿？”
“原没觉得，娘娘问了，倒真有点儿。”
“咱们烤红薯吃。”
云黛果然去弄来两个红薯，放到炭盆里。
青衣在旁，用废话折子给炭盆添火。
主仆两个竟真的把折子烧了，用来烤红薯吃。
第二千四百三十五章 仙女儿
后来据传闻，腊月初一的那天晚上，承乾宫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被不少人传为天降异象，是国运昌隆的体现。
这些以讹传讹，反正不是坏事，赵元璟是不会理会的。
反正他第二天起来，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就看见桌边整整齐齐摆着十二本奏疏，打开来看，都是地方上呈上来的要紧事。
甚至还有娟秀小楷标注了重点。
一看就是云黛的笔迹。
赵元璟又是吃惊，又是感动。
十来本，又标注过了，很快浏览完，至于其他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问刘德全，刘德全也说不知道，但依稀在梦中闻见了漫天香味。
他觉得，也许是仙女儿来了把那些折子收走了。
“滚一边去，什么仙女……”赵元璟瞪他一眼，低头看见折子里秀气的字迹，自言自语道，“若说仙女儿，倒的确是有。但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在朕身边。”
用过早膳，就要上早朝。
早朝前，还得喝明敏开的药。
每次吃了调整后的药方子，他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区别，该上的早朝，还是要上的。
早朝头一件事，是讨论昨天的那些折子的内容。
若是皇帝偷懒不看折子，早朝回答不出臣子们的问题，难免要背上一个懈怠的罪名。
赵元璟从未如昨天那般偷懒过，虽说抱着温香软玉的并不觉得后悔，但面对着群臣，难免有点儿心虚的。
谁知今天臣子们问的问题，他竟都看过。
就是早起桌边折子上备注的那些重点。
轻松应对了臣子们的问题，臣子们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皇上昨儿病了，还把折子都看了，这样勤奋的明君，去哪儿找？
散朝后，臣子们都是热泪盈眶着回去的。
秦王跟到御书房，说道：“元璟，你病着呢，还是养身子要紧。不要熬夜看折子。”
赵元璟笑道：“没事，朕有仙女儿帮忙。”
“仙女？”
“小皇叔看看这个。”赵元璟随手递过去一本折子。
赵纾接过来打开，看见折子后面，用朱红色笔，备注了许多，是端正秀气的小楷。
赵纾还是认得这字迹的。
看着这些字，他几乎可以看见云黛深夜坐在桌前，提笔拧眉，认真写字的模样。
赵元璟道：“昨晚皇后很是闹了一通，把折子全扔了，不许朕看。没想到她自己倒半夜起来，把折子都看了。还把要紧的选出来给。”
赵纾沉默片刻，道：“皇后娘娘一片拳拳之心，令人敬佩。”
赵元璟微微笑道：“皇后这样能干，即便没有朕，她也足以独当一面了。”
赵纾皱眉，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元璟却已经不再说此事，转而问：“小皇叔可查到陆一平的下落？”
“臣过来，正要说此事。昨天臣连夜审问了庄云舒，得到了几个线索，彻夜追查，果然在京都的茂昌珠宝店里，抓到了他。”
“哦？”赵元璟有些意外，“陆一平竟藏在京都？”
“是的。我已经把人绑了，如今关在刑部牢房中，要如何发落，还得皇上做主。”
“朕可做不了这个主，得交给皇后。”赵元璟道，“她心里憋着那口气，还没出呢。刘德全，你去请皇后过来。”
第二千四百三十六章 折腾了半宿
刘德全到凤仪宫传的时候，云黛正睡觉。
她和青衣在承乾殿忙到半夜，又吃了红薯，直到天亮才睡着。
幼儿和浅儿正坐在外间，拿着一副拼图玩。
她们早上过来给母后请安，得知母后还在睡，没敢去打搅，就在外间等着。
看见刘德全来，浅儿忙道：“刘公公且慢，母后昨儿累了，还睡着呢。”
刘德全笑道：“既如此，奴才回去给皇上复命。”
“有要紧事吗？”幼儿问。
“要不要紧的，奴才也不大懂。好像是秦王殿下抓了什么人来，要皇后娘娘去见的。”刘德全说道。
浅儿道：“刘公公且回吧，待会母后醒了，我们会告诉母后。”
“那就有劳二位殿下了，老奴告退。”
刘德全躬身行了礼，慢慢退出去。
他回去后，把这事禀了。
听说云黛还在睡觉，赵元璟笑道：“昨儿折腾了半宿，这会子起不来了。”
他这话吧，有歧义。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在床上折腾。
看赵纾的神情，显然也是想歪了，但他心里知道，如今皇帝病着，皇后不大可能跟他那样折腾。
他轻咳一声，道：“既如此，就等皇后睡醒了，再把人提出来吧。若没有旁的事，臣就退下了。”
