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五十八章 臭女人，痛啊
赵元璟亲自端着药，喂给云黛喝。
“苦。”云黛别过脸。
“你嫌弃苦啊？”赵元璟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朕不苦。”
云黛笑道：“你自己的药喝了吗？”
“喝了。”
云黛伸手搂住他的腰，挂在他怀里：“赵元璟，你身上好暖和……”
赵元璟正端着药呢，难得她这般娇柔缠着自己，哪里舍得推开她，就小心翼翼举着碗，无奈道：“你每次病了不愿意喝药，就缠着朕。朕告诉你，这样是不行的。同样的招数总用，就不管用了。”
云黛紧紧抱住他，腿也上来了，缠住。
赵元璟好笑又好气：“你是孩子吗，还这样。”
“我睡一觉就好了。”云黛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赵元璟想了想，把碗送到嘴边，自己喝下一口，然后捏住她下巴，堵住她的嘴。
云黛唔了声，瞪大眼看他。
她咕嘟咽下去，一把推开他，涨红了脸：“你……恶不恶心？”
赵元璟似笑非笑：“你不肯喝，朕便用这个法子都喂给你。”
云黛瞪他片刻，抢过碗，一口气喝了。
赵元璟看着空空的碗，还有点遗憾。
其实，刚才那样……还挺有趣的。
喝了药，云黛又八爪鱼一般缠着他，闭着眼昏昏欲睡。
赵元璟摸摸她额头，柔声说：“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云黛朝他怀里靠了靠，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低声说：“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谁？”赵元璟侧躺着，把她圈在怀中，轻轻拍着她后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
“庄云舒。”
“哦？”赵元璟有些意外，“朕还以为她早就死了。”
九黎那场战事，死了很多人。庄云舒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在大规模的战事中，根本抵什么作用。
不过青鸟城投降那天，并没有见到庄云舒的影子，如今想来，她是趁乱逃走了。
云黛说：“庄云舒是冲着我来的，她跟陆家的人在一起，建立广隆商号，目的不言而喻。”
“朕替你抓了她。”
“她身边有不少高手，没有足够的理由，难道要派大量侍卫去抓她吗？”
“对朕来说，抓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只要你觉得她碍眼，除掉了便是。”
“其实，我还看见了另一个人。”
“还有谁？莫不是姬棠棠？”
云黛睁眼，在他腰上软肉掐了把。
赵元璟嘶一声：“臭女人，痛啊。”
云黛笑笑：“不是棠棠，怎么会是棠棠呢。棠棠大概是这世上心思最纯净的人了。是……郭宁。”
“郭宁？”这个名字对赵元璟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但他过目不忘，尽管不在意，也还是记得的。
云黛点头：“是她，一定是的。虽然我没看见她们的脸，但我可以确定，就是她们。”
她闭上眼，喃喃：“因为姬文渊的事情，庄云舒恨我。郭宁……大概也是恨我的。她们两个竟联手，创立了这个广隆商号。皇上你说，她们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第二千三百五十九章 你身上怎么凉凉的？
赵元璟道：“若说庄云舒，有这个可能。至于郭宁……她能有什么理由报仇？报的哪门子的仇？”
云黛道：“还不是为了保兴。”
“当初她失手害了玉竹，自己跑到朕面前跪着，要求出宫。朕也答应了，你也没有难为她。她还报仇？”赵元璟摸摸她胳膊，“你是最近压力大，过于焦虑，又病着，所以眼睛看花了。”
“我没有眼花……”
“你都没看见人家的脸，就敢确定？这世上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身形像的就更多了。”赵元璟柔声说，“你别想太多，闭上眼睛好好睡觉，睡醒了，病好了，再去处理这些事。”
孟御医开的药里头，有安神的成分。
在赵元璟的温柔呵护下，云黛很快就陷入沉睡。
雨已经停了。
拨云见日。
月光透过纱窗，撒在床边。
赵元璟注视着身边女子的睡颜，手指在她眉眼轻轻划过。
若可以，他愿意永远就这样守着她，看她入睡，看她醒来对自己笑。
然而……
赵元璟皱了皱眉，收回手，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外间，拿去巾子捂住嘴，低声连续不断的咳嗽。
青衣听见了，忙起身端来茶水，轻声说：“皇上，外间凉。”
赵元璟接过茶杯喝了口，说道：“出去传刘德全，朕回承乾殿。”
“皇上……”青衣犹豫，“娘娘醒来若没见着皇上……”
赵元璟道：“朕咳嗽的厉害，尤其夜间。怕扰她休息，天亮之前，朕再过来。”
青衣道：“皇上这样太辛苦了。”
“无妨。”赵元璟看她一眼，“你一个人守着皇后？”
“平常是三四个人轮流守夜的，但奴婢睡得浅，有动静就醒了。”
赵元璟嗯了声：“皇后身边，你是最得用的，皇后也最信任和依赖你。你也不必一个人熬着，多提拔几个忠诚能干的人。你既不愿意出宫，往后陪在皇后身边的日子还长。”
青衣垂首道：“奴婢遵旨。”
这时刘德全捧着衣服进来，为他穿上外衣和披风，命小太监提着灯笼，静悄悄的离开凤仪宫。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又来了。
先在外间脱掉衣服鞋袜，才躺到云黛身边，搂住她身子。
云黛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他臂弯间，嘟囔道：“你身上怎么凉凉的？”
“朕刚才……口渴，出去找茶喝呢。”
“唔。”
云黛没声儿了。
鼻息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赵元璟伸手盖在她额头上，是温的。
他心下一松，倦意涌来，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四亮。
