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八十七章 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赵纾说道:“是的,本王偷听了。”
如此坦然,叫人无话可说。
云黛又不敢啐他一口。
转念一想,听就听见吧。
反正他只听了慧远不会蛊术,又不知道庄云舒的事情。
她坐到石桌旁,说道:“王爷可不如从前那般光明磊落了。”
赵纾靠着枫树,淡道:“也许是你自己记错了。本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王爷确实是君子。”云黛觉得,关于秦王的人品这一点无可置喙。
公认的嘛。
但这世上也没有圣人这种东西,人品再好的人,也会有缺点和内心的阴暗面。
赵纾听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是君子吗?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向来是被冠上叛逆和不守规矩的名号的。否则也不能叫皇兄忌惮了他那么多年。
如今在她眼里,他竟变成了个君子。
也是,如果他不是君子,也就不会看着她这么多年,无论内心有多少疯狂和挣扎,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淡定和漠然。
如此看来,他的确是个君子。
赵纾自嘲一笑,抬眸看了眼满树火红。
云黛看着他的侧颜,有纷纷红叶在他周身飘落。
是一幅好景致。
“王爷……”
“嗯?”他语气淡淡的。
云黛道:“今天这事儿,你不要告诉皇上,行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又做不成。”
“我不想他知道了生气。”云黛心想,谁说没可能。
最关键的那个人,被她关在了内狱,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
赵纾说道:“你明知道元璟会生气,就不要动这些的脑子。我相信,元璟也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太蠢了。”
“蠢?”云黛捡起一片叶子,喃喃道,“红叶这么美,却只能停留那么几天。他那么好,却注定短命。我留不住红叶,至少可以想法子留住他。”
赵纾看她一眼:“你是魔怔了。生死有命……”
“不要说了!”云黛断然打断他,“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跟我说这句话?我听够了,不想再听。”
她站起身,走向他。
赵纾背靠着树,无法后退,只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自己极近的距离,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靠上了。
他别过视线。
云黛把他的脸拨过来,正对着自己。
她一字一句问:“秦王,如果你心爱之人要死了,而你知道有办法可以救她,但要牺牲你自己,你愿意吗?”
赵纾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云黛很快退回去几步,与他保持正常距离,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她低声说:“王爷,以己度人,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赵纾沉默。
云黛说道:“我不指望王爷支持我,但请你理解我的心情,不要告诉皇上,就当今天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反正慧远大师也不会帮我。”
半晌,赵纾说:“不一定非得是你。”
云黛笑道:“王爷说的是,愿意为皇上献出性命的人多得是,不差我一个。是我关心则乱了。”
然而,庄云舒是不会让别人上的。
庄云舒唯一的目的,就是她。
第二千三百八十八章 我今天,很想你
天色变得阴沉起来。
要下雨了。
保兴在门口探头探脑,想提醒云黛时间,但看见他们在说话,且都是神色严肃,就不敢过来。
云黛道:“出来了大半天,我该回去了。”
赵纾说:“元璟的病,你不要过于焦灼。”
“我知道,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云黛朝他露出个笑容。
赵纾道:“我送你回宫。”
云黛点头。
赵纾果然骑马送她回到皇宫。
只是,一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一种沉默的陪伴和安慰。
下马车后,云黛朝他笑了下,就算是打过招呼。
赵纾这几天休息,也不进宫,骑马又走了。
竟就是专门送她回来的。
云黛也不回去更衣,直接去了承乾殿。
赵元璟正和晏儿在谈事情,说的是批阅折子的事情。
看见云黛进来,晏儿忙行礼:“母后回来了。”
云黛笑道:“去给母后倒杯茶来。”
晏儿忙依言去了,捧着茶送到她手中。
“晏儿今天功课如何?”云黛随口问。
赵元璟道:“晏儿是不需要操心的,倒是咱们的小二子啊,有点让人操心。分明不是学武的料子,偏要跟自己较劲。”
“今天又磕碰着了?”
“回母后,小二每次学武都要磕磕碰碰的,儿臣看着也是心疼为难,可又不能阻止他。”晏儿说。
“小磕小碰的没事,既然他想学,就学去。”云黛又问,“妹妹们呢?”
晏儿回答:“浅儿跟采采去了红豆姨的铺子了,说是要学苏绣,有侯府的哥哥跟着。母后不必担心。”
“幼儿呢?”
“幼儿正在向周将军讨教骑射。”
“周将军?”
“就是周亦芷,”赵元璟笑道,“你竟把她忘了不成。”
云黛笑道:“我怎么会忘了她,是她太忙,许久不曾来看我了。”
“今儿她来,偏巧你又不在。正巧被幼儿遇到了,你也知道幼儿的性子,二人一拍即合,去了骑射场了。”
云黛笑道:“各得其所,不错。”
赵元璟看她面有倦色,便挥手让晏儿先回去,单独跟她说话。
赵元璟抚摸她脸颊:“今天不是去还愿吗,去了大半天。准是又找地方玩去了。回来衣服也不换。”
云黛道:“我在相国寺找慧远大师说话,正巧秦王也在,就多说了会。又吃过午膳,才一道回来的。”
赵元璟挑眉:“哦?你们竟是在一块待了半天。”
“是啊。”
“你如今越发放肆了,也不怕朕吃醋生气。”
“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云黛踢掉鞋子,靠到他怀里,伸手抓住他一缕头发在掌心摆弄,低声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对你的心意吗。若我跟秦王有什么事,还等到今儿。早就……”
“早就什么?嗯?”赵元璟尾音上扬。
“早暗度陈仓了。”云黛转身勾住他脖子,看着他白皙清俊的面孔,“赵元璟,你今天身子如何呢?”
