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给女儿的绝招
公主找到了正在花园里面盘算着今天挖哪一棵树的小萱萱,叹息着说道:“乖女儿,恐怕你的吓唬计划要失败了,你爹爹根本不怕你这样吓唬他。”
小萱萱有些不解的看着母亲,心说这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你说花园是父亲最喜欢的。
“你不知道吧,你爹爹在永平坊建了很多学堂,前两天收了一群和你一般大的孩子,他现在正在那里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呢,听说每天还会留下表现好的小孩子吃饭,你爹爹亲自下厨的饭菜呢。”
“真的吗?爹爹、爹爹他是不要我了吗?”小萱萱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公主顺势再加了一把火道:“这个,说不好,是你不要你爹爹的,现在他身边又有了一大群小孩子,人家可是抢着要你爹爹呢。”
哇……不要,我不要爹爹走了,我去把爹爹找回来,那是我的爹爹!
小萱萱放声大哭,抹着眼泪飞奔着出门,叫上小喵喵往永平坊狂奔,长乐公主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心说到底还是逃不出你爹爹的手心,不过怎么感觉就这么结束了有些无趣呢?夫君也不过如此吧,何必大费周章?
她哪里知道,杜少清的手段可不仅仅如此,当然了,搬家去永平坊暂住,那也是工作需要,现在很多工作刚刚开始,武照一个小姑娘分身乏术,怕她扛不下来。
永平坊三号学堂里面,杜少清站在讲台上,朝着下面整整齐齐坐着的一百学生朗声道:“还是老规矩,最先学会这四个字的,可以留下来吃中饭。”
下面学生激动的齐声大喊,不是因为说老师做饭美味,而是把这个看做一种荣誉,没有一个学生不想被老师表扬的,当然了,吃过饭的学生就更激动了,因为他们知道那美食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
一个学堂二百学生,分成两班轮流授课,不是因为坐不下,是因为怕人多后面的学生听不到,影响了教学质量,所以轮流着听讲,另一半去自己温书学习,每个学生配备书册书桌以外,还有一个不大的沙盘,用来练字用的。
就在杜少清讲课讲到一半的时候,学堂门口传来一声虎吼,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快速跑了进来,边跑边喊着爹爹。
学堂的孩子们被一声老虎叫给吓住了,呆呆的坐在那里忘记了动弹,杜少清一看,心道好戏开始,这丫头终于坐不住了。
“三虎四虎,给我拦住她。”杜少清命令道。
“老爷,那是小姐。”四虎犹豫道。
“谁也不能干扰课堂秩序,将她抓起来带到二虎办公室看住了,三虎你将大猫也带到一边,别吓住孩子们。”杜少清板着脸命令道。
二人赶忙听令去执行,小萱萱被抓住之后大哭大闹,要找爹爹,甚至还指着学堂里面的孩子大喊,谁也不许跟我抢爹爹之类的话,那模样,杜少清差点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这是我的女儿,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不听话就是这样,她中午没有饭吃的,我们继续上课吧。
对了,之前门外传来的声音,许多同学吓得瑟瑟发抖,但也有同学知道第一时间站起来保护年纪小的弟弟,这几位同学都小英雄,值得表扬,中午留下来吃肉。”杜少清表扬道。
其实那几个同学很想辩驳一句,我是在护着自己弟弟的,可其他同学可不这么看,老师的意思是帮助弱小的人是英雄呢。
中午下课之后,学生们都被家长接回家吃饭了,杜少清让三虎给留下的孩子们准备午饭,自己来到了二虎的办公室外面,观察女儿的状态,小姑娘脸上泪痕未干,可见应该是哭了好一阵子的。
四虎小声道:“掌柜的,小姐还是个孩子,都哭个把时辰了,看着怪心疼的,要不就算了吧。”
“不能算了,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才是教育孩子的最好机会,你把她领到我的办公室,我先去等着,一会儿你听命令行事,教育小孩可是个精细工作,学着点。”杜少清说道。
四虎摸了摸头,讪讪一笑,我还没娶媳妇成家呢,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了?
杜少清的办公室也就是学堂先生的办公室,乃是个套间,中间是会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装点还算精致,找来的教书先生对此赞不绝口。
“爹爹,人家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吧,咱们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说不要你了。”小萱萱一进门就哭喊着寻杜少清。
杜少清坐在书房那里,关上了里面的二道门,将女儿拦在了门外,佯怒道:“你真的错了吗?错哪里了?我听说你一直说自己没错,还老是往外送东西,快把房子都送出去了。”
“爹爹你开门呀,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赶你出门的,我再也不送东西了,等咱们回家我就去跟兕子妹妹要玩具……”
“玩具?我说的不是这个事!而且那玩具恐怕你也要不回来。”杜少清打断道。
小萱萱接着道:“那我一会儿就去跟道长爷爷要回你的茶叶和医书,跟六舅要回那些树苗……”
噗……杜少清心说都什么跟什么呀?夫人怎么教的?我不是说让你选些没价值的东西推荐给女儿的吗?你选医书?送给老谢那还能要回来吗?而且树苗是什么鬼?
估计李愔知道了要哭死,他以为外甥女借口要他帮忙处理花园的,那些树苗花草早就扔在外面处理掉了,怎么还回来?
“也不是这个事,你到底错哪里了?你想不起来我就不回去。”杜少清问道。
小萱萱也十分纠结,我真的不知道错哪里了好不好,“我,我没有听你话好好练字,每次都是找人代抄的。”
我……完了,这怎么还破了案了?你这手法可以呀,找人代抄?我都没发现?
哪能发现吗?小萱萱是让薛丁山代抄的,这俩孩子不是一个老师,杜少清自然认不出薛丁山的笔迹,只知道是小孩子的就当是女儿的。
听到里面爹爹没有回答,小萱萱知道没说对,接着说道:“我还偷偷带小喵喵去帮好朋友去外面打架吓唬人,我知道不对,爹爹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完了,杜少清已经瘫坐在门口了,这孩子不是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吗?怎么还能出去做下这一桩桩的私下活动呢?怪不得百姓说她震慑了长安的纨绔,原来是有战绩的。
得了,这下杜少清不着急下一步教育了,就这么安心听着女儿一桩桩一件件承认自己的错误,越听杜少清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老天,这还是自己那个可爱小女儿吗?
第三百六十章 洗心革面的小萱萱
小萱萱身后的四虎已经捂住双眼不忍直视了,心中暗自佩服,小公主不愧是老爷的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嫉恶如仇除暴安良,将来成就肯定不凡。
不凡?如果让杜少清知道四虎是这么评价的,恐怕绝对会出来踹死这货,不凡你妹呀,女孩子喊打喊杀是好事吗?
“好了好了,快点打住别说了,饶了爹爹,让我喘口气,我怕实在承受不住你这辉煌的战绩,就容易背过气去。”杜少清赶忙止住了女儿的忏悔。
小萱萱一听,不再回忆自述,关心着说道“爹爹你不舒服吗?让我进去给爹爹捶捶好了,捶捶就不会喘不过气了。”
听到女儿还在关心自己,杜少清缓过神来,心说自己也是,跟一个孩子这么较真作甚?到底还是自己亲闺女,恐怕她娘亲都没有这个待遇。
“你跟爹爹说,谁教你整天偷摸出去打抱不平的?”杜少清问道。
“啊?这些不都是爹爹你教的吗?说咱们应该帮助有困难的人不被人欺负。
还有,师父也整天教我要除暴安良,对付坏人不能废话,直接动手,打倒了坏人再慢慢说话,那样对方就很容易乖乖听话了……”小萱萱浑然不觉的介绍着自己的想法。
杜少清再次吐血三升,心中欲哭无泪,完了,这辈子恐怕我做的最鲁莽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女儿拜师红拂女,原以为是个奇人奇女子,这样看来,女儿会被教成一个另类吧。
沉默片刻杜少清顺了顺气,整理了一下思绪,隔着门对女儿说道“以后没有我跟你娘亲的同意,你不准私自跑出去跟人打架,记得没有。”
“哦哦,那人家不出去打架就是了,爹爹是不是可以出来跟萱萱回家呢?”小姑娘认真答应下来。
“哪有那么便宜?你自己算算干了多少坏事?你把家里东西送出去多少?所以爹爹很伤心,你必须诚心改过让我满意才行,爹爹想要一个乖女儿,而不是一个不听话的只知道胡闹的孩子。”杜少清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到父亲说自己是个不乖的孩子,小萱萱还是有些伤心黯然的,可尽管有些小委屈,还是很着急的答应道“我知道错了爹爹,我这就回去把那些东西要回来。”
“不用了。”杜少清打断道“东西都送出去了,估计你也要不回来,你回去做好两件事,爹爹就答应陪你回家。”
“怎么会呢?兕子妹妹最听话了,道长爷爷和六舅也很好说的。”小萱萱嘀咕道。
杜少清没再纠结东西之类的,而是直接说道“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回去跟着道长爷爷学习识字写字,只要你能把那本《本草纲目》给背下来,里面的字都认识会写,就算你过关了。”
啊???
小萱萱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怎么还是逃不过去呢?就知道爹爹早晚会让我背那厚厚的本草纲目,我都送给道长爷爷了,却还是没逃过去。
此时小姑娘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杜少清激将道“怎么?你不愿意啊?那就算了,今天学堂里有好几个孩子……”
“好,我答应爹爹!
哼,谁都不能跟我抢爹爹,不就是背书嘛,狄仁杰小哥哥都比不过我。”小萱萱不服气道。
“好,答应了啊,这次可要认真些,如果再找人代笔抄作业,爹爹就再也不回去了。”
“让娘亲看着我,再也不偷懒了。”小萱萱保证说,看来也是豁出去了。
杜少清在里面快要笑出声了,心说这一本《本草纲目》学下来,女儿习文的事情就成了一半吧。
随后说出了第二个条件,“第二件事情就是,你要每天跟你娘亲学习女红,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你年纪太小了,连武艺都没学会,不许跟人打架。”
“啊?不要啊爹爹,学女红总是被针扎手,好疼好疼的,能不能换一个?程如玉才比我大两岁,她都不用学习女红,还整天在家习武。”小萱萱哭丧着脸求道。
什么???
杜少清捂住眼睛暗道,程如玉?那不是老魔头程咬金的小女儿吗?你怎么跟她混在一起了?这能被带好吗?人家是武将世家,喊打喊杀那是程家人的风格。
“好呀,刚好今天学堂里面有个孩子跟我说喜欢女红……”
“不不,爹爹我很喜欢女红的,每次娘亲做女红人家都在旁边看着呢。”小萱萱赶紧改口。
杜少清心说,小样,到底逃不出你爹我的手心,没有学堂的一群孩子给你制造点危机感,你还真的无法无天了,
跟女儿约法三章,定下了两个条件,杜少清终于将之打发回去了,瘫坐在书房太师椅上长吁一口气,看来这教育孩子可比生孩子难了无数倍。
想了许久杜少清也没想明白,在落霞镇挺乖的一个女儿,到了长安一年怎么就变样了呢?是自己的骄纵?还是暴露了原来的本性?
“或许只有一个孩子让她太优越了,要不再生一个给她点危机感?夫人似乎总是有要二胎的心思,貌似还有点心急。
哎,毕竟跟这丫头相依为命过来的,感情太深了,怕多一个孩子让她受了委屈,毕竟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养家糊口,也不能看护的面面俱到。”杜少清暗自嘀咕道。
小萱萱有些失望的骑着老虎回到了家中,长乐公主还以为女儿亲自出马认错,丈夫的目的就达成了,甚至在家都准备好迎接父女两个了,谁知道只有女儿一人。
“怎么了萱萱,你爹爹没回来?是不是让你受什么委屈了?”公主关心道。
“没有,娘亲,你帮我准备一些衣服,我要搬到医馆去住了,爹爹说,要等我能把《本草纲目》背下来的时候才肯回来,对了,我还要每天跟你学习女红。”小萱萱话语里还有些为难,毕竟想想都是大工程。
长乐公主傻眼了,心说这是我的女儿吗?出去一趟你爹是怎么教育的,如此洗心革面?
回过神来的公主有些不满道“整本的《本草纲目》?老天,你爹爹想要做什么?不要咱们这个家了吗?娘这就去找他理论。”
谁知道小萱萱却拉住了母亲劝道“不是的娘亲,是萱萱不好。
爹爹说他想要个听话的乖女儿,我以前习文让薛丁山帮忙抄作业骗了爹爹,爹爹生气了,所以这次要跟着道长爷爷好好学习。”
代笔?抄作业?什么时候的事?我……
长乐公主感觉心好累,短短半天时间,这父女二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信息量好大呀。
看着女儿这个状态,看来是打击不小,所以公主没有仔细问发生了什么,而是想了一下劝解道“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医馆不方便,这样吧,白天我送你去医馆念书学习,晚上接你回来我教你女红,这样不耽误时间,你能学习的更快些。”
小姑娘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公主也是不放心,大猫不敢去医馆,所以孩子一路来回都是要人接送的。
吃过午饭,小萱萱就催促着公主一起去医馆。
于是乎医馆正在打坐午休的谢科老道就悲催了,不明就里被扰了午休。
一看是小萱萱,老谢笑道“是小萱萱呀,这两天没来道长爷爷可是想你了,上次你让我教你认字,你都没说哪个字就跑了呢。”
“所有字!”小萱萱没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脸,认真的说道。
额……老谢似乎被噎住了,心说这孩子咋了?
“孩子家家的,说话就是有趣,《本草纲目》总共也就四个字,原来你是这四个字都不识得呀。”老谢释然道。
小萱萱上前抓住老谢的袖子说道“道长爷爷,《本草纲目》四个字我早就认得了,爹爹让我跟着你学里面所有的东西,他要我把整本书都背下来,还要会写里面的每一个字,求你了,教教萱萱好不好?”
谢科笑了“好好好,教你,上次你来的时候爷爷就说过的,你可以每天跟薛丁山一起学习的,看来你爹爹想要你跟着老道学医了,不过这本《本草纲目》可很长,估计你要学完整本,资质好的话,加上你识字写字的学习,五年吧。”
噗通一声,小萱萱就坐在地上了,眼看这眼泪就涌了上来。
跟着来的长乐公主赶忙抱住女儿安慰一番,随后跟谢老道解释说自己女儿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在年纪还小暂且只是以本草纲目来学习识字,大一点再给讲解释义学习医术。
老谢一听,惊得不轻,又一个过目不忘?这天下奇才都扎堆的吗?医馆里面已经有一个狄仁杰了,可惜这小子学医只是兼职的,学得太杂,现在又一个?
而且还是杜少清的女儿,家传医术啊,培养的好了这将来肯定又是一个杜神医。
想到这里,老谢都想开口收徒了,可是公主却无奈说道,萱萱是卫国夫人红侠的关门弟子,老谢尴尬的轻咳几声,不再多提,但答应下来每天教导萱萱学习本草纲目。
相比老谢来说,六皇子李愔就没这么幸运了,小萱萱想找回父亲的举动可是认真的,所以她可是记得,花园里的花草是爹爹最喜欢的,必须在爹爹回来之前给要回来复原了,不能让爹爹伤心再走一次。
于是李愔这个六舅就又有活干了,把前几天送你的花草再种回来吧,还要把花园复原了。
听到这个李愔差点一头栽倒,如果面前这个不是自己一直宠着的亲外甥女,李愔真想拉过来揍一顿,没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吧,看你老舅好欺负是吗?
可生气归生气,李愔也不想因为这几棵树的事情让外甥女伤心,只能自己找地方移栽了几颗树,又当了一次苦力,自从李愔入了太医馆以来,已经养成了亲力亲为的习惯,听说他的王府下人都快遣散光了。
几天后的晚上,小萱萱一边跟娘亲学习着女红绣花,一边心里想着“现在送给道长爷爷的《本草纲目》就在我手上,六舅也把花草种了回来,就差跟兕子妹妹要回玩具了,等学完了这些,找一天进宫一趟看看,这么多天了,她已经玩腻了吧。”
旁白目测这个问题比背书还困难,孩子你真的想简单了。
想着想着就扎手了,公主看得一阵心疼,不禁有些埋怨夫君,孩子这么小,要求这么严格做什么?
杜少清也没真的想女儿能学会多高明的女红,只是想磨磨这孩子的性子,要不然没人管教就跑野了可不行。
皇宫里面,内侍老高报告了一个消息“陛下,印刷作坊那边被人窥伺,一天之内竟有四批人。”
李二哈哈大笑“好!这说明他们怕了,今下不过开局第一步,他们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痛快!”
不用多说,这四批来窥伺印刷秘密的人肯定是五姓七望派来的,要说天下哪里密探最多,当属大唐长安,长安哪里密探最多,自然就是皇宫了,这些李二可是最清楚的。
而要说天下谁人手里握着的密探最多,还是这位皇帝陛下,百骑司是他一手创办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印刷和造纸的秘密早晚会被他们探知,先严防死守杀上一批警告一下他们,替杜小子争取一点时间,这帮人底蕴深厚,备不住就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李二沉声吩咐道。
老高应诺退下,李二甚至都没想到自己猜的这么准,对手的计谋已经在路上了。
如果按照王硅的策略,若是再有了造纸和印刷的充分支持,恐怕教育万民的大业都能提前实现了,只是那样得来的人才,可就不一定忠心于谁了。
而杜少清这边,学堂稳步开学之后,百姓们反响全都是赞扬,新式学堂很受人们的推崇,甚至引来国子监孔颖达等大儒都要来参观。
同时杜少清的进一步拆迁改建计划已经行动了起来,不过怀远坊拆迁第一天就遇到了对手,也是五姓七望的第一手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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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长安改建总指挥——汉王 二合一
怀远坊地处城西中间范围,紧邻西市南边,按照长安城内的居住习惯,城东为贵人区,住的多是达官贵人非富即贵的人物,设立东市为长安繁华高端市场。
城西是平民区,住的都是平头百姓,设立西市为长安集中贸易市场,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属于摆在明处的混乱地带,当然对于百姓来说繁华的西市就是乐园了,日常生活离不开的地方。
而怀远坊就紧邻着西市南边,本来这里应该是平民居住的地方,但却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了权贵们争相进驻的别院。
有的人买下一处别院是为了囤货供给西市商铺,有的人是为了探听地下消息,有的人是为了方便在混乱的西市做些灰色生意,可以说目的五花八门,理由却大体无二,都是在利用西市的混乱。
杜少清选择这里,并非为了给汉王李元昌出难题,正如他自己所说,蛇打七寸,捡最硬的地方拆迁重建,啃下这个骨头才能起到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的作用。
五姓七望在怀远坊可不少宅邸,听说杜家施工队准备拆迁怀远坊,这些人立刻点起人马器械过来拦住了拆迁工人,可是看着对方乌泱泱的工人,这帮人也不敢先行动手,于是就有了僵持。
可是别忘了,怀远坊虽然达官权贵占下的别院不少,可还是有一部分百姓杂居在这里的,而这其中就有很多人看着孩子能在永平坊那种学堂里无偿念书而眼红的。
而今可好,杜驸马力排众议率先选定怀远坊为下一个改建目标,多少百姓眼巴眼望盼着呢,竟然有人敢站出来拦住不让拆?
于是怀远坊门口对峙的地方,又出现了第三批人马,是支持拆迁的怀远坊百姓。
“拆迁老旧的宅邸,改建重造长安城乃是当前国策,我等奉了朝廷文书行事的,阻拦者依唐律是要下狱的。”工地管拆迁的领队站出来大喊道。
对面同样有一人站了出来阻止道:“宅院即便是再过老旧,那也是我等的私产,地契房契在手,谁也无权动我们的房子,唐律保护民众财产,可没听过唐律支持毁坏百姓财物。”
那领队一听,面色古怪道:“尔等莫非在此无理取闹?我们奉命来拆的是东主已经买下的地盘,谁要拆你们家的房子了?
你知道拆迁工作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吗?给你家拆迁?想那好事?
快些让开,妨碍我们执行任务,自有官府管事的来寻你们。”
这……对面之人显然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有理有据,不是听说杜家拆迁队所过之处全都夷为平地吗?怎么貌似不对呀。
当然不对,杜少清和宇文柘严格要求的,文明拆迁,只拆我们自己的地方,别人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动的,至于哪里能拆,自然有人先行去谈好条件的。
永平坊是朝廷当时清空出来作为长乐之家的,算是杜家自己的地盘,根本无人阻拦拆迁,当时行动极为迅速,可谓是摧枯拉朽,所以拆迁队也就落下这样一个名号。
怀远坊是拆迁队遇到的第一个外面客户,还要靠这里打下口碑呢,派来的拆迁队长都是杜少清亲自安排的。
可是阻拦拆迁这些人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拆迁队,这就相当于引狼入室,这帮人进了怀远坊肆意妄为,总有一天会出事波及到大家,所以那个领头的人狡辩道:“怀远坊是大家的,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们休想进驻,谁知道你们进去是拆自己的地盘还是破坏我们的家园?”
对、对,不能让进,他们拆建房子闹哄哄的,扰人心情,不让进。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无礼阻拦,拆迁队长正犯愁呢,东家说会非常顺利,跟拆自己家一样,现在怎么不一样呢?
就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一帮衣衫破烂的普通百姓,群情激奋的冲那帮人大吼:“谁敢拦着不让拆迁?我们还等着赶紧拆了老房子建好学堂,好让我家娃儿读书识字的。”
“对,我们也是住在怀远坊的,我们支持快些拆迁,你们凭什么拦着?”
好吧,这两帮人对峙起来,拆迁队反倒往旁边错了错,等着看热闹。
那为首的管事眼神不善的看着新出来的百姓,冷冷的说道:“一群贱民,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们是谁?知道我们身后是谁吗?也是你们惹得起的?
平日里是我们慈悲大度许你们共处一坊,惹怒了我们,让尔等全都无家可归!”
话音刚落,这帮人带来的护卫等人上前一步亮出了各自的兵刃。
那群百姓先是被对方的凶恶吓得齐齐往后一退,但随即想起了家里的孩子,有些个勇敢的汉子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大喝道:“谁敢挡住我孩子念书识字,老子跟他拼命。”
对!拼命!
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站了出来,齐声怒吼,一时间剑拔弩张,连拆迁队都不淡定了,纷纷被这些百姓所感染。
大家都是苦命人,对这些父母的做法特别能感同身受。
甚至还有些个拆迁队不由自主的往前上了上,跟这群赤手空拳的百姓站在了一起。
嗯?那管事一看,怎么?两帮人欺负我们一帮人?你杜少清的人我们本不想硬碰硬,但也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吧。
拆迁队长看到事情不好,立刻跑到了中间将两帮人都拦下了。
“各位,各位,今日事咱们都看得清楚,大唐是有律法的,大家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已经派人去请衙门的人过来了,千万不要动手,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见了血就不好了。”
有他这么说,两帮人还算克制,那帮贵族出身的人不屑想到,衙门的人?哪个衙门口管事的不是我们的人?难不成你还能请来户部尚书或者民部尚书来给你们撑腰不成?
其实哪里用得着尚书这种大员,拆迁队是杜家的人,这种事情找东家杜少清最好使,而且杜少清的身份可不差于一部尚书。
杜少清淡淡一笑,这是小事,把长期坐镇永平坊工地的几个小官派去,这些来自户部、工部的官员,就是协助进行长安重建的,他们去吓唬一下就行了。
谁敢无礼抗法,那不好意思,跟着就是抓走下狱,刑部大牢准备的好好的。
怀远坊门口,那些贵族的手下一看,对方这么狡猾,恨得牙痒痒,最终丢下一句狠话狼狈而去。
他们说的是:“好,让你们拆,怀远坊大着呢,房屋地契在我手,就不信我不松口谁敢动我们自家的房子一下?只要我等不拆,看你们怎么改建怀远坊?”
那些平民百姓对这帮人恨得牙痒痒,太可恶了,你们这帮人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的,却拦住不让我们过好日子,简直丧尽天良,恨不能杀之!
永平坊杜少清那里,回来的几个工部管事汇报着一切,杜少清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旁边的茶几,仿佛早就料到一样,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按照咱们商议好的条件,尔等一家家去跟他们地契持有者去谈,朝廷改建国策在手,就看他们拥不拥护了。
切记一点,由他们自由选择拆迁条件,即便是坚决不拆,也不要逼迫,记下名录宅院,回来报给我即可。”
这些工部户部或者民部来帮忙的拆迁干吏都是寒门出身,所以忠诚度没有问题,倘若是五姓七望出身的人,用他们恐怕会出工不出力,杜少清可不敢随便用。
怀远坊一处清河崔氏宅院里面,户部吏员携从人正在跟这家主事之人会面。
“呵呵,不是刚在坊门口会过面嘛,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不敢逼迫,回去请示过你们的主子了?现在追到家里私下威胁?”崔氏人满脸的不屑。
“放肆!
本官何光乃是户部正七品主事,奉朝廷之命协助长安城改建大计,今日前来跟这家房主商议,你们这里谁是房主?本官指的是房契持有者。”
“切,正七品?好大的官威!