他睁眼，看见云黛正坐在镜子前，让立秋给她梳头。
立秋是才提拔到凤仪宫来的，之前在尚衣局做了五六年，因梳头手艺极好，齐筱觉得让她待在尚衣局屈才了，便把她推荐到凤仪宫来了。
“怎么这么早起来？也不叫朕一声。”赵元璟看她精神不错，心中也安心许多。
云黛笑道：“还早呢？你看太阳都那么高了。今儿是休沐的日子，你又不必上朝。不如多睡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叫蜜豆准备。”
第二千三百六十章 朕便是不穿衣服，谁敢笑话朕？
赵元璟懒洋洋的笑着：“你吃什么，朕便吃什么。”
“我吃粥。”
“朕也吃粥。”
“那你起来。”云黛唤道，“青衣过来，伺候皇上穿衣。”
赵元璟躺着没动：“要黛儿伺候。”
云黛伸手捏了捏耳朵上的耳环，起身走过来，笑道：“你也娇贵起来了，竟要我伺候。”
“皇后伺候朕一回，有何不可吗？”
“我当然不是说不能伺候，作为皇后伺候皇上自然是天经地义，不过，我手拙，穿不好衣服，待会害你惹人笑话。”
赵元璟道：“朕便是不穿衣服，谁敢笑话朕？”
青衣和立秋都低头抿嘴笑。
云黛道：“瞧见那两个丫头没？这就笑了。待会你果然不穿衣服出去走一圈，看看有没有被活生生笑死的。”
立秋忍耐不住，扑哧笑出声，慌忙又忍住。
青衣拉了下她衣角，用眼神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二人来到外间，立秋笑道：“天也，我在宫里几年了，听了皇上当太子间多少传闻，原以为皇上是多么冷酷不苟言笑的人，谁知却如此……”
青衣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闻言笑道：“你听的那些也没错。不过，皇上只有在娘娘面前才会这样的。”
“娘娘是天下独一份的娘娘，我若是皇上，也这般宠着娘娘的。”
“呸，不害臊。”青衣啐她一声，“你去小厨房催一下蜜豆，皇上和娘娘待会就要用膳的。皇上用膳过要喝药，不能耽搁。”
“哎，我这就去。”立秋急急去了。
青衣在外间收拾，耳边听见里间传来笑闹声，不由弯唇笑起来。
等她听见皇帝叫自己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床上乱糟糟的一片，也不知这两个人在里面这么久，又做了些什么事。
反正就看见皇帝得意洋洋的，而皇后娘娘则脸蛋红红。
难得休沐一天，云黛就想叫赵元璟多休息，但赵元璟那里还堆着许多折子没看呢。
赵元璟端着碗喝粥，说道：“臣子们可以休沐，可各地的折子却一天也不少。”
云黛笑道：“你便是少看一天，能如何？明天再看嘛。”
“若有要紧事，晚一点，便要死多少人呢。”赵元璟吃着吃着，就停下来了，“近来灾祸频发，不少流民聚在一起闹事造反，小皇叔已经连续半个月在外忙这件事，没有回王府了。他比朕更辛苦。”
云黛安静一会儿，说道：“秦王的确辛苦，但你也得注意身子。你毕竟……”
她没有说下去。
赵元璟摸摸她的手，笑道：“你在宫里闷的话，就出门玩。朕看半天折子，下午抽空陪你，可好？”
“不行。你就休息一天嘛。”云黛转了转眼睛，叫来保兴，“保兴，你去东宫，看看太子在做什么呢。”
保兴转身去了，不多时，身后跟着一串儿来了。
太子，二皇子，两个公主。
他们先齐齐给父皇母后行礼，然后便围过来，坐到桌边拿吃的。
“一点规矩也没。”云黛嗔他们。
第二千三百六十一章 儿臣要学
幼儿直接钻到父皇身边坐着，笑道：“父皇才不在意这些。父皇，您今儿身子可好些？”
“好，难为幼儿惦记。”赵元璟摸摸幼儿的头，眼睛却朝皇后看，不明白她让保兴把这一串孩子都叫来作甚。
云黛问：“听说今天休沐，你们都做什么？”
浅儿和幼儿相互看看，笑道：“我们正要与母后说呢，今年秋天御花园菊花开的甚好，我们想举办个菊花诗会，邀请几个闺阁好友来赏玩。行不行呢？”
小姑娘们想跟同龄女孩儿玩，这是正常需求。
云黛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母后可不会给你们帮忙哦。要办诗会，点心瓜果之类的，要自己掏钱让御膳房置办。再一个，不许喝酒。”
幼儿问：“母后酿的果酒也不行吗？”
“不行。”云黛一口拒绝，“若你们不听话，破坏我设的规矩，以后母后就收回你们所有的自主权。”
浅儿忙道：“母后息怒，儿臣一定会守规矩，不会叫幼儿乱来的。”
“还是浅儿稳重，有你在，母后才放心。”云黛说道，“幼儿顽皮，你要把她看好了。”
“儿臣会的。”
“行，那你们去玩吧。小二，你去吗？”云黛问二皇子。
小二摇头：“儿臣不去，怪吵的。而且她们总要议论，说儿臣长得与皇兄和姐姐们不像。说儿臣更多的是北齐人，将来要去做北齐王的。儿臣不愿听。”
云黛皱眉，朝赵元璟看。
赵元璟神情没什么变化，放下勺子，问二皇子：“小二，父皇问你，你自己愿意去做北齐王吗？”
二皇子想了想，摇头：“儿臣不愿离开父皇，母后和皇兄，姐姐们。”
幼儿说：“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小。好男儿志在四方，从没听说哪个长大的男人还会依赖爹娘，赖在爹娘身边不肯走的。”
二皇子有点委屈，辩解道：“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你——”
“幼儿，行了。”云黛打断幼儿的话，“小二还小呢。既然小二不肯去，你们两个自己玩去。保兴，你最稳重，今儿你不必跟着我，去照看着两个公主。都是一群小姑娘，别打起来。”
保兴应下，跟着两个公主走出去。
二皇子说：“父皇，我想去骑射场玩。”
“你还小，暂时不必学这些。”赵元璟道。
“儿臣不小了。儿臣听说，父皇三岁便学弓马骑射了，皇兄也是三四岁便学了。”二皇子眼巴巴的瞅着父皇。
赵元璟笑道：“你皇兄儿时可比你聪慧。”
这分明是说小二比晏儿笨。
云黛忙拦住他：“我们小二也是很聪明的。你看浅儿姐姐也聪明，她只是不擅长这些。”
二皇子瘪着小嘴：“儿臣要学。”
“既然你想学，你就去吧。御马监里那匹柳絮最是温顺，就给了你罢。”
柳絮就是萧子业送给云黛的那匹照夜狮子马产下的小马驹。
因为不算纯种照夜狮子，毛发也不如照夜狮子那般纯白，有些杂色，颇为像柳絮，因故得名。
第二千三百六十二章 连亲儿子都算计
也许并非纯种马的缘故，柳絮儿完全没有纯种照夜狮子的暴烈以及只认准一个主子的性子。
特别特别的温顺。
二皇子一直很喜欢这匹小马驹，时常亲自去喂料。