云黛睡到晌午才起。
外面雪还下着。
京都就是这么个气候，入冬后雪多的不行，一场接着一场，要下到来年的二月份。
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云黛也习惯了。
两个小公主每天都有各种功课，等不及已经回去了。
说是过了晌午再来。
云黛起来后，有些懒洋洋的，先裹着斗篷站在门口看了会雪。直到听说秦王已经抓住了陆一平，这才精神起来，赶紧让青衣给自己梳头更衣。
她换了身赤青对襟袄裙，黄色镶毛领比甲，脚踩麂皮靴子，又裹着了件孔雀毛斗篷。
别的也倒罢了，这斗篷是用孔雀毛织的，流光溢彩，华美异常。
这还是去年云黛生辰的时候，赵元璟特意寻来孔雀毛，命尚衣局的齐筱领着宫女们，耗时三个月时间做出来的。
如此耗费人力财力的奢侈物，云黛也觉得浪费，但是赵元璟一片心意，况且也不是天天弄。云黛也就收下了。
虽说收了，这般奢华昂贵的东西，她也不怎么舍得穿，一直搁着。
今儿青衣翻出来，云黛看着大雪喜欢，便穿上了。
为了搭配这件孔雀毛斗篷，青衣特意给云黛梳了个别致的发型。
长发底下编成一圈，绕在头上，头帘也都编成细细的小辫子，总结到一起，用小巧的珍珠花冠束住。
梳妆完了，镜子里的人，通身流光溢彩，脸庞莹白，乌发上珍珠流苏轻轻摇曳，好似落雪在了发间。
“娘娘真好看。”蜜豆和其余几个小宫婢笑着说。
云黛转了转身，笑道：“难得用心打扮一回，看着心情也好。”
用过早点后，她捧着一只小手炉，踩着雪去了承乾殿。
赵元璟正坐在炭盆边上喝药。
第二千四百三十七章 爷是夸你好看
云黛进去的时候，看见赵元璟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还在翻看一叠账本之类的书册。
刘德全轻声提醒他：“爷，娘娘来了。”
赵元璟抬头，看见云黛，顿觉眼前一亮，屋子里也似乎亮堂了几分。
“好看。”赵元璟的眼眸中，全都是欣赏和惊艳，“到今儿，朕才真正的懂得那句蓬荜生辉的意思。”
云黛笑盈盈走过去，说道：“皇上这里既不是寒门，也不是贱地，何来的蓬荜？”
“爷是夸你好看。”
“是我好看，还是这孔雀毛的斗篷好看？”
“自然是黛儿好看。若没有美人，这衣服再好，不过是件死物，有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越发会说话哄人高兴了。”云黛蹲到他面前，歪头看他面前的书册，问：“看什么呢？”
赵元璟笑道：“年底了，看各地呈收上来的赋税条目。”
国库的收入大头，都是靠每年的徭役赋税。
自然是要重视的。
头几年，为了减轻百姓负担，赵元璟下令减免各种赋税。尤其北齐那边，几乎完全不收税，却还要朝廷拨大量款项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国库收入总是捉襟见肘的缘故。
赵元璟点了点账册，说道：“这几年减轻赋税，虽说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但朝廷的压力却很大。宫里向来省检，你们母子几个跟着朕，也没过什么富贵日子。”
他看着她身上的孔雀毛斗篷，叹道：“你啊好歹是六宫皇后，给你这么一件衣服，你都觉得过于奢华。若是先帝时期，别说皇后，便是最低等级的小嫔妃，父皇说赏也就赏了，从不在意什么价钱。”
屋里燃着炭盆很暖，云黛把斗篷解下来，递给刘德全，让他挂起来。
云黛笑道：“做皇后就得过奢靡无度的日子吗？若是那般，怎么还有你送我孔雀毛斗篷的惊喜呢？纵然你是皇帝，我是皇后，终究只是寻常人，也还是要一日三餐过寻常日子的。”
她这话说的平淡，却叫人听着感动。
赵元璟笑道：“这几年百姓的日子也缓和起来了，朕想着，过了年就逐渐恢复对北齐的征税。这样一来，也就不必再从你的云记拿银子填补窟窿了。”
“钱对我来说，若没有实际用处，也就是个数字。”云黛说道，“我看重云记，不仅因为能赚钱，还因为云记可以提高咱们大周的科技水平和生产力。促使大周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发展。”
赵元璟有时听不大懂她嘴里蹦出来的词汇，但他极少追问。
有时候，他脑中也会偶尔闪过对她懂得这么多的疑问。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从未想过去质疑或者询问什么。
不论她是怎么懂得这么多，于他而言，都没关系。
不管什么样的她，他都全盘接受。
云黛见他没说话，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说多了。
她蹭到他身边坐着，笑道：“药喝完了吗？”