“好呀,只早起咳嗽了两回。喝过药到现在不曾咳嗽。”赵元璟被她成功转移话题,笑道,“你请回来的清溪大师的确厉害。”
云黛在他唇上点了下,低声说:“我今天,很想你。”
赵元璟眼眸变深:“是朕理解的那个想吗?”
第二千三百八十九章 恐伤了娘娘主子的贵体
云黛勾着他的脖子,眸光如水。
赵元璟俯身亲她。
刘德全忙垂首,用眼神示意周围的宫婢退出去。
赵元璟挥手把帘子打落下来。
一室幽幽。
晚上,云黛就留宿在了承乾殿。
夜里赵元璟起来了几次,都是咳嗽怕吵着她。
但事实上,云黛累着了,睡得很沉,根本就没察觉得到。
第二天,帝后两个一起用了早膳后,赵元璟去上朝,云黛回到凤仪宫,见了齐筱和靳姗,处理了几件后宫庶务,又被两个丫头闹了一阵子,直到晌午后,才闲下来。
几个孩子跟着她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两个公主都赖在凤仪宫不走,云黛趁着她们睡着,去了趟内狱。
内狱虽然常年阴暗森冷,但是很干净。
陈小三虽然看着是个心狠手毒的,长得也干瘦阴沉,但却有点洁癖。他不许自己管着的内狱又脏又乱。
云黛进去的时候,甚至还闻见了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对保兴笑道:“这个陈小三,也雅致起来了。”
保兴笑道:“这老货,就是投娘娘所好,附庸风雅罢了。陈小三——”
他扬声叫道,“娘娘来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在主子面前也拿捏你的派头不成?”
陈小三如一抹鬼魅影子,悄无声息的飘过来,声音沙哑如鸦:“娘娘主子恕罪,老奴近来腿脚不便,怠慢了。”
云黛的目光落在他腿上,问:“你腿怎么了?”
“回娘娘主子,只是奴才的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没好利索。如今阴冷雨天就会犯病,吃几天药就好了。”
云黛点点头:“欧阳御医对于外伤很有见地,叫他给你看看。”
陈小三垂首,哑声道:“奴才卑贱,不值当娘娘关心。”
云黛道:“你到底为本宫做事的,身子好了,对本宫也好。”
“是,奴才记着了。”
“保兴,待会出去,你去一趟太医院,跟欧阳说一声。”
“是。娘娘。”保兴应下。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是为主子们服务的,至于太监宫女这些身份低微的,生病了只能自己买药吃扛着,扛不过去就只能等死。
他们是没资格让御医给看病的。
云黛做了皇后,这项等级森严的规矩才稍微有些和缓,即便如此,大部分的宫婢太监还是不敢去找御医的。
陈小三常年待在阴冷的内狱中,腿脚风湿这些,很正常。
他这人虽然外表丑陋难看,但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对皇后年更是忠心耿耿。而且他在审讯刑罚这一块上,是难得的人才。
云黛还是很乐意对他表达善意的。
陈小三佝偻着身子,说道:“内狱这等污秽之地,恐伤了娘娘主子的贵体。”
“无妨。”云黛问,“本宫让许虎带来的人呢?”
“按照娘娘主子的吩咐,老奴把人关在了西边那间单独的小牢房里。娘娘随老奴来——”
他佝着身体,脚步却静悄悄的,领着云黛和保兴穿过一道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小的牢房门口。
第二千三百九十章 我对折磨你没什么兴致
“打开吧。”保兴说。
陈小三把挂在腰上的一大串钥匙解下来,随手拿起其中一把钥匙,拿起锁链一开,咔哒轻响,锁应声而开。
他长年累月的待在这里,对每一把钥匙每一把锁,都熟悉到了极点,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一把钥匙配哪一把锁。
保兴推开牢门。
生了锈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刺耳之音。
庄云舒坐在墙角的床上,听见声音抬起头,在昏暗光线下,看见云黛走进来,绿衫紫罗裙,容貌清艳。
她勾唇笑了:“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
云黛示意保兴在外头等着,独自走进去,没有说话,先打量了牢房一圈。
牢房虽然昏暗森冷,但干干净净,墙角一张小床,床上有棉布被褥,还有桌子和凳子。桌子上甚至有茶壶和茶杯。
虽说简陋,但鉴于这是一间牢房,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云黛坐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虽然有些凉了,但却是正经的雀舌,不错的茶。
“看来陈小三是听进去我的话了,对你还不错。”云黛浅浅抿了口茶,笑着说。
庄云舒冷淡的看着她:“若非有求于我,你会对我这么好?一日三餐供应着,不打不骂也不用刑?”
云黛道:“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怨。虽说你算计我,但我到底还好好活着,秦王也醒了。所以,我对折磨你没什么兴致。”
“你活着,秦王醒了,你的确没任何损失。可是我呢?我的孩子没了,文渊死了!”
“那只能怪你自己。”
云黛慢慢喝着茶,“我能理解你因为过于伤心,所以要拼命从别人身上找愁怨的心情。但是,你得正视现实。”
庄云舒冷笑几声:“当初,我只是个在宫里天真浪漫的小女孩,若不是你,我怎么会遇到文渊,发生后来那些事。究其源头,全都是你的错。”
云黛好笑道:“你若这么扯,当初你娘不把你生下来,岂不是什么事都不会有?”
“你不要胡搅蛮缠。”
“反正你就是恨我,恨我害了你一辈子,回来专门找我报仇。”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恨你。我如今活着的唯一支撑,便是你。”
“那我对你还挺重要的。”
“我要你也感受我的痛苦!”庄云舒冷笑,“我的男人姬文渊,他天生命短,活不过三十。而他也确实死在了三十岁。你呢?你的男人虽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他也注定活不久。让我猜猜,他还能活三年,还是五年?”