太子和幼儿她们都有自己的马，是赵元璟在他们生辰的时候送给他们的。
云黛觉得小二的协调性不太好，不适合过早学习弓马骑射，因此就一直没给他马。
但她也知道，小二这小子人小鬼大，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听见母后的话，二皇子忍耐不住心中喜悦，几乎要跳起来：“母后真的把柳絮儿给儿臣了吗？”
“你没听错，以后柳絮儿就是你的坐骑了。要好好照顾它，记住了吗？”
“儿臣铭记于心！”小二兴奋极了，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御马监跑。
赵元璟道：“你总说朕太宠两个公主，看你把小二宠的。照夜狮子马这些年，就产下这么一匹柳絮儿，连太子都没有，你就给了小二。小二连骑马都不会呢。”
晏儿忙道：“儿臣有皇叔公送的疾风，已经心满意足。柳絮性子温顺，正适合小二这样的初学者。”
小二规规矩矩的给他行礼：“谢谢皇兄割爱。”
晏儿笑道：“算不上割爱，这柳絮儿是母后的，你该谢谢母后才是。”
小二果然乖巧，冲着父皇母后又行了大礼。
“去玩吧，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要逞强。”云黛吩咐跟着二皇子的两个太监，“安全最要紧，若走神不管事，让二皇子有个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太监忙跪下：“奴才们一定保护伺候好二皇子。”
“去吧。”
二皇子被众星捧月的围着也去了。
只剩下太子还站在父皇母后面前。
看着挺拔英气的大儿子，云黛就笑眯眯的问：“儿子，你今天可有什么安排吗？”
晏儿摇头：“今天太师和太傅都休沐，也给儿子放假一天。儿子没什么要做的事情。”
“真的啊？”云黛很高兴，“乖儿子，你能帮母后一个忙吗？”
晏儿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亲娘，一看她露出坏笑，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
但他还是温和的笑吟吟道：“母后有何吩咐？”
“今儿母后想跟你父皇出去逛逛，但是你父皇那里还有基本折子没看……”
一直安静着的赵元璟闻言，微微挑眉。
这女人连自己亲儿子都算计。
啧！
晏儿也立即了然，说道：“儿臣愿为母后分忧。”
“儿子乖。”云黛笑道，“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母后说。看折子不能熬眼睛，记住了，看一刻钟就要休息会，记住了。”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皇上用好了吗？”云黛问赵元璟，“今儿天气好，秋高气爽。咱们出去逛逛，你终日闷在宫里，也该散散心。”
赵元璟站起来，路过大儿子身边时，拍拍他肩膀：“晏儿长大了，能为父皇分忧了，但也要注意眼睛。”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分。”
第二千三百六十三章 晏儿看折子
“去承乾殿吧，今儿让刘德全伺候你。”
“儿臣告退。”晏儿退出去。
刘德全知道今儿皇上跟娘娘出宫，自然有许虎和娘娘身边的人跟着，不必自己跟着。他忙跟上太子。
平常太子每天都会在承乾殿学着看折子，跟着皇帝处理国事一个时辰。
算是熟门熟路。
他端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刘德全已经招呼人流水一般送来了茶水，点心，帕子等物。
晏儿道：“刘公公，今儿父皇那里还有多少折子，都拿来吧。我看完了再走。”
父皇难得愿意休息一日，他肯定不会再留几本折子给父皇回来看。
刘德全笑道：“太子殿下先喝口茶缓缓，奴才这就把折子抱来。”
抱？
这刘公公年纪也不大啊。
晏儿没多想，伸手端起茶盏，浅浅抿了口。
他对茶水这种东西不太挑剔，不太难喝的就能接受。但他更喜欢喝母后做的那种果汁。
不过这里是承乾殿，可没有蜜豆姑姑不停的捣鼓各种吃食。
“殿下，老奴来啦——”
刘德全的声音传来，随后一摞折子，出现在晏儿面前。
不是人，是折子。
刘德全果然是抱着折子来的，起码三尺高的折子，把刘德全的大脑袋都遮住了。只看见一摞折子摇摇晃晃的走近。
晏儿失笑。
难怪这家伙要自己先喝口茶缓缓。
这么多折子，的确是要缓缓。
他虽然帮父皇看折子有大半年了，但每天也就半个时辰，余下半个时辰都是聆听父皇和臣子们议事。
每天也不过看二十本折子左右。
刘德全抱来的起码得有上百份。
“今儿为何有这么的折子，莫不是母后故意的？”他随口问。
刘德全小心翼翼放下折子，擦了把汗，笑道：“殿下这可是多心了，不是今儿折子多。皇上每天都要看这么多折子的。这并不算多的。”
“每天都这么多？”
“有时候是这个两倍呢。”刘德全笑道，“天下谁知陛下如此辛苦呢，这天底下多少人，多少事儿啊，都指咱皇上一个人。”
晏儿伸手摸了摸折子，默默无言。
皇帝里头当然也有许多活的轻松的，做个昏君便是，折子不看，国事不管，全都扔给臣子，待在深宫后院，外头的百姓吃苦受罪，眼不见为净。
做昏君容易，要做个负责任的明君，就太难了。
世人只看见了这几年天下一统，国家安定，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谁又去想过，在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父皇的无数个独自看折子的夜晚。
在这一刻，晏儿更加深刻的了解到，做一个皇帝需要背负着多么大的责任和担子。
万万不能有丝毫懈怠。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折子，仔细看起来。
……
一口气看了三十几本折子，肩颈酸痛。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手腕，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
刘德全立即凑过来：“殿下是渴了，饿了？奴才这就去预备。”
晏儿道：“我看得眼花，院子里走两圈。”
第二千三百六十四章 爬过去拿呀
刘德全跟着。
“你不必跟着，歇着吧。”