“喝完了。”赵元璟随手把药碗递给一旁侍立的宫婢。
第二千四百三十八章 朕又不是没给你跪过
宫婢奉上清水，漱口后，又洗过手，用好几块丝缎巾子擦干净手，这才算完。
从前云黛看着他这样，总觉得他有洁癖。
时间久了，才知道他并非洁癖，那是人家从小养成的习惯。
云黛自己是没这些习惯的，但两个皇子，两个公主的生活习惯，与赵元璟几乎是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都是被嬷嬷们照着传下来的宫规教导出来的。
云黛凑过去，在他白皙俊脸亲了下，笑问：“昨晚睡的好不好？”
温软的唇拂过，赵元璟心里跳了跳，但面上却镇定，扭头看她：“昨儿朕抱着你睡的挺好，但不知为何，早晨醒来，被子里却空空的，人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云黛道：“你猜？”
“朕还用猜？”赵元璟哼了声，“不许朕看折子，你自己倒半夜起来去捡，何苦来哉？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云黛笑嘻嘻道：“是我僭越了，擅自看了陛下的折子。不过，我的小作文写的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赵元璟气愤，“朕看了你挑选出来的几本折子，又看了备注，竟轻松应对了那帮大臣。黛儿你……”
他叹气。
云黛道：“您这是夸我呢，还是要作甚？”
赵元璟道：“朕真想把门下省的那帮人给踹了，只留黛儿一个足矣。”
云黛笑道：“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比较擅长归纳总结。”
赵元璟笑道：“你这么能干，将来也可教教晏儿。这孩子心眼太实，远远比不上你的灵动活泛。”
“我为什么要教他，他是太子，如今跟着你在御书房做事。要教也是你亲自教。”
“他是太子，不也是你的亲儿子嘛。”
“我只管他生活上好不好，至于前朝之事，我不管。这是你的责任，别想推给我。你若不负责，将来养出个昏庸的皇帝，那也是你的责任。”
赵元璟失笑：“朕不过是喜爱你心思灵巧，想着你教教晏儿，你就说这么多。”
“我不想教晏儿。”
“那你想教谁？”
“我可以教你。”云黛往他身边蹭了蹭，低声说，“若你叫我一声师父，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可以倾囊相授的。”
赵元璟用手掌摩挲她柔软脸颊，笑道：“要朕下跪磕头，你胆子不小。朕想知道，你要怎么传授朕呢？”
他靠近她脸颊，在她脸颊细密的亲了几下，“朕又不是没给你跪过，莫非你竟忘了不成。”
“……”
云黛哈哈干笑两声企图缓解尴尬，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他所说的“下跪”场景。
那倒是……
真的跪了。
原说的是师徒之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入了不可描述的场景？
云黛坐直身子，说道：“其实也不是我多么聪明，只是快速浏览归纳总结重点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以后你看不了的折子，我可以帮忙。”
赵元璟道：“这也不是不行。但朕得问一句，为何一百多本折子，最后只剩下十来本？你是一边看，一边扔的吗？”
第二千四百三十九章 等着卿卿
云黛笑道：“我捡不那么要紧的，给晏儿留了三十来本。”
“还有那么多呢？”
“那些都是废话，不看也罢。”
“哦，折子在哪里？”赵元璟才不会被她随意转移注意力。
看不看是一回事，折子消失无踪是另外一回事。
云黛眼看遮掩不过去，只得老实承认：“昨晚饿了，我跟青衣两个在你这里烤红薯……”
赵元璟眉头微挑：“你该不是要跟朕说，你把那些折子都烧了，用来烤红薯？”
“……是的。”
赵元璟目瞪口呆，然后就笑了。
敢情昨儿传出来满殿香味的谣言，是烤红薯的味道。
谁能想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皇后娘娘，大半夜的在皇帝承乾殿偷偷摸摸烤红薯吃？
而且还是用大臣们的奏疏折子。
这若是传出去，被那些言官知道，大概会疯。
不出三天，整个御书房都会被言官的弹劾折子塞满。
赵元璟笑完了，伸手捏住她耳朵，说道：“昨儿还说，孩子们大了，要稳重些，不想被言官们批评。这才多久，调头就做出这种事。朕就知道，你这女人的性子改不了。”
云黛捂住耳朵：“人家好心好意，不想让你劳神看废话，你不识好人心。”
“爷还不是不想让你被言官们批评。”
“反正我烧都烧了。”
“烧吧，反正朕拿你也没法子。”