云黛神色平静,慢慢喝茶,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话。
庄云舒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最讨厌你这装模作样的的样子。既然你痛苦,你担心,你害怕,为什么不表现出来?装出来这淡然的样子给谁看?”
云黛道:“当你讨厌一个人,她无论什么样子,你都是看不顺眼的。别疯了,现在你可是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句话,便可以饿你三天,让你顿顿吃馊的。”
第二千三百九十一章 但求同年同月死
一听到要挨饿,庄云舒不说话了。
云黛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会杀她,但若是惹恼了惩罚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庄云舒还没彻底丧失理智。
她沉默片刻,问:“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还有人也会蛊术的吗,那你又何必来找我?”
云黛道:“我这个人,习惯做事万无一失。多一个人做保障,总是好的。”
“呵呵,说的这么好听,我看你根本就是心虚。根本就没有那么个人,是不是?”
“信不信随你吧。”
“哼。”庄云舒哼了声,“这么说,你过来,就是为了坐着喝茶,看我的笑话?”
云黛道:“我得请你写封信。”
“什么?”
“给陆一平写信。”云黛不紧不慢的说,“让他到这里来。”
庄云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觉得我可能会写这种信,上你的当?”
云黛道:“你不写信,我便饿着你。饿你三天,看你听不听话。”
庄云舒:“……”
云黛朝保兴看了眼。
保兴会意,立即取出纸笔,放到桌上,然后又退到门外。
“写吧。”云黛指尖点了点桌子,“就说广隆商号这边出了大事,请他过来亲自处理。”
“我不写。”
“不写?”
“不写!”
“好,有骨气。”云黛站起身,“纸笔放这里。那个,小三儿,饿她三天,除了水,什么都不许给她吃。”
陈小三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娘娘主子放心,老奴记住了。”
庄云舒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怒道:“你说过,不会饿着我!”
云黛淡道:“我是说过,可谁叫你不听话?写封信求陆一平来救你,合情合理啊。难道你想一辈子住在牢房里?”
“我……”庄云舒张口结舌。
她忽然记起来,事情怎么有点儿不对劲?
不是她学成归来,开设广隆商号,引导着顾云黛一步步踏进她的陷阱的吗?
不是应该顾云黛苦苦哀求她,求她去延续皇帝的性命吗?
怎么到头来,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变成了阶下囚,还得看顾云黛的脸色?
难道说,她真的找到了另一个会蛊术的人?
云黛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说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庄云舒下意识问:“什么?”
“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为皇上治病的法子。原本,我已经绝望了,准备接受现实。”云黛笑道,“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谢谢你带来的好消息。”
庄云舒:“……”
什么鬼啊。
她才不是要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
再说,这算什么狗屁的好消息?
庄云舒真觉得她失心疯了。
“难道你真能下定决定,用自己的命去换皇帝的?”
“还有好几年呢,我可以慢慢的想,慢慢的决定。不急。”云黛轻描淡写的说,“何况,按照你的说法,这也不算是换命。无非就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罢了。那些有情人海誓山盟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许愿的吗?”
第二千三百九十二章 对挨饿有心理阴影
她看向庄云舒,问道:“你和姬文渊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海誓山盟,要死要活?”
庄云舒沉下脸,移开视线:“关你什么事,我没必要跟你说。”
云黛微笑道:“可见,什么情深义重,海誓山盟,都是骗鬼的话。这世上的大部分人,缺了谁,都一样能活得下去。姬文渊死了,你不也好端端的活到现在吗。”
“我是为了给他报仇!”
“他的死,不是命中注定吗?你报哪门子的仇?”云黛说道。
“我不管什么命不命的,我只知道,害死文渊的人,是你,还有秦王赵纾。”庄云舒说道,“我不会叫你们两个好过。”
云黛心头微动。
庄云舒的目标,还包括了秦王?
她会用什么法子去对付秦王?
云黛不动声色,笑道:“秦王武功盖世,凭你这三两下子,够看的吗?”
“可笑,你以为对付一个男人,就只有用武力打败他一个法子吗?”
“莫非,用你这张脸啊?”云黛挑起她下巴,神色轻浮,“你这张脸,虽然还不错。但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想要秦王对你动心,还差得远。”
庄云舒脸上浮现怒色,一把拍开她的手,怒道:“我不需要亲自出马,这世间的美人数不胜数,多得是为钱甘愿献出一切的!”
云黛挑眉,收回了手。
看来,庄云舒用的还是毫不新鲜的老法子。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要对付一个男人,这是最简单,也最方便快捷的法子了。
虽说秦王不是那种容易被色相迷惑的人,但该防备的时候,还是要防着。
云黛把这事记在心里,想着出去后让人给秦王送个信儿,让他有点戒备之心。
至于眼下,还是都先让庄云舒写信。
“纸笔都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陈小三随叫随到。”云黛点了点纸笔,“挨不挨饿,你自己决定。”
“我不写,你干脆杀了我!”
“我又不会对陆家如何,你何必这么护着他们?”云黛说道,“我知道你对挨饿有心理阴影,你害怕饿肚子。所以,就写吧。”
庄云舒忍不住说:“你……你已经有云记商号,你已经很有钱了,何必还要惦记陆家的?”
“谁会嫌钱多呢?何况陆家也不安分啊,如果他不先朝我动手,我会注意到他们吗?这次他害我损失严重,我会善罢甘休吗?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作死,连累了陆家。”
庄云舒试图挣扎:“我就不信,你没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将来,皇帝快要死了的时候,你还需要我给他续命!所以我劝你,不要逼人太甚。”
云黛眨眨眼:“我什么时候有说过,一定要给皇帝续命吗?”