晏儿自来是温厚之人。
他独自走出承乾殿，在附近走一走，活动活动身子，听见一株柳树后头传来女子的声音。
有骂声，也有低低的抽泣声。
晏儿起初以为是哪里的宫女受了委屈躲在这里哭，但他很快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华丽，满头珠翠。
这显然不是宫女的装扮。
他看了眼，很快想到，两个妹妹说要举行什么菊花诗会，邀请勋贵家的女孩子们来赏玩的。
母后叮嘱过，不许让女孩子们在一块吵嘴打架的。
他听见哭声一直没有停止，便抬脚走过去。
果然，两个十二三岁衣服华丽的少女，正围着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不远处还扔着一根拐杖。
小姑娘试图去够拐杖，被其中一个少女抬脚踢开了。
“爬过去拿呀。”
两个少女嬉笑着，肆意嘲讽，“你这样商户人家的残废低贱之人呢，也配与我们坐在一处？”
“我不爬……”小姑娘哽咽着，不停抽泣，试图站起来。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伸手就去推她。
小姑娘站立不稳，向前栽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个满嘴泥巴的时候，一只手臂伸过来，稳稳的扶住了她。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俊美的脸庞。
那两个少女看见晏儿，也呆了。
“安好？真的是你。”晏儿扶着她站好，看她满脸是泪，还沾了草屑泥土，便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安好没敢接太子的手帕，抬起袖子胡乱摸抹了抹脸，便要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
“你不方便，不必行礼。”晏儿扶着她。
“太子？”
这两个戏弄安好的少女都没见过太子，只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没想到他便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慌忙跪下。
晏儿看向她们，沉下脸：“你们是谁家的？竟敢在宫里肆意欺辱公主请来的客人？”
两个少女吓的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山！”晏儿唤道。
随身侍奉他的太监忙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晏儿道：“你带她们去见大公主和二公主，就说是我说的，她们欺负安好，以后不许她们再进宫半步。”
“是。”连山看向两个少女，不冷不热道，“二位小姐，请吧。”
晏儿弯腰捡起拐杖，递给安好，温声问：“安好妹妹，哪里受伤了不曾？我带你去找御医。”
安好摇头，低声说：“我没事，谢谢太子殿下。”
晏儿看她这样可怜，说道：“是浅儿请你过来的？这两个丫头玩疯了不成，你被带到这里欺负，她们竟也不知道。你等我去责骂她们。”
“不怪公主们，是我不小心走远了。”安好垂着头，怯生生的。
她天生腿疾，只能依靠拐杖，在成长的过程中，即便有皇后的关照，受到歧视和嘲讽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晏儿抬手把她微黄的头发上沾着的一根草叶子摘掉，温声说：“安好妹妹，我们也算是嫡亲的表兄妹，你以后若有委屈，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第二千三百六十五章 本公主叫你们知道厉害
安好点头：“谢谢太子殿下。”
晏儿看她脸色黄，头发丝也细细黄黄的惹人可怜，便笑道：“你可以跟着公主她们一样，叫我哥哥。”
“安好不敢。”
安好深深垂首。
她知道自己家里跟皇后的关系，虽说那层血缘关系是存在的。但皇后并没有承认顾承安的国舅身份，那她就不是太子殿下和公主们的表妹。
太子叫她妹妹，那是他宽厚客气。
她却不能逾越去叫他太子哥哥。
晏儿从母后那里知道一些，这个安好因着身体的缘故，是极为安静柔顺和敏感的孩子。至于她的生母……
没有人提，她自己也并不知道。
晏儿见她不肯去看御医，看着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便说道：“既如此，我送你回御花园。”
“不麻烦太子殿下，我能找到路的。”
那两个少女骂她低贱，但实际上，她进入后宫的次数，甚至不比采采少。
皇后娘娘对她也是真心疼爱，每次宫里有什么筵席，从来不会落下她。若得了什么好东西，有公主们和采采的份，也必然不会忘了安好。
但她自己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外人只知道有个沧澜郡主极为受皇后喜爱，却不知还有个叫安好的女孩儿。
晏儿亲自送她回御花园。
公主们已经知道了此事，正训斥那两个惹是生非的贵女。
看见晏儿带着安好回来，浅儿忙过来扶着安好，问：“安好妹妹，你还好吗？”
幼儿看她眼眶通红，知道是哭过，转头狠狠瞪了眼两个少女，扬声说道：“本公主告诉你们，安好是顾家的女儿，是母后的嫡亲侄女儿，也是我赵幼兮的表妹。若再有下次，本公主叫你们知道厉害。”
众女噤若寒蝉。
浅儿牵着安好坐到椅子上，对身边莫春说：“嬷嬷，让人把她们送出宫，以后不必再来了。”
大公主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断送了她们在京都贵重圈的交际。
不说交际，便是将来说亲事，别人知道她们曾经被公主从诗会上撵出去，也会觉得膈应。
以公主的身份，举行这种诗会，若非做得太过，不会轻易把一个身份不低的贵女撵出去的。
这太丢人了。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和公主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瘸子，态度如此强硬，直接把她们赶走了。
余下的贵女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面上是不敢再对安好如何了。