云黛看他这样，也不忍欺负他了，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赵元璟，你别看这些账本了，外头雪景甚好，咱们出去逛逛？”
赵元璟道：“朕今儿得看完，待会靳岚要领着两个户部侍郎过来商议明年赋税的事情。”
他看云黛有些失望，笑道：“明儿休沐，不必早朝。朕陪你去郊外林子里狩猎，如何？”
云黛道：“你又哄我。”
皇帝出门狩猎，岂是件容易的事情，得提前准备多少呢。
赵元璟笑道：“其实上个月，朕就着人准备起来了。咱们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带那么多人，不费事的。许久没带你出门玩，朕心里也怪内疚的。这次趁着年前不忙，补偿你。”
要去郊外狩猎，云黛当然兴奋，但想到赵元璟的身体，她又犹豫。
赵元璟道：“朕没事的。你若是在不放心，把明氏也带着便是。”
“这倒是可以。但明氏那个性子……”云黛笑道，“我跟她说。”
“那就明天哦？回去准备几套漂亮骑服穿，朕把画师带着，给你和孩子们作画。”
云黛听了更高兴。
这时代没有什么相机手机之类的东西，要留下这些画面，只有靠画师来画。
云黛是很想多留下一些美好回忆的，可又不好总是叫画师来画，显得怪自恋的。
看她终于高兴起来，赵元璟也放下心来，说道：“所以呢，今儿朕得把该看的看了，该忙的忙完了，明儿才能好好陪你玩。”
云黛想了想，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可是你白天看归看，晚上是不行的。晚膳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着你。”
“朕定沐浴更衣等着卿卿。”
第二千四百四十章 脏
“……不正经。”
云黛白他一眼，抱着手炉走了。
她沿着宫墙，欣赏了一圈雪景。
保兴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走了一圈，最后朝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她可没忘记，秦王已经抓来了陆一平，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对于北齐首富陆家的家主，云黛还是挺有兴趣见一见的。
毕竟大家都是商人，难免互相轻视。
这就跟文人相轻是一个道理，虽说是两个顶级财阀的老大，但谁都不服对方那一套。
云黛觉得陆一平的手段太龌龊，见不得光。
大概陆一平也会觉得，皇后娘娘是仗着权势才建立起来的商号。
她抱着手炉，不紧不慢来到刑部大牢，一路畅通无阻。
宫外不好说，但宫里头，谁不认识皇后娘娘。
这位娘娘跟从前那些娘娘不同，里里外外的事情，皇上都允许她参与。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呢，可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干政，北齐能顺利拿下吗？
既然大周仗着人家北齐公主的身份，得到了北齐，也就没脸再把后宫不得干政那一套搬出来。
毕竟皇后娘娘不仅仅是皇后娘娘，也身系着北齐呢。
因此，云黛进出前朝后宫，竟变成了一件被默认的事情。
刑部的狱卒也不必问什么，娘娘要见谁，打开牢房便是。
刑部牢房关押的大多是重犯，与内狱不同。
内狱里关的都是犯事的宫人，甚至还有嫔妃之类的。不能说条件有多好，起码干干净净。
刑部大牢就不同了，阴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总之不大干净。
因是秦王殿下亲自送来的，陆一平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关照”，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牢门打开，陆一平抬起头，微微眯眼，看见门口站着一名浑身流光溢彩，散发淡淡暖香，身材轻灵纤细的女子。
牢房光线阴暗，又是逆着光，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你是谁？”
“你是陆一平？”云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脚走了进去。
那股子淡淡的暖香味，也随之散入了牢房中。
这一次，陆一平看清了她的容貌。
莹润白皙的桃子脸，容色鲜妍，犹如春日的樱桃。
她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斗篷，让她看起来犹如一只傲然的五彩小孔雀，华美，矜贵。