“你……”
“生死有命嘛。我的命还是很金贵的,并不想分给任何人。”云黛说道,“所以呢,你也不必存着要威胁我的心思。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现在小命捏在我手里,我让你活着,你才能活着。好好的写了信,也免得吃不必要的苦头。”
第二千三百九十三章 根本就不在乎
庄云舒道:“你对皇帝……我不信你会这么绝情,眼睁睁看着皇帝死。”
“也许,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云黛微笑,“好了,不要废话,写信吧。”
庄云舒心中惊疑不定。
她确定云黛对皇帝的感情,也知道她绝不是会眼睁睁看着皇帝死的人。
可……
万一真的如她所言,人心难测呢。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活着都不够,谁舍得把自己的命分给旁人?
思来想去,庄云舒觉得,要么,她就是真的找到了另一个也会蛊术的人,要么,她就是完全不在意皇帝的死活,所以不受她半点威胁。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写吗?”云黛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庄云舒抬头,对上云黛平静无波的眸子。
“你现在如此威胁我,将来若你有求到我的地方……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慢慢的说。
云黛笑道:“也许,到那时我也能拿出可以让你妥协的筹码呢?”
庄云舒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云黛淡道,“若你现在不写,那你将会挨饿三天。到那时,你还是得写。”
“陆一平对我很好,我不想害他。”
“我也不会害他,我是要与他合作,共赢。”云黛微笑。
庄云舒撇嘴。
鬼才信她。
云黛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肯写,我也有法子的。我那里还有你以前写过的信件。我相信大周泱泱大国,一定有人能够模仿出你的字迹。”
“你!无耻!”
“写吗?”云黛言语温柔。
庄云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坐到桌边,犹犹豫豫的拿起了笔。
云黛露出笑容。
信,终究还是写了。
写完信,庄云舒扔掉笔,似乎长长的吐了口气。
保兴立即上前,拿起信迅速看了遍,对云黛点点头。
庄云舒说道:“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不会害他性命。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云黛道:“信你自己都写了,还说这种无关痛痒的废话,你倒也不脸红。威胁谁呢?这么有骨气,就撑着别写啊,反正我也不可能真的饿死你。”
庄云舒:“……”
她扑过去想要从保兴手中抢过信。
保兴利落的闪开,把信收起来了。
庄云舒气的大叫:“顾云黛,咱们走着瞧!”
“你好好在这里住着,我不会亏待你吃喝的。”云黛说道,“保兴,走了。”
庄云舒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说:“保兴公公,你就不想知道,此时的郭宁在哪里,嫁给了什么人,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保兴身形微顿,但脚步未停。
云黛回头看她:“庄云舒,你这样,真让人觉得你狗急跳墙。你真以为,以我的能耐,查不出郭宁的情况吗?之所以不查,只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在乎,记住了?”
说完,她不再看庄云舒,带着保兴离开牢房。
出了内狱后,保兴跟在云黛身边,轻声说:“奴才跟了娘娘这么多年,对娘娘的性情,总有几分明白的。娘娘怕是……还是要用到她的吧?”
第二千三百九十四章 她是他的主人
庄云舒的话,他也隐约听到了些。
这种秘密,云黛也不可能完全一个人承受,若说身边还有什么人,是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信任,也就只有保兴了。
所以,云黛也不打算瞒着他。
“你说对了,我以后总是要用到她的。”
“奴才万死,说句僭越的话。既如此,娘娘今日何必如此逼她?陆家的事情,不一定非要她写信的。让陆一平进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保兴低声说。
云黛笑道:“你跟了我这许久,不必这么小心谨慎,该说的话便说。我又不会罚你。”
保兴垂首。
这些年,他时时刻刻跟在云黛身边,已经活成了她身边的一道影子。
她是他的主人,是他生活中的全部。
虽然知道娘娘对身边人极好,但他从来都是谨守本分,绝不会因为自己是娘娘最信任的人,便狂妄自大,不守规矩。
云黛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的走,言语轻轻的:“我今天过来,倒也不是为了这么一封信。我是想知道,如今对庄云舒来说,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若没有能够与她公平交易的筹码,我便不会进行这场交易。”
保兴垂首,低声说:“娘娘是说那陆一平?可庄云舒还是写了这封信,可见在她心里,陆一平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人。这份筹码,怕是不够重。”
“是吧。”云黛笑道,“所以,我要做的事情,便是让这份筹码,变得足够重。”
“能变重吗?”
“能啊。”云黛笑道,“保兴,现在若让你为我死,你肯吗?”
“奴才的命是娘娘的。”
“换做十年前呢?你肯为我舍弃性命吗?”
保兴认真的想了想,也笑了:“娘娘是主子,要奴才的命天经地义。但若那时,奴才心里大概不太情愿。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
“感情是处出来的嘛,何况庄云舒那个人,性子冲动,又容易偏听偏信。当初姬文渊为她吃了点苦头,她就感动的不顾一切跟他走。如今陆一平若为她扑汤蹈火,你说她会不会动心?”
保兴道:“杀人诛心。但这种事,说不清的。”
“感情这种事儿,是说不好。时间虽然还有不少,但我总得布置起来,不能把自己命捏在别人手中,尤其是不怀好意之人。”
“娘娘英明。”
“你把这封信交给汤圆圆,让他送到陆一平手里。我倒也有兴趣会一会他。”
“如果他不来呢?”