安好心里不太愿意参加这样的筵席，她心中自卑，也不肯让人笑话。
但她也知道，家中爹娘都忧心自己，她时常出门游玩，也叫他们宽宽心。再者，皇后娘娘对她那么好，她也不想拒绝。
她只想把自己藏的好好的，躲在角落里安静的待着，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那便最好了。
晏儿把浅儿叫到一边，说道：“母后临走前特意叮嘱你，叫你照看着，不要她们打架。若非我瞧见，安好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
浅儿道：“太子哥哥，这次怪我。安好说要去出恭，我就没在意……我也没想到，魏家那两个这么不堪，在宫里就这样。”
第二千三百六十六章 怎么讨母后欢心
晏儿是舍不得苛责妹妹的，缓和了语气，说道：“安好的娘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要对安好好一些。”
“我知道的，太子哥哥。”
“你去玩吧。”晏儿想着回去继续看折子，想到一件事，停下脚步，“对了，今儿怎么没见着采采？”
浅儿笑道：“哥哥是想采采了？”
“没有。”
“哥哥也学会口是心非了？母后也常常这般说父皇。”浅儿不想看见哥哥窘迫的模样，也不再吊胃口，直接告诉了他，“采采近来身上不大好，好像跟靳家那边府里也有点什么事儿，我问她也不肯说。这孩子有什么事，总是藏在心里。”
晏儿蹙眉。
浅儿说道：“太子哥哥别担心，幼儿和采采关系一向最好，若是幼儿问的话，她一定肯说的。”
晏儿笑道：“靳家那边府里的事情，也没什么可问的。罢了，你去玩吧。我还得回承乾殿。记着照看些安好，别叫她再被欺负，不然母后回来要生气骂人的。”
“我保证。”
“去吧。”
晏儿摆摆手，走了。
身后随即传来一阵嗡嗡嗡的说话声。
他摇摇头。
难怪小二不喜欢到这边来，实在是吵闹。
但小女孩子们在一块玩也是正常需求，晏儿宠着两个妹妹，是绝不会对此不满的。只是……安好被这般欺辱，母后回来知道了，必然又是一场气。
母后若生气，父皇必然更不高兴。
晏儿揉揉眉心，想着用什么法子讨母后欢心才好。
母后也不在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些俗物，字画赏玩之类的，他那里也没几件能入母后眼的……
他走一路，想了一路，想到母后近来似乎有点缺钱？
“连山，”他吩咐身边随从，“你即刻回东宫，看看库房账目有多少银子，都拿来。我记得上回山南的总督进京，送给我一盒东珠。也一并拿出来，都送去凤仪宫给母后。”
连山应下了，笑道：“奴才还以为，那盒子东珠，殿下是留着给未来太子妃的呢。”
晏儿笑道：“自然是哄母后高兴最重要。对了，广南那边有晚熟的荔枝，说是要送一些进宫。母后爱吃冰镇的，你去吩咐御膳房预备着，等母后回来了便送过去。”
有吃有玩有钱，母后应当能稍微消消气了吧？
晏儿琢磨了会，抬头看看天色，想到还有一大堆折子没看完，赶紧跑去承乾殿埋头苦干。
得在父皇母后回宫前看完啊。
……
云黛和赵元璟换了便服出宫后，先是悠闲的转了一圈。
然后就打算去广隆商号会一会庄云舒。
却没想到，马车刚到广隆商号门口，就着火了。
广隆商号着火了。
若云黛等人早踏进一步，便要被困在火海中。
好在是大白天，人很多，见机得早，跑的跑救火的救火，很快就扑灭了。
最后抬出来一具尸体，浑身裹着黑纱，面目被烧的辨认不出来。
赵元璟看了眼，道：“难道那是庄云舒？”
云黛冷笑：“是才有鬼了，跟我耍这种把戏，她还嫩点。”
第二千三百六十七章 朕还不是夸你长得好看？
广隆商号闹哄哄的，周围一片嘈杂。
这里失火，也波及到了周围的一些房舍和茶肆买卖。
个个都来找广隆商号吵架闹事，撕扯怒骂，还有打起来的。
赵元璟吩咐许虎：“你派个人去应天府报案，让那里的官差来处理。”
很快就有穿着皂衣的捕快和差役过来。
赵元璟牵着云黛的手，笑着问：“人家已经在你面前诈死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找到她的真身。”
“哦？”赵元璟侧首，看着她轻笑，“看来黛儿已经心有成算？”
“你跟我来便知。”云黛抱住他胳膊，“到我的地盘去，别在这里了，到处乱糟糟的。”
她们回到马车上，直接去了云记商号总部。
顾承宁正在后院内室，狂揍一个叛徒。
时不时有惨叫传出。
顾承安出来迎着他们，没想到云黛把皇帝也带来了，忙要跪下行礼。
“大管事，这是外面，不要拘礼。”赵元璟抬手，“朕只是跟着黛儿出来转转，你们尽管忙你们的。”
云黛问：“二管事呢？又收拾人呢？这么大人了，这顽劣性子什么时候改。”
顾承安拿出自己最好的茶叶，吩咐小丫鬟去煮茶，闻言就笑道：“咱们商号对人向来宽厚，只要对商号忠心，怎么都行。但对待吃里扒外的叛徒，那是绝不能手软的。”
云黛点点头：“二表哥还没来吗？”
顾承安抬头看看日头，说道：“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叫道：“大管事，人来了，来了。”
他说完就看见赵元璟和云黛这对璧人，不由一呆。
进了屋子，云黛就把帷帽摘了，露出一张清艳脱俗的甜美脸庞。
时光在她身上似乎流转的特别缓慢，若非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单看身姿面容，说她是个还未嫁人的闺阁女子，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顾承安皱眉，不喜他这般盯着云黛瞧，咳嗽一声，道：“李权，叫他们从后门到后院去。”
“哦，哦，我这就去。”
李权回过神，转身跑开。
顾承安道：“这是个在外使唤跑腿的，叫李权，人挺机灵，但没见过什么场面，人也粗俗了些。陛下娘娘恕罪。”
云黛笑笑没说话。
她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
赵元璟一揽云黛肩膀，道：“瞧你也不知遮掩着点，招蜂引蝶的。”
云黛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才我广隆商号门口，有两个姑娘要朝你扔荷包帕子，当我眼下没瞧见呢？我懒得理会罢了。”
顾承安失笑。
“大管事笑什么？你以为我胡说呢？你去问问许将军，那两个姑娘若不是他拦着，就要扑到他怀里了。”
“咳，娘娘恕罪。”顾承安忍住。