在这件事阴暗肮脏的牢房中，她的出现恍若圣光。
陆一平笑道：“如此殊色，除了皇后娘娘，不会有旁人了。”
云黛道：“身在牢房还能这般淡然，不愧是陆家的主人。”
陆一平笑起来，“娘娘能来，草民之幸。娘娘坐？”
云黛看了眼，摇头：“脏。”
“也是。”陆一平看了看皇后身上华美的衣衫，“这样的肮脏污秽之地，本也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云黛直视他，道：“陆一平，本宫想知道，你就这么自信，敢与本宫公然作对？”
陆一平是三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温文尔雅，并不像个商人，倒像是翰林院的学士。但他眼底的精明，确不是那些书呆子能比的。
第二千四百四十一章 本宫说你能，你就能
陆一平身着锦绣长袍，却丝毫也不在意牢房的肮脏污秽，神情放松的坐着，听了云黛的话，便笑道：“皇后娘娘息怒，草民绝对不敢，也没有与娘娘作对的胆子。”
“这么说，广隆商号盗窃云记商号的残次品出售，陆老板是全然不知，都是庄云舒一手策划？”
“草民知道庄娘子建广隆商号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她如何运营。”
“陆老板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你觉得，我像是三岁的孩子，轻易听信你的话？”云黛说道，“庄云舒势单力薄，没有你的支持，她可干不出这样的事。”
“娘娘莫要冤枉草民吧，草民是真的不知道此事。”陆一平笑了笑，一点也不紧张，“年根儿了草民也是很忙的，若非庄娘子亲自来信求助，我也不会来。”
云黛冷笑：“你来救庄云舒的法子，就是一言不发的绑架了本宫的两个管事？”
她没有提明敏。
虽然这件事里头，她最在意愤怒的便是这一点。
但她绝不会让陆一平知道。
而陆一平也永远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人顺手绑回来的一个妇人，几乎导致皇帝病危。这已经彻底的激怒了云黛。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计划吞并陆家的生意，那么现在，她绝对不会放过陆一平，以及陆家。
她要把陆家从盘踞北齐多年的首富位置拉下来，让他们从云端跌落神坛。
陆一平显得有些无辜：“皇后娘娘明鉴，这件事真的是误会。草民对二位管事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哦？把他们绑了关在地下室里头，这叫没有恶意？”
“这都是我的手下不懂事，以为云记的二位管事烧毁了广隆商号，还把庄娘子藏起来了。”陆一平叹气，“若早知道庄娘子在皇后娘娘这里，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误会了。改日草民必定亲自登顾家的门，给二位管事赔礼道歉。”
“行吧，都是误会。”
云黛语气淡淡的，心中有些厌烦。
她已经看出来，这个陆一平就是那种老奸巨猾的滑头，不论云黛说什么，他都推说不知道。
也是，所有的事情，的确都不是他亲手做的。
云黛失去了耐心。
她说道：“陆老板，你在北齐占据巨贾之位，已经太久了。我不知道你们陆家是不是每个人都这般傲慢，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以及你背后的陆家，一定会为自己的傲慢自大付出惨烈代价。”
陆一平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我陆某不过一介草民，怎么有胆子对皇后娘娘傲慢？”
云黛转头对保兴说：“找两个人，把他挪到内狱去。”
陆一平听了，丝毫没有惊慌，更多的是讶然。
“草民听说，内狱是关押犯事宫人的地方，草民这样的外男，也能进去吗？”
“本宫说你能，你就能。”
“草民明白了，庄娘子正是被关在内狱中。”陆一平恍然，“难怪了，我在京都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踪迹。”
第二千四百四十二章 有情，还是无情？
云黛说道：“陆老板的确聪明。但是没用，既然到了本宫手中，就由不得你了。不，也许本宫不该夸你聪明，毕竟身为一个有野心的家族的族长，为了个女人做出绑架这样的蠢事来，也是不多见。”
陆一平笑着摇摇头：“娘娘可知，为人当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任何事只看利益，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哦？你对庄云舒有情，为了她把整个陆家置于险地。不知道陆老板在家中是否有妻妾儿女，你这样的行为，于她们而言，是有情，还是无情？”