“既然他肯为了庄云舒,公然与我作对,可见庄云舒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是要紧的。庄云舒亲笔写信求他回来帮忙,他不可能不来。”
“是,奴才这就办去。”
回到凤仪宫后,保兴先把信交给汤圆圆送出去,然后顺道去了趟太医院,请欧阳御医给陈小三诊治。
办完这些,他遇到了许虎。
许虎春风满面的,看见保兴,就递给他一封帖子,笑道:“保兴公公,过几天来吃酒。”
保兴接过帖子一看,笑道:“原来是许将军大喜了,奴才得恭喜您。”
第二千三百九十五章 王爷的义妹
许虎喜气洋洋的拱手:“保兴公公客气,到时一定赏脸呀。”
保兴客客气气的说:“奴才怕是抽不出空来,许将军也知道,奴才得时时候着的。”
“哎这谁不知道?您保兴公公是皇后娘娘身份的头一份儿,娘娘身边缺不得您的。”许虎笑道,“但娘娘也不至于半天假都不允吧?”
保兴笑道:“若是有空,奴才一定去。”
“那我可等着了?一定来捧场。”许虎满面红光,昂首阔步走开了。
保兴捏着帖子回到凤仪宫,就给云黛看了。
云黛看了不免吃惊:“冷如霜竟然点头下嫁了?”
“看日子,就在三天后呢。”
“到底是嫁了。”云黛看着帖子,有些出神。
冷如霜对秦王的心思,她是清楚的。
二十年的守候和等待,就这么放弃了吗。
冷如霜已经三十六七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经在等待中消磨殆尽。前半生,她都活在秦王的影子里。
余下的人生,她也终于决定为自己活了。
“挺好的。”云黛唤来青衣,“你去库房里,找几样好的首饰器具,再去找齐筱挑几匹好料子,送去一间花韵,给如霜添妆用。”
青衣转身去,挑了一箱子东西来,把单子列出来给云黛看。
云黛看了,觉得合适,就让人送去。
冷如霜看着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
既然已经决定嫁了,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她现在觉得挺轻松的。
只是,当她抚摸着许家送来的大红色嫁衣时,还有些怔怔的。
这时外面来了辆马车,是秦王府的。
齐嬷嬷亲自来的。
冷如霜忙迎着,“什么要紧事,要劳烦嬷嬷亲自过来?您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了。”
齐嬷嬷笑道:“王爷吩咐我来,接如霜姑娘去府里住几天。”
“去王府住?”
“还有三日姑娘出嫁,王爷的意思是,让您在王府出嫁,以王爷的义妹身份。”齐嬷嬷笑着说。
冷如霜有些愣怔。
以前虽也说过这种话,不过是玩笑罢了。
她一介平民之女,有什么资格从秦王府出嫁?
没想到,王爷竟是当真的,还特意派了齐嬷嬷来接,给足了体面,也表示他对此事的看重。
住进王府,从王府出嫁,且以秦王义妹的身份,这岂是一般人的待遇。
冷如霜虽妩媚风流,嬉笑怒骂皆由心,但也不是不知高低的人。
她忙摆手:“使不得,嬷嬷请回吧。如霜只是平民,怎么能在王府出嫁,真的不合规矩。”
“姑娘就别为难老身了。”齐嬷嬷拉着如霜的手,叹道,“咱们认识也有许多年头,原想着,王爷能纳了你……可咱们王爷是那样的性子,到底是没缘分。”
冷如霜笑道:“是如霜没福。”
齐嬷嬷说道:“能做兄妹,也是缘分。如今王爷大张旗鼓的派人来接,你叫老身空手回去,岂不叫外人看了王府的笑话?”
冷如霜抿抿唇,回头看看,说道:“便是要去,也得容我收拾收拾。”
第二千三百九十六章 明朗俊美的飞扬少年
齐嬷嬷忙笑道:“这是应该的。我来帮着姑娘收拾。”
冷如霜哪里能让她动手,忙扶着她胳膊,坐到桌边,笑道:“不用,您老啊,就安安心心的坐着,喝杯茶的功夫,我就收拾好了。”
这些年秦王府没有女主人,府里的事务除了管家,基本上都是齐嬷嬷料理。
她是秦王幼年在宫里的时候,就伺候他的。后来从宫里跟着来到秦王府,伺候了秦王三十多年,在秦王心里是能够与母亲相比较的位置。
秦王都不会叫她做事,冷如霜就更不敢了。
她亲手煮了茶,捧着送到齐嬷嬷跟前,又端上点心,笑道:“嬷嬷您尝尝,喝口茶。我这边很快的。”
齐嬷嬷笑道:“不急,姑娘慢慢收拾。老身等着。”
冷如霜转身去了后院。
其实该收拾的,也早就收拾好了。
关于出嫁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冲动下的决定,而是好多天的辗转和思索做的决定。
嫁人后,这间客栈,她还是要接着经营的。
许虎家里人员简单,两个孩子也大了,很懂事,不需要她怎么去管。她自己呢,年纪也不小了,没想着生孩子这种事。往后这几十年,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做。
但肯定是不能常住这里了。
该带走的,都已经装到箱笼里。
往日熟悉的卧房,变得空荡荡。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桌旁,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紫檀木镶金边的盒子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信件。
她抱着盒子坐到床边,取出一封信展开。
信封上的字迹翩若惊鸿,飘逸,灵动。
这样一手肆意飞扬的好字,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于秦王那样清冷淡漠之人的手。
冷如霜盯着信纸上的字迹,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那个少年俊逸潇洒,神采飞扬的模样。