赵元璟一捏云黛脸颊：“偏你眼尖，你带朕到这里作甚？就为了听你控诉有姑娘瞧上我了？”
“是你先说我招蜂引蝶。”
“朕还不是夸你长得好看？玩笑话你也当真。”赵元璟笑道，“别气了，刚才你问二表哥有没有来？”
第二千三百六十八章 姐
云黛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顾承安：“刚才李权说的，是不是二表哥？”
“没错，是明纬。”顾承安说道，“陛下，娘娘，随我到后院来。”
云黛点点头，挽着赵元璟，随他去后院。
赵元璟问：“你们在弄什么玄虚？”
“到了就知道。”
云记总部占地面积很大，后院三进三出，几乎算是一间宅院了。
之前云黛他们听见的惨叫声，就是从后院的门房那里传来的。
顾承宁握着鞭子，正狠抽一个叛徒，满脸的戾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这几年被磨圆滑了许多，但骨子里的狠辣是在的。
这次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于昧，被广隆商号以财色收买，给云记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导致这两个月商号运转困难。
连伙计们的工钱都是靠着娘娘的私房钱接济。
顾承宁气炸了。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也气恼自己的愚蠢和眼瞎。
被揪出来的那些人都被他折磨的不轻。
顾承安向来不喜欢他过于暴戾，但这次，他没管。
给商号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打死都算轻的。
云黛路过门房，探头进去看了眼，看见顾承宁卷着袖子，握着鞭子，扶着椅子呼哧呼哧喘气。
地上蹲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云黛笑嘻嘻问：“二管事，累不？”
顾承宁回头一看，见是云黛，吓一跳，连忙扔了鞭子走过来。浑身的暴戾瞬间消失，脸上涌上笑容：“嘿嘿，娘娘……”
“叫名字。”云黛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不想暴露身份。
顾承宁眼尖，瞅见不远处还站着宫里那位呢。
他哪儿敢叫她名字啊。
“姐。”他说。
云黛：“……”
虽说这几年彼此信任，一起打理云记商号，但她可从没承认过顾家兄弟跟自己的关系。
她就一直把他们当做商业伙伴看待而已。
平常他们两个在她面前，也规规矩矩的，从来都是口呼皇后娘娘，该行礼行礼，该下跪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论起来，顾承安跟她是同一个娘生的，还算是兄妹关系。
但顾承宁跟她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这声姐叫出来，连顾承安都被噎了下。
顾承宁一脸坦然。
不然呢？
不让叫娘娘，难道真直呼其名？
云黛只当没听见，笑道：“打的过瘾吗？”
顾承宁回头看了眼挨打的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戾色，低声说：“这狗东西不仅吃里扒外，我还查出来，他收了好几处分号的好处，甚至打着云记的名号，在外头欺男霸女。收拾过了，我就把他扔到衙门。”
云黛问：“出过人命？”
“倒是没有。但他的确抢了清白人家的姑娘回去做妾。”
“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收拾可以，不要在你手上闹出人命。”云黛叮嘱。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顾承宁朝皇帝那边看了眼，小声问，“娘娘怎么把陛下也带来了？”
“今儿休沐，出来转转。”
“哦，我安排午膳？”
第二千三百六十九章 逗老实人
“不必。我处理一点事就走。”云黛说道，“二管事继续。”
她对赵元璟笑道：“咱们走吧。”
赵元璟伸手牵着她。
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惨叫声。
赵元璟和云黛自动屏蔽了这些噪音，漫步穿过一道门，进了二道门，最后停在一个小小花厅门口。
侯府二爷明纬正身披薄甲，执剑而立。
自从老侯爷过世，明修文承了侯爷之位，明经和明纬也就自动升级为侯府的大爷和二爷，而不是哥儿了。
“二表哥。”她拎着裙子轻盈的迈上台阶。
明纬看见她穿着粉白色的袄裙，梳着双髻，浅浅的酒窝和弯弯的眉眼，心想小表妹真是可爱啊。
云黛走到他面前，摸了下他胸口的薄甲，笑道：“二哥今儿好英俊。”
忠勇侯家好儿郎，满身正气，一直都是俊朗的。
明纬瞅了眼她那只有些不大规矩的手，轻咳一声，先单膝跪下给皇帝行礼。
“起吧。”赵元璟抬了下手，顺手捏住了云黛的手。
云黛问：“二哥，人呢？”
“在里头呢。”
“好。”云黛笑道，“辛苦二哥。”
“跟二哥还客气。”明纬笑道，“我把人捆着呢，免得伤了妹妹。”
这番对话，听在一旁的顾承安耳朵里，未免有点不是滋味。
哥？
妹妹？
那是表妹！
他才是亲哥好吗！
哎。
他这个嫡亲的哥哥没资格叫一声妹妹，只能听着隔一层的人叫。
云黛和赵元璟走进花厅，顾承安待在外面，跟明纬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话，就转身走了。也没叫他坐，喝茶或者留下用膳之类的。
明纬：“？？”
莫名觉得这位表哥的心情不大好啊。
在商场混了这么些年了，几乎混成了个老狐狸，怎么还这么喜怒形于色的。
明纬摇摇头，也不理会。
顾承安叫他去喝茶，他也不能去。
皇帝皇后在里头呢，人是他抓回来的，怎么能随便离开。
许虎也在这里。
帝后一道出门的时候，一般就许虎带人跟着，阿泰留在宫里值守。
许虎和明纬同为武将，平常也没什么交情，但既然遇见了，也不能大眼瞪小眼的不吭声当哑巴。
许虎属于有点沉默寡言的人，侍奉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少说多做。若没有跟他搭话，他能一整天当哑巴。