陆一平语塞，随即笑道：“娘娘言重了，草民只是因庄娘子一封求救信来的，与家中父母妻儿皆无关。”
云黛冷笑：“你说无关就无关？你来救人，可以。但你来了一言不发，直接绑了本宫的人。你这是挑衅，明白了吗？”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先关了庄娘子，威逼她写求救信诱草民前来。娘娘什么错都没有，草民就只能跪在娘娘脚下，祈求娘娘放了庄云舒？”
陆一平的语气很平缓，但言语中那股子傲气，却遮也遮不住。
云黛回头看他一眼，唇角浮现一抹笑容：“你说对了。从你支持庄云舒，建立广隆商号那一刻，你，以及你的陆家，就只能跪在我脚下。”
陆一平挑眉，心中只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美则美矣，性子实在过于自大和狠辣。
过来两个狱卒，把他手脚铐上，带着他离开刑部大牢，去了内狱。
保兴亲自跟着过来的。
他对陈小三说：“这个人虽不是宫人，但他是娘娘特意交代过的要紧人物。陈大人把他关在庄云舒隔壁吧。如此一来，往后您关照他的时候，庄云舒也看得见。”
陈小三会意，笑容阴冷：“回去跟娘娘说，奴才一定会好好关照他。”
保兴离开后，陈小三便亲自把陆一平给关到了庄云舒的隔壁牢房。
陆一平被推进去，发现内狱果然干净整洁多了。
“一平？”庄云舒吃惊的声音传来。
陆一平回头，听见声音从墙那边传来。
他忙过去，拍着墙问：“云舒，是你吗？”
“是我，是我！”庄云舒有些激动，叫道，“一平，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你是被皇后抓来了？我不是在信里给你留了暗号，叫你千万别来的吗？你怎么这样傻！”
陆一平笑道：“京都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为何不敢来？我既没杀人，也没放火。那位皇后娘娘能把我如何。”
庄云舒苦笑：“你这样说话，就太不了解她了。”
“哦？”
“你若与她好，她能把心窝子都逃出来给你。但你若与她不对付，她可以冷漠绝情到让你胆寒。你以为，你没有杀人放火，她就不敢把你如何吗？她可是顾云黛，亲手把整个北齐送给大周的女人。”
陆一平想到云黛说的那番话，摇头：“她不会杀我的。她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整个陆家。”
第二千四百四十三章 他根本就是变态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来？”
“我知道你出事，如何能不来？”陆一平说道，“何况……她想动我，动陆家，岂是轻易之事。”
“娘娘暂时不杀你，可不表示不动你。”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庄云舒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她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又住了好些日子。对陈小三这个丑陋，阴冷，恐怖的内狱老大，从骨子里感到惧怕和厌恶。
他就像是生活在阴暗潮湿角落的虫子，一辈子见不得光
庄云舒不明白，皇后那样的人，为什么看重陈小三这种阴沟里的蛤蟆。
陈小三如同一道鬼魅般，静悄悄的走过来，阴鸷目光在庄云舒身上扫过，便让她浑身起了层粒子。
庄云舒忍着厌恶，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很快就明白。”
陈小三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把隔壁牢房，也就是陆一平的牢房打开来，走进去。
两名狱卒搬来桌椅。
陆一平默默看着，问：“这内狱的待遇，果然比刑部大牢好。”
“是吗？”陈小三微微一笑，“待会受了刑，若你还这么认为，我陈小三可也就白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栽培。”
“哦，你要对我用刑？何必呢，皇后娘娘若要审问我，该说的，我知无不言。真没必要严刑逼供。”
“谁说用刑，就为了逼供？”陈小三不紧不慢的说道，“对我来说，用刑是手段，是令人高兴的事儿。看着犯人痛苦挣扎，我这心啊……甭提多爽快。”
陆一平赞叹：“在这一行当里，你也是个大工匠了。”