曾经,他也是明朗俊美的飞扬少年啊。
若非先帝的算计和忌惮,让他年幼时便远离家乡家人,常年待在边塞苦寒之地,在战场厮杀。
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冷酷的模样啊。
没有了她的惦记和等待,他会更加的孤单吧。
不,让他变得孤单的,并不是她。而是因为那个他不可能得到的女子。
冷如霜看着信,一滴泪落下,氤氲了字迹。
她忙摸出帕子,仔细把泪迹擦干。
但墨迹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模糊。
冷如霜的眼泪忽然就变得汹涌起来。
模糊的字迹,仿佛就像她决定割裂的曾经。
她抱着信,痛痛快快的哭了场。
哭完了,她点燃一根蜡烛,把盒子里的十几封信,全都烧了。
把灰烬处理干净,冷如霜擦干净眼泪,理了理裙子和头发,提起一个包袱走出去。
齐嬷嬷捧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
“收拾好了?”她笑着问。
“好了。箱笼有些沉,还有宫里送来的一些添妆。”
“这个容易,你只管上马车,余下的东西老身让人给你安安稳稳的运到王府里去。”齐嬷嬷放下茶杯,站起身,伸出手笑道,“姑娘,走吧。”
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注定得不到的,就不该去想
冷如霜抢先扶住她,笑靥如花道:“嬷嬷可别折煞如霜了,我扶着您老人家才是。走吧。”
齐嬷嬷挺喜欢这姑娘,会做人,对自家王爷也痴心。
只可惜啊……
王爷心里始终只惦记着那一位,可那一位,又岂是能惦记得到的呢。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委实大逆不道。
齐嬷嬷虽然把秦王当作亲儿子看待,也觉得宫里那位确实是好,可到底是造化弄人。王爷遇到人家晚了一步。
既然注定得不到啊,就不该去想。
齐嬷嬷觉得自家这位王爷哪哪儿都好,就是这心太执拗。
二人一起坐到了马车上,齐嬷嬷握着冷如霜的手笑道:“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总算嫁人,我也为你高兴。”
冷如霜垂着眼帘,笑道:“我原想着,便是终身不嫁,也没什么。可终究是不能免俗了。”
“瞧姑娘这话说的,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没什么俗不俗的。”齐嬷嬷慈爱的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将来的好日子啊,还长着呢。说句僭越的话,我是把王爷当儿子看的,心里虽偏向王爷。但既然王爷没这个福气,你就不该跟他耗着。白白的浪费了自己的好时光。咱们女人啊,好时光就这么几年呢。人活一辈子,过去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冷如霜默默听着。
马车停在秦王府门口,她还有些神思恍惚。
齐嬷嬷牵着她下了马车,引着她朝王府走,笑道:“虽说你跟王爷相识多年,也没来过王府几次吧?”
冷如霜打量着王府,点头:“是啊,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只手。”
“这次来了,好好住几天。往后也要常来。把这里当做你的娘家。”
“嗯。”
冷如霜声音轻轻的。
秦王没在府里,出去忙了。
府里的一应事务多是齐嬷嬷做主,她早早的就让人打扫出一间雅致的小院,引着她住进去。
齐嬷嬷领着两个模样齐整的十六七岁的丫鬟,笑道:“王爷要到傍晚才回来呢,姑娘在这里收拾收拾,这两个丫鬟以后就跟着姑娘伺候。”
冷如霜忙摆手:“我向来不需要丫鬟伺候的。”
她也就是个民女,经营着一间小小的客栈,若非当年因缘巧合遇到了秦王,连王府的大门都不配踏足。
根本就没想过要用丫鬟。
齐嬷嬷笑道:“姑娘虽习惯了自在,但你要嫁的许将军,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也是有些家底和前程的。到那边府里,岂有不用人伺候的理儿?作为秦王的义妹,出嫁的时候连个陪嫁丫鬟也没有,着实叫人笑话。”
冷如霜听的如此说,只得接受。
两个丫鬟跪下给她磕了头,便去收拾忙碌起来。
冷如霜倒无事可做了。
“姑娘先歇着,我去忙一会,安排晚膳。”齐嬷嬷转身出去了。
冷如霜在院子里转了圈,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有一天,住进了秦王府。距离王爷的卧房书房,就近在迟尺。
犹如做梦般。
第二千三百九十八章 轻笑浅语,温柔缱绻
傍晚时分,赵纾回来了。
他解开披风,随手递给管家,问:“人接来了吗?”
“接来了,接来了。”管家抱着披风,跟着他一路小跑,笑呵呵说道,“过了晌午,齐嬷嬷就亲自过去,把冷姑娘接来了。奴才亲自带人把冷姑娘的那些行李啊嫁妆的,都搬过来了。真不少。”
赵纾笑道:“她能有几个嫁妆。”
冷如霜得到王爷回府的消息,赶紧过来见,谁知还没见着人,倒先听见他的说话声。
“王爷这是瞧不起人呢。”她笑着绕过来,看向赵纾。
赵纾穿着紫色官服,显得华美贵气。
冷如霜惯常见到的秦王,要么是穿着家常袍子,要么是盔甲,极少看见他穿官服的样子,不禁眼前一亮。
赵纾看见他,笑道:“说的也是,好歹攒了这么多年,嫁妆想必少不了。本王原想着给你准备一些,看来是用不上了。”
“哎?作为兄长,该给的东西,还是要给的。”冷如霜笑道,“皇后娘娘都差人送来了一大箱子东西呢,王爷作为兄长,不能小气。若给的比皇后娘娘少,可不好意思拿出手。”
赵纾挑眉:“皇后给了什么好东西?”