此处房主正是区区在下,清河崔氏门下崔三郎是也。”崔三郎不屑道。
何光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包括这些旁支或者仆从都是,这个崔三郎顶多也就是崔氏的一个管家仆役,正主往往都是做官的,不出面打理自己的生意,生意都是在下人名下。
“朝廷政令,长安城改建需要拆了怀远坊,依拆迁补偿之规定,你可以选择将此处宅院依照市价变卖给朝廷,朝廷加价两成作为补偿收购,或是你可以选择改建后自留一处新院子,差价另外补给你。”何光沉稳的宣布了来意。
崔三郎静静的听完,神色有些恍惚,暗道这样听着挺合理的,不是要强占我们的地方,也不是要把我们赶走呀。
可是想到主家交代下来的事情,这位不敢擅自决断,再次硬气道:“那我们要是不愿拆呢?房子是我们自己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阁下是要硬抗朝廷政令?”何光正色道。
“哈哈哈哈,好大一顶帽子,阻拦政令我等不敢,但想要我拆迁,除非怀远坊所有人都答应拆迁,但凡有一家不拆,那我的房子自然也不答应拆除。”崔三郎开出了条件,他心想五姓七家约好的,你们恐怕拆不掉。
“好,阁下的条件倒是不算过分,且等着吧。”何光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朝廷加价两成收购,对方已经占了大便宜的,哪里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事,对方还阻拦,那就是故意的了。
当初永平坊要迁出坊内所有住户到别处,用作改建长乐之家收容孤老弱小,那时候朝廷可没有这么优厚的待遇,强令坊中百姓迁到别处,最多等价等物置换,哪有什么多余补偿?
杜少清看着汇总上来的怀远坊钉子户名单,果然不出所料,里面五姓七家和其他世家大族的产业约有百余户,还有百余户竟然是朝中不少王公大臣贵族元老的私宅。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怀远坊,几乎涉及了朝中七成上层人士,这也是很多人到这里来打探消息的原因,众所周知的长安黑市源头就在这怀远坊。
这次派出吏员传达下拆迁补偿条件就是先礼后兵了,效果也没让杜少清失望,第二天的时候,很多后台官员都命令手下人选择第二套补偿方案,支持拆迁,有些是怕皇帝穿小鞋,有些是不想得罪如日中天的杜少清。
而那些约好的世家大族却是动也不动,看来是准备联手对抗拆迁了。
所以杜少清不再犹豫,请来了汉王李元昌,这位长安改建总指挥可是蓄力已久,就等着任务上门好立功呢,一年万两银子可不是等来的。
“少清,我听说怀远坊有人暴力抗拆,怎么样?是不是到七叔出手的时间了?人马我都带来了,嘿嘿,刀我都吩咐磨好了。”李元昌兴奋道。
杜少清脚下一滑,心说磨刀干什么?又不是去杀人。
“七叔不能乱来,咱们是拆迁的,带刀用不上,还不如锄头铁锹有用,快让手下人换了装备。”
“啊?不是,你莫非是让我带头去刨地?这是不是有点、有点……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李元昌为难了。
杜少清哈哈大笑解释道:“七叔误会啦,你听我说,你可是手持圣旨诏令的总指挥,占着名分大义呢,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帮阻止拆迁的手脚可不干净,你到时如此这般……”
李元昌听完恍然大悟,大笑着带兵出门,直奔怀远坊而去。
还是怀远坊清河崔氏崔三郎的宅邸,这次崔三郎听说门外来了三百私兵,吓得大门都不敢开了。
“开门,本王李元昌,受命担任长安城改建总指挥,特来视察怀远坊。”李元昌大喊道。
里面崔三郎心里一突,这位汉王是个莽夫,可一向胆小,什么时候他敢这么大胆子正面得罪清河崔氏了?
“汉王殿下,这是私宅,我等已经说出了拆迁条件,不做改变,所以今天恕不招待您和您的大军了。”崔三郎在里面大喊道。
李元昌哈哈大笑道:“本王接到密报,说你这里有私挖密道,与他国商人暗通款曲的嫌疑,所以特来查看,再不开门待查,依抗法之罪处理。”
崔三郎脚下一软,心道完了,到底是谁先坏了规矩,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被捅了出来?怀远坊里面,哪家做灰色生意的没有一条两条秘密暗道?有些是逃生的,有些是私通密议的。
而长安城防规定,任何人不得私挖密道不得私改地下暗渠等工事,违者重责,甚至最高可获逆罪。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这才叫真正的拆迁 二合一
“开门,速速开门让我们进去查验,再不开门视为抗法,我等就要破门而入了。”李元昌的护卫队长大声喝道。
可是谁敢开门?谁都不会想到他李元昌敢跟清河崔氏撕破脸,他不想在长安混了吗?
门里面的崔三郎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手下人劝解道:“三爷,看样子咱们恐怕顶不住了,还是速速派人去跟二老爷求援吧。”
另一人说道:“要不咱们把门打开,私挖暗道的又不止咱一家,他李元昌素来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不会动真格的。”
谁知道这人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李元昌毫无耐心的怒喝:“好胆,一群鼠辈也敢无视本王?本王代表的是朝廷,他们这是蔑视朝廷,来人,把东西推上来,破门抓人。”
崔三郎隔着门缝一看,好家伙,这、这不是攻城锤吗?老天,你李元昌到底是来巡查的还是来拆我们的家呢?
回头朝着之前那个手下踹了一脚,崔三郎小声喝骂道:“还说他不敢动真格的?攻城锤都推出来了,你用脑门子顶吗?”
李元昌推出来的可不是真正的攻城锤,那东西可是要几十上百人操纵的巨型机械,这是杜少清让宇文柘设计的小型撞击锤,用的就是寺院撞钟原理。
不过撞击锤可比那钟锤力量强大不知多少倍,普通的木门估计一下都顶不住,此处崔家的大门材料很好,防守牢固,但在这重型撞击锤下面,恐怕也撑不住几下。
“三爷,怎么办?开门投降吧,我看到旁边还有人刀剑都出鞘了。”下人吓得腿软,说话都是颤的。
“投降?真是一群蠢货,要被抓去蹲大狱吗?快逃,咱们挖那密道作用是什么?不就是逃命的吗?”崔三郎边骂边往里面逃去,身后的下人跟着四下逃窜,有些个机灵的还知道顺手多给大门支上一根棍子。
宅院不大,里面的人不等撞击锤撞开大门就已经全部跑光了,李元昌的护卫队长着急道:“王爷,让属下带人翻墙进去吧,再等下去恐怕贼人逃脱。”
“嗯?说的不错,去,跟杜驸马汇报调兵求援,同时带两队人堵了怀远坊门,许进不许出,今天是咱们第一天上岗,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也就没脸在长安混了。”李元昌指挥道。
护卫队长应诺派人出去,同时就要让人去翻墙,李元昌呵斥道:“万一贼人在里面埋伏呢?翻墙岂不是有死伤?我看那围墙是砖石所垒,把攻城锤调过来,就不信这墙里面还能被顶住了不成?”
果不其然,仅仅两锤下去,旁边的院墙就被撞出一个大洞,很快护卫队冲进去一个小队,打开大门,所有人冲进去一看,已经没人了。
“快,搜索密道,看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护卫队长大喊道。
很快两条密道就被搜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做什么的,挖密道还挖两条?
“搜家,他们走的仓促,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没带的,这样狼狈逃窜肯定心怀不轨,不要遗漏了,全都记录在册。”李元昌吩咐道。
而就在不远处,杜家施工队也正在进行正常拆迁,可是远远的看到人家汉王竟然带人用攻城锤拆迁,这帮工人已经惊呆了,纷纷感慨,人家这才叫拆迁吧,我们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说武器上,气势上就差了不止一筹。
“王爷,查到了,其中一条密道是通往不远处一所宅院的,另一条却是直通西市,此时恐怕贼人已经从西市逃走了。”
李元昌气得大发雷霆,出师不利,竟然让贼人逃走了?如果是不兵力不够,真想直接派人封了西市抓人。
“记录,全都记录在册,私挖密道直通西市,简直目无王法。
对了,留下一队看守此处等待援军,其他人,找到另一条密道通向的宅邸,不用废话,破门而入,但有反抗直接拿了,记住,不死人就行。”
市井传言说李元昌是个莽夫,还真的一点不假,杜少清交代的好好的先礼后兵,现在倒好,只过了一家就按耐不住性子了,如此一来这些顶着不拆的人可就倒霉了,至少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杜少清没想到对手这么胆大,敢抗法不让搜查?这样一来好像冲突是不可避免了,那就调兵吧,杜少清手上没兵权,而此事是长安改建计划的事,皇帝曾令各部司全力配合的。
私挖密道依唐律是犯罪的,找刑部最合适,因为涉及人数可能很多,所以杜少清亲自手书一封,让李元昌的人带给李道宗,想来这位皇室大将应该不会不给面子。
之所以杜少清不出面,就是想要将一切恶名都让李元昌担下,一来他是总指挥,已经做好了牺牲顶缸的准备,二来他是皇亲,就算最后皇帝和杜少清撑不住,追究下来也不会要了性命,最多就是削掉爵位贬出长安罢了。
“二老爷……大事不好了!”
崔君肃家里,崔三郎一身狼狈跑了回来哭拜道,这崔三郎虽然不是崔君肃的管家,但却是崔氏旁支的人,被派来负责怀远坊崔氏一处生意,平日里听崔氏的命令,遇到大事找崔氏在长安的主事人崔君肃求援来的。
正在家中关注杜少清办学问题的崔君肃吃了一惊,“何事如此慌张?”
“二老爷救命啊,汉王、汉王李元昌刚刚带兵去怀远坊,以长安城改造拆迁为名,把咱们崔家在怀远坊的地下生意给砸了,甚至还破门拿人,估计现在正在搜捕小人。”崔三郎惊慌失措道。
“汉王?李元昌?他哪来的胆子敢动我崔氏的东西?不要惊慌,你详细说说。”崔君肃镇定道,对于汉王李元昌他是不怕的,甚至说是不屑的,那厮胆小。
崔三郎将抗拆前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还添油加醋恨声道:“二老爷,他李元昌肯定是针对我们清河崔氏来的,要不然不会搜查的时候连攻城锤都准备了。
而且私挖密道这件事本来在长安城就是各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为何他却在今日来寻衅?”
挥手打断了崔三郎的抱怨,崔君肃暗自盘算了起来,李元昌?长安城改建总指挥?那杜少清算什么?怎么会是一个无权亲王出面主持?皇帝到底在算计什么?
“长安你别待了,现在先回族中避一避风头,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崔君肃果断道。
崔三郎心中大定,随后安心的带着自己的一群人在崔君肃的安排下出城而去,清河崔氏族地都是自家人,朝廷再大本事也不可能把爪子伸过去吧。
这也就是汉王李元昌手上无权,如果给他足够的权利,恐怕他敢把长安城四门封闭了抓人。
不过虽然放走了崔三郎一伙人,可怀远坊里面那么多钉子户,杜少清可是圈出了一些重点宅院,总有那些个不谨慎的,所以一天下来李元昌斩获颇丰,竟然抓了十几批人,照这个速度,百十户钉子户有个四五天就能平下来了。
杜少清看着来跟自己邀功的李元昌,笑着叮嘱道:“七叔,今天你一战成名,可是把长安城有名号的贵族得罪了个遍,往后出门得小心点了,别让人打了闷棍,家里人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吧。”
李元昌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一拍额头:“真是失误,这里交给你了,我马上回去处理家事,明天再来。”
“带上私兵护卫,路上小心点。”杜少清大喊道。
回家的路上李元昌倒是没什么危险,可是回到家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汉王府竟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李元昌心中一紧,来的这么快马?这帮人好大胆,趁我汉王府空虚打上门吗?
“尔等何人?为何会在我府上?不知道家中主人不在就进门有失礼数吗?”李元昌大喝道。
“荥阳郑氏长房郑文约见过汉王。”
“范阳卢氏卢成贤见过汉王。”
……
一个个来人都上前自报家门,最后一人是清河崔氏崔庆忠,他是崔君肃的管家,朗声道:“我等皆是因为今日怀远坊的事情而来。”
“你们,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祸不及家人,应该要守规矩才是。”李元昌色厉内荏道。
额……这句话直接把众人整懵了,有些个机灵的一下就明白了,这个李元昌还是害怕我等世家贵族的。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上来汇报道:“王爷,这些人非要拜见,小人本不敢放进来,但夫人说这些是五姓七望的人,所以就让他们在会客厅等候了。”
还好还好,家人无事,李元昌心中暗舒了一口气,朝着手下护卫队长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派出了一半的人快速朝着后宅而去,想来是去保护汉王家眷的。
随后李元昌定了定神,突然朝着面前的管家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怒骂道:“混账,你是我汉王府的管家,是大唐皇族李氏的人,要你来是给我李家看家护院的,不是给别人卑躬屈膝的,五姓七望又如何?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这话指桑骂槐的痕迹太明显了,明摆着是说给五姓七望这帮人听得,也难怪说汉王心机不够,这就跟敌人撕破脸了。
管家吓得直接双膝跪地磕头不止,李元昌怒喝一声滚下去,对方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荥阳郑氏的郑文约冷笑一声:“汉王家教严谨,郑某佩服,这话是说给我等听的吗?在下可不可以理解为汉王已经给出答案了?”
李元昌一言不发,板着脸大步走进会客厅坐在了中间主家的位子上,护卫队长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的保护在身边。
眼神坚定的扫视了一圈来人,李元昌朗声道:“不请自来是恶客,各位如果是为给今天在怀远坊抓的人求情来的,那就请回吧,他们私自在城中开挖密道,犯了国法,罪不容恕。”
“汉王,你和我等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你就甘愿为杜少清的爪牙?杜少清初来乍到也就罢了,可汉王不同,跟我等作对,就不怕鱼死网破把你的过往给抖出来?”范阳卢氏之人要挟道。
李元昌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暗自冷笑,这些人果然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本王,大唐汉王李元昌,自请为大唐长安城改建工程总指挥,皇兄隆恩特批,可以说长安城改建计划乃是我一手操控引领,说我是杜少清的爪牙?尔等瞎眼乎?
杜少清不过是长安城改建计划的一员小吏罢了,诺大一个长安城,也是他一个小小伯爵能撼动的?”
这是???
李元昌一番大义凛然的挺身致辞,让在场所有人愣住了,真的假的?杜少清是你手下一名小吏?你汉王不学无术,什么时候这么大志气了?
随后李元昌接着说道:“无论以往本王如何糊涂,如何劣迹斑斑,但既然做了这个指挥,就一定会秉公办事,今日敬告诸位,哪怕我李元昌只在职一日,也要彻查一切敢于阻挠长安城改建计划的刁民。
不仅怀远坊今天被抓的人会依法查办,该打打,该杀杀,该流放的流放,谁来都无用,而且那几个从密道畏罪潜逃的,还会发下海捕文书追缉,但有发现私藏贼人的,同罪!”
你……李元昌,你这是在玩火!荥阳郑氏之人忍不住怒喝道。
护卫队长抽刀站了出来,“放肆,汉王殿下乃先皇第七子,如今圣人的亲弟弟,爵封大唐汉王,正一品(这个只是爵位等同正一品的虚衔,真正的大唐正一品官职,从李二登位之后就没真正有人担任了),尔等敢直呼王爷名讳?”
李元昌挥手让护卫队长退下了,淡淡笑道:“荥阳郑氏?呵呵,看在你是本王大嫂娘家之人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了,尔等退下吧。
替我转告你们身后之人,怀远坊只是个开始,只要我李元昌不死,长安城改建计划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识相的交出贼人还可商量重建条件,要不然等我去抓人的时候,那就是没收宅院财产了。”
他说的大嫂指的是前太子李建成的正妻,正是荥阳郑氏的嫡女,史书记载名叫郑观音的前太子妃,玄武门之后被李二安置在别处养老。
众人看着六亲不认的李元昌,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也只能转身离去,所有人都不明白,是什么让李元昌改变这么大,豁出性命来跟五姓七望叫板?
以往大唐有一位出了名的滚刀肉混不吝,那就是程咬金,现在恐怕这位汉王李元昌比之程咬金犹有过之,实在让人头疼。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硬碰还是妥协? 二合一
依旧是太原王氏王硅的家里,五姓七望在长安的代表人物再次聚齐,这次是因为李元昌。
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少清还没打压下去,李元昌竟然不知道又从哪里跳了出来,五姓七望这些精英人物纷纷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李元昌一声不响点了我们的生意,上门拜访还被他大放厥词,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咱们不能再坐视了。”陇西李氏的人怒声道。
“我们手中关于他李元昌的罪证不少,既然撕破了脸,那就不能留此人在长安为非作歹了。”荥阳郑氏的人淡淡道。
崔君肃不解道:“李元昌虽然是个莽夫不假,但他从来不敢跟我们五姓七望作对,为何偏偏是在今日?是他疯了?还是背后有人?”
崔君肃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赵郡李氏之人冷哼一声:“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再退了,他杜少清处处跟我们过不去,有皇帝护着他咱们不敢动,现在再来个李元昌,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人都能骑在我们头上横行吧,所以这个李元昌必须办他。”
“不错,不同于杜少清这个根基尚浅之人,我们没有他多少据实罪证可提,李元昌不一样,这厮从来不检点,可谓是劣迹斑斑,咱们也不欺他,单单他以前的罪证坐实了,就够把他赶出长安了。”范阳卢氏之人点头道。
“可是一旦鱼死网破,咱们被他抓走关在刑部的人,恐怕也放不出来了,这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是不是考虑,不要硬碰的好?”有人担忧道。
这人站在赵郡李氏的身后,没有座位,看来是家中弟子或者旁人。
坐在前面的赵郡李氏族老训斥道:“糊涂,这还是一人一家的事情吗?硬碰李元昌旨在表示我五姓七望的态度,即便是两败俱伤,也要告诉他背后之人,我们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的。
至于监牢里面的族众,为家族牺牲一下又何妨?家小我们照顾,有我们斡旋,他们本人也不是杀头的罪名。”
“不错,这时候示弱就等于妥协,忍气吞声就等于不战而降。”另一人朗声道。
之前赵郡李氏的族众尴尬的退了下去,其实他身份不高,更能关心那些为家族办事的族众,而且他相信,在场的除了几个各家族老,很多人都很关心牢狱里面的族众,只是不敢说而已。
崔君肃开口道:“怀远坊一天时间已经被李元昌拆了三十多家,谁也不知道他是敲山震虎还是明天继续拆,所以剩余我们的产业族人必须做好准备,免得再有人被抓。
李元昌既然用暗道这件事做理由,那就让人连夜把暗道填了吧,耽误不得。”
众人齐齐点头,同时吩咐手下人去传信办事,长安虽然是大唐的都城,但五姓七望扎根中原几百年了,从隋文帝建城开始,见识过长安数次易主,在长安的经营可非现在大唐能比的。
良久之后,统一了所有人的意见,王硅这才朗声道:“既然大家一致同意硬碰,那就准备一下,三天后大朝会上,举证汉王李元昌的罪行,我们来试试皇帝陛下的态度。
倘若果真陛下决心力挺李元昌,说明现在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我等对朝廷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互不干扰了,再坐视下去,大唐根基日厚,我们迟早要被历史长河抛弃。”
王硅这话已经是为这次聚会定下了结论,如果李元昌被拿下,五姓七望不过是损失了一群旁支族人罢了,拿来换一个李元昌顶多是个两败俱伤,可也说明了皇帝李二对世家大族依旧是妥协忌惮的。
但如果李元昌越发嚣张无碍,被皇帝死保,那李元昌和那杜少清一样,都可以看做是皇帝李二手中的尖刀,对世家大族已经磨刀霍霍快要图穷匕见了,自然世家大族也不能坐以待毙。
正如崔君肃所料,李元昌是不会收手的,第二天一早,继续带着私兵护卫堵了怀远坊,按照名录挨家查探有无暗道,有无违规等等。
经过杜少清的指点,李元昌也知道变通了,自己只为拆迁,里面的人没跑的话顺手抓了,跑了的话,只要暗道在,那就是罪证,房屋没收,逃跑之人下文书通缉,追不追无所谓了,只要房子能拆就行。
当时杜少清知道这样的情况之后差点笑出声来,如果按照宇文柘的估计,长安城除去平民百姓家,但凡有些富贵身份的人物宅院里面基本都会有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一来,用这个名义完成长安城拆迁的话,恐怕都不需要拆迁补偿,全部用没收都可以。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真的要是敢这样得罪全城的人,别说有李元昌顶缸,恐怕皇帝都被城里人记恨了。
崔君肃没有料到的是,李元昌真是凶恶,即便是提前填补了暗道,李元昌依旧不放过,但凡家里有动土的痕迹,必然有暗道,所以一个个的命人搜到暗道填埋的地方,以此为罪证,抓人。
为什么?暗道被填了又如何?这也是暗道,不能证明你以前的日子里没有利用这个东西做过恶行,但凡涉及到大唐安危稳定的,一丝一毫都要警惕,这是李元昌的原话,被旁边拆迁的工人听了去,这帮工人记下之后已经奉为警句了。
说来也是巧,崔君肃本意是磨灭罪证,让对手无据可查,谁知道碰到个作死的李元昌,第二天比第一天抓人更多,几乎是每到一户就抓一户,这帮人以为填补了暗道没了罪证不用跑了,可这样一来不就是打开门让人抓吗?
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崔君肃气得七窍生烟,将李元昌恨得牙痒痒。
李元昌不管这些,明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计,所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不知道后天大朝会时候就是他的第一波风浪。
可是令所有幕后人没想到的是,等不到后天大朝会了,在次日李元昌再次拆迁的时候,家里传来消息,李元昌的一个小妾在外面被掳走了,歹人留话说,放了刑部大狱的人,要不然这只是个开始。
永平坊内,杜少清正在跟宇文柘核算怀远坊什么时候动工的事情,拆迁工作暂时看来问题不大,永平坊从动工到结束,用了两万劳力,耗时几个月,怀远坊如果也是这个速度的话,整个长安一百零八坊改建完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必须加快进度。
可是刚开始不到半个时辰,李元昌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少清,太可恶了,贼子绑了我最喜欢的小妾要挟我,不如你书信一封,让道宗堂兄把牢里那些货色全都宰了吧。”
杜少清惊愕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前天你不是说已经回家安排好了吗?”
“别提了,那个败家娘们,老子叮嘱过的,有事都交给下人去办,她偏偏要去亲自挑选香粉衣料,仗着得宠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气死我了。”李元昌骂骂咧咧道。
“既然这样,有人质在敌人手里,咱们哪里还敢动大狱里面的人,对方鱼死网破的话,您宠爱的小妾恐怕……”杜少清忍不住笑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李元昌一听,大手一挥,“不用,我李元昌贪财好色不假,但也是李氏皇族一条汉子,绝不能因为私事坏了皇兄大业,我想过了,女人如衣服,绝不受人威胁,咱们就跟他们鱼死网破。”
“哦?七叔,那可是你最宠爱的小妾呢,真舍得?”杜少清戏谑道。
“我……
哎!舍不舍得又如何?落入敌手还能有好吗?谁知道是谁家捉去了?
也怪这娘们不晓事,早点听我话待在家里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李元昌叹道。
旁边的宇文柘实在看不下去了,哈哈笑道:“汉王,要说找人的话,长安城里没有谁比少清更有办法了,他的鼻子可是非常灵的。”
杜少清笑骂道:“好你个宇文,编排着骂我呢,寻人那是我家大猫好不好,小心我找个时间让大猫来跟你交流一下感情。”
别别……宇文柘连忙告饶。
李元昌忽生想起了,可不是嘛,自己之前在造纸作坊不就是栽到了那只大猫手上?
于是他转头求助似的看向了杜少清,后者也没推辞,既然是一个阵线了,自然不能袖手。
“七叔,我就不亲自出面了,让薛礼陪你去我家一趟,你亲自跟长乐说明情况要来大猫帮忙就行,带齐人手找到了好行动。”杜少清开口道,李元昌大喜,叫上薛仁贵慌忙离去。
再说这大猫,李元昌是见过的,而且还有些许阴影,这等成年斑斓猛虎,没事谁敢靠近?可是偏偏今天有事求他,所以李元昌壮着胆子去跟大猫套近乎。
大猫还是比较听话的,闻了一下李元昌寻来的衣物,大猫一路领着就来到了东市最好的一家酒楼,聚贤楼门前。
李元昌一看,这是?不会吧,聚贤楼人来人往的,歹人会把肉票放在这里?
“包围起来,速速冲进去拿人。”李元昌大声下令道。
薛仁贵很想告诉他,不能这样,万一里面的人看到不好,临死之前撕票了怎么办?可惜李元昌的私兵已经冲进去了。
“干什么?尔等何人?为何扰乱我家酒楼?”聚贤楼掌柜的慌忙喝问,可是很快就被私兵二话不说全都按住拿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护卫队长来报:“王爷,里里外外都搜过了,并不见小夫人的踪迹。”
这……李元昌不解的看向了薛仁贵,“薛护卫,这大猫是不是有时候不灵啊?”