庄云舒叫道：“他根本就是变态！”
陆一平看了看周围，笑道：“既是用刑，怎么一样刑具也没看见？”
陈小三慢慢吞吞的道：“你倒是不怕。那些粗糙巨大的刑具，我陈小三是不屑用的。”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小包，在桌上展开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古怪刀具，密密麻麻展现在陆一平面前。
“瞧见没，这可是我的宝贝。”
陈小三拿起一枚纸片一样的弯钩形刀子，像是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轻声呓语般说道：“我若是用这个，把你的指甲一片一片，整齐的剥下来，你说那得爽快？”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陆一平，听着这话，看着他的神态动作，以及那些精致古怪的刀具，也觉得头皮发麻。
“唉，这套宝贝啊，是娘娘特意命工坊里的大师傅给做的。只可惜，至今为止，还没有几个人有资格使。”
陈小三颇为遗憾，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听说，你惹得娘娘极为不高兴，那就让你尝尝这刀具的滋味儿吧。”
他摸出两卷牛筋绳子，把陆一平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
庄云舒待在隔壁，正彷徨无措时——
“啊！”
一道尖锐的，痛到极致的尖叫惨呼声传来，几乎撕裂了她的耳膜。
庄云舒扑通跌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第二千四百四十四章 低估了皇后娘娘
“一平，一平！”她拍着墙壁叫道，“你们对他做什么了？说话啊！”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持续不断的，惨叫。
是真的惨叫。
痛苦到了灵魂深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的那种疼。
这样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一开始是尖锐的惨叫，到后面声音变的沙哑，直到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嗓子眼嗬嗬的声音。
庄云舒无法想象，一墙之隔的陆一平，正在遭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那个阴冷丑陋的陈小三，是真的以折磨人为快感。
他可以叫人感受到比死更痛苦，却根本无法死去。
那种生不如死，生不了，死不去的感觉，以寻常人的意志，不出三次，必然彻底崩溃。
庄云舒抱着头，缩在墙角，拼命捂住耳朵，还是逃不开那不断传入耳中的惨叫声。
行刑结束后，陈小三又如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离开。
临走，他给陆一平换了间牢房，把他扔进了庄云舒的牢房对面。
中间仅仅隔着一道窄窄的小道，铁栅栏门对着门，可以轻易看见对方。
陆一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犹如一滩烂泥。
庄云舒跪在门口，把手伸出铁门外，哭着说：“一平，你还好吗？”
许久没有动静。
就在庄云舒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动了下，艰难翻过身，面向着牢房的屋顶，长长的吐了口气，嘶哑着声音说：“地狱，莫过如是。”
这话让庄云舒泪崩。
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傻话了。”陆一平闭了闭眼，缓了许久，才接着说，“你以为没有你，皇帝皇后会放过陆家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家太惹眼了。朝廷收了北齐，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北齐的各方势力。陆家也太有钱了，对于缺钱的大周朝廷来说，无异于一块挂在头顶的肥肉。吃不吃，只是看心情罢了。”
庄云舒呆了片刻，怔怔说：“这么说，你支持我开广隆商号，也是因为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顺势而为的利用我？”