“王爷想知道,去我那里看一眼便知。”
“无非是些首饰器皿绸缎布料的,想来也没什么可看。”
“王爷英明呀,您说对了。皇后娘娘的确是送了这些东西来。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赵纾只当没听见,径直走向后院的花厅,吩咐管家:“你去跟嬷嬷说,晚膳就摆在这里。本王和如霜一道用膳。”
听着这后面一句话,冷如霜不由心中一颤。
好像长久以来的那个梦,近在眼前——
他在身旁,牵着她的手,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吩咐管家去摆膳,陪着她一道用膳。谈论白日遇到的事情,轻笑浅语。
温柔缱绻。
……
“如霜,走这边。”
清冷的声音蓦地传入耳中。
冷如霜猛然清醒,抬眸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狠狠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疯狂幻想从脑海中清除出去。
她要嫁人了,不该再想东想西。
她使劲掐了把自己,在心里唾弃自己不靠谱。
晚膳过后,赵纾领着冷如霜,打开库房,说道:“本王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挑喜欢的拿。”
冷如霜有些呆。
她看着库房,醒悟过来,忙笑道:“王爷就别跟我客气了吧,我又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皇后娘娘给我那一箱子东西就足够了。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嫁妆十里不成?”
顿了顿,她又笑道:“不过,说起来王爷您是不是太穷了啊?您好歹是亲王,又是亲王里头最贵重的秦亲王。不说封地,田地铺子那些东西,这些年您战功赫赫,皇帝赏赐的东西也不应该只有这么点啊。”
齐嬷嬷跟在后面,闻言就说道:“王爷这些年领兵在外,缺军饷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用自己的私产填补?这样下去,纵然有金山银山也是不够的。”
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嫁
冷如霜讶然,随即沉默。
齐嬷嬷又道:“前两年跟北齐那场,花了又不知多少。再后来跟九黎打,御驾亲征,连皇后娘娘手里的钱都花完了,王爷把自己最后的家底儿都送去了,也没得个什么好……”
“嬷嬷,您晚上可吃得好?回去歇着。”秦王打断她。
齐嬷嬷朝冷如霜笑了下,听话的走了。
冷如霜不免在心里叹气,暗自想着,但凡府里有个女主人,也不会让王爷这般花钱。
虽然冷如霜不肯要,赵纾还是让管家挑了几箱子东西,又花钱买了好些布料,以及各种被褥等用得上的嫁妆。
虽然赵纾不懂这些,但他已经尽力的在办这件事,是要认真的把冷如霜当作妹妹,让她风风光光出嫁的。
等待的三天转眼便过。
到了大婚这一天,秦王府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既然说了是以秦王妹妹的身份出嫁,自然不能太寒酸了。
朝中不少与秦王交好的勋贵大臣,都来凑热闹道喜,吃杯酒,给份子,肯定是不能少的。
赵纾也没拒绝,让齐嬷嬷把收到的钱财礼物,全都包到了冷如霜的箱笼里面,给她带着去夫家过日子用。
许虎虽然深受皇帝信任,但毕竟是寒门出身,家底并不算很殷实。
还是要带些钱财傍身的。
闹了小半日,快到吉时的时候,云黛领着两个公主来了。
她们都换了便服,低调的从王府后门进来,由齐嬷嬷接着,直接去了冷如霜的院子。
云黛和冷如霜虽然身份相差悬殊,但关系处的很不错。
不论是当初她力扛姚水碧,为她和皇帝解围。还是后来她与自己一路同行,千里迢迢去往君山的友谊,都值得云黛过来见证她的出嫁。
冷如霜虽说性子活泼,但因为三十多了也不出嫁,年轻时认识的小姐妹早已经为母为祖的,联系早就断了。
到如今,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看见云黛来,她虽吃惊,心底却也欢喜。
又看见了容貌一模一样,粉白漂亮的小公主们,更加惊喜。
两个公主看见穿着嫁衣,异常美艳的新娘子,也都很兴奋,围着她的嫁衣讨论个不停。
“你们两个好歹安静些,太吵了。”云黛道,“如霜,你别生气哦。我跟青衣说话的时候,被她们听见了,听说我出宫来吃喜酒,就非要跟着。我怕耽搁了时辰,也没心思理会,就让她们来了。”
冷如霜笑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呀,今儿我出嫁,外头看着热闹,都是看着王爷的面上来的。您看我这里不是冷冷清清的?您和公主们来,我真高兴。”
说到这里,她神色有几分黯然。
云黛目光一扫,便明白几分,伸手把她凤冠上的珠帘扶正,笑道:“你师父,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忙着,暂时来不了。你也知道的,做大夫,随时要救命的。”
冷如霜家人都没了,唯一亲近的长辈,唯有明敏这么个师父。
在她答应嫁给许虎当天,就立即请人把消息送进侯府,告知明敏。
第二千四百章 如霜出嫁
但明敏什么反应都没有,既没有让人带消息出来,也没去看她一眼。更别说其他的。
直到今儿出嫁的日子,她也不曾出现。
冷如霜面上看着平淡,心里却是在意的。
云黛想到明敏那个大爷的性子,也是头疼。
虽然不知道当年她以什么心态去救了被拐的冷如霜,并教了她几年。但不管如何,也不可能指望一个曾经的直男,对冷如霜生出那种慈祥母女情来。
她不来,便是云黛,也不可能去勉强她。
毕竟赵元璟的病还有求于她。
最最关键的是,道观到如今还没盖好,每次面对明敏哀怨的眼神,云黛都觉得理亏。哪里还敢提别的。
说到底,都是没钱闹的。
若不是商号亏损严重,她手头短缺,也不至于把道观拖延到现在。
所以,尽管知道冷如霜心底多么盼望着明敏能来,她也是无能为力。
冷如霜也不是幽怨的性子,那份黯然也很快消散,重新有说有笑起来。
外面隐约有笑闹声,嚷着说什么“来了”的话,隐隐约约又有唢呐敲打的声音传来。
幼儿拍手笑道:“新郎官的大花轿子来了。”
冷如霜玩笑道:“二公主殿下这么欢喜,是否也想着嫁人了?”