谁知道不等薛仁贵回答,大猫已经不满了,上去用牙拽住了李元昌的衣服下摆,直接往里拖拽。
“呵,还真是一只灵性大猫,竟然懂得人言,看来这里另有玄机,你们这帮笨蛋,都跟着神虎学着点,连个人都寻不到。”李元昌边走边对手下喝骂道。
亲卫队长也很无奈,心说我也想有这个本事呀,可又没长猛虎鼻子。
跟随大猫一路往里走,谁也没有想到,这货竟然带着众人一路直奔聚贤楼的后厨?
“快,给我搜,既然神虎说在这厨房,挖地三尺也要给搜到。”李元昌大喊道。
谁知道听到这话,大猫好像露出了一个人性化嫌弃的表情,当先走进了聚贤楼巨大的厨房,直奔还在火上架着的一只新鲜烤羊,站在那里低吼起来。
这下好了,所有人看懂了,神虎来不是找人的,而是来吃羊的。
好在大猫久跟人居,已经被驯化,即便是想吃也要人拿给才行,自己不会偷吃,所以只是站在烤羊旁边流口水,并没有上去动嘴。
李元昌结结巴巴的朝着薛仁贵道:“薛护卫,这位会不会寻人本王不知道,但这找美味的本事的确是我们人类拍马也不及的。”
薛仁贵很快便想通了一切,开口解释道:“王爷莫慌,许是这大猫有个习惯,寻人之前要吃羊美餐一顿的,有道是将军不差饿兵,且让他吃了再看?”
李元昌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好吧,如果真是这样,找到了人,我命府上再给神虎送一只新鲜烤羊。”
嗯?大猫一听,瞬间回头,惊喜的直伸舌头,薛仁贵笑骂一声,上前将烤羊搬了下来,用刀切了喂食大猫。
而李元昌回头召来了酒楼的掌柜,处理道歉赔偿事宜,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队伍才重新出发,为了弥补酒楼的损失,李元昌还付出了五百两的损失,心中暗骂,一万两照这样下去是不经花的。
大猫也没让众人失望,吃饱喝足之后,一路小跑着带人寻到了西市一家棺材铺,这次李元昌知道谨慎了,先是让人围住了铺子,随后亲自带人进去勘问。
棺材铺老板看到这情景就知道不好,面上一慌就露馅了。
“给我全部拿下,搜!”护卫队长大喝一声。
可是人好拿,肉票依然没搜到,这下李元昌真的要崩溃了,什么情况?
只见大猫缓步跟着走了进来,来到后院,朝着中间摆的一排棺材走了过去,随后直接跃起,跳在了其中一口棺材上面,四下闻了又闻。
“对了,找到了,他们把人藏在棺材里了。”薛仁贵恍然大悟,众人合力打开一看,可不是嘛,那小妾被人绑了堵住嘴巴扔在棺材里呢,看样子只是狼狈些,并无生命危险。
“把店主拿来,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这长安城里敢动我李元昌的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萱萱的刺绣
很快店主就被拿到了李元昌面前,而这个人自从被抓到现在除了满脸的愤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而很显然,能做下这种事情的人,应该不是傻子,此时这人最难以理解的就是为什么李元昌等人来的这么快?
此事大家做的干净利落,藏人在棺材里可以说天衣无缝了,为什么就暴露了?
当他看到在薛礼身后站着的大猫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完全明白了,杜少清家的老虎?好,果然你们是一伙的……
那人咬牙切齿的看着李元昌,好似要择人而噬一样,就这么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对方,李元昌心头不禁有一丝凉意,看到逼问不出什么,怒声道:“都杀了!
这家棺材铺的人绑票了我的家人,我们拼死救人出来,火并之中贼人一个不留全都授首,对,就这样跟刑部报备。”
这样想法本来是李元昌的无奈之举,而且也有一丝对这人的惧怕,心想这样的狠人,万一留他活着,那就是大隐患,肯定是要复仇的,交给刑部衙门不放心。
可是没想到,李元昌这样的屠杀举动直接激起了那人的凶性,对方激动的想要站起冲过去撕碎了李元昌,嘴里嘶吼着:“李元昌,你敢动我们任何一个人,赵郡李氏绝不放过你,我们……”
“原来你们是赵郡李氏的?”李元昌惊讶道。
那人自知失言,立时便后悔不迭,也不再挣扎了,直接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时间怒极反笑,李元昌自顾自的踱步在众人面前,“哈哈哈哈,好,当真是好一个世家贵族,诗书传家?抓人绑票?
给老子全杀了,人头就挂在棺材铺门口给他们看着,让他们知道,我李元昌自即日起跟他赵郡李氏不死不休!”
这……护卫队长很想劝说一句,因为一个小妾去得罪世家大族,有些小题大做没有必要了,可是看着主子决心坚定,他也只能照办,杀人毁尸,可不是不死不休的宣告吗?
很显然棺材铺是赵郡李氏的产业,而这里的人肯定不是主谋,但李元昌一口气将里外五人全都杀了,并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
到现在他也算看清楚了,自从接了皇兄的任务,打怀远坊开始,自己就是跟五姓七望正面厮杀的利刃,面对的从来不是对方一家一人,而是所有的家族所有的人。
西市汉王连杀五人的事件,很快传遍了全城,很多人都看到了汉王带人从棺材铺救出了一个被绑着的女子,也就证明汉王是在救人,所以倒是没有给李元昌传什么恶名,多一份凶名是没跑了。
赵郡李氏在长安的头面人物勃然大怒,“是谁?到底是谁命令的李义(棺材铺老板)?给我主动站出来!倘若被我查出,革除族籍送进刑部大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落地,只见一个外表精明、面露愤恨的中年人站了出来,赫然正是之前在王硅家里为刑部大狱里面的族众说话之人。
“李自明,是你……”
最终这人也没有拿这个李自明如何,毕竟是自己族人,即便是犯了再大的过错,关起门来自己家法处理,也不会交出去刑部自首。
这个叫李自明的人被赶出长安城,送回族地老家看守庄园赎罪了,而那赵郡李氏的族老咬牙切齿的让人带回棺材铺的五具尸首,这一刻,他接下了来自李元昌的战书。
皇帝李二听说了李元昌家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以兄弟关切之情派得力护卫将李元昌的两个儿子全都接到了宫中,一来是关切看护,二来是让这几人跟皇子堂兄弟们一起在宫里念书。
这个消息让准备次日具状弹劾李元昌的众人心头一沉,皇帝似乎是要保护李元昌的。
从棺材铺里出来,李元昌让人把小妾送回了家,他本人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直接转道再次带人来到了怀远坊,继续开始自己的拔钉子任务。
不同以往,这次李元昌是真的豁出去了,名单上有一家算一家,李元昌直接让人把剩余的人都给抓了起来,无所谓什么证据暗道之类的,反正这些人的宅子里面基本上都有暗道,先抓了再说。
昨天李道宗派人来说,刑部大狱快住满了,不能再这么抓人了,所以李元昌这次只是将房契持有者抓走,其余人赶出了怀远坊,顺带的,让三百私兵一家一户用撞击锤撞倒了院墙,方便以后工人们拆迁。
他这样疯魔似的是干什么?李元昌估计也想到了,自己抓了那么多人,今天还见了血,第二天就是大朝会,五姓七望的人不会放过自己。
大朝会过后自己还在不在长安都不知道,索性在离开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办完,也算是给皇兄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稳坐永平坊的杜少清也收到了五姓七望准备次日弹劾李元昌的消息,现在李元昌这个开路先锋才开了个头,如果这时候他被拿下,即便是怀远坊改建完了,也得不偿失,改建一坊就损一员大将,哪有那么多先锋可丢?
所以杜少清决定要保住李元昌,朝堂上只有皇帝李二斡旋,那么朝堂之外杜少清想着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于是就找来了李元昌,二人详细谈了有一个时辰。
第二天大朝会的时候,几乎满堂都是百官对李元昌的举报,这让本来做好心理准备的李二也有些措手不及了,同时李二也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窥一斑而知全豹,五姓七望在朝中势力太大了,如果他们联手不破的话,那就是一种变相的把持朝政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一切都是后话,现在大朝会既然爆出了李元昌罪行无数,如何处理是要有个结果的。
看着一条条具实罪证,李二自己都暗骂,如果不是要用七弟李元昌出头办事,凭这些罪证,别说拿下老七的王爵,甚至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心疼的。
这厚厚一摞罪证,直接说明了李元昌这货,身为皇族从不干好事,一直干的都是毁坏大唐基业的恶事。
太极殿上,皇帝李二雷霆大怒,“来人,速速传召汉王李元昌上殿,朕要亲口问问他,到底这些年他都干了多少好事?”
这个……
传令官自去传令不提,可是这一幕,乃至说皇帝这个态度,直接让举报人有些顶不住真了,莫非之前推测有假?皇帝不是要保护李元昌?这明显是要拿下李元昌的节奏呀?
李元昌在干嘛?这天他也早早的就起床了,此时结发妻子刚给他整理完袍服。
临出门前,李元昌叮嘱道:“命人收拾一下东西吧,今日过后,咱们就要回晋阳种地了。”
发妻看着丈夫风萧萧兮的身影,什么也没说,此时这位汉王妃突然心头一阵松快。
王妃心想:长安城里繁华得让人流连忘返不假,可丈夫这些年的行径一直让家里人提心吊胆也不假,想想前两年暴毙的几个王爷,恐怕回晋阳种地未尝不是好事。
就在众人等待传召李元昌的时候,刑部尚书李道宗站了出来,“启禀陛下,依照惯例,即便是有人实名举报,朝廷也该派人仔细查证之后才传召勘问,抑或是拿人,现在就传召汉王,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尚书莫非故意袒护汉王吗?我等据实弹劾,所有的罪状皆有明证,还需要你刑部再出别人重新取证吗?”御史台一名官员站出来反驳道。
李道宗沉声道:“问案顶罪自有其法度章程,过早传讯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怕最终证据不实误判冤情,所以臣以为,还是先由刑部立案侦查才是。”
李二知道李道宗是想要维护李元昌,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拖延几天的事情了。
“好了,事急从权,把李元昌叫来,朕就不相信他还敢当殿欺君不成。”李二制止了二人的争议。
很快李元昌就大步来到了太极殿,看着文武群臣,还有自己满脸怒容的皇兄面前摆着那厚厚一摞奏折,李元昌知道了,这些都是今天一天弹劾自己的奏折,看来这帮人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李二黑着脸指着面前的奏折对身旁的内侍说道:“把这些奏折跟汉王念一念,看他有何话说?”
内侍老高拿起一本朗声念了起来,李元昌听着里面写的一条条一件件,什么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恶意敛财,乃至盗取耕牛宰杀,侵占百姓良田等等,基本上都详细注明了时间地点和证据。
这个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这帮对手,如果不是他们这样详细的记录,李元昌甚至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情呢。
“好了不用念了!”李元昌大声打断道。
李二抬头看着对方,沉声道:“老七,你可有话要说?”
对着李二深深一礼,李元昌朗声道:“启禀皇兄,臣弟李元昌过往这些年,除了通敌卖国不曾干过之外,可以说做过的恶事自己都数不清能犯多少唐律。
所以这里面列举的罪状不用念了,除了通敌叛国这种罪名,臣弟都认了。”
你……李二一时间有些哑然,这老七是在做什么?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证据确凿之事,老七又是个直性子莽夫,能想到的恐怕不是什么弯弯绕,而是认罪伏法,这样最简单。
李元昌的表现看在弹劾他的一群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个味道了,崔君肃心中暗道,这是要断尾求生吗?主动认罪不攀连他人,不涉及其他过失,他想要保住怀远坊的战绩吗?
良久之后,李二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唐律办吧,着令宗正府、大理寺、刑部三司通力合作,务必查实李元昌以往罪行,依律对之进行判罚。”
李元昌是皇室中人,所以要有宗正府参与,看看最后需不需要加入皇族内部的族规等等。
“陛下,既然汉王殿下对里面的罪证供认不讳,那就请陛下开恩,放出前几天在刑部被汉王无故抄家关押的百姓,下官在奏折里面列举了的。”清河崔氏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朗声道。
嗯?
除了崔君肃,所有人都是一愣,心道这厮好手段,竟然给李元昌下套?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时候刑部尚书李道宗再次站了出来,这次他不是保李元昌的,而是上奏关于怀远坊百姓私挖暗道,勾连异国商人等等罪行的。
“爱卿,你果真要朕放出这些人?”李二戏谑的看着那人。
那人也傻眼了,本以为在万千罪证里面夹私些东西,如果皇帝妥协不保李元昌,证明他不想跟五姓七望翻脸,那就能顺手把大狱里面的人放出来,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李元昌哈哈大笑道:“皇兄,李元昌今年二十岁,在长安作恶五年,如今悔之晚矣,却也只能认罪伏法。
但在刑部判我之前,我要将自己做了三天之事在这太极殿上分说清楚,这三天,也就是我担任长安城改建总指挥的三天,也是在怀远坊内三天的见闻。”
随后李元昌拿出了一本自己带来的册子,翻开之后一页页念了出来,全都是关于怀远坊里面的事情,一家家一件件,在里面搜出的罪证,怀远坊百姓、西市知情人透露的等等,不一而足。
说的是什么?正是这些高官贵族,以怀远坊为耳目,在西市地下市场做的什么生意勾当,买卖人口的、夹私贸易的、私放钱贷的、贩卖消息的、雇凶杀人的、……
同样是证据确凿,不同的是,李元昌这本册子比不得李二面前的一摞。
但是其中所述,可是揭露出了长安的另一面,另一个污浊到让人发指的黑色长安,这些东西,远不是李元昌一**害百姓这等罪行可比的,于是乎皇帝李二的脸,再次黑了下来,这次是对着文武群臣的。
五姓七望等人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特别是那些伸头举报李元昌的官员,已经冷汗直流了,所有人都有一点不解,他李元昌一介莽夫,到底是怎么抖出这些事情的?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太极殿上,已经从最初的弹劾汉王,演变成了两方互相弹劾,有点互相泼脏水的意思,所以气氛有些怪异。
可今日种种,在皇帝李二心里可是明镜一样,这些都是铁一样的事实啊,原来盛世长安下面还有其暗黑污浊的一面,好得很!
“退朝!”什么话都没说,李二自己起身,淡淡的说了句退朝。
众文武心头一凛,有些时候,无形的宣告比有形的怒火更让人感到害怕。
杜家伯爵府里面,晚上的时候,长乐公主一边教导着女儿学习刺绣女红,一边跟小姑娘聊着天。
“今天你外婆派人来跟我说,要我们去宫里看看她跟你外公,他们想你了,最近你外公心情不好,你要不要去陪陪外公开心呢?”
小萱萱眼前一亮,随后却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娘亲,虽然我也很想去让外公开心,但我那本《本草纲目》还有好多没有学完呢。”
“没关系的,咱们可以把书带上,到时候我让宫里的太医来教你识字,不会耽误你念书的。”公主劝解道。
说起此事公主都觉得心头一阵无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识字念书都是论语经义,自己女儿倒好,真的要继承家学,用医书来识字,实在是另类。
想了一下,小萱萱终于是点了点头,小孩子都是好动的,已经让她整天两点一线的沉心学习好多天了,这孩子也想出去透透气。
公主抬起头看向了女儿手中那个小手帕,“你前几天说要绣个手帕给你爹爹,让娘亲看看你绣的什么?”
从女儿手中拿过那个小手帕,长乐公主发现自己似乎看不太懂,上面只有几个字,灰、太、个、大?虽然歪歪扭扭,但那针脚还真的有自己三分真传,说明这孩子学习女红是认了真的。
“不错,能用女红绣出几个字给你爹爹看,他一定十分开心,知道你是认真学习了。”公主对着女儿表扬道。
可小萱萱却撇了撇嘴反驳道:“爹爹看了肯定不会开心,因为我还没有绣完,这只是我先绣上的几个笔画最简单的字。”
“哦?这是为什么?你要绣的整句话是什么?”
“灰太狼爹爹是个大坏蛋!”
公主:……
第二天皇宫立政殿,皇后怀里抱着外孙女,跟女儿长乐公主坐着拉家常,“前天你父皇因为朝会的事情,回来之后大发雷霆,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才把你和萱萱叫来劝劝他。”
“那我这就让萱萱过去好了。”公主说道。
“暂时不用,听说他在召见少清,二人在商谈国事,莫要去打扰。”皇后说道。
小萱萱一听父亲在外公那里,就有些意动想要过去,不过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把玩具都送给了兕子妹妹,这件事爹爹很不高兴,正好来了皇宫,就把玩具给要回来好了。
于是这位小公主就从外婆怀里下来,径直去寻小伙伴兕子,而兕子公主自从得了那一屋子的玩具,一天里面有半天都是泡在玩具间玩耍,再不提出宫的事情。
“兕子妹妹,我来找你玩啦,有没有想姐姐呀?”人未到声先到,小萱萱明显心情不错。
可是玩具屋里面的小兕子的表现就让人着急了,和以往萱萱来的时候很不一样。
以往听到萱萱来找自己,兕子都是兴奋的第一个跑出去的,这次她竟然想要找地方躲起来,似乎情况并没有萱萱想的那么美好。
可玩具屋就一个门,萱萱直接把兕子堵在了里面。
兕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勉强对萱萱笑道:“萱萱姐你来啦?走我们去找母后吧。”
“不用不用,我刚刚从外婆那里过来,哇,你这件玩具屋比我的还要大呢,真漂亮,肯定是外婆帮你布置的吧。”小萱萱赞美道。
不等兕子回答,小萱萱接着说道:“兕子妹妹,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要回这些玩具的,我爹爹说了,要不回这些东西他就不回家的,所以……”
兕子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就知道,就知道她早晚会反悔的。
不过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一岁的,壮着胆子问道:“可是,可是你那天不是说,全都送我了吗?而且保证不会再跟我讨要的……”
说着说着,兕子的眼泪就要往下掉,看得萱萱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萱萱来之前就想过的,一定不能让兕子先哭起来。
下一秒,就见萱萱直接一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言语不清的喊着:“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不要回玩具爹爹就不要我啦,我要爹爹,为什么你有爹爹陪着我却没有……”
这一出直接把兕子整懵了,看着小伙伴这个伤心的样子,兕子小姑娘没有多想,还真的有一丝丝同情。
抬头看着那一堆的玩具,又有些不舍,所以这小姑娘就陷入了纠结,想了半天,兕子忽然想起来,之前听母后说过的,今天不让去议政殿,姐夫杜少清来了。
想起这件事,小兕子转身一溜烟丢下萱萱就跑了出去,直奔议政殿,小萱萱也傻了,你这突然跑掉了是做什么?我好像白表演了吧。
随后看向了这满屋子的玩具,小萱萱眼珠一转,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趁着兕子不在,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人赶紧把东西运回去呢?
前面议政殿里面,李二正在跟杜少清严肃的商谈着国事,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后面小门处,内侍老高小声上前拦住道:“陛下正在跟驸马聊天,小公主千万别去打扰。”
“我就是来找姐夫的,不找父皇……”兕子坚持道。
李二和杜少清已经听到了,杜少清笑道:“让兕子进来吧,好多天不见她,能让她跑到这里找我,肯定是有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史上最惨汉王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委屈,一进来就哭喊着向杜少清跑了过来,杜少清赶忙一把抱住问怎么了。
带着哭腔,兕子磕磕绊绊的总算是说清楚了,原来是萱萱来了,还跟她要回玩具。
杜少清哑然失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单纯的兕子到底斗不过狡猾的小萱萱,关键时刻就能看出谁才是大姐大。
提起玩具李二忍不住对杜少清埋怨道:“你小子恁地小气,当初做玩具的时候顺手给兕子也做一份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吗?
两个孩子一般大,你就做一份,这不是故意让她们争玩具吗?”
知道老岳父心情不好,杜少清打趣道:“我那是亲手给自己宝贝女儿做的玩具,为了学习木工,我手上磨了满手血泡,兕子其实更想要自己爹爹也给亲手做一套,就是她爹爹太懒……”
“你……你这混账小子,你以为朕不知道疼女儿吗?
朕每天国事都忙不完,你小子还在这里打哈哈,现在两个孩子为一套玩具争抢闹不和,朕命令你再给兕子也做一套。”李二板着脸说道,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不耐了。
杜少清拉着兕子承诺过几天也做一屋子新玩具给她,这才哄住了这个小公主,兕子开心的蹦蹦跳跳往回走。
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李二眼中满是慈爱,转头对杜少清说道:“顾国事就要失小家,外面都说朕不会教育儿女,殊不知朕是没时间教育儿女。
小子,你不愿意入朝任职朕不逼你,但这群孩子要多帮衬一下,说起来这些也是你的弟弟妹妹,都不是外人。”
“可不止这些,你连我几个大舅哥都想扔给我。”杜少清笑道。
李二也笑了:“跟你比起来他们都是一群孩子,丽质虽然年岁小些,但却早早出去磨炼,比这帮哥哥可懂事多了,她若是大姐,你能不管一群小舅兄?”
两人闲聊几句家常,气氛也缓和下来,李二郁积两天的怒火也稍有平息。
“五姓七望派人寻七叔了,再次提出想要和解,不过这次比较有诚意,来人身份不低,且开出的条件是长安城里没人再拦着拆迁。”杜少清开口说道。
李二冷哼一声:“坏事做尽,与其说是和解,不如说是求饶。
还有那老七,如果皇族个个像他一样,怕是大唐二世而亡朕都不奇怪。”
沉默了一下,李二对杜少清说道:“长安以前背后如何黑暗,那是朕的失职,但如果经过城池改建之后,还有这一面,那就是你的失职,今日给你最大的便利,给朕再造长安!”
杜少清起身,郑重对着李二行了一礼,其实城池改造计划之初,杜少清除了利用建筑行业敛财的念头之外,就是存了要清洗长安地下势力的意思。
当初长乐之家的人杜少清是查过的,只有不到一半人是真的自己落难,其余的人众说纷纭,但归根结底就都指向了一件事,受人所害,没人生下来就愿意给人做奴仆受人轻贱。
所以杜少清才设计了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重建长安城之后,住房统一规划,消除一切私挖的暗道,消灭一切地下势力,任谁背后之人再强,能强过手握长安十六卫的大唐皇帝?
“对此小婿已经有了腹稿,会同改建城池一起进行,到时会呈上文书,不过七叔的问题,岳父是不是考虑网开一面?”杜少清小心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职为民回去种地吧。”李二黑着脸道。
杜少清苦笑一声,“不是小婿善恶不分替他说话,而是我们现在需要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前面,七叔以往浑浑噩噩做事糊涂,赶出长安也于事无补,留下他还可以让他一件件去弥补。
现在是因为长安百姓的新生活需要他留下,造福了长安虽不能给他免罪,但至少百姓不会记恨他了。”
沉默良久,皇帝李二终于点头,“来人,通知宗正卿,皇城门外朱雀大街上,刑宗族之法,杖责李元昌一百,以稍解长安百姓的民愤。
另外削掉他名下所有食邑封地,念其才二十岁尚且年幼,仅保留一个虚号汉王爵位,留在长安以观后效。”
“一百棍?怕不是直接能把他打死了……”杜少清惊讶道。
“打死活该!
你去告诉老七,能活下来才有资格给大唐百姓做事赎罪,活不下来的话,被打死也不算冤枉他。”李二怒喝。
好吧,杜少清心里暗暗为李元昌默哀,七叔,但愿你能撑过去吧,我会给你配最好的伤药。
谈完正事,杜少清没有去后宫见家小就直接出宫办事了,找了刑部尚书李道宗出面,跟五姓七望交涉结果,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之后暂时保持和解。
汉王李元昌被罚,五姓七望也退出阻拦拆迁的行列,同时被迫承诺永不涉足地下黑市各种生意,这些生意将会有朝廷专人出面对百姓进行善后处理。
当然了,这个专人就是杜少清了。
暂且不说杜少清会如何处理这个关系,再说皇宫里面高高兴兴回到自己住处的小兕子,在玩具间找到了一脸纠结和不满的小萱萱。
之所以是一脸纠结和不满,是因为就在萱萱想要找人偷偷把玩具运走的时候,发现很多玩具已经被弄成两半散架了,真不知道兕子怎么玩的,这才几天时间,一屋子玩具就玩坏一半?是用砸的吗?
玩具都坏了还要个屁呀?小萱萱就在玩具间等着兕子回来。
“萱萱姐,我想好了,这些玩具还给你吧,我以后不跟你抢玩具了。”小兕子大方道。
本来以为对方会开心的,没想到萱萱却给了一个白眼:“你都给玩坏了一大半,我还要来做什么?你留着吧,真不知道你对这些可爱的玩具做了些什么。”
兕子一脸的窘迫,“不是的,每天都有很多人一起玩的,人多了就玩坏的快,里面只有那个小兔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坏的。
我让人给你都送回去吧,修一下还是可以玩的,我马上就有新的玩具啦……”
萱萱没想到兕子这么热心,刚有些意动,却听到了对方的最后一句,不解道:“你哪里来的的新玩具?”