陆一平歇了会，哑声道：“我从没想过利用你。只是……你说你要报仇，咱们的目的，在某些方面重合罢了。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庄云舒露出一抹苦笑，双手抓着牢门的铁栅栏，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
本质来说，他们之间还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并没有其他任何感情的成分存在。
可是，看着平日里温润俊雅，呼风唤雨的男人，此时犹如一条癞皮狗般躺在牢房中。庄云舒的心情还是无法平息。
她垂下眼帘，低声说：“可你终究还是为了我，以身涉险。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了我做到这般地步，我感激你。如今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之人。你……不必为我如此的。”
“我只是看着你，觉得你可怜，怜惜你罢了。至于我被抓到这里来，也怨不得旁人，只怪我自己过于自负，低估了那位皇后娘娘。”
第二千四百四十五章 天上的云，脚边的泥
庄云舒喃喃自语：“是啊。凡是低估她，轻视她的人，最后都会付出代价。”
陆一平浑身剧痛，再没有力气说话，闭上眼睛。
庄云舒道：“一平，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陆一平闻言，攒了些气力，嘶哑说：“你连自己都出不去。放心吧，她如今折磨我，不过是报复我绑架了顾氏兄弟的事。还不至于要我性命。毕竟她图谋的更多。”
“可是这样下去，你坚持不了几天的。”庄云舒咬咬唇，低声说，“其实，她折磨你，不一定是因为你绑架顾氏兄弟。你也许不了解她的身世，她对顾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反而有些厌恶他们。”
“是吗？”陆一平闭着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着，她看着的确是冷情之人，但越是这种人，对于在乎的人，就越是一片赤诚。
所谓爱憎分明，便是如此。
如果她真的厌恶顾家人，又怎么会让那兄弟俩做云记的大管事？
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陆一平心想，庄云舒还是太天真，比那个容色清艳的皇后娘娘，差远了。
至少，他可以一眼就看穿庄云舒，却根本就看不透那个女人。
不过，聪明的女人，斗起来才有意思。
陆一平乱糟糟的想着这些，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一平？”庄云舒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恐惧在心头弥漫。
她真的很害怕他就这么死掉。
这种在牢房中，危难之际相互依偎的人，她不能失去。
她扬声叫道：“来人，来人！”
“你鬼叫什么？”
陈小三影子般飘过来，神色阴沉。
庄云舒急促道：“你快看看他，他是不是死了？去找大夫来给他看看啊！”
陈小三冷笑：“死便死了。死在这内狱中的人，可也太多了。在你身处的这间牢房中，说不定便飘着某个无法投胎的冤魂呢。”
庄云舒后心寒毛直竖，抖着声音道：“你别说这样的话吓唬我。我只问你，你要这么看着他死吗？你们的皇后娘娘还用得上他，你若把他弄死，怎么跟皇后交代？”
“我自己的技术，我心里清楚，他死不了。”
“这里这么冷，他受伤了，你起码让人拿些被褥来，否则他会活活冻死！”
“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陈小三显然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
顾云湘咬牙，怒道：“你去找皇后来，就说，就说……我愿意与她公平交易！”
“你这妇人，真把自己看的太高。”陈小三的神色阴沉沉的，“皇后娘娘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是夜空的月，是天上的云。而你，不过是我这般贱奴脚边的泥。你有什么资格与娘娘要什么公平交易？”
庄云舒叫道：“你快去，否则我就撞死在这里，看你拿什么给她交代！”
陈小三虽不在意她的死活，但他知道，娘娘还是看重这个犯人的。
否则也不会一直好吃好喝的待着，还不许用刑。
陈小三想了想，还是派人把消息告诉了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