幼儿笑眯眯道:“母后说了,不到十八岁,不许我们嫁人的。还有好多年呢。”
冷如霜看着小公主稚嫩娇憨的笑脸,再想到自己眼角细纹暗生,也忍不住暗暗感慨。
年华易逝,红妆白发啊。
她怔怔的听着外面的笑闹声,直到云黛拉她的胳膊:“好姐姐,发什么愣呢,把盖头盖上,该上轿子了!”
冷如霜回神,掩唇咯咯笑道:“娘娘竟叫如霜姐姐?”
“怎么,本宫不配叫你姐姐呀?”
“哎呀,娘娘可不要曲解人家的意思。只是呢,我今儿可是以秦王爷的义妹身份出嫁的。不知娘娘该唤秦王爷什么呢?”
秦王是皇帝的嫡亲小叔叔,作为皇后,云黛自然也该叫他一声小皇叔的。
冷如霜被秦王认作义妹,那就是比云黛长了一辈儿。
按习惯,叫一声姑姑也不是不行。
云黛伸手揪她粉腮,笑骂道:“本宫见到秦王也不会叫小皇叔,何况你这女人?少占人便宜。赶紧把盖头遮上,新郎官眼巴巴的等着呢。”
她亲自接过丫鬟捧来的盖头,给冷如霜盖在头上。
冷如霜眼前只余下一片红色。
出去之前,她握住云黛的手,轻声说:“娘娘,谢谢你来送我。虽然师父没有来,但我心里仍然很高兴,特别高兴。”
云黛道:“去了许家,要好好的。许虎是个好人。”
冷如霜沉默了下,轻声说:“王爷也很好的,他对娘娘的一片心……如霜没资格说别的,只求娘娘将来,对王爷好一些,别叫王爷太孤单。”
云黛微怔。
不等她说话,冷如霜已经扶着两个陪嫁丫鬟的手,出去了。
外面立即响起喧闹笑声,锣鼓唢呐。
云黛走到院门口,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秦王。
第二千四百零一章 你野性难驯
实在是他太惹眼,太耀眼。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他亲自送冷如霜出嫁,也算是给了冷如霜这些年的痴念,最后的圆满
云黛不知道红盖头下的冷如霜,是否有落泪。
但她看着秦王牵着身披嫁衣的冷如霜的手,走向轿子的画面,心头还是抑制不住的涌上强烈的感动情绪。
秦王身披朱色亲王礼服,华美庄重。
他牵着冷如霜,一袭鲜红色嫁衣,长裙拖地,迤逦而行。把身边的女子送往另一个崭新的人生.asxs.。
周围那些喧嚣和吵闹,全都消失不见了。
唯有他们的背影,在云黛眸中放大。
美而震撼。
浅儿和幼儿也默默的站在母后身边,看着这一幕。
等云黛回过神,耳边就传来两个公主的悄声议论。
“将来我也要太子哥哥这样送我出嫁。”这是幼儿的声音。
“你才几岁,就想着出嫁的事情。”浅儿笑道,“何况咱们是公主,只有别人尚主的,哪里有咱们下嫁的。”
“我不过是想一想嘛。”
“羞不羞?”
“我才不羞,母后说过,男女婚嫁天然之礼,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咱们私底下说没什么,你可别在外头胡说去,叫人听了,该说咱们作为公主,也如此言语轻浮。前朝那些大臣啊,又要上折子,说母后没教导好咱们了。没给百姓做好表率云云……好生啰嗦。”
“我知道啦,赵浅予,你也啰嗦,比那些言官们还要啰嗦。”
“叫姐姐,没规矩。”
“咱们一般大,你不过是比我早出来一会会……”
“一会会也是你姐!”
“就不叫,偏不……”
“我挠你哦!”
两个小姑娘很快就嬉闹起来。
云黛听着,唇角上翘。
送了冷如霜出嫁,也就该回宫了。
又从后门低调的上了马车。
她独自乘坐一辆,两个公主坐在后面的小马车里,玩笑了半天,都累了,靠在一起犯困打瞌睡。
马车刚起步,却见秦王走来。
保兴忙让马车停下。
云黛探出头,看向秦王,笑道:“本宫与如霜关系也是极好的,她成亲这样的大喜事,我来送送她。不想叨扰了秦王爷。”
赵纾朝后面马车看了眼,说道:“你出来也就罢了,把两个小丫头也带出来。”
“没什么不能出来的,终日闷在宫里,有什么意思。”
“你野性难驯惯了,别把坏习性带给她们。”
“……”云黛笑道,“王爷送了妹妹出嫁,想必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本宫这就回宫了。”
赵纾说道:“前几日,你派人递来的消息,怎么回事?”
“哦,这件事啊,也是该跟王爷说清楚。”
云黛便把庄云舒那里探听到的消息跟他说了,“这次庄云舒回来,目的就是给姬文渊和她自己报仇,至于仇人,自然便是本宫和秦王爷您了。”
赵纾说道:“她恨我,可以理解。恨你就有些没道理。”
当初是他一刀杀死姬文渊。
云黛道:“她觉得事情一切的源头都在我。若不是我,她也不会跟姬文渊在一起。若不是为了救我,王爷也不会杀姬文渊。”
赵纾道:“如此歪理,你还与她啰嗦什么?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