“刚刚我去找五姐夫了,他答应再给我也做一堆这样的玩具,还是新的呢……”
萱萱:……
留在家中坦然等着削爵判令下来的李元昌没有想到,自己这小小的王府这两天会成为风云的焦点,五姓七望找自己和解,同时还担保帮自己洗脱罪名。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皇兄为了自己的皇位,什么都干得出来,肯定不会留着自己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等了许久,把杜少清等来了。
“少清,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不必吞吞吐吐,能让你这大才子面露难色的,恐怕是二哥要把我贬出长安吧。
这些我都想到了,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没什么放不下的。
只是有一点可惜了,想我李元昌前面二十年一直浑浑噩噩,好不容易被你们点醒能做点真正的事情了,却仅仅不过三天时间,二哥说的没错,我不配为皇族……”
不等李元昌发完感慨,杜少清打断道:“七叔,似乎你误会了,陛下倒是同意让你留在长安以观后效了,只是这条件怕你受不住,要有一番皮肉之苦。”
“当真?肯定是你小子帮我说好话了。
皮肉之苦?没问题,我这就去找二哥领罚,等回来再好好感谢你。”李元昌激动说完就要出门。
杜少清有些尴尬的上前拦住对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说了,你之前作恶太多,罪不容赦,所以撤消你的一切食邑封地,仅仅保留一个虚爵汉王,留在长安以观后效。”
“嗯嗯,这是好事,二哥果然还是顾念兄弟之情开恩了的,能把王位留下就不错了,食邑之类的,我也用不到,再说跟着你干还有一年一万两的薪俸,不愁。”李元昌点头道。
杜少清咬了咬牙,接着道:“还要你在百姓面前刑族法,杖责一百,以平民愤!”
扑通一声,李元昌已经坐在地上了,英俊的脸上满是惨白,杖责一百?这不是要活活打死我吗?
“少清,七叔我虽然作恶多端,但现在已经诚心改过了,你帮帮忙,去跟二哥说说,让我回晋阳种地吧,我才二十岁,不想死啊……”李元昌很没骨气的哭了起来。
杜少清捂住了眼睛,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是自己无心坑了他,陛下本来就是让他回去种地的。
片刻之后杜少清拉起了李元昌,好心安慰道:“七叔,富贵险中求啊,小侄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最好的伤药,你就放心的去吧。”
扑通一声李元昌又一次坐在了地上。
最后杜少清好说歹说,允诺一定能保住对方性命等等,李元昌虽然怕得要死,但没办法,宗正府已经来人了,他是被拖走的。
临出门前,杜少清偷偷塞给他一颗丹药,告诉他临行刑前服下可以保命,李元昌甚是感激,一咬牙硬着头皮道,“为了一年一万两,拼了!”
可是被拖到朱雀大街之后,李元昌几乎昏死过去,此时大街两边已经占满了百姓,不用说,这都是来‘观礼’的。
将李元昌按在行刑台上,李孝恭拿出一册文书当众念了一遍,大意就是:
皇族李元昌,少不更事,屡屡为恶伤害百姓,朝廷对之依律论罪,削掉一切食邑封地,念其年幼仅保留一个无权虚爵,且要依族法杖责一百跟百姓致歉,倘若当场身死,则人死债消,厚葬之;倘若天意他侥幸不死,可以留他在长安为民做事自赎其罪。
四周围观百姓纷纷暗骂,打死最好,留下就是祸害。
就在这时,有一群百姓冲了上来,却被卫兵挡住,为首的百姓大喊道:“汉王帮我们怀远坊百姓拆迁重建,我们的孩子往后能在学堂念书还多亏了汉王,可否网开一面?”
旁边的百姓不满意了:“这样的人渣你们也要求情?你知不知道他祸害了多少人家?”
怀远坊百姓坚持道:“不是说他已经洗心革面了吗?咱们谁不盼着快点在家门口建好学堂?汉王是长安重建总指挥,打死了他,学堂建不成怎么办?”
好吧,这下四周的怨声小了一些,不过还有些苦大仇深的,直接激动的大喊,打死他,厚葬他的棺材钱我出!
这位带起了一大批人齐齐大喊,李元昌心如死灰,暗自猜测,不知道行刑的人有没有自己的仇人。
李孝恭挥手按下躁动的百姓,“诸位,功是功过是过,族法不容情,无论期待李元昌是生是死,大家可以跟老天祈祷,杖责是绝对不能免的。”
说完,走到了趴在一个宽板凳上面的李元昌旁边,蹲下来小声问道:“老七,药吃了吗?可别被打死了。”
本来还对李孝恭小有怨言的李元昌,听到这句话之后感激的点了点头,暗道莫非这都是做戏?打手会不会也被安排过了?等下自己要不要假意哀嚎几声?
没等李元昌一番心理活动结束,李孝恭一挥手,行刑之人就上前了,撩开李元昌的衣服,两边一人一个实心宽木杖,杖杖到肉的动起手来,李元昌懵了,真打呀?
于是乎,不用想着表演了,本色出演就行,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汉王殿下被打的那个惨……
宗正卿李孝恭还是暗中动手脚了的,选择了宽些的杖责,这种杖刑专打皮肉,能打得人皮开肉绽,但只要行刑之人稳妥,是可以做到不伤筋骨的,可在百姓看来,那鲜血淋漓,谁也不会想到是假打。
打到五十杖的时候,李元昌已经感觉生不如死了,惨叫也变成了哀嚎,杀了我吧……
此时他已经完全不感激杜少清送药之情了,心中后悔不迭,自己要是没吃那保命药,现在已经被打死了兴许还会痛快些吧……
两刻钟后,几乎被打得半残昏死过去的李元昌,就这么鲜血淋漓的被人抬走,招摇过市好像是在让沿途百姓都看看一样,特意绕了一圈才送回汉王府。
沿途百姓莫不拍手称赞,这样的祸害伏诛,皇族果真是族法严苛,早该如此。
而汉王府里面,杜少清早就带着亲自准备的上好伤药等着了,看着李元昌屁股上沾着的碎肉,尽管见惯了各种伤患,杜少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七叔,人为财死这句话在您的身上真真是明证了。”杜少清感慨道。
谁成想‘昏迷’之中的李元昌却突然挣扎着醒来,强忍疼痛,磕磕绊绊的辩解道:“我,我李元昌是李氏皇族,不能给皇室蒙羞,岂是为了钱财?
今天看到自己被千夫所指,遍地都是要我死的百姓,李元昌悔不当初,可没想到即便这样还有怀远坊百姓想要我活,你不知当时我心中五味杂陈……
算了,少清,求你件事,帮我花钱尽量弥补之前我伤害过的百姓,皇兄那里有记录的,拜托了。”
杜少清没想到一顿打还能把他打醒了,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了,在大朝会前一天就开始派人查证帮你堵漏了,不过恐怕你的一万两不太够,从你次年的薪俸里面扣吧。”
李元昌:……
从来没觉得钱这么不禁花!
(ps:明天加更答谢大家。)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终于回家
刑部衙门,李道宗和杜少清坐着喝茶,同时也说起了五姓七望的回复。
之前杜少清让李道宗出面,代皇帝进行答复对方,同意不追究怀远坊的事情,但条件不仅仅是长安城无人阻拦拆迁,还要加上所有人撤出黑市买卖,否则的话就铁血拿人,大军荡平地下长安。
五姓七望倒是没有再开口反对,不过却给了李道宗一个不屑的回复:世间有白就有黑,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地下长安这等现象,永远不可能被消灭掉。
慢饮了一小口清茶,李道宗叹息道:“他们说的没错,大唐立国二十年了,长安什么情况我们不是丝毫不知,但自前隋时候就是这样,谁也无法改变。
太极殿上陛下发怒,这不是他第一天才知道消息,而是老七第一次把这种事情摆在了明面上,陛下痛苦自己的无能为力,少清,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杜少清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多谢堂叔指点。
不过世间事总要有人去做的,他们说的对,有白就有黑,可同样的,即便是再难的题,总会有答案来解开,我想试一试。”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不肯服输的好后生,但听到他自己说出口来,李道宗还是在心中给对方叫了声好。
“那么你想怎么做?有哪些是我能做的?”李道宗问道。
“我想要所有这些人的审问记录,我要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好照方抓药。”
就这样,杜少清从李道宗这里基本上了解了全部关于地下黑市的信息,随后他回到永平坊办公处,亲自撰写了一本奏折给皇帝李二,李二看过之后,只说了两个字——去办!
而杜少清实际上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雷霆手段占领刚刚被五姓七望撤出的地下市场,随后亲自接收所有地下交易,其中包括青楼、钱贷、消息买卖、人口买卖等。
只不过这个新的黑市势力,掌握在了杜少清手上,或者说在朝廷可控制范围之内。
而杜少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照抄,至少他已经改了很多规矩,将从黑市抄出的所有黑户籍之人都给曝光,无论男女,只要是在长安无处栖身的,全都送到长乐之家以新生百姓生活,官府登记造册。
至于原本黑市的交易用人,杜少清规定,青楼不得有来路不明之人,里面的女子不得是我大唐百姓,全都用从敌对国抓来的人。
人口买卖、奴市等等,除了官奴,其他的都不得是我大唐境内自己人。
这样虽然还是有些残酷,但至少在杜少清的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大唐自己的百姓。
至于钱贷问题,杜少清直接就给摆到明面上了,甚至还鼓励百姓借贷,因为这是古代银行的一种雏形,弄好了可以推动经济,是十分有利的。
一番雷霆行动,让很多人叫苦不迭,比如说那些依靠地下生意过活的人,但也让大多数长安百姓称赞不已,有了这个新规矩,长安就太平许多了。
五姓七望看到这个结果之后才知道上当了,白白就把手上一个重要资源拱手相让,很多人不服说杜少清使诈,最后礼部尚书王硅淡淡道:“他很聪明,把什么规矩都依附在大唐律上,受朝廷和百姓拥护,让你们来,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断了也好,平白污了我们的声誉。”
“那我们那些被抓的族人就不救了?”有人抱怨道。
犹豫了一下,王硅沉声道:“照顾好他们的家小吧。”
好吧,所有人都感觉到,这次跟朝廷硬碰硬里面,是大家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连带着学堂之战的第一道防线都丢了进去,没能拦住杜少清改建长安,那也就挡不住他以此为凭壮大寒门了。
新式学堂成功打响,长安拆迁也步入正轨,杜少清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于是他也得以搬回家去住了,小姑娘武照还有些不舍,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杜少清给亲手做饭,口味都养叼了。
看到丈夫搬了回来,公主埋怨道:“终于舍得回家了,还以为你不要我和女儿了呢。”
“怎么会?小丫头不懂事,夫人你还不了解我?若不是公务繁忙,我哪舍得离家?”杜少清道。
“我当然了解,有些人从来都是色胆包天的,武家妹妹明年就要嫁进来了,夫君恐怕有些等不及呢。”
我……杜少清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解释了,女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解释就等于掩饰。
“女儿呢?分开这么多天了,可真是舍不得这小家伙,最近她还听话吧?”杜少清转移话题道。
公主也没揪住不放,拿出一个小手帕递了过去:“孩子白天跟谢道长学文,晚上吃饭才回来,你看看孩子的女红杰作,专门绣给你的。”
杜少清惊喜的接过手帕,心说没白养女儿,还有礼物呢。
可当他看到上面的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灰太狼爹爹是个大坏蛋。
“这到底是对我有多大的怨念?”
晚上的时候,小萱萱被杜少清亲自接了回来,却不怎么爱说话了,可急坏了杜少清,哄了半天,终于小丫头委屈道:“爹爹不喜欢我了,让我用旧玩具,却跑去给兕子妹妹做新玩具了。”
完了,到底小兕子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感觉常胜大姐大的女儿好像被打击的不轻呢?
“怎么会?我说的是找个木匠师傅给她做一套,爹爹我亲手做一套新玩具当然是给我宝贝女儿的。”杜少清开口道。
“真的吗?”
“当然,不过要玩具之前,你是不是要先让爹爹检查一下学业?”
萱萱:……
第二天的时候,杜少清来到了医馆,准备重新开始坐诊,可是徒弟崔灏找到了他,说了一件事。
“二叔派人来通知我,族中有事要我回去,所以想跟师父告假一段时间回去一趟。”
杜少清知道礼部侍郎崔君肃是崔灏的二叔,顺嘴问了一句:“可知道是什么事?”
“不知,只知道不仅仅是我,长安城中很多宗族子弟都被叫了回去。”
旁边跟着杜少清的小萱萱好奇问道:“崔灏哥哥是要回家吗?能不能帮萱萱一个忙呀?”
微微一怔,崔灏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了萱萱小师妹,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哥哥给你带礼物回来吗?”
“不是不是,帮我给你家那个崔宠带个小小喵回去,上次走之前,他认我做大姐,我答应回头也给他找一只喵喵的,对了,你还要帮我把养喵喵的口诀交给他。”小萱萱认真道。
崔灏心说这两个小孩子不是见面就掐吗?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
“哦?养喵喵还有口诀吗?说来听听。”
小萱萱有些自傲道:“当然,口诀就是我们吃啥他吃啥,能吃一碗喂两碗,能吃一盆喂两盆,每顿让他多吃就对了。
嘿嘿,这可是我的独门秘诀,旁人不告诉的。
不过能不能养大就看崔宠能不能做到了,我也这样教过兕子妹妹,她就很笨,从来不喂,所以她那只小喵一直长不大。”
这个办法也是、还挺顺口的……
崔灏强忍着笑意追问道:“好的,我一定转告,可喵呢?”
这时小萱萱回头对自己杜少清说道:“爹爹,你就再帮忙给崔宠也寻一只小喵吧,嘿嘿,然后交给崔灏哥哥带回去。
嘻嘻,这样我就算完成了崔宠的愿望啦!真的是好简单,我还以为要找机会亲自送去呢。
我去找道长爷爷念书了啊。”
说完之后小萱萱拍了拍手飘然而去,留下杜少清跟崔灏师徒俩呆立当场,什么情况?闹了半天,你给崔宠送礼物,却什么都没准备,全让我们来办?
“师父,你看这,喵呢?怎么办……”崔灏故意戏谑的搓着手。
杜少清无语道:“上次是让二虎随便给买了一只送给了兕子,现在二虎不在,你有空了自己去西市寻摸一只花色像点的冒充一下吧。
对了,如果你要是从长安带过去,记得路上照顾好了,别不小心饿死在半道。”
我这……崔灏想了想,算了,还是等我到了老家那里再让人去弄吧。
半个月后,崔灏回到了清河崔氏族地,这时候他才知道家族让自己做什么,原来是族中准备在各大城镇开办崔氏学堂,而崔氏学堂的主力教书先生,就是族中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之所以限制在这个年龄段,一来是这个年龄段的人足够多,二来是年纪小的不行,年纪大些的基本上都要负责家族平时的业务,要么是为官一方,要么是打点生意,所以就选定了二十到二十五。
而开办学堂招收的学生,年龄就放在了十岁到十五岁之间报名入学,这个年纪可以保证学生有可塑性的同时,又能最快速的教出来去参加科考。
看到这一切,崔灏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家族准备应对长安那新式学堂的办法,还真是处心积虑无孔不入啊。
“为什么我们老想着要对抗朝廷?我们两方生来就是死敌吗?
咱们清河崔氏,乃至整个五姓七望本来就有尾大不掉之嫌,屡屡被皇帝猜忌,现在朝廷刚推出一种新式学堂,我们立马跟风也办学堂,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家族会议上,崔灏大声怒斥道。
崔灏的父亲崔君绰站出来呵斥道:“灏儿,不得无礼,退下!”
老族长崔彦穆坐在首位一声不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崔家到底是要靠一帮年轻人的,所以他更多的是想看看年轻人的表现。
老头两个儿子,大儿子崔君绰资质平庸只可守成,二儿子崔君肃机敏聪慧,奈何性格不足,顾虑太多显得畏首畏尾,所以也是不成,这是崔彦穆自己对两个儿子的评价。
而他最看中的,还是这个大孙子,智慧、坚毅、果敢的结合,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堪称完美,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年轻了。
崔氏一名族老沉声道:“我等只为立身求存,从未有过窥视天下权柄的念头,祖训如此,我五姓七望心中也是如此。”
崔灏恭敬一礼苦笑道:“五叔,侄儿我信你,也相信我们所有人,可是皇帝信吗?天下人信吗?人家可是只看我们做了什么的。”
那族老沉默不语了,这时上首的大长老却开口道:“我们乃是诗书传家的崔氏,子弟从政爱民为国操劳者无数,可以说遍布朝野,如此大功皇帝却视而不见,一直猜忌不止。
现在更要扶持寒门崛起,将来取代我等,这是断我们根基的路子,你也是崔氏嫡系才俊子弟,看不见吗?”
崔灏朗声质问道:“倘若真的如叔公所言,我崔氏堂堂正正爱国为民,他皇帝凭什么猜忌我们?又如何会猜忌我们?”
“放肆!”
这句大喝是为首的崔彦穆老头喊的,只是仅仅就两个字,没有了下文,也不知是在批评崔灏说错的哪句话,是言语不当辱及崔家,还是言语冒犯当今皇帝?
随后另一名族老开口道:“从古至今,历来皇帝没有不多疑的,讨论这个没意义,崔氏只求自保不贪其他。
灏儿,你是崔氏一份子,到用人之际自然有你一份,不过你比其他子弟又有不同,我们需要你出力教导的是另一方面。”
说着,这位族老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了崔灏。
“这是从长安新式学堂得来的教材之一,上面奇形怪状的符号我们都不识得,经过查证得知是杜少清独创的数术之法。
你是杜少清的入室弟子,跟他学习也快一年了,想来是学过这个的,所以就需要你给族中子弟讲解传授一下,也免得将来皇帝利用这个东西做文章打压我们。”
崔灏接过来一看,呆立当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环视四周,良久之后怒声骂道:“你们,你们……你们还是我幼时崇敬的家族长辈吗?
四叔公,亏您老还能说的出口,不告而取是为偷!你的书白念了吗?
我拜师杜少清时,为族中所不容,甚至还有人欲将我清出崔家,现在倒好,让我偷偷将师门学问私自传授家族,你们、你们就不觉无耻吗?”
“够了!”崔氏大长老手中拐杖一顿,站起来怒喝道。
“你小子年轻气盛我行我素惯了,言者无罪,今日可以不跟你计较,但这里是崔家议事厅,在座的都是你的至亲长辈,容得你在这里肆意辱骂大放厥词?
他杜少清扬言要把学堂开遍整个长安,这等书册传了六千孩童,可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我们稍微用点手段也是可以知晓的。
今天叫你回来就问你一句话,这门学问,你教还是不教?”
崔灏看着这个比自己祖父稍小几岁的大长老,哪里不知道对方安得什么心思?
也不给好脸色看,直接骂道:“稍微用点手段?老匹……”
还没骂出口,就被人一巴掌抽在脸上了,打他的正是他的亲生父亲,崔君绰。
“混账,出去野了几年,尊卑礼数都忘记了吗?今日你莫非要连你父亲和爷爷也要骂进去吗?祖宗不要了?”崔君绰恨铁不成钢道,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保护儿子。
崔灏倒是被打醒了,回忆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太过激烈,不过这帮人的做法的确太无耻,骂他们是没错的,可惜都是自己长辈,不能任意之至骂醒他们。
随后崔灏对着在座的长辈躬身一礼:“不知我教又如何?不教又如何?”
似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呢,大长老紧随着朗声道:“若教,则是你身为崔氏嫡系儿郎的本分,为家族尽责尽力无可厚非,当然了,你是我崔氏子弟,我们自然会想方设法保全你的声誉,也不会让背叛师门的恶名落你身上。
可如果你执意不教,那就是要师门不要家族了,往后出去行走,不用以清河崔氏子弟身份见人了。”
崔灏哈哈大笑:“你是要逐我出家门?好好好,如此崔氏,我崔灏……”
话没说完,主位上的崔彦穆拐杖一顿,咳嗽一声打断了孙儿的话,“你崔灏要如何?反出家门吗?他杜少清一代文豪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吗?背宗忘祖?
老大,将这个不孝子带回去,罚他祠堂面壁三天,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放出来。”
崔君绰连忙依言按住崔灏的后脖颈,直接往后面祠堂推去。
“族长,这……”很多人想问的是,这本书册还没着落呢。
崔彦穆老谋深算,摆手道:“急什么,那小子年轻气盛,你们也坐不住吗?
许是在长安刚回来没变过味来,这两天让他想想清楚,再找人劝一劝也就行了。
咱们毕竟只是需要一个好的结果,难不成谁还真的想逼走自家孩子不成?”
老爷子话里柔中带刚,说话的同时环视四周,所有人都跟着陪笑,大家心说,那是你老族长的亲孙子,除了你发话,谁敢说将他赶出崔家?
崔灏一走,崔氏的会议也就散去了,大长老淡淡的看了崔彦穆一眼,心中冷笑道:“虽然今天没能当众逼走你最喜爱的孙子,但你觉得缓兵之计就能留得住他吗?
有的人,天生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哪怕他也生在这个家里,可最后还不是证明自己投错了胎?”
崔彦穆来到祠堂的时候,里面崔灏跪在祖宗牌位前面,正在接受父亲崔君绰苦口婆心的教诲。
看到老父亲拄着拐杖进来了,崔君绰叹息道:“父亲,您老说说这倔强的小子吧,实在是顽石一块,气死我了。”
“老大,你先出去,我单独跟灏儿聊聊。”崔彦穆不置可否的说道。
崔彦穆慢慢坐在崔灏旁边的草席上,等到诺大一个祖宗祠堂就剩下祖孙两人的时候,老头突然笑了起来,“你爹还说你是顽石一块,殊不知他小时候还不如你呢,每次我拿家法打他,他都不知道逃跑也不知道告饶,就知道傻傻的挨打。
不像你二叔,人家知道低头赶快认错,毕竟早认错能少受皮肉之苦。”
听着祖父讲以前的故事,崔灏心头却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爷爷是想劝孙儿低头?您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摇了摇头,崔彦穆伸手帮孙儿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慈爱的问道:“刚刚你那呆父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崔灏眼神一暗,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老一套,要听话不要顶撞长辈云云。
可我就是不这么认为,世间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分长幼贵贱,连孔圣都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孙儿不懂,为什么传承了千年的圣贤之道,却没人去守了呢?留下的尽是些搬弄学问,只知道在书里纠结词句,却不知道身体力行的伪君子。”
静静的听完崔灏的一通话,似乎是有意让对方发泄一样,等到对方说完,崔老爷子再次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庸碌的大儿子崔君绰,还是在笑面前这个孙儿的书生意气。
“这番话是杜少清教的吧,他的确是位难得的名师。”崔老头赞道。
“师父只说学以致用,这些是我反思自己所见所闻之后,这么认为的。”崔灏答道。
崔老爷子点头道:“不错,像一个年轻后生该有的样子,你师父杜少清虽然同样年轻,可是少年老成,绝不仅仅只看到这一层,也不会这么说话。
孙儿,你要知道,世间事,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对错就能说清的,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见解和立场的冲突罢了。
就比如说你四叔公,他真的是个伪君子,是个无耻小人吗?如果是真的,为何族中却公推他来负责嫡系子弟的启蒙开智?”
“爷爷是想告诉孙儿,四叔公是为了崔家牺牲自我,心怀大义?请恕孙儿不能苟同。
煌煌正道,讲究的就是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即便是当朝皇帝对我崔氏猜忌不断,对我们威胁巨大,如同头悬利剑。
可谁也不能无视的是,崔氏岌岌可危的根源不是在外,而是在内,倘若族中子弟都是正身君子,何来非议?又何以被人非议?
孙儿知道爷爷此来劝我的意思,可是我要反问您老,崔家真是在行爱国为民的清白大义吗?
确定不是为了保全自身谋取私利?不是在以汉家正统诗书传家之名,行窃国弄权之实?”
崔灏的声音犹如洪钟大吕,不仅重重的敲在崔彦穆这位崔氏家主的心头,同时也在这遍布崔氏祖宗牌位的祠堂中回响不绝,余音绕梁,久久未曾止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崔灏之劫 二合一
崔灏走了,他在崔氏祠堂中跪了三天之后,恭敬的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几个头,然后扬长而去。
老爷子崔彦穆看着孙儿离去的背影,双目含泪,却又心怀欣慰,口里呢喃道:“傻孩子,你这一走,下次我们爷孙再见,恐怕就是天人永隔了。
去吧,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想要做的,也是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清河崔家,是存是亡,就看你的了。”
说完老爷子转身对着祖宗牌位恭敬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告祖宗保佑,老管家站在门外将这一切都看着眼里,心中叹息不已,人为什么会老呢?