明纬想了半天话题，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问：“那个，听说，许将军跟我姑母的弟子搁一块了？”
许虎：“……”
一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也这么八卦的吗？
“是啊。”许虎面无表情答。
“我姑母答应了吗？”明纬问，“冷姑娘应该没有父母家人了吧，姑母便是她最亲近的长辈了，你要娶人家，怎么也该经过姑母同意才是。”
“……”许虎呆住。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明纬见他陷入呆滞，满意的闭上了嘴巴，抱着长剑，开始欣赏起院子里的小花小草。
逗老实人什么的，太有趣了。
……
小花厅内。
云黛看着被绑着手脚坐在椅子里的黑裙黑纱女子，笑着与赵元璟说：“你猜她是不是庄云舒？”
第二千三百七十章 臭不要脸
黑裙女子沉默片刻，冷冷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嘲讽。”
云黛走过去，随手摘掉她带的帷帽，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艳美脸庞。
果然是庄云舒。
只是此时的庄云舒，眼神冰冷带着戾气，妆容艳丽，全然不似从前的娇憨明媚了。
赵元璟挑眉：“你什么时候知道她的下落，又让明纬把她捉来的？”
云黛打量着庄云舒，笑着回答：“昨儿我见到她之后，便请二表哥帮忙。从天没亮开始，二表哥便带人蹲守在广隆商号附近，就等着她出来呢。”
庄云舒看向云黛，眼眸沉沉：“皇后娘娘好心计，好算计。”
云黛拖来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撑着下颌看她：“庄云舒，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任何问题。”庄云舒冷声道。
“你现在人在屋檐下，还说这种话，好像没什么底气。”云黛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放心，我对你是怎么跟陆家勾搭上，又为什么来京都开广隆商号，怎么收买了云记的管事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不感兴趣。”
庄云舒：“……”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说出来了，还叫不感兴趣？
云黛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这件事可不是我想知道的，谁叫你对付的是我的商号呢？我总得查查，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敢收买我的人，偷我的东西，还给我造成了损失。”
庄云舒道：“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嫌我说话难听，怎么不反思自己做事难看？”
“我……”
“我没兴趣听你说你的那些辛苦仇恨和不甘心。”云黛打断她，“我对你的死活一点也关心。”
庄云舒怒道：“那你还抓我做什么，我是收买了你的人，那又如何。是你自己管不住手底下的人，我不曾谋财害命，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云黛对赵元璟笑道：“你听见没，这个人做的臭不要脸的事儿，还挺理直气壮。谁欠她了不成？”
赵元璟靠着桌子，懒洋洋笑道：“总有人觉得自己惨，所以天下人都活该欠她。”
庄云舒沉默一会儿，冷冷道：“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你，郭宁呢？”
“什么郭宁，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相信自己还不是瞎子。我既然能认出你来，难道还认不出郭宁吗？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二哥只抓到了你，却没找到郭宁。她去哪里了？”
“她自然是回家了。”
“哦。”云黛点点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偶然遇到，发现她正在被自己男人欺负，帮了她一把，仅此而已。”庄云舒淡淡的说，“你不是曾经最喜欢她，对她最好的吗。怎么，把她赶出宫去，就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了？”
云黛当然知道郭宁早已经离开甘泉寺的事情。
准确的说，郭宁离开那天，她便知道了。
当她知道郭宁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了。
她只是没想到，那个曾经痴迷保兴，为了保兴要死要活的郭宁，竟也嫁人了。
第二千三百七十一章 太可笑了
从庄云舒的话里来看，郭宁嫁的并不如意。
也是，她那样的身份，从宫里被撵到甘泉寺的弃妃，被剥夺了位份之后，也就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正经的好人家是不会娶她做正妻的。
要么是给人做续弦，给一帮子哥儿姐儿做继母。
这年头，女人生活的环境还十分糟糕。并不是人人都有运气遇到许虎那种忠厚可靠一心一意的男人。
就连云舞的男人韦东来，明知妻妹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也还纳了两个妾呢。
以郭宁的性子，她若果然是被庄云舒救了，帮她的忙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你也不必盯着我问郭宁，我做这件事，她一直在劝我，阻拦我。”庄云舒说，“不愧为皇后娘娘，收买人心的能力一流哦。郭宁沦落至此，也还是为您说好话呢。”
云黛笑了下，问：“难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好？把我关在牢房半年，受尽折磨，你管过吗？你亲手杀了文渊，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把这些叫做好？”