其实自至始至终崔老爷子都没有要强迫孙儿的想法,甚至都没有支持开办学堂抢占先机的想法,这位久经风霜的老人,已经将一切都看透了。
明知自己时日不多了,他越来越少说话了,对于整个清河崔氏来说,这位老族长更像一个旁观者,只是被奉为精神上的一家之主。
崔彦穆自己都清楚,现如今的崔氏内忧外患,但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说不好就会四分五裂,所以他才会更加看好孙儿崔灏,乃至不惜答应请杜少清帮忙。
他本想在死之前将孙儿叫回来,爷孙多相处一段时间,好放心将担子交给他,没想到崔家人却步步紧逼,孩子刚下马就被拉去开会议事,最终话都没说上几句,孙儿还是被逼走了。
崔灏走的时候,崔家人是知道的,却无一人来相送,甚至很多人都嗤之以鼻,对其指指点点,说崔灏心向外人,不配做崔家子弟。
他的父亲崔君绰追着劝了好久,父子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没能留下他。
诺大一个崔家,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出了大门来送他,那就是崔灏的小侄子崔宠。
“大伯,你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呀?宠儿想去找你玩,可是爹爹说你犯了错被罚跪在祠堂,不许人打扰。”小家伙拉着崔灏的衣衫奶声奶气的说道。
崔灏蹲下身子拉住了侄儿,随后这才想起来长安小萱萱交代的事情,有些歉意道:“没办法,大伯还有事必须要走。
你还记得上次来咱家的小萱萱吗?”
崔宠欣喜的点头:“嗯嗯,萱萱姐好厉害的,还让我摸她的小喵喵,对了,她还答应也送我一只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之前小萱萱还让我给你带一只小喵回来做礼物的,大伯给忙忘记了,等下次吧,下次大伯一定记得你的小喵喵。”
崔宠开口问道:“那下次大伯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崔灏有些答不上来了,自己今天这一走,就等于自逐家门了,以后,还回得来吗?
看着侄儿天真可爱的眼神,崔灏点头道:“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这里可是大伯的家,想家了就回来了。”
说着话,崔灏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小侄儿,可怜自己在崔家生活了二十多年,里面亲人无数,让爷爷失望,让父亲生气,亲兄弟崔浪避而不见,到头来只有一个小侄子来送自己,哎……
“大伯,你能不能不走呀,宠儿舍不得你,是不是你犯了错被爷爷赶出来了?娘亲教过的,犯了错要赶快承认道歉就好了,咱们回去跟爷爷道歉好不好?
你放心,爷爷最喜欢宠儿了,我会帮你求他的。”崔宠不舍道。
孩子的话,几乎让崔灏掉下泪来,强忍着打转的泪水,崔灏捏了捏侄儿嫩嫩的脸蛋宠溺道:“傻孩子,不是别人说你错了你就错了的,道歉之前,首先得我们自己知道是做错了才行,更何况……”
说道这里,崔灏停下了,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门大户的崔家大宅,心中暗暗道,清河崔家,到底是你错了,还是崔灏错了,以后会有明证的。
崔宠是听不懂这些话的,所以很是迷茫,只是紧紧的拉住不撒手,崔灏只能哄着说让他去叫父亲崔浪出来。
小孩子非常高兴,兴奋的小跑回家了,看着孩子跑进了大门,崔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而崔家大门里面,一直在门后躲着的崔浪听着儿子的话,心里哪不知道,大哥去意已决,叹息一声,拉着儿子回去了,到底是亲兄弟,哪有没感情的。
崔家后院,崔君绰怒气冲冲的找到了祠堂中跪着的老父亲,着急道:“父亲,您好歹管束一下灏儿这孩子,难不成您要看着这个嫡长孙去投奔了敌人,跟我们整个清河崔氏为敌吗?
那日后灏儿还不得遗臭万年吗?”
“跪下!”老爷子厉声道。
我……
崔君绰不明所以,本想申辩一二的,被老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朝着祖宗牌位跪下了。
“对着崔氏的列祖列宗发誓,无论他日崔灏做出何等举动,你这个父亲都会站在他那一边,哪怕他跟整个崔氏为敌。”崔彦穆沉声道。
“父亲,您老糊涂了吗?”崔君绰顶撞道。
啪!老爷子一拐杖打在崔君绰后背上,几十年没经历过这种火辣辣的疼痛了,更加让崔君绰坚定的认为老父亲糊涂了。
“你是灏儿的亲爹,难不成儿子有难,你能撒手不管?发誓!”崔彦穆再次举起了拐杖。
好吧,看着老父亲喘息不已,脸色不对,崔君绰只能硬着头皮听话的发誓了,他怕再坚持一会儿,老父亲弄不好就容易过去。
老爷子丢下拐杖歪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随后感叹道:“若不是生了你这个无能儿子,至于让我年幼的孙儿这么艰难吗?”
得得,我纯粹就不该来找您,自讨苦吃,崔君绰心中抱怨道。
崔君绰辩驳道:“父亲,孩儿是灏儿的亲爹,哪有害他的道理,跟家族拧着来对他没好处,我是为他好呀,那杜少清狼子野心,收了徒弟就这么教育?这不是祸害我们吗?”
“你也觉得灏儿是错的?难道背叛师门就是对的?”老爷子若有深意的问道,并没有理会这个平庸儿子的短视见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看的。
“什么对错?他是崔家的人,就要听崔家的话,这还是您教我们的,怎么今天倒质疑起来了?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连皇帝都要让我们三分,他杜少清小打小闹弄个学堂就想斗得过我们?也只有灏儿这等毛头小子才会相信吧。”崔君绰不屑道。
崔彦穆戏谑道:“你用这话去劝灏儿,他是如何说的?”
这个……
想到刚刚跟儿子对峙的画面,崔君绰自己都有些不自然了。
当时的儿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那表情跟现在的老爷子很是相近,也是满脸的不屑一顾,嘲讽道:“千年的世家?清河崔氏?
当此存亡之际,犹自内斗不止,只知道争名夺利的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别说大唐出了一个天纵之才杜少清,就算没有他,这传承几百年的崔氏,恐怕也早晚要完。
如此乌烟瘴气的地方,崔灏不屑为伍!”
也正是这个回答,让崔君绰气得七窍生烟,两父子不欢而散,甚至崔君绰都忘记自己挽留孩子的初衷了。
崔老爷子叹息道:“这孩子看得很清楚,难道你没看出来,孩子刚下马到家,就被大长老安排了一场逼问式的背叛师门吗?这一切都是人家的计策。
崔家内斗不合,灏儿没说错。
而你这个做爹的,你若是能够聪明精干一点,也不至于让儿子被别人逼得离家出走。”
面对父亲的指责,崔君绰一阵无力,“孩儿当然看出来大长老居心叵测,就算您老骂的对,可不还有二弟的吗?我接不下族长之位,您传给二弟好了。”
“二郎?呵呵,二郎呀二郎……”
崔老爷子呵呵笑了,却是没有多做评价。
就在这时,崔灏的二弟崔浪慌忙跑进了祠堂,“爹爹,爷爷,大长老以大哥背叛崔家为由,带着一帮人闹到了议事厅,正派人找您二位呢。”
什么???崔君绰惊呼。
崔老爷子慢慢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让孙儿崔浪搀扶着,直了直腰,朗声道:“走,我们过去,老夫不死,看他们谁敢欺负我孙儿。”
崔家议事厅里面,人头攒动略显拥挤,可见这次来了多少族人,本来各自喧哗不止的众人,看到老族长缓步进来,都停下了骚动,目光聚向一处。
等到崔彦穆走到正中间转身站定,立刻有一名族老站出来怒斥,崔灏不听教诲,叛出家族,理应严惩,依族规当除去族籍。
“如果族长执意袒护这个要师门不要家人的叛徒,我等坚决不答应。”大长老站出来逼迫道。
“对,不答应,杜少清隶属皇族李氏的外戚,投了杜少清就是投了李氏皇族,是我崔氏大敌。”
很多人纷纷附和道。
挥手按下众人,崔彦穆正色问道:“怎么?崔灏做错了吗?”
“家族养育他二十几年,关键时刻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却回护外人?主动背弃家族,族长,您要主持公道。”又一名族老冷声道。
“公道?你们要崔灏背叛师门受世人千夫所指,毁誉一生,这就是公道了?我们崔氏诗书传家,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崔彦穆不屑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族长,皇帝已经动手打压我们了,您还顾忌什么道义?”
看着众人步步紧逼,大长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老爷子崔彦穆临危不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旁边一个白发老者问道:“老四,你是灏儿的启蒙老师,也是我崔家大部分后辈的启蒙老师,你来说,灏儿究竟做错了没有?”
那老者一脸的为难,“族长,我就……
大哥,你……”
连大哥都喊了出来,可见老者内心的复杂,可是崔彦穆丝毫不让,此时老头已经是念头通达不再畏首畏尾,一心想要在临死前为孙儿撑起一把伞,再次逼问道:“说!”
好吧,这位族老终于无奈站了出来,环视四周之后怒声道:“灏儿没错!
君子之行,以德立身,背叛师门不忠不义,我们不该逼他。
如果各位非要说他错了,那只能说,灏儿错不该生在崔家!”
说完,老者拂袖而去。
这人就是崔灏的四叔公了,也就是被崔家敬重,推选为帮嫡系子弟启蒙开智的老人,他的一番话,彻底让议事厅静了下来,这位老者用满腔的愤怒,再次为这里的人上了一课。
良久之后崔彦穆抚掌大笑:“好,老四,你终究是无愧人师!
都听到了吗?崔灏无错,崔家还没到黑白不分的时候。
大家提议说开设学堂招贤纳士老夫不反对,只是这窃取他人学识的事情,传出去是玷污我们崔家清誉,此事休得再提。”
大长老冷笑质问道:“族长说的轻巧,如果不学到这个,将来皇帝以这个东西做文章该如何?
更何况,此事是我们五姓七望共同议定的,又不是我清河崔氏一家的事情,我们取消了这个数术,如何跟其他六家交代?”
崔彦穆拐杖一顿,毫不相让喝问道:“五姓七望何家为尊?”
众人心头一凛默不作声,大长老只能答道:“自然是我清河崔氏。”
“既然如此,我清河崔氏又何须自降身份去跟他人解释?
别人家如何投机取巧我们管不着,但清河崔家,行得正坐得端,开设学堂教化百姓是奉孔子先师教化万民的旨意,偷来的学问,我们拿不出手。
此事就此定下了,其余的细节尔等自行商议,都散了吧。”
崔彦穆力压众人,不仅仅保住了自己的孙儿不被逐出家门,还定下了清河崔氏不教新式数术的决定,这一决定也不算影响教学进度,毕竟没有杜少清的新式数术,以前的孩子不一样学习古代算术吗?
可崔家这么私自更改约定,直接导致了其他六家心有不满,渐渐对这个盟友开始孤立远离。
不过这都是后话,再说离家远行的崔灏,在半路上听到报信的说了,说自己的爷爷力压众人,再次保住了自己。
崔灏虎目含泪对着家族方向磕了几个响头,自己终究没有做那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不过他也知道,经过这件事之后,自己再回去的时候,恐怕要受尽族人的白眼和不满了。
半个月后,回到了长安,杜少清都震惊了,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师父,说来惭愧,原来家里这次叫我回去是……”
“不用说了,消息我都知道了,只是有些不解,五姓七望这次动静有点大,整个大唐都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
可你也是清河崔氏才俊子弟,此时不是应该在家里被安排去负责学堂教书育人吗?
难不成你小子被家人安排来长安教书?
我可跟你说啊,长安学堂那是为师的地盘,恐怕你不太好招收到学生。”
感觉到这个弟子心情有异,杜少清还不忘打趣说道。
第三百六十八章 高昌犯边 二合一
面对杜少清的打趣,崔灏却高兴不起来,拉着对方在医馆后堂相对坐定,崔灏说起了这次回家的经历。
静静的听完,杜少清沉默片刻,叹气道:“你其实不该回来的。”
“师父也认为我应该背叛师门,选择报效家族?”
“不是,我是说你应该留在家里多陪陪崔老爷子的,他的时间不多了。”
崔灏:……
一瞬间崔灏犹如电击,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当初你在崔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说我爷爷身体很好的。
“当时是崔老让我瞒着的,其实他一直都在为你铺路,所以你要心里有数啊,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老爷子还剩半年时间了。”
杜少清说完,又追问了一句:“要不你再赶回去吧,我准你假期。”
沉默片刻,崔灏收敛起悲伤,坚定摇头:“不,弟子学业未成,回去也不是爷爷想看到的结果。
请师父教我能再造家族的本领。”
说着崔灏给杜少清跪下了,看着这个性格坚毅,一心追求光明正道的弟子,杜少清上前将之拉了起来。
想了想问道:“清河崔氏若亡,你就代表着崔氏的新生和未来。
这样算的话,你只需做好自身就行了,还需要多么费力吗?”
崔灏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师父莫要玩笑,弟子生长在崔氏,正是不愿看到其毁灭,才立志重塑崔氏,那些都是我的家人,我要护其周全。”
杜少清拍了拍崔灏的肩膀,“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之人,这样的话,你接下来就不要再留在医馆了,去永平坊跟着武照吧。”
“啊?小师娘?这,为什么呀师父?您不会又要当甩手掌柜吧。”崔灏纠结道。
“什么话?
你知道崔家多少人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养活一大家子人需要多少财力?你以为当崔氏族长容易呢?
你去跟着武照学习做生意,想要让崔氏族人跟随你的方向,首先你得让他们跟着你能生存才行,听我的没错。”杜少清解释道。
崔灏还是不解:“我们崔氏生意遍布天下,族长不用管这么仔细的……”
“有朝一日这些生意都砸了呢?崔氏族人或是流落街头,或是乡下种地,从一个富贵的诗书之家,沦落成一个耕读传家呢?
虽然说耕读传家可能比富贵传家能更长久些,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杜少清点醒懂啊。
“怎么会?”崔灏不信。
杜少清哈哈大笑,随后严肃道:“怎么不会?你师父我,乃至大唐皇帝,事实上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当有一天,五姓七望所占据的朝堂七成官位都交出去的时候,你觉得,你们的各种生意、人脉,还能赚到养家的资财吗?”
崔灏连退三步,脸色惨白,这个打击太大了,虽然知道师父一直在帮皇帝排挤对抗五姓七望,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片刻之后,崔灏回神,恭敬对着杜少清行了一礼,“多谢师父指点,弟子遵命,稍后就去跟小师娘学习经营。”
杜少清微微惊讶道:“我以为你会驳斥我一番,认为我太过残忍,没想到你想通的很快嘛。”
“弟子一直以来担忧的就是家族存亡,原本我的估计是有一天五姓七望尾大不掉招来朝廷的雷霆怒火,到时候就是玉石俱焚的惨剧。
相比那种家破人亡,师父的手段倒是柔和很多。”崔灏解释道。
说到了这里,杜少清点了点头提点道:“你想的不是没有道理,或许你不一定知道,前隋发明了科举,就是想要摆脱你们的制衡。
也正因如此,后来被你背后的这些家族感觉到威胁,暗中使手段,推动了毁灭之路,导致前隋二世而亡。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对前隋行,对大唐就不行,对当今陛下更不行,所以如果他们再敢动这些歪心思,后果必然是玉石俱焚,而且大唐也不会亡,因为陛下不是大业帝。”
此时只有师徒二人对话,如果让旁人听到这番言论,恐怕要被吓死,一个王朝的起落,竟然还有这等幕后之事,当真骇人听闻。
崔灏也被惊得不轻,这种事自己的确不知道,而且在家族中肯定也是秘传,甚至会打死不承认的,可师父杜少清年纪不过跟自己相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像这次他们跟着兴办学堂这种手段倒是无妨,我们也乐得在对抗中积累经验,说不定还能加快大唐的发展呢。”杜少清笑着说道。
看似缓和气氛一句话,听在崔灏心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没想到,家里绞尽脑汁花费巨大代价想出的对策,在师父眼中竟然这么轻描淡写。
甚至人家还想借此机会利用一下,这一进一退,高下立判,看来这次,这些千年的世家,真的遇到对手了,崔灏感慨道。
两人促膝长谈一番,崔灏就收拾一下去准备学习经商了。
跟随杜少清久了,士农工商阶级思想基本上被淡化了,他已经不再看轻任何一个阶层的人,甚至任何一个大唐百姓,医馆里面无论是大夫还是病人,都很喜欢这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公子。
而杜少清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没想到这次五姓七望的反击来的好快,而且不惜投入这么大,看来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定然不是庸碌之辈,一眼就看到了症结。
而且还知道堵上新式算术的漏洞,真是面面俱到。
当初杜少清拿出几本教材的时候,皇帝李二就拍手叫好,还说如果我们教出的学生会这个,别人不会,将来科考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利用一下。
多考一门新式算术,不就区分出来哪些是我们的学生,哪些是世家贵族的子弟了?
现在看来,这个法子已经不行了,人家能弄到教材,迟早也能弄清楚教材里面的知识。
大唐建国二十年了,从实行科举考试以来,每年参加考试的学子里面,九都是来自大贵族世家的人,所以让皇帝李二烦不胜烦。
科举的本意就是打破世家贵族把控官员这一枷锁,现在倒好,没想到全国识字的人基本上都是人家的人,科考甚至都成了人家孩子的毕业考试,也难怪皇帝李二头疼。
还不等崔灏带着东西去永平坊,那边的武照已经找到了医馆。
“出事了!”
一进门武照就着急道,看样子事情不小。
“咱们去往西域行商的人都被高昌扣下了,那里官方给出的理由是盗匪劫道,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杜少清冷冷道:“盗匪?怕不是高昌的兵即是匪吧,莫非是冲我们来的?”
“那倒不是,听说九成的西域行商都被扣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止我们一家。”武照解释道。
沉默片刻,杜少清似乎在盘算对策,随后对武照说道:“这件事恐怕朝廷比我们更着急,稍后我进宫去问问情况。
正好你来了,我准备把崔灏放在你身边历练一段时间,你带带他怎么做生意。”
武照愣愣的说道:“你,让一个世家公子学习做一个商人?老天,清河崔氏知道了恐怕会跟你拼命。”
“所以啊,就要你这个做师娘的帮忙保密了。”杜少清说完飘然而去,出门朝皇宫方向走去。
武照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人了,小姑娘气得直跺脚,碎碎念道:“这个坏人,呆子、木头,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就不知道关心我一下,本姑娘白为你卖命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出现,听到了武照这句抱怨之后,立刻跑了出来大喊道:“哦……原来小武姐姐来找爹爹不是有事情,而是想要爹爹关心一下的,嘿嘿,我这就去告诉爹爹。”
呀!
武照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拉住了小萱萱,“你这小丫头,怎么躲在这里偷听大人说话呢?可不能跟你爹爹说,害不害羞?”
“为什么要害羞呢?萱萱想要爹爹关心的时候,都会直接说的呀。”小姑娘睁着两只可爱的大眼睛萌萌道。
武照单手扶额,实在无语,“算了算了,别管这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偷听大人说话是不对的哟……”
“没有,萱萱没有偷听,我想来找爹爹的,他们说爹爹正在跟崔灏哥哥说话,不让我来,我等了半天等不及了,就来看看,没想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小武姐姐,最近你在忙什么呀?也不来找萱萱玩,你不知道,前一段时间,爹爹把我关在家里老让我念书,可无聊了……”
好吧,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就这么聊了起来,武照本来还对杜少清满腹抱怨,可听着小萱萱讲自己的苦难,感觉好有意思,原来小孩子的世界这么可爱呢。
当杜少清来到了议政殿,才发现里面已经聚了不少的重臣,皇帝李二面沉似水,显然心情不是太好。
而下面的文臣窃窃私语,武将已经有所争执了。
“小子,你也是为高昌的事情来的吧,别着急,我们已经在商议谁带兵出征了,这次让他高昌连本带利给吐出来。”程咬金笑着给杜少清打招呼道。
杜少清哈哈一笑:“可不是嘛,杜家商会也被扣了不少西行商人,正为此事犯愁呢,早点打通了西域的商路,咱们也好早点发财不是?”
正中的李二怒喝道:“混账,你也是朝廷高层的一员,怎么满嘴的铜臭?两国交战岂能是为了给你开路发财?”
程咬金努了努嘴,意思是那位心情不好,你别触霉头。
杜少清却浑不在意,好似没看到对方脸色一样,对着皇帝恭敬行礼道:“哪位将军领兵小婿都没有意见,但是小婿可以保证的是,拿下高昌为我大唐领土的话,给我两年建设,能让我大唐在高昌养兵十万犹有富裕。”
李二惊呼道:“当真?”
所有人都停下了争议,纷纷看向了杜少清。
杜少清戏谑一笑:“只怕岳父又要怨我满嘴铜臭气了。”
闻言李二为之气急,笑骂道:“你这小子,没个正行,议着国家大事呢,严肃些。”
看到杜少清认真点头,然后转身走向末席坐定,众人知道这位驸马不说空话,而且在发展财政方面很有能耐,大唐国库充盈几乎全赖人家,所以没人怀疑他的保证。
李二起身朗声道:“既然如此,此次出兵懋功去吧。”
“这,陛下,杀鸡焉用牛刀,末将……”
程咬金尉迟敬德都想请命,李二挥手拦下道:“高昌虽小,但也在西北经营多年,且背靠西突厥,不可大意,懋功去稳妥。
至于君集嘛,你刚刚平了西南收兵回来,先休息一下,以后少不了仗打。”
侯君集有些失望,李绩开口道:“老侯你这是什么表情?满屋子就你一人会打仗一样?再说了,灭了吐蕃多大功劳?这高昌还要跟我们抢?也该让我们出出力了吧。”
言下之意是说你不能总跟我们抢功,侯君集虽然是兵部尚书,但历来他跟李绩二人都是不相伯仲谁也不服谁的,只是巧合之下灭了吐蕃立下大功,显得压了李绩一头,现在李绩也有些着急了。
侯君集听到对方这么说,玩笑似的怼了两句,不过也没有继续再争。
文臣里面魏征有些担忧道:“我们刚灭了吐蕃,现在转手又灭高昌,如此频繁的灭国大战,恐怕四夷生变啊。
这场仗别的不说,高昌素来以西突厥为靠山,倘若西突厥出兵帮忙,那这战事劳师远征,怕是对我们不利。”
“怕个什么?西突厥若敢插手,顺手连他们也一并灭了,正好扩充下我大唐的疆域。”程咬金大喊道。
“好,老程这话我也想说来着……”尉迟敬德附和道。
李二笑骂道:“两个夯货,西突厥是那么好灭的吗?一个东突厥颉利我们准备了多少年?”
李绩轻咳道:“两位英勇无敌,要不让给你们两位去?”
两个黑脸将军瞬间哑火,尉迟恭嘴笨,程魔头讪讪一笑,对着李绩道:“哪里话,我们上阵拼杀还可,指挥国战还不甚纯熟,这次还是懋功你来领头,我们随你同去好了。”
这货说起来也不嫌脸红,什么叫不甚纯熟?好像你指挥过国战一样?吹牛不脸红的吗?
李二看着众将齐心,战意满满,终于雨过天晴心情转好,朗声道:“高昌地处西域商道的咽喉,此战不得不打,懋功领兵十万,战将自点,西突厥若敢伸手,来者不拒,打出我们的声威就是。
只要能够占住了高昌之地作为关隘,再让我大唐发展两年养兵十万常年驻扎,西突厥早晚是我大唐刀下之鬼。”
众文武纷纷站了起来,齐齐行礼朗声道:“大唐万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奸商杜少清
退朝之后,皇帝李二单独召见了杜少清,问起了他关于经营西域的事情,之前大殿人多嘴杂,不宜详细解说。
当然了,攻打高昌势在必行,无论有没有杜少清经营高昌的计划,大唐都要出兵的,因为高昌卡在西域咽喉太久了。
“拿下高昌之后过路费还是要继续收取的,这可是当地经济的一项主要来源。”杜少清介绍说道。
李二不解道:“拿下之后就是我大唐子民,我们不可能收高额的过路费盘剥百姓,这点钱养不起高昌一国之众的。
拿下西突厥增加那么多人口就让我大唐压力大增,再加上一个高昌,恐怕未必是好事。”
杜少清淡定道:“听我说完嘛,高昌跟吐蕃不一样,高昌是可以种植粮食作物的,咱们把那里的不良官制清理一下,百姓们自给自足没问题。
就算是吐蕃苦寒之地,不还是有青稞种植吗?百姓活不下去不是因为粮食资源不足,而是因为上层盘剥过甚。”
叹了口气,李二也知道这些,无奈说道:“我大唐的难处就在于扩张扩快,基层官吏严重缺人,所以朕才一再催促你兴办学堂。
只可惜那五姓七望实在可恶,他们竟然也跟着办学,而且遍布各道,明摆了是在跟朝廷对抗。”
“学堂的事情先放一放,人才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培养出来的。
对于高昌我有个想法,将之打造成我大唐向西发展的跳板,以后我们可以沿着丝绸之路,把我们大唐的好东西卖到极西之地,高昌养兵做护卫商道之用,经营的好了,那些货物的价值可是不可估量的。”杜少清憧憬着漫天的财富。
李二泼冷水道:“想的倒是美事,极西之地?路途远了就意味着成本增加了,危险暂且不说,一路上人吃马嚼的运费消耗,能有多大利润?”
杜少清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对着老岳父给了一个对方看不懂的鄙视眼神,李二老脸一红,骂道:“说正事呢,做什么古怪?”
“幸亏您是国君不是商人,否则让你经商恐怕得赔得没衣服穿。”
你……
不等李二气急反驳,杜少清悠悠道:“半年以前,杜家商会派出一队丝绸贩卖队,走的远了些,正是史书记载的极西之地,到那之后,考虑到来回的成本,我们将货物的定价提高了一些。
本以为定价有点高了的丝绸,没想到却依旧遭到了当地人的疯抢,您老不妨猜猜价值几何?”
出于对这个女婿的了解,李二知道这小子肯定憋着坏呢,也不想被对方得逞小瞧,李二老脸一板:“朕命你如实说来。”
“在那里丝绸不是论尺卖的,也不是论匹卖的,因为度量衡不一致,所以只好用个笨方法,称重,按重量来卖。”杜少清得意的卖关子道。
“论斤两?”
这下李二更加疑惑了,心说你小子傻了吗?丝绸那东西价值不菲,你以为是米铺派粮呢?论斤两去卖,你们不是抬价,是在降价吧?
“就在那里摆上一个天平,哦,天平就是极西之地的秤,大概是这个样子……”
简单解释了一下天平,杜少清也没再吊着李二胃口,接着说道:“天平一头放上我们的货品丝绸,而另一端,放的是纯正的黄金。”
“黄金???”李二惊呼。
“对,就是金子,等重丝绸换等重黄金,短短一个时辰,整队的货物就被当地贵族抢购一空。”
这……
听完了整个经过,李二已经完全懵了,看向这个女婿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似乎用奸商来定义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真应了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么多金子,那你交了多少税金?”李二好奇道。
杜少清正顾着得意,也没多想,直接答道:“税金?什么税金?我是卖给了那里的大贵族,供不应求呢,他们根本没有收税。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高昌这帮小人卡我过路费,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等拿下了高昌,就以高昌为跳板,大批量往极西之地贩卖丝绸等热销货物。”
李二眯着眼睛点头赞道:“嗯嗯,是个好主意,那边境的过路费你准备出多少呢?”
“十税一吧。”
“不行,对半分!”李二声音提高了八度,盯上了杜少清。
这个时候杜少清才回过神来,自己只顾着炫耀战绩了,似乎被老岳父套话呢。
双手一摊,杜少清无奈道:“向西边行商的可不止我一家,我赚不赚钱无所谓的,反正最后都是上缴给国库用之于民了,可是别的人家是要挣钱养家糊口的,这个十税五恐怕没人同意。
这样的话,大唐拿下高昌跟没拿下有什么区别?至少在西域商人眼中没区别。”
李二伸出手指对着杜少清,想说话却又明知算不过这厮,于是开口问道:“朕要的是收到的税金能养得起高昌的兵马人口,你一个人往死了挣钱又能有多少?
刚刚你可是跟众文武保证过的。”
杜少清自信笑道:“我的建议是这样,我们可以在高昌设卡,对特殊的能卖高价的货物统一定价,然后统一收税,这样增加了商人的收入,也增加了朝廷的收入,两全其美……”
李二听完这个女婿的规划,大为满意,这小子的本事,不在户部尚书之下,至少这赚钱的本事户部尚书是不及的。
“岳父有没有听过棉花?其实高昌那里种粮食可能收成不太好,却最适合种植棉花。”杜少清接着问道。
“棉花?”李二不解,“是一种花卉?朕只知道蜀中有个叫木棉的,当地人用木棉树上产的白色花絮织布,不过无甚稀奇,产量也不行,倒是没听过棉花。
你小子尽说歪主意,高昌那可是一国之地,种再多花草有何用?”
杜少清摇了摇头,伸手比划道:“不是木棉,不过作用跟那个很像,长这么高,每年开花不结果,花是一团团的白色绒絮,可以摘下来织布的一种东西。”
看到杜少清的描述,李二一拍大腿,“这不是、不是、那个……什么来着,朕的御花园里面种的就有……”
想了半天也没记起叫什么,内侍老高被叫了进来,恭敬答道:“陛下,这个在高昌那边叫白叠子。”
“对,白叠子!”李二恍然。
内侍老高介绍说,高昌的确盛产白叠子,而且还有百姓拿这东西织布,名叫白叠布,可惜太过费时费力,这东西的作用就不大了,在当地也不怎么样。
杜少清一拍额头,这不就是工业技术跟不上,限制了农业经济的发展吗?
“我们只需要制造出一台快速织出白叠布的织布机,那么这个白叠布将会成为继丝绸之后的第二大丝织用品,作用不用说了。
倘若就在高昌我们让当地人大量种植,然后织布贩卖到西边,恐怕高昌一地能带来的财富,就是不可想象的。”
听着杜少清的介绍,李二和老高都是眼前一亮,也就是这位奇人才能在一个小小的花卉身上想到这等主意吧,寻常朝廷官员,谁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白叠子?
李二感觉到杜少清炙热的眼神,笑骂道:“看你小子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每次都想从皇宫捞点好处,朕的太医们被你拐走了,造纸工匠也给了你,看来这木匠也留不住了。
全都给你,但你一定要在高昌被拿下之前造出这么一个东西。”
“额……恐怕不止木匠,铁匠、织女我都要……”杜少清讪讪一笑。
我……
内侍老高小声提醒道:“驸马爷,宫中也要留人负责房屋的修缮还有衣物的制造等等,您给留点吧。”
哈哈哈哈,杜少清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忽然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好像百姓看到土匪进村一样。
所以杜少清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人贩子,抢走就不给了,人先给我,只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到时候他们一样回来负责宫中用度。”
“真的能还回来?”李二不确定道。
“哦,人我留下也行,到时候宫中需要多少用度老高可以给我个数据,我叫这帮人做好了进贡给宫里也一样。”杜少清点头道。
得,这下彻底扣下了,李二真想抽自己一下子,就多余问这么一句,这小子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不对,是吃皇宫不吐骨头的。
“嘿嘿,这帮人可是手艺顶尖的宝贝,养在宫中整天闲着太浪费人才了。
对了,不让岳父白出人力,算你我翁婿二人合作的,宫中用度我这边供应了,不用您花一分钱,如果到时候盈利好了,还可以分出一部分利润给您充作宫里的日常花销。”
好吧,这么算的话,还可以接受,李二的心情好了许多。
当然李二也没再追问分成等等,因为在他看来,杜少清能负担起宫中这么多人的用度就不错了,能盈利多少?这个想法让李二后来后悔不已,因为杜少清太能赚钱了。
其实李二不知道的是,不是杜少清有天赋,而是他有眼光和点子,前世可不光是见过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而且还有华夏几千年历史的过程储备,这些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而且具体的经商执行策略全都是天才女皇武照做的,杜少清的能耐可担不起一个遍布大唐民生万事的商业帝国。
可是等到杜少清见到了一众工匠之后,说起来白叠子的处理问题,几乎所有工匠都大为摇头,表示这个东西研制有困难。
大家只是纯粹的木匠,要我们照着图样做器物没得说,但发明一样新东西,是极其耗时的,恐怕至少得一年两年。
一年两年?杜少清伸手扶额,一年两年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最后也只能让老高拿出库存的白叠子给几个织造女工,让她们试着研究一下这东西的织造技艺,然后杜少清就郁闷回家了,心想难道还要我设计图纸?可前世我也没见过轧花机呀。
午饭是在皇宫吃的,回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过半了,女儿小萱萱正好从谢科的小学堂下课休息。
谢科也是倒霉,本来在云游四方做个寻医问道的游方道士,十分的清闲自在,可是自从遇到了杜少清,就被抓了壮丁一样,拐带到长安教导弟子薛丁山。
可是到长安不久,又遇到了傻大个房遗爱,于是收了这第二个徒弟,医馆里面半天是他行医坐诊的时间,半天是他授徒的时间,不光他顺带教教小萱萱,其他孩子也是能指点就指点的,所以老谢一天下来很忙。
好在这位道家高人心境清高,对此倒没喊过累,反而甘之如饴,医馆里面的年轻人纷纷尊称其为谢师。
刚刚在医馆后堂坐下想休息休息喝口茶,女儿小萱萱像个小密探一样悄悄的走了进来。
杜少清眉头松开,笑着问女儿念书累不累的,可是小家伙却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神秘道:“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小武姐姐上午等了你好久呢。”
“嗯?啊?小武?等我?她等我做什么?她看着我出门的呀。”杜少清愣住了。
小姑娘一脸嫌弃道:“爹爹真笨,小武姐姐不让我告诉你的,我偷偷说啊,不让她听到就好了。
我看到小武姐姐跺着脚说道:‘这个坏人,呆子、木头,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就不知道关心我一下,本姑娘白为你卖命了。’”
噗……杜少清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什么情况?
不是……小武能这么埋怨可以想象,关键是这个情况怎么让萱萱看到了?
更有意思的是,此时小姑娘学的惟妙惟肖,简直萌的不要不要的,活脱脱一个儿童版的俏黄蓉呀,这演技,杜少清直接给满分。
“闺女呀,你真是没有白瞎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杜少清感慨道。
小萱萱用袖子抹了抹脸,然后跺着脚气恼道:“哎呀爹爹真坏,人家给你说小秘密,你拿水喷我做什么?怪不得小武姐姐生你气,以后人家再也不告诉你了……”
哦哦,忘了,茶没喝两口,还喷女儿脸上了,杜少清赶忙抱着女儿去洗练,一番道歉终于将孩子哄了回来。
安排好了女儿,杜少清就拿出纸笔来,想要构想一下轧花机的结构,怎么才能将棉花的种子和花絮分离呢?
纺线织布都好办,既然蜀中有木棉纺织的人,那么将那个机器改造下就行,关键就是这个棉花是带种子的,需要先弄一个轧花机。
写写画画的,杜少清绞尽脑汁,课间活动的小萱萱好奇的趴在旁边观看,不解的问道:“爹爹,你要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呀?我怎么看不懂呢?”
“爹爹想发明一个织布的机器,不过皇宫里面的木匠和织女都不懂,所以有点费劲,可惜咱家也没有懂得木匠和织布的高手,真是犯愁。”杜少清叹气道。
“织布的高手吗?萱萱认识呀!”
三百七十章 小萱萱的人脉
杜少清诧异的看着自信的女儿,惊讶道:“你认识?我没听错吧,乖女儿你怎么会认识呢?不会是跟你一起在长安打架的小伙伴吧。
爹爹正在忙大事呢,可不能捣乱。”
小萱萱嘟囔着撇了撇嘴,两腮鼓得圆圆的煞是可爱,“人家才没有捣乱,现在已经不去偷偷打架了。
是真的认识,就在我经常去逛的衣服店里,我认识一个婆婆,据说还是长安城织布第一人呢。”
哦???
杜少清一下来了兴趣,怎么忘记了女儿是长安时装界小公主呢,最喜欢花衣服的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衣服店了,能认识衣服店里面的奇人异事倒是不稀奇。
只是她说道长安织布第一人,是真的吗?比皇宫里面的还高明?
仔细问了几句,发现女儿说的有模有样的,杜少清决定去会一会这个高人,既然要进军丝绸织布这一行,自然是要先招兵买马的,皇宫里面的确是高手,但人手还是不足的。
第二天的时候,杜少清带着女儿朝着东市一家名叫锦绣成衣的铺子走去,这不是东市最火的一家成衣铺子,但却是女儿小萱萱最喜欢的一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老婆婆。
“尚工婆婆,萱萱来看你啦。”还没进门,小萱萱就欣喜的大喊了起来,可见她对于这个地方的喜爱。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回应,从语气里面听得出对方跟小萱萱很熟络。
成衣铺里面柜台掌柜的笑着跟小萱萱打招呼,看到还有大人,小萱萱介绍说是自己的爹爹,对方赶忙给杜少清行礼。
不多时父女二人就被带到了成衣铺后院,一个老人正坐在一架半新织布机前面,十分熟练的穿梭织布,杜少清暗道高明,这个手法丝毫不差宫里的织女。
老人回头看到了扑上来的小萱萱,停下手里的活计,慈爱的一把拉住,“小萱萱可是好些日子没来看婆婆了,天气马上就转凉了,婆婆还想着给你做件新衣服呢。”
萱萱高兴的眯着眼睛道谢,没等寒暄两句,掌柜的介绍道:“婆婆,这位是萱萱公主的父亲,也就是当今杜驸马,说是特意来找您的。”
听到这个,老太太慢慢起身,杜少清上前恭敬见礼,大唐重孝道尊老,杜少清虽有官职,可在老人面前也当执礼。
“我一个老婆子家,哪里经得驸马爷屈尊亲至?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老太太衣着素净,却十分有气质,杜少清感觉很不一样,想来对方出身不凡。
“晚辈不请自来,叨扰前辈清静了,只是近日手上遇到一个难题,需要找一位精通织造的高人,听闻小女说您有非凡手艺,所以前来求教。”
“老身跟小萱萱这孩子投缘,就不必客气了,坐下说吧。
不知驸马有何见教?”老太太拉着萱萱将杜少清带到后堂,丫鬟已经奉茶。
杜少清拿出一小袋棉花递了过去,“您老看看此物。”
“哦?白叠子?此物源自高昌,中原少见,据老身所知,怕是只有陛下的御花园里面才有些许种植吧。”
杜少清眼前一亮,“您老好眼力,竟然识得此物。
正是白叠子,晚辈犯愁之事就是,想要将这白叠子纺织成布匹,可是偏偏这东西里面含有种子,需要先将种子去掉,然后再设法织布,不知前辈可有解法?”
旁边掌柜的哈哈大笑:“驸马爷您有所不知,我家婆婆姓崔,年轻时也是宫里的人物,正六品的尚工局首座尚工,大业帝时期在织造行里可是有名的长安第一人,没有她织不出来的东西。
莫说这个白叠子,就是给她一把头发都能给你织个手帕。”
这……杜少清惊呆了,怔怔的看向了那个银发老人,闹了半天,这位才是真的高人呢。
听到连头发都能织布,杜少清心里某个念头闪过,却是没能捕捉到这个灵感,总觉得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甩了甩头,杜少清开始对老人求助。
老婆婆摆了摆手道:“莫要乱说,老身不过是伺候丝织一辈子了,见得多些,手熟罢了。
白叠子在高昌一带就有织成白叠布的作用,只不过就因为这个种子不好去除,且当地织造力低下,所以也不甚受欢迎,老身在宫中的时候有过接触,仿照木棉织就不难。
只不过我大唐不产此物,所以也就没有深入考究。
记得人说高昌都是人工去籽的,这个法子虽慢,但也不是不可取,毕竟咱们大唐人多。”
杜少清苦笑道:“您老莫开玩笑,咱们大唐人多不假,但用人的地方更多,一个人手工剥离这个东西,一天又能剥离几斤?所以万万不成的。
晚辈还想着做成这个之后,可以造成廉价的布匹,甚至取代麻衣进入所有大唐百姓家里,用作冬天取暖呢,人工是不行的,必须要个便捷的机器。”
哦??
听到这个话,老太太倒是抬眼认真的看了一下杜少清,沉默片刻赞许的点头道:“民间传言说杜驸马最能敛财致富,却原来是有失偏颇了。
驸马来寻老身竟然不是为了敛财,是为了百姓脱离冻馁之苦,让人敬佩。
如此老身自当尽力而为,将此物留下,给我几天时间,找到了方法老身让人通知驸马。”
杜少清大喜,看这老太太满口答应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身怀绝技,连忙起身行礼,还说稍后会派人多送来一些实验样品。
很快杜少清就带着女儿离开了,路上小萱萱邀功道:“怎么样啊爹爹,萱萱是不是很厉害?帮你找到了尚工婆婆当帮手呢。”
杜少清揉着女儿的小脑袋夸奖道:“我的宝贝女儿一直很厉害,说吧,想要爹爹怎么奖励你?带你去吃好吃的零食怎么样?”
“嗯……不要不要,长安的零食都被我吃个遍了,想吃了我可以自己去买。
爹爹要奖励的话,要不就别让我抄《本草纲目》了,实在是太长了。”小萱萱哀求道。
杜少清哑然失笑,好奇的问道:“你现在能写下来里面多少字了?”
“多少字萱萱没数过,但是道长爷爷说了,到现在还不到一半。
可是明明里面的字人家都认得了,而且都会写了,每次抄书就发现很多字都是重复的,好没意思,抄得手腕都酸了。”小萱萱噘着嘴抱怨道。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让你学本草纲目本意就是让你学习识字写字的,既然学会了,就先不抄了吧。
但是一定要倒背如流,咱们可是祖传医术,你早晚是要跟着学医治病的,等你长大些了,爹爹就教你里面的意思。”杜少清叮嘱道。
“嗯嗯,爹爹最好了,终于不用抄书了,萱萱答应以后长大跟您好好学医就是了。
嘿嘿,人家背书很快的,倒背如流用不了多久就行,很快就可以从医馆出来啦。”小萱萱高兴道。
杜少清多嘴问了一句:“哦?你不喜欢医馆吗?等你从医馆出来了,想要做些什么呀?”
“先去长安城里带着小喵喵逛一逛,找一找原来的小伙伴,看看有没有坏……”小萱萱赶忙捂住了嘴巴,一不小心说漏了,怕怕的瞄了一眼自己的爹爹。
“嘿嘿,爹爹你没听到什么吧?我只说了去找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可没有要找坏人打架哟……”
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杜少清伸手扶额,完了,失算了,女儿这小魔王属性还没去掉吗?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才是,这样放养可不行。
“小乖乖,爹爹跟你商量个事情行不行?”杜少清眯着眼睛道。
“啊?不要收走小喵喵呀爹爹……”
“哪跟哪呀?不收你小喵喵,爹爹是想啊,你一个人在长安里面多无聊?给你找一群同龄小伙伴一起怎么样?”杜少清诱导说。
小萱萱不解道:“无聊吗?不会呀,我有小喵喵呢,每次买零食都是一人一半的。
我还有程如玉、李小花……一大群好朋友呢。”
杜少清赶忙打断道:“一句话,爹爹想要让你去皇宫弘文馆,跟着那里的孩子一起上学读书,去不去?”
小萱萱弱弱的问道:“爹爹,人家、人家能不去吗?”
看着女儿潸然欲泣的样子,杜少清都觉得好笑,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知道不能硬来顶撞,还玩起心眼跟着装可怜呢。
想了一下,杜少清淡淡说道:“不去?也行啊,我可是听说那程如玉也在呢,你不去恐怕是害怕在里面学习比不过人家吧。
算了算了,比不过就比不过好了……”
“等等,爹爹你说程如玉也在?不对呀,没听说她上学念书呀,只知道她在家习武的。”小萱萱将信将疑。
“就是最近的事情,你在医馆上学不知道。”杜少清说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那,那要不我也去吧,我可是她的萱萱姐,谁都知道我比她厉害的。”
好吧,小狐狸到底没能斗过老狐狸,杜少清大喜,皇宫弘文馆里面全都是权贵子弟,女儿进去遇到些年长的刺头,说不定还能磨磨性子呢。
不过这件事现在还有一点不谐,那就是程如玉还没入学,别等女儿去了一看小伙伴不在,反悔了可就不美。
“既然这样,咱们回家,让你娘亲这几天给你准备一下学习的事情,过几天把你送进宫里,随你外婆生活一段时间好了,正好就近念书方便。”
杜少清将女儿送回了家里,跟妻子交待一声,然后就径直出门朝着程咬金家里走去。
不当值的时候,程咬金往常都是每天一坛酒的,这早已成了习惯,而且大唐的三勒浆根本喝不醉人。
可是后来有了烈酒,这东西度数太高,程魔头依照习惯还是大口大口喝,于是乎时常听说卢国公程知节醉倒在家无法上朝,几乎成了长安的笑谈,为此,程夫人没少找杜少清要解酒方子。
可如此几次,程魔头也知道面上不好看,渐渐改了习惯,不当值的时候,一斤装的小坛烈酒,每天一坛限量,这样下来虽然也是醉,但醉而不倒,不耽误第二天当值或是上朝。
这天还好,杜少清来的时候程魔头刚刚打开酒坛饮了一杯,还没喝醉。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个坛子,杜少清打趣道:“程叔父不是老说戒酒吗?怎么这酒量越喝越大?听婶婶说你往常是一斤的,今日怎么改了两斤?”
老程哈哈笑道:“这不是马上就要跟随牛鼻子一起出征高昌了嘛?”
杜少清不解道:“额这……不对呀,要出征了不更要戒酒吗?军中禁止饮酒,免得误事不是?您若是再喝倒了,人家领兵走了不等你怎么办?”
程魔头酒坛一顿,“他敢?老牛鼻子敢不等我?多年兄弟白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可是大唐大将,为将多年岂能贻误军机?这次高昌的功劳不小,一定要挣一份回来。
正是因为马上就要出征了,所以才提前过过瘾,一次喝够了,出发之后得至少半年没得喝啦。”
看着程咬金这个做派,杜少清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回忆了一下,这,这不就是三国演义里面张飞的做法吗?丢徐州之前张飞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杜少清暗道,还好这位叔父只是随军大将而不是主帅,要不然出不出事还真不好说。
桌边程咬金又灌一口,神秘道:“嘿嘿,你不知道吧,老叔已经算好的,今天喝个痛快,好好醉上三日,三日后醒来直接出发,简直妙哉……”
杜少清真想捂住眼睛不忍再看,恐怕您老算计军需筹备都没这么精明吧。
“对了,贤侄可是有事?还是说专门来陪老叔对饮的?
哦哦忘了,你不喝酒的,真是遗憾,男人不喝酒,生平路白走!
你小子得学学呀……”程咬金聊天不耽误喝酒,似乎是酒意上涌,有点嘴炮倾向了。
杜少清知道需要赶紧说正事,若是等他醉了就没正事了。
听着杜少清说明来意,程咬金大大摇头,“不成,这哪成?我家如玉才七岁,女孩子家家,武艺根基没打完,念什么书?”
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杜少清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什么逻辑?孩子从小打武学根基这没错,可你把女儿也这么养吗?还说的这么想当然?
“程叔父,女孩子七岁就开始打武学根基有点太早了,恐伤及筋骨,不利于身体生长的。”
杜少清劝解道,倒是没有瞎说,习武基本功需要很多,稍有不慎就伤筋动骨,小孩子筋骨未定型,万一受伤恐怕会影响发育。
咯!
打了一个酒咯,程咬金眼神已经有些不太集中了,抬头看着杜少清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如玉也是我的妹妹,我能害她不成?
而且我家萱萱也是拜师红侠伯母习武的,就是因为年幼习武不利于长身体,所以才暂且习文认字,我想把孩子送到宫里弘文馆,这样如玉也可以跟萱萱做个伴的。
我家萱萱才五岁都开始识字,如玉妹妹七岁了,已经不小了。”杜少清笑道。
“哎……可惜了为叔我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武艺,还想让儿女帮忙发扬光大呢,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草包不成器,就这个女儿最合我意,却原来是我心急了……”
完了,老程酒到五分,话唠模式开启,杜少清觉得今天八成是谈不成了。
而且听听这话,这牛逼吹的,通天彻地的武艺?记得有一次秦二爷一只手就把你撂倒了吧,论吹牛逼,满大唐就服眼前这位。
“算了程叔父,您老喝着,小侄去找我程婶婶谈吧。”杜少清就要告辞。
程咬金厉喝道:“站住,找什么婶婶?程家是你老叔我当家,娘们家家的只管生孩子,教育孩子我说了算的。”
就在这时,后堂快步走出了两人,人未到声先到:“哪个孩子的教育你说了算啊?”
得,杜少清心说今天就不该来,还赶上家庭地位争端了,看程叔叔这酒劲,闹不好要是人生一场滑铁卢呀。
“哟,是少清贤侄来了?看你叔父这喝的,怠慢了吧,来人,让厨房做几个好菜,把老大叫回来,陪少清喝点。”程夫人很是热情。
杜少清赶忙推辞说吃过饭了,自己也不喝酒,不用客气的。
就在二人寒暄的时候,程咬金一拍桌子,“哪个孩子都是我说了算!谁敢有异议?”
这一下将程夫人和杜少清吓了一跳,不过程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并不跟一个醉汉计较,转头陪笑道:“是是是,您是老爷,孩子们都归你管教。”
回过头来又对杜少清陪笑道:“喝点酒就这样,弄得三个儿子也跟他学,一个个没出息,婶婶最喜欢你这样不饮酒的好孩子。
听说最近挺忙的?我家灏儿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这位程夫人出身清河崔氏,虽不是嫡系,但论起来是崔灏的姑母辈,常去医馆,倒是跟崔灏多了些走动。
杜少清还没开口,另一边已经五成醉的程咬金再次喊道:“夫人,你告诉贤侄,告诉他咱们家如玉最听谁的话?”