“少扯这些没用的。”云黛不耐烦，“你简直是个祥林嫂。自己作下的破事，非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你才会觉得没有负罪感，不必为姬文渊和孩子的死负责呗？”
庄云舒脸色蓦地涨红，挣扎道：“既然我落到你手里，你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干脆杀了我！”
云黛不为所动，淡道：“据我所知，那位陆家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精明能干之人。你既然搭上了他，何必好好过日子，非要折腾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根本就恨不到我头上。”
庄云舒别过头，冷冷道：“你懂什么。你这样一辈子顺风顺水，受尽宠爱的人，怎么会懂得别人的苦楚。”
云黛懒得与她分辨，说道：“你要做生意，就公平竞争，买我的那些残次品去卖，不觉得丢人现眼？”
庄云舒冷笑：“我是卖残次品了，但我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搞垮你的商号。而且，我几乎就要成功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如果再继续下去，不出三个月，我的资金链完全断裂，商号的确会崩溃。但你以为我是个蠢货，就一直察觉不到，任由你蚕食？”
“我既然失败了，自然无话可说。”
“好，既然你没别的可说了，那我把你杀了，你应该也不会觉得委屈？”
“你凭什么杀我？”庄云舒挣扎，“我收买你的人，犯了死罪？”
“不。”云黛轻轻摇头，“我要杀你，不是因为你现在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你可能会做的事情。”
“你说什么？”
“虽然你目前做的事情，罪不至死。但你会就此罢手吗？”云黛认真问她，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不，你当然不会罢手。你恨我，你要报复我，所以为了避免你再害我，我只有把你杀了。”
庄云舒被她这一通话说的有点晕。
什么鬼啊。
她认为自己以后可能会害她，所以现在就要杀了自己？
这也太可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说：“所以，你要因为我并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杀了我？”
第二千三百七十一章 宠到没有底线
云黛并没有理会她嘲讽的笑，而是极度认真的回答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骗鬼吧你。”
“我要杀你，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我当然不怕。”庄云舒倒是平静下来了，“我知道你很聪明，论聪明，恐怕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
云黛诚意诚意道：“多谢你夸奖。”
庄云舒哼了声：“当初你把北齐拱手送给大周皇帝，竟没有人因此恨你，连我也以为你是为了北齐百姓好。顾云黛，你太会骗人了。”
“哦。”云黛笑眯眯，“我还骗什么了？”
“你骗了北齐人之后，又哄骗了姬文渊和姬棠棠这对傻兄妹。文渊就不说了……姬棠棠呢，她心思单纯，被你骗的团团转，竟也把整个九黎托付给你了。顾云黛，你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骗子。”
庄云舒说完，慢慢摇头，“连我也被你骗了。顾云黛，世上为何会有你这样的人？”
云黛笑道：“赵元璟你听见没，你如今的天下，可都是我骗来的。”
赵元璟弯唇微笑：“她说的没错，你是个天下第一聪明的小骗子，把朕也骗成了你的人。等朕死了，这天下的江山，都是你的，你想骗谁便骗谁。”
云黛原本是笑着的，听他说那句“朕成了你的人”心里甚至有点砰砰跳，听到后半句，笑容立即就消失了。
她背对着赵元璟，赵元璟没注意到她神情，庄云舒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转了转眼睛，说道：“我有句话，想与你单独说。”
“我不想听。”云黛道。
“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庄云舒放轻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事关皇帝的生死。”
云黛盯着她看了会，站起身，走到赵元璟面前，笑道：“皇上，我有点事，想私下跟她说，你能否回避片刻？”
“什么事朕都不能听？”
“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比较暴力，我不想让你看见……”云黛摇了摇他胳膊，“你去让大管事安排午膳吧，我想吃鸡汁茄子。”
她不常撒娇，但每次撒娇，赵元璟都毫无招架能力。
此时她娇软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别说只是让他出去安排个午膳，便是要吃他的心肝，他也会考虑掏出来割一块下来。
“朕不会走远，你有事叫一声。”赵元璟摸摸她的发髻，转身出去。
庄云舒冷眼看他们，道：“虽然我早就知道皇上宠你，但没想到竟宠到如此没有底线的地步。”
云黛走回她面前，冷眼俯视她：“说吧。”
庄云舒笑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跑到京都来吗？我当然想过，我做生意败在你手上的可能。”
“你怎么知道皇上……”
“哦，是白玛告诉我的。”庄云舒说道，“也许你不知道白玛是谁，没关系，我告诉你。就是她教了文渊，怎么把我救活的。”
云黛皱眉。
她曾听姬棠棠说过，九黎族是蚩尤传下来的部族，那些巫蛊之术，因为过于阴暗，逐渐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