程夫人也不耐了,“哎呀行了行了,如玉最听你的话,这谁不知道。
几个孩子的爹了,这也值得炫耀?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喝成这样,让人笑话,亏得少清不是外人。
走,少清,有什么事跟婶婶去后院说去,莫理这个醉鬼。”
程咬金提着酒壶一把拦住:“那你再说,如玉是习文还是习武?”
程夫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丫鬟赶忙扶住了程咬金,程夫人叹气道:“习武,都听你的习武,早前妾身就没有拧过老爷,如玉已经习武一年多了,还问这个作甚?
小翠,你伺候老爷书房去喝吧。”
“不对!
咱家如玉要习文,我老程的宝贝女儿,习文肯定能去考个状元回来。”
完了,杜少清已经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了,转头瞄了一眼,好家伙,这才多大点时间,一个酒坛已经倒下了,怪不得醉成这样呢?
“夫君醉了就别喝了,喝多伤身体的,快些回去休息吧,女儿已经听你的习武一年了,你就放心吧。”程夫人想要扶丈夫回去。
谁知道程咬金一下就恼了,胳膊甩开扶着自己的两人,摇摇晃晃大怒道:“什么习武?我说了习文就习文!
那个谁,处默,明天你就送你妹妹入宫,去弘文馆念书,别人不说,一定要超过杜小子家的小萱萱,对了,如果学堂里面有孩子欺负小萱萱了,让你妹妹保护一下,打架咱们程家人不含糊。
弘文馆里面都是一群皮实的坏小子,告诉如玉,打架不用留手,往狠了招呼……”
说这话的时候,程咬金手指着的是杜少清,显然是已经不分人了,而且说话也迷糊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很明显这老魔头送孩子上学还想自己女儿成绩超过小萱萱,自己也能跟着露露脸的,倒是无可厚非,父母心嘛,人之常情。
而且让杜少清感动的是,喝醉的他还知道交待让七岁的女儿保护五岁的萱萱,可见他对萱萱是真的关心爱护。
这时程处默正好打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上来搀扶着老魔头,看着脸色不善的母亲,程处默苦笑道:“老爹,几个菜呀,怎么就喝成这样?”
“菜?就这酒品还需要菜?没菜都喝得不认人了,配俩好菜不得去把太阳捅下来?还不送你爹回屋?等他醒来我再……”
崔氏话没说完,想到了还有外人,笑着转头对杜少清说道:“贤侄见笑了,还得你给配副解酒汤了。”
转头拿起那个酒坛一闻,程处默什么都明白了:“完了,往常老爹都是拿四十二度烧刀子打牙祭的,今天怎么开了荤戒了?这是、这是六十八度的未曾勾兑过的酒精呀!
看来这次睡三天是不行了,起码得五天。”
蒸馏制造烈酒已经年余了,程家酒坊对于测量酒精度已经有了明确的标准,限于器材技术等等,暂时能做出来最高的烈酒度数就是六十八度,还是经过反复蒸馏出来的,杜少清取名酒精,已经可以医用了。
“五天?程叔父刚才说三天之后大军出征的……”杜少清惊呼,“好吧,看来我醒酒汤要用猛药了。”
程夫人叹气道:“若是有一副药让他吃了就戒酒该多好?老这么喝怎么得了?”
言语中,担忧之情尽显,看来这夫妻二人感情很是深厚。
第三百七十一章 第一天上学的小萱萱
听到杜少清的来意程夫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女儿上学的事情,这哪有不准的?自己一直都想女儿习文做个文静的淑女的,偏偏老爷非要习武。
不过看今天老爷喝醉的模样,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应该是已经同意了的,程夫人满口答应,明天就将女儿送到弘文馆去念书。
回到家里的杜少清心情大好,这一天下来,不仅找到了高人帮忙,而且女儿还答应去上学习文了,生活实在是太顺利了。
长乐公主看着丈夫喜形于色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夫君是怎么说服女儿乖乖去上学的?现在小家伙可是摩拳擦掌就等出发了,跟她以往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杜少清得意道:“很简单,把她的小伙伴先哄去学堂,没了人玩,她自然就会追着去学堂了,所以我刚刚就是去程叔父家里,说服他家的小女儿程如玉也去念书了,一箭双雕。”
公主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把两个喜欢捣乱的小家伙凑在一起,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呢,这样合适吗?”
“应该……合适吧!”杜少清也有些不确定道,毕竟没听说过弘文馆是分班教学的,几十个孩子都是一个大儒教学。
“哎,突然之间让她搬去宫里上学,孩子不在身边还有点舍不得。”公主叹气道。
杜少清上前拉住夫人的手安慰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来回接送上学的,可是咱们萱萱如果也这样,恐怕我那岳父岳母都不乐意,孩子虽然不在,我不是回来了吗?多陪陪你就是了。”
公主羞红了脸,啐骂道:“死相……”
随后突然想起一件考虑很久的事情,仔细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小声对杜少清说道:“夫君,孩子不在家,要不咱们再要个孩子吧,这次妾身想要个男孩,总不给杜家传宗接代,人家会说闲话的。”
额……杜少清愣住了,怎么一下聊到这个了?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不过看着妻子的样子,杜少清知道她的心思,也能理解她的压力跟心情,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倒是委屈夫人了。”
委屈?公主暗想,老夫老妻了需要这么客气吗?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委屈呀……
她哪里知道,杜少清说的是这么长时间来让她承受着四周的压力,没要二胎这些委屈,可不是说生孩子委屈。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杜少清就带着收拾好行囊骑着猛虎的女儿,出门朝着皇宫而去,宫中弘文馆那是皇帝李二特批藏书十万,专门让功勋子弟读书就学的地方。
大唐别处因为男尊女卑而没有女学生,但高门大户可是讲究女儿也要知书达理的,大部分家庭都是请私塾先生教书,弘文馆自开办以来就收适龄的皇子公主,小萱萱的娘亲长乐公主就曾在这里就学。
小萱萱对皇宫可是轻车熟路,李二一听女婿要把外孙女送到这里读书,还让常住,大喜过望,立刻命人送给皇后安排住所,还夸赞女婿知自己心意,早就该把外孙女送来了。
弘文馆门外,小萱萱终于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好朋友程如玉,虽然这姑娘比萱萱大两岁,但因为小喵喵的缘故,甘愿认萱萱为大姐大,二人见面之后特别亲热。
“呀,萱萱姐?娘亲告诉我说你也会来上学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在,被你爹爹放出来了?”程如玉惊喜道。
孩子之间说话就是直接,说的跟小萱萱是从监牢里面出来一样,有意思的是小萱萱竟然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放出来了。”
“嘿嘿,那咱们是不是又可以去长安城里打坏人了?”程如玉兴奋道。
小萱萱摇了摇头,“不行的,爹爹说了,我还太小,不准我打架的,要上学念书才行。
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老实告诉我。”
“嗯嗯,你问吧,就算你要问我爹爹把酒藏哪里我都告诉你。”程如玉重重点头认真道。
小萱萱心说我问你爹藏酒的事情做什么?我又不喝酒。
“听我爹爹说你在这个学堂里面学习很好,没人可以超过是不是真的?这里的老师吓人吗?”
“啊?是吗?我有这么厉害吗?真是你爹爹说的?”程如玉第一反应竟然是十分惊喜,好像有人夸自己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一样。
可是接着就是有点懵了,“不对呀,我、我没来念过书呀。
我家大兄说你在这里学习很好,所以我才答应来念书的,我是第一天才来呀。”
什么???
完了,杜少清也没想到两个孩子碰一块会对口供,这就有点崴泥了。
巧的是她们两个来的晚,正好这时候教书先生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就是新来的学生程如玉和杜萱萱吧?陛下已经跟老夫说了,这就要上课了,快些进去找个位子坐下。”
“老爷爷,你是谁呀?也是来上学的吗?这个学堂里面还有这么大年纪的学生吗?”小萱萱好奇道,心想如果是这样,似乎还挺有意思的,还没见过这么大年龄的学生呢。
饶是这位先生久经沧桑也被这孩子逗乐了,“不是,老夫颜师古,乃是你们的授课先生,走吧,你们第一次来,不熟悉这里,我带你们进去。”
说着不容置疑的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领了进去,小萱萱吐了吐舌头,原来是老师呀,看样子跟道长爷爷差不多呢。
可是不对呀,坏爹爹竟然骗了我,要不要反悔不在这里念书呢?算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好了。小萱萱一阵心理活动。
弘文馆里面已经有一群学生安静的等着了,看到夫子带着两个小女孩进来,都颇为好奇,其中有几个小孩子脸色一变,缩了缩脖子。
“这是你们新来的两个同窗,程如玉和杜萱萱,她们两个年岁较小,你们不要欺负她们,同窗之间要相互帮助多多照顾。
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坐在这里吧。”
颜师古给两个孩子寻了个座位就走到前面准备开始讲课。
谁知道这时四下张望的程如玉突然惊喜的站起来大喊道:“哈哈,原来大坏蛋李尚旦也在呀,这下我跟萱萱姐不会无聊了。”
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去,学堂最里面坐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正一脸生无可恋的往旁边靠了靠,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孙子李尚旦,看来跟两个女孩是旧相识。
所有人都被程如玉这声大喊吓了一跳,只有小萱萱是例外,伸手将程如玉拉住,“哎呀如玉你别这样吓跑了他们好不好。
我还看到这里面有李景仁(李道宗的小儿子),还有裴承先(裴寂的小孙子)呢,不能这么早喊出来,等下课的,现在把他们吓跑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被这两个新来的女娃娃的话逗乐了,不认识的人听着这个天真的对话,以为是两个女孩子吹牛呢,颜师古老夫子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们就是喜欢胡闹,上课的时候倒是平添了些乱子。
可是这几个被两女认出来的小子,可就表现不一了,特别是那裴承先竟然被吓得惊呼道:“不要,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带人出去打架了,你们放过我吧。”
噗……这什么情况?课堂上的大孩子都被这一幕整懵了,裴承先可是已经十三岁的大孩子了,怎么直接求饶?这两个小女孩是洪水猛兽吗?
程如玉指着对方大喊道:“嗯?你叫我们什么?”
裴承先很没气节的直接服软,连声喊道:“萱萱姐,如玉姐,我真的不再去打架了。”
这还差不多,程如玉再次神气的坐下。
小萱萱劝解道:“哎呀,都说了别吓着他们了。
对了,你们三个坐好吧,我们今天不打架,我们是来上学念书的,不用害怕。”
听到老大下了保证,三人心中稍安,可是刚刚回到座位上坐好,程如玉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跌倒在一旁。
程如玉不屑道:“也不怕他们逃跑,反正小喵喵就在门口守着呢。”
老天,这是要人命吗?我们已经改邪归正来老实念书了,怎么她们两个还跟来了?那三人内心悲呼。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门道了,原来这个小的才是真正的领头的?
什么情况?现在长安新一代风气变这么快吗?被一个小女孩称王称霸压得抬不起头?
在座的当年可都是纨绔子弟,对这一幕深感不理解,心道就是皇室公主似乎也没有这个能耐吧。
而上首的颜师古静静看完这场闹剧,洒脱一笑,并不是很在意一群孩子之间的玩闹,敲了敲桌子朗声道:“好了,开始上课了,都把课本《论语》拿出来。
还有新来的不许在课堂上大声喧哗,扰乱了课堂纪律,是要打手心的。”
老头当先生可是很多年了,对学生很有一套,眼神对着程如玉一扫,小丫头吓得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乖乖跟小萱萱并排坐好。
而小萱萱更自觉,每天随薛丁山一起跟谢科听课,已经养成了好习惯,颜师古看到这一幕暗暗赞许,心说杜驸马的孩子跟程国公的孩子比起来就是不一样。
可是等到老头课讲到一半的时候,情况又有了变化。
因为程如玉只习过武没学过文,不认字也不会写字,需要从基础学起,而现在颜师古已经开始选其中几句讲解释疑了,所以听起来有些枯燥,对程如玉来说就是听不懂了。
渐渐无聊的程如玉小声对旁边的小萱萱问道:“萱萱姐,先生讲的什么东西,你能听懂吗?”
片刻之后无人应答,程如玉转头一看,嚯,这……萱萱姐真厉害,闭着眼睛听课呢。
好奇心使然,程如玉轻轻推了小萱萱一下,小萱萱直接往旁边倒去,随后猛然惊醒,程如玉这才知道,老天,原来是睡着了。
两女孩这个动静,又一次打破了课堂的秩序,颜师古再次停下了。
不停下不行了,小萱萱醒来之后竟然伸了一个拦腰,还打着哈欠迷糊着问道:“怎么了?讲完下课了?那走吧,这什么弘文馆,一点意思都没有,跟外公说我不来了。”
孩子们哄堂大笑,这年纪小的小姑娘好大口气,先生颜师古可是知名大儒,你敢说他的课没意思?怕不是你听不懂才睡着的吧。
程如玉更奇葩,在旁边连声附和,“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先生说的啥,反正没听懂。
不过咱们可以每天来这里带小喵喵收拾那几个坏蛋呀,这件事一定很有趣,以前在长安城里的时候也不是天天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噗……那三个小子真想吐血昏迷过去,心中叫苦不迭,小姑奶奶,喊你们大姐大行不行?你能不能忘了我们?
颜师古本想严厉批评一下这两个新来的孩子,上课没个样子,像什么话?
可是听到程如玉的话,这老头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两个孩子还小,讲这些她们听不懂的。
敲了敲桌案,颜师古板着脸道:“好了,你们两个新来,今天的课程是听不懂的,是为师疏忽了。
且先自己坐那里休息一下好了,不准打扰他人,等我先给你们这些同窗讲了今天的课业,然后再教你们千字文识字。”
这句话本来是好意,程如玉已经依言坐下,准备好趴桌上睡觉了,谁成想小萱萱一听,不乐意了。
撇了撇嘴嫌弃道:“老爷爷真会吹牛,你讲的这些人家早就倒背如流了,有什么听不懂的?骗小孩子呢。”
嗯???颜师古微微诧异,我,没听错吧?
旁边听到的孩子纷纷笑了起来,这小女娃到底是什么来路,不光一身霸气盖压小弟,怎么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了?也太牛了吧。
“小孩子都贪玩,课堂上睡觉,念你是首次也就罢了,可是说谎是不对的。
而且进了这个学堂,你应该叫我先生或者老师的,老爷爷是不能再叫了,记住了没有?”颜师古对小萱萱说道。
“老爷爷,哦,老先生,我可没有说谎,爹爹教过说谎是不对的(虽然爹爹这次也说谎骗了我),所以我从不说谎的,这本《论语》我早就会背呀。”小萱萱举起了手中的书册。
颜师古惊讶道:“你会背《论语》?”
这时候一个年龄较大些的孩子站了起来不满道:“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这是颜师的课堂,岂是让你吹牛的地方?”
小萱萱一听就不乐意了,也站了起来不满道:“谁吹牛了?你是谁呀?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叫萧守业,宋国公是我祖父。”那孩子有些自傲道。
这个身份还真的不低,宋国公萧瑀乃是几朝老臣,妻子独孤氏是皇帝李二的表姑,所以李二都要称呼萧瑀一句姑父的。
可惜在小萱萱这里似乎行不通,小丫头一脸嫌弃道:“萧守业?没听过。
真不知道你到底姓什么,你祖父姓宋,你叫萧守业,谁给你起的名字?
实在是太奇怪了,名字都不会起,你应该叫宋守业的,或者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祖父的名字,他应该叫萧国公啊?你们家真乱。”
完了,萧守业已经被小萱萱一阵毒舌加嘴炮完败了,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心头只剩下那句你们家真乱回荡不止……
而课堂里面的孩子已经笑得人仰马翻了,这小女孩好可爱呀,终于见到平日里神气的萧守业吃瘪了,仗着自己祖父辈分高就到处炫耀,真是的,该他遇到对手。
而颜师古也表示有趣,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说话能如此有条理,真是不错,除了不知道宋国公是个爵位之外,其他的竟然全都合逻辑,可见这孩子很聪明。
憋了半天,萧守业大声驳斥道:“我祖父叫姓萧的,宋国公是他的封爵,小丫头你不懂不要乱说话,真是没有教养。”
颜师古眉毛一皱,呵斥道:“好了守业,怎可这么说同窗师妹?家族爵位和门第岂是让你拿来炫耀的?
你可是十五岁了,却出言欺负羞辱一个五岁孩子,你的教养何在?”
萧守业被颜师古一通训斥,吓得额头见汗,连连告罪。
“罚你今天放学之后回去抄写《礼记》一遍,明天上课拿来我看,给杜萱萱道歉。”颜师古开口道。
萧守业心中叫苦不迭,这就意味着要自己一晚上不睡觉抄书一遍,苦也!
更可气的是还要给这个丫头片子道歉?夫子糊涂了吗?学生是在替你说话呢,萧守业心中不服。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他不敢顶撞德高望重的颜师古。
正在他纠结于要不要给小萱萱道歉的时候,旁边的程如玉小声提醒道:“萱萱姐,他好像在骂你没有教养呢。”
“我知道,哼,有胆子放学别走,就是被爹爹打一顿,也不能让你走了。”
小萱萱气得书本往桌上一摔,指着萧守业威胁道,一股浓浓的江湖风,让学堂其他人措手不及。
随后小丫头还转头对颜师古道:“老先生,我不用他道歉了,因为我爹爹说过,对不起往往是没什么用的,不是诚心的更没用。”
你……萧守业一阵气急。
颜师古微微一愣,这什么道理?杜驸马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
挥手按下学生们的骚乱,颜师古朗声道:“好了,尔等都坐下。
杜萱萱,你说自己会背《论语》,不如就背背看如何?”
小萱萱也不推辞,坐在位子上朗朗上口的背了起来,一时间学堂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嘴巴张了老大,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这是真的吗?
颜师古也是,心中惊讶万分,五岁能熟背论语的人物,这是个天才呀,不过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必定又是一个杜少清般的才子。
整篇论语总共一万多字,小萱萱流畅的就给背完了,背得小姑娘口干舌燥,一转眼时间都到了下课时间,众人还浑然不觉。
直到程如玉一脸崇拜的递上来自己随身背的小竹筒水壶,喊了句萱萱姐好棒,快来喝水!这才打破了课堂的宁静。
那萧守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对着小萱萱恭敬行礼,然后道歉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给你道歉,不该说你不会背论语的。”
小萱萱咕嘟咕嘟喝下了半壶水之后这才摆手道:“没关系,你不用道歉,等会放学之后我也不用给你道歉了。”
嗯?你给我道歉?什、什么情况,为什么呀?
颜师古没有给萧守业多少时间,毕竟跟一个小孩子聊天,逻辑跟不上也正常。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先下课休息一下吧,杜萱萱这么小就能背下通篇《论语》,值得表扬,大家要多多学习。”
说完之后老头欣喜的出门而去,看那方向应该是皇帝李二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孩子都朝着小萱萱二人围了上来,大家很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有趣。
小萱萱一看先生出门了,趴在程如玉耳边叮嘱了两句,后者欢喜的跑出门外。
然后小萱萱站起来朝着萧守业走去,眼神里充满了好玩的光芒。
在角落里聚在一起的李尚旦李景仁、裴承先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表情简直太熟悉了。
“喂,萧守业,你快跑呀,再不跑就完了。”李尚旦小声喊道。
小萱萱回头一个眼神,瞬间三人同时捂住双眼,默默转过身站在墙角面壁起来,不敢再多事。
萧守业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这个小女孩,他肚子里也满腹疑问,是谁家的五岁小姑娘能熟背论语,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听过呢?
站在萧守业面前,小萱萱笑盈盈的说道:“你还真的听话,下课也不走,正好,上课你说我没教养对不对?”
“额,这位师妹,我之前已经道歉了。”萧守业不解道。
小萱萱并不接茬,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很快一个巨大的身影窜了进来,众人一看,好家伙,哪里来的一头斑斓猛虎?学堂里瞬间响起了学生们的慌乱,不远处的禁军都慌了。
而转眼间大猫已经趴在小萱萱脚边摇头晃尾起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猛虎是这位妹妹带来的,好厉害,家里能养老虎做宠物呢。
她,她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长安城小公主吧,听说长乐公主家的小女儿养老虎当坐骑的,是她吗?所有人都在猜测。
萧守业咽了口吐沫,弱弱的问道:“这位师妹,你这是什、什么意思?”
小萱萱一脸的玩味道:“没什么,你上课骂了我,我也不欺负你,让小喵喵抱抱你好了。
等会儿我也会认真的跟你道歉的。”
伸手一拍身边的大猫,不等萧守业明白过来,已经被大猫一个纵身按在了地上,顺带着连旁边的书桌都打翻了。
所有孩子都吓得多了好远,有些胆小的甚至哭喊着跑了出去,还以为接下来老虎要吃人呢。。
只有李尚旦几人知道,老虎不吃人好像比吃人更可怕。
因为外面禁军进来干涉的原因,所以很快萧守业就被解救出来,所有人再看向这杜萱萱和程如玉两个新生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萱萱的滑铁卢
这时候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年纪小的能当大姐了,甚至还能在长安同龄纨绔堆里称王称霸,这个实力,别说同龄的,二十岁以下的圈子恐怕都惹不起人家吧。
等到颜师古从皇帝那里喜笑颜开回来的时候,萧守业痛哭流涕的上前哭拜起来,并不是要告状,而是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家看病,颜师古不疑有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可是弘文馆发生这样的事情,瞒不过皇帝和皇后,特别是皇后,在教育孩子方面一向严格,外孙女在自己这边,就不能再放养了,一定要好好教导。
所以小萱萱不知道的是,开学第一天虽然在班里立威了,却也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等待她的将会是一波——严加管教。
立政殿里面,小萱萱放学之后就去找皇后报道了,皇后本想将之安排在自己身边一起住的,后来想了想,干脆跟小女儿兕子安排一起好了,两个小家伙住一起更方便一些。
“乖孙放学回来了?快来,让外婆看看,上课累不累呀?”皇后宠溺的问道。
小萱萱丢下了小书包小跑着扑进了皇后的怀里,邀功道:“外婆,今天老先生还夸我了,说我能背完整本论语,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哦,是吗?外婆也认为我的乖外孙是最聪明的孩子,跟我说说今天在弘文馆都干什么好玩的了?”
皇后一通夸奖,小萱萱哪里招架的住,竹筒倒豆子般,除了教训萧守业,其他什么都说了。
皇后听着外孙女的事迹,内心里都快忍不住笑了,可教育孩子不能这样,所以片刻之后板起脸道:“我还听人说你带小喵喵欺负同学了?”
“啊?是不是萧守业说的?”小萱萱捂住了嘴巴,有点怕怕的问道。
“不是,好多人都看到了的,你这小皮猴真是顽皮,仗着有小喵喵,你把长安的孩子打了个遍,现在又跑到宫里欺负同学,这可是不对的。”皇后教训道。
小萱萱抱住皇后的胳膊哀求道:“外婆,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啦,以后我让他们都跟小喵喵玩好不好?
小喵喵好可爱,我看到好多同学都很羡慕呢。”
淡淡一笑,皇后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已经让人通知你爹爹了,稍后小喵喵就会被带回去的。”
“不要啊外婆……”
小萱萱都要哭了,爹爹说过不收走小喵喵的,没想到皇宫里面一向最疼自己的外婆竟然给收走了,没了小喵喵的话,还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而且学堂里面的同学都比自己大,他们会不会上来欺负我呀?特别是里面的李尚旦几个人,还被打过。
小萱萱一阵剧烈的心里活动,吓得小脸都变色了。
皇后抱住外孙女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喵喵不能留在皇宫里面,别人见了都害怕的,特别是你的同学们,吓住了人家,学堂里面还怎么念书?
所以要听话,让你爹爹把小喵喵带回去,等你在学堂里面表现好了,外婆准你经常回去看望小喵喵好了。”
百般渴求,皇后就是不松口,小萱萱感觉是没希望了。
而这时杜少清也再次来到了皇宫,他也很好奇,女儿第一天入学会有什么表现。
路上听人一说,杜少清大呼失算,这下想要磨炼女儿的初衷看来是没戏了。
听说皇后让自己接回小喵喵,杜少清深感认同,女儿跟小喵喵的组合,典型的就是狐假虎威,没了小喵喵这个靠山,这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走到哪儿都是最小的。
“岳母,那我就遵命将小喵喵带回去了啊,萱萱就拜托您了。”杜少清笑着跟皇后行礼道。
“孩子放我这里你尽管放心。”皇后若有深意道。
小萱萱努力噙着眼泪对杜少清问道:“爹爹,要不,要不你把我也一起带走吧,我可是你最亲的宝贝呢。”
杜少清心疼的抱了抱女儿,然后笑着说道:“当然,你当然一直是,可正因为这样,你才需要在最好的学堂念书呢,弘文馆可都是很厉害的小朋友呢,你不是说要超过他们所有人吗?
等那时候爹爹再来接你回家怎么样?难道我的小宝贝不是最最厉害的吗?”
完了,小萱萱感觉自己被坑了,爹爹是故意把自己丢给外婆了,还记得以前娘亲无意中说过的,外婆带小孩的时候可是很厉害的,还会用鸡毛掸子的另一头打人……
就这样,杜少清带着大猫回家了,留下女儿在皇宫重新开始学堂生涯,杜少清一路上不断的在猜想,学堂里面这丫头到底会怎样表现呢?
与此同时,永平坊里面,一位老者正在参观一处处学堂,在里面转悠了半日,老者让人找到了杜少清。
杜少清听说来人身份之后,连忙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永平坊。
还是他原来的办公室里面,一名老者正在武照的陪同下饮着清茶。
“不知孔祭酒驾临,晚辈杜少清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杜少清慌忙上前见礼。
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唐最高学府国子监的祭酒孔颖达,乃是大唐有名的大儒。
“少清不必多礼,老夫跟令尊克明公当年同是老秦王府十八学士,我二人私交甚好,你唤吾一声叔父即可。”孔老头倒是没有拿着架子。
杜少清接过武照手里的茶壶,喊了声孔叔父,然后给对方添上茶水,两人相对而坐,武照就自动退了出去。
“少清贤侄,你此番雷霆手段建起这三十所学堂,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大手笔,老夫走走停停看了这一日,你这学堂建的,好也不好!”孔颖达开口道。
“请孔叔父明示。”杜少清问道。
“照你这样建学方式,倘若书籍跟得上,用不了多少年,满大唐无论城池还是民间,应该都能建起这样的学堂,可以说,距离天下人人有书读这样的宏愿目标已经不远矣。
能有办法实现先圣教化万民的宏愿,贤侄功德无量,老夫敢说,天下无人不服。”
杜少清摆手道:“叔父莫要捧我,还是说缺点吧。”
“不好的一点就是太过仓促了,你也看到了,大唐之内,你,或者说你我不是没有对手的。
此法虽好,却也因为时机不对,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让人快我们一步,说不好就会让我们前功尽弃,于陛下不利,甚至于国都会是大患。”孔颖达担忧道。
杜少清哈哈大笑,“叔父言重了,天下百姓多少?他们就算再大本事,又能亲自出钱出力建起多少学堂?至少给我们是有足够时间的。
而且晚辈建学的目的,可从未考虑过这些,而是因为当今我大唐基层官吏太过急缺,已经到了不得不快速补充读书人充实各级官吏的时候,当此之时,怕是什么争斗都要暂且抛开吧。”
看着杜少清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孔颖达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秦王府中运筹帷幄的人物,也是这样的果决,且往往所料必中,直击要害。
果然虎父无犬子,克明公后继有人啊!
孔颖达端起茶杯慢饮一口,随后考校似的问道:“对于如今他们在各地兴建学堂一事,你可有什么对策?你号称大唐第一才子,老夫不信你看不透其中利害。”
杜少清淡然一笑,“他们也是大唐子民,能在大唐遍地开办学堂为民开智,这是好事吧。”
“你小子,信不过老夫,跟我藏拙?
大唐沿袭前隋,行开科取士,就是为了打破世家大族把持官位垄断朝政的僵局。
当今天下,若是让读书人全都去各层官吏,不是读书人不够,而是犹有富裕,可却不能这样,为何?因为九成的读书人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
已经有七成的官员都是他们的人了,倘若这个数字变为九成,恐怕到时候这个天下随时都能改了姓氏,天下寒门百姓再无出头之日。
你也曾参加过三次科考,应当能够理解这里面的艰辛。”
孔颖达不满的对杜少清训斥道,同时一语点破要害痼疾。
杜少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给对方添上茶水,安慰说道:“您老先不要激动,他们遍地开办学堂跟我们这样开学堂可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书册纸张都是自己制作印刷的,成本低廉,所以丝毫没有压力。
而对方可全都是自己赔钱各地建学堂的,为了效仿我们这样,每个学生都用新书,他们教学用的课本都是大代价手抄的,这样的方式,又能铺开多大的场面?
就算他们不惜代价,又能跟我们耗多久?他们就算再过家大业大,又耗得起吗?”
孔颖达一听,瞬间醒悟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杜少清,良久之后开口道:“你当真只有二十来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要认为你是克明公转世了。
看来你小子早就料到这一点了,这下对方岂不是中了你的圈套?
随着你学堂越开越多,他们也会跟着开设,长久下去恐怕要耗费他们大量的人力物力,得不偿失,说不定都能把他们拖垮了。
老天,这样的招数,真的是你早就算到的吗?”
越想越是心惊,孔老头已经不淡定了,本想来参观一下学堂,顺便提点建议指点下后辈的,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的大秘密,太可怕了。
杜少清连忙摆手道:“怎么会?
晚辈说了,办学的初衷就是因为朝廷基层官吏太过缺失,可没想过设计他人,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舍得投入本钱,为了抢占先机,竟然投入这么大。
所以有时候真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惊喜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要不是您老点破这一点,小侄恐怕也想不到,他们似乎在自取灭亡呢。”
真的是这样吗?杜少清说的漫不经心很随意的样子,可孔颖达却绝对不相信,这么高明的策略,会是敌人走错棋?
想了一下,孔颖达沉声道:“不过你这个办法的主要环节还是在造纸和印刷上面,要小心保住这两样的秘密才是,一旦丢了,那对手瞬间就转危为安化险为夷了。”
杜少清苦笑道:“您老怎么说也是知名大儒,怎么老想着算计他人?
这两样秘密是不可能不泄露的,只要给我们五年喘息时间,就足够碾压了。
可惜实际上能保住一年就不错了,所以我们还是别想着算计人家了,好好为民开智就行。
百姓开智之后自然不会仅仅记住一家一姓的恩惠,真正的智者人才是懂得大是大非的,您老多虑啦。”
和这个云淡风轻的小子一比,孔颖达也感觉自己这个大儒有点太阴暗多心了点,于是笑骂道:“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遇到你这样的小子,招架不住喽。
克明公真是好福气!幸亏你生在杜家,这也是我大唐之福。”
说起来这还是孔颖达第一次私下里接触杜少清,一直听好友虞世南夸赞这个年轻人,没想到真正相处才知道,的确不一般。
孔颖达也没有继续纠结于怎么对付那些世家大族办学的事情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关键地方,就是杜少清简单一个点子,就让对手慌忙招架,措手不及,那如果这小子认真对待呢?
而且当今陛下最善于用人,肯定早就看到了这一点,还是用自己女婿,这些事情恐怕已经不用自己多劳心了。
想到这些,孔颖达真的觉得自己这帮人已经老了。
“老夫看你学堂里面教的那些算术很是有独到之处,听说你没有藏私,还特意教了户部的算学官员,不知道可否也在国子监设一讲堂,专门传授这个?”
想都没想,杜少清求之不得呢,新式算术是准备普及全国的,有人愿意学当然好了,国子监可是大唐第一学府,有这个造势,新式算术会更加风靡。
两人相谈甚欢,却不知道他们议论中的五姓七望的确如孔颖达说的那样,开办学堂刚一开始就遇到了难题,那就是要做到一人一套书籍花费太大了。
杜少清的学堂施行的书籍免费使用策略,所以五姓七望办学不敢书籍收费,而且一旦收费,很多百姓是买不起的。
可想要保证提前跟朝廷办学抢占生源,就势必要做到尽多的招收学生,这样一来似乎就是个死结,因为只能是有多少书就有多少学生。
可他们的书册从纸张到刻板印刷,都是代价巨大的。
王硅当初定计的时候说这是边角小钱,可是真正实行的时候,这个花费乘以学生的人数,那就是个天文数字,饶是五姓七望家大业大,也觉得伤筋动骨了。
花费一大就有人表示不满了,因为势必要挤走自己身上的资源,所以还没等他们的摊子铺开,已经出现了内部矛盾,这些让王硅等人头疼。
无奈之下只能缓缓图之折中而行,一边慢慢开设学堂,一边争取尽早拿到杜少清印书造纸的方子。
这些杜少清和皇帝等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会大笑不止,对手也有犯难的时候。
又是崭新的一天,跟小兕子住在一起的小萱萱这天难得的懒床一次,或者说故意拖拖拉拉不愿意起床。
因为身边没有小喵喵撑腰了,昨天还欺负同学了,今天去了弄不好要被报仇反打的,所以小丫头就想到了拖延逃课的法子。
这一幕简直就跟暑假开学前,暑假作业没做完,称病在家不愿入学报到的倒霉孩子一样样的。
可惜这个时候往往都会有一位热心积极的‘好心人’上来帮忙,那就是习惯性早起的小兕子了。
小孩子喜动不喜静,所以经常是早上一大早就起床玩耍的,兕子一看,怎么萱萱姐没有起床呢,不是说今天要去学堂念书吗?迟到了怎么办?
于是上来一阵闹腾,想要把萱萱给叫醒去上学。
好吧,萱萱感觉到了整个皇宫对自己满满的都是恶意,以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现在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呢?
“萱萱姐,听说你昨天在学堂里面好威风的,今天能不能带兕子也去看一看呢?”吃饭的时候,小兕子小声问道。
萱萱无语的白了对方一眼,“不行,你还太小了,老实在家练习写字。”
“哦,哪里小了?人家不就比你小一岁嘛……”小兕子小声嘀咕道,心想要不要偷偷去弘文馆看一看呢?
被收回大猫之后,皇后特意安排了一个稳妥的奶娘把小萱萱送到了学堂,这下小萱萱连逃学的路子都断了。
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了李尚旦几人,三个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赶忙叫了声萱萱姐,然后鱼贯而入。
惴惴不安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等了一会儿,好朋友程如玉欢快的从外面进来,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
“萱萱姐,你来的这么早呀?怎么没有见到小喵喵呀?我还特意给他带了好吃的呢。”程如玉说着就开始从小书包里面掏东西。
小萱萱拉过小伙伴,悄声说道:“小喵喵被我爹爹带回家了,我跟你说……”
不等她叮嘱对方要保密呢,程如玉直接惊呼起身,大喊道:“什么?被你爹爹带回家了?这可怎么办呀?我好心好意给他带了烤羊肉的。”
完了,小萱萱直接捂住了眼睛,这个队友也太坑了吧,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程如玉浑然不觉,犹豫了一下,叹气道:“算了算了,好好的烤羊肉,也不能浪费了,等课间饿了我们分吃好了。”
哗……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被这一幕逗乐了,什么情况,这小女孩竟然吃猫粮吗?
“喂喂喂,你们别笑啦,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喵喵很乖的,从来都是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是我们的好朋友呢。
再笑,你们再笑,等小喵喵回来了要你们好看……”程如玉朝着四周哄笑的众人大喊道。
小萱萱感觉实在是心累,伸手将程如玉拉着坐了下来,小声耳语道:“你别吵了,小喵喵被爹爹带回家了,而且以后再也不能送到学堂来,所以不能再打架了。”
“啊?那可怎么办呀?”程如玉也惊呆了,再次惊呼起来。
好吧,小萱萱真是欲哭无泪了,不是说好了要小声说话吗?怎么老往外喊?
这时一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子上前问道:“两位小妹,不知道你们的大猫什么时候再来,我们也想跟他成为好朋友,大猫看着好威风的。”
小萱萱还没说话,程如玉哭丧着脸道:“不来了,小喵喵被萱萱姐的爹爹带回家了,以后都不来学堂了。”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还以为能够摸一摸这个有名的大猫呢……”那个男孩子一脸的失望,学堂里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也有人不这么想,那就是被欺负惯了的李尚旦几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三人对视一眼,很快聚在了一起。
“那只老虎不在,咱们要不要抓住机会报仇呢?”李尚旦小声道。
“那、那只老虎不会再回来吧?”李景仁担忧道。
裴承先说道:“刚刚那个大点的程如玉不是说了吗,老虎以后都不来学堂了。”
“那裴大哥的意思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对,以前被这两个小孩子带着老虎欺负的好惨,现在没了老虎,她们肯定打不过咱们。”李尚旦恨恨道。
“在学堂里打架,先生会不会罚咱们?”
“怕什么?不就是抄书或者打手心吗?而且正好现在先生还没来,走!”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果断的站了起来,朝着两个小女孩走了过去。
小萱萱一直警觉的注意着三人,看到三人走了过来,就知道坏事了。
可到底是红侠的弟子,武艺没学到,关键时刻的胆子还是有的,站起来指着三人喊道:“你们三个想干嘛?”
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让对面三人条件反射一样,就想转头撤退,可是刚刚转身就觉得尴尬了,“现在她没了老虎,咱们为什么要怕她?”
于是三个人再次回身笑眯眯的走了上来,一脸的不怀好意,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三人不像好人。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程如玉丢下羊肉,立刻冲了上来,将小萱萱挡在身后,还摆了一副练武的架势,“你们三个坏蛋,想跟我们打架吗?”
三人似乎是纨绔光环爆发一样,坏笑着道:“打架?不不不,我们只是想教教你们懂礼貌罢了,跟你们打架?你们似乎根本不配跟我们打。”
“对,两个小鬼,以前在长安仗着有死老虎帮忙,把我们按在地上欺负,今天终于要找回来了。”
小萱萱也不甘示弱,攥紧了小拳头咬牙骂道:“你们三个坏蛋,到处欺负人被我们打了还不服气?
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改好,今天不用小喵喵帮忙也要揍你们。”
“萱萱姐,你先站一边,大兄说过,杀鸡不用刀,我先来,让他们尝尝我程家武艺的厉害。”
这一幕让小萱萱一阵感动,这个好伙伴没有白处啊,只是杀鸡不用刀怎么说?不用刀用什么?
她哪里知道,这是程如玉有一次听到程处默跟人打架前这么说,小孩子也不懂,就记住这几个字,把牛字落下了。
哈哈哈哈……对面三人猖狂的大笑了起来,两个小不点,扬言要揍我们?我们好怕怕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坑一家
可是就在这时,其他的年纪大的同学站了出来,“裴承先、李尚旦、李景仁,你们三个做什么?欺负小学妹吗?先生说过的同窗友爱不可欺凌弱小,你们忘了吗?”
“段珪,你休要多管闲事,我们三人这是在报仇,你是没看到她们两个小鬼以前怎么欺负我们的。”裴承先气愤道。
这个叫段珪的,是褒国公段志玄的小儿子,十五岁了,素好勇武,最是看不惯欺凌弱小,所以他第一个站了出来。
“你们三个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活该被欺负。
甭扯别的,今天你们敢动这两个小妹一下试试?老子管你们屁股开花。”段珪不屑道。
旁边一个文弱些的孩子拉了拉段珪的袖子劝道:“喂喂,夫子不让打架的,要不还是赶紧去通知夫子好了。
你们三个听着,敢在这里打架,我们马上就去报告颜先生。”
“对,谁敢欺负这两个小妹妹,我们就去找先生来。”很多孩子纷纷站在了小萱萱和程如玉这边。
一时间对面的三人懵了,干什么呀?平日里我们可是很好的同窗吧,没得罪大家呀。
而且分明我们三个才是被欺负的弱势群体,弄得现在似乎我们三个是无恶不作的坏蛋一样,人人喊打了?
正在双方对峙不下的时候,学堂先生颜师古走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准备打架吗?成何体统?”
不等众人快速散去,那个文弱些的孩子赶忙跑过去跟颜师古说明了一切,李尚旦等人一看,心道完了,高自行这个多嘴的家伙……
颜师古听完,黑着脸一甩袖子走上了讲台,指着李尚旦三人怒声道:“你们三人好大的志气,三个十几岁的大孩子,欺负两个小女孩?一个五岁一个七岁?
倘若尔等是要跟段珪打架,老夫别的不论,都会先赞你们一声勇气可嘉。
可欺凌弱小实在令人不齿,罚你们将《论语》抄五遍,若敢再犯,定要严惩!”
段珪小声道:“跟我打架?让他们一只手也不敢。”
“好了,尔等知道看护同窗,值得表扬,都坐下吧,准备上课了。”颜师古挥手按下众人道。
程如玉撇了撇嘴道:“老夫子小瞧人,让他们三个动手又怎样,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一句话说得李尚旦三人面红耳赤,其他人哄堂大笑,这个小妹妹也太彪了吧。
甚至小萱萱还跟着附和道:“对,我们才不怕他们。”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颜师古不禁为之莞尔,“好了好了两个小家伙,女孩子家家不要跟人打架,快些坐好准备上课了,程如玉你自己温习昨天教你写的字,等下我会再教你一个。
还有杜萱萱,虽然你已经会背论语了,可现在要认真听课,不准再睡觉了。”
好吧……两女心中吁了口气重新坐下,也不知道刚刚是虚张声势壮胆子,还是说一时之勇。
小萱萱看着这么多大哥哥都站起来护着自己,突然感觉,这个学堂似乎并没有那么让人抗拒了。
“哎,昨天?昨天先生教我写的是哪个字来着?”旁边小迷糊一样的程如玉皱着眉小声问道。
杜萱萱:“……”
杜少清家里,长乐公主还在关心的问及女儿上学的情况,杜少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总不能如实相告,说女儿上学第一天就把班里的同学打了吧,只能讪讪一笑说尚可尚可。
程咬金家里,程夫人也很关心女儿上学的情况,此时正在拿着女儿带回来的纸张笑得合不拢嘴,“看看,就知道我女儿是习文识字的材料,这个‘人’字写的真是端正,第一天上学就这么长进。”
旁边的丫鬟举着另一张弱弱的提醒道:“夫人,这一张好像才是小姐写的,那一张可能是先生写的。”
程夫人转头一看:我……
且不说长安城里关于小姑娘的这么多趣事,再说长安以外忙碌的五姓七望,经过再次磋商,这些人再次将苗头指向了杜少清的入室弟子——崔灏。
因为倘若没有高明的造纸技艺和印刷技艺,所有的世家大族将会被学堂事业拖入泥潭,崔灏身为杜少清的弟子,接触的最多,应该有可能就懂得这些。
所以几天之后,在长安城的崔君肃家里,崔灏被请来了,崔君肃是崔灏的至亲二叔,所以不疑有他,可当他来了之后,却才发现,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灏儿,来,在座的都是五姓七望的诸位长辈,快来见礼。”崔君肃拉着崔灏介绍道。
转了一圈崔灏行礼都快转晕了,再次站定,他终于问出了疑问:“二叔,不是说让我来参加家宴吗?不知这是何意?”
侄儿的直白让崔君肃心里一突,连忙圆场道:“这话说的,五姓七望同进同退乃是一体,说起来这都不是外人。
当然了,各位长辈听说你师从奇人杜少清很久了,想看看他有没有传你点真才实学,毕竟他跟我们立场不同,怕他藏私或误导,万一误了我崔氏一个佳子弟,那定不能罢了。”
崔灏心中冷笑,藏私?误导?这帮人真是会污人清白。
为何堂堂五姓七望传承这么多年,仅有自己祖父一人真知灼见,能够秉持正心?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些人的道心蒙尘、变得阴谋鬼蜮?
“哦?不知道各位长辈准备怎么查看?是否要我说出师父的造纸秘方,或者说出印刷手段?”崔灏戏谑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果然动色,一名中年人急道:“你果然知道?好好好,杜少清还真是大方,竟然不吝传你这些,快说说看。”
崔君肃也有些激动的看着侄儿,心想总算是能够给清河崔氏挽回些面子了,再不做点什么,都要被人家孤立了。
感觉到所有人灼热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崔灏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摊,淡淡道:“可惜,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师父没教,恐怕要让各位长辈失望了。”
你……
“崔兄,这就是你清河崔氏最优秀的家族子弟?怕不是投敌了吧。”一人对着崔君肃嘲讽道。
崔君肃暗暗叫苦,连忙上前解释安抚。
“各位各位,小孩子不懂事,容我劝劝他。
灏儿,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想要在各地开办学堂,这可不是私事,乃是开民智的大事,无论是以你清河崔氏族人的身份,还是以你杜少清弟子的身份,只要是天下读书人,都责无旁贷的。
可现在因为手上书籍严重不足,导致此事进展缓慢,你如果知道造纸和印刷事情,不妨说出来,这也是为此大事做贡献,青史留名的机会,不可错过!”
这个二叔还真是苦口婆心,崔灏差一点就相信了,可奈何他真的不会,所以只能叹息道:“不是侄儿没心没肺,实在是的确不会这两项。
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家师杜少清并非是个敝帚自珍的人,如果真是如大家所言的民生大计,尽可去找他求教,他可能会告诉你们的。”
哗……好嘛,这话什么意思?像是一下点燃了火药桶一样,所有人都瞬间变脸。
“混账,让我们向他杜少清低头吗?”
“笑话,杜少清恨不得我们全都滚出朝堂,还会跟我们透漏秘密?”
“小子好胆,敢消遣我们?”
……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了场中,人群里面,一个四十来岁的贵气中年人走了出来:“如果你能拿到这两样秘密,我们全力助你接任清河崔氏下一任族长如何?”
崔君肃眉头一皱,看向了说话之人,但想了想,并没有开口阻止。
崔灏感觉身上一紧,抬头看到了说话之人,随后沉着的上前一步,气势上丝毫不让,冷声道:“清河崔氏族长之位,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哪怕是大唐皇帝也不行。”
“灏儿!你王叔父也是好意,虽然你乃是清河崔氏嫡长孙,可近两年在族中的表现实在惹人非议……”崔君肃劝道。
崔灏突然笑了,随后朝着崔君肃问道:“侄儿不关心别人如何想法,只想问问二叔您,您对我可有非议?真要到了分清里外的时候,您是否会站在这边支持侄儿?”
“你……
你这小子,端的一身臭脾气,罢了,今日情形,你怕是无心参宴,且回去吧,改日再说。”崔君肃并未正面作答,而是下了逐客令。
崔灏也不犹豫,潇洒的转身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住了脚步。
“既然各位长辈让我来是考校我学问的,我什么都不说似乎不通情理,造纸和印刷虽然师父没教,但近些日子他在教我经商。
而且明确告诉我说,他的最终目的就是拿下你们手上占据的所有生意,让你们没法再把持着大唐经济命脉,跟着师父学习以来,我从不怀疑他的能耐,各位长辈要有所准备才是。”
说完崔灏飘然而去,留下众人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不知道是谁率先打破了平静,大怒道:“杜少清,欺人太甚!”
“怕不是痴人说梦吧,我们的生意遍布整个大唐,他想动?能动吗?只要我们各地的官位还在,谁都动不了。”另一人冷声道。
“可是他开设学堂,不就是想要动我们的官位吗?似乎这厮的眼光很毒辣的。”
……
崔灏出门之后就回到了医馆,将事情都跟杜少清学说了一遍,杜少清皱眉沉思,这帮人已经为了造纸和印刷急成这个样子了,看来是被逼得狠了。
“我听说你倒是很有经商天赋,准备让你锻炼锻炼,接下杜家的药材生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你放心,只是用作你的经商历练,不会让你这个大才子给我当掌柜的打工的。”杜少清问道。
闻言崔灏有些为难,“师父,要不、要不换一行如何?您也知道,药材生意,我清河崔氏在大唐就占了八成的份额,这不是让我去跟本家打擂台吗?”
杜少清哈哈大笑道:“没那么严重,让你负责东北方向高句丽等国来源的药材生意,学会跟他国人做生意就行,不会让你跟家里正面冲突的。
而且你真以为自己能耐多大,一年半载就能挤黄了自家的药材生意?
那样的话,崔家会求着你回去扛起重担的。”
崔灏讪讪一笑,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杜少清本想让他经营丝绸或者棉布的生意的,毕竟这两样在未来两年肯定是蓬勃发展的大生意,奈何现在棉布还需要时间准备,高昌不平,丝绸生意也铺不开。
崔灏在崔君肃家里扔了一个炸弹就走了,而这个炸弹却在很多人心头荡起了阵阵涟漪,比如说陇西李氏就有一人猜测,会不会杜少清真的如崔灏所言,并没有敝帚自珍?
毕竟杜少清不同于皇帝陛下,虽是其党羽,却应该也有自己的立场,他一个天下第一才子,如果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恐怕也成不了这么大的气候。
所以这个人越想越意动,越来越纠结,要不要去跟杜少清接触一下试探一番,毕竟现如今学堂工作已经开幕,覆水难收,大家都被拖进了泥潭。
退又不能退,要不然在百姓心中影响不好,前进的话,代价太大,貌似负担不起,倒不如跟杜少清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个折中方案,哪怕维持之前跟皇帝的默契也是好的。
当然这只是此人一厢情愿,他可不敢将心中所想告诉其他人,五姓七望一向都是貌合神离,人心少有能齐的时候,都是谁强谁说话。
甚至到这个时候,有些强势的家族被逼的没办法了,准备动用特殊手段,尝试着早点弄到造纸和印刷的秘密。
医馆后堂,杜少清看着面前这个略显英武的中年大叔,心中一直在猜测他的来意,他认得此人,乃是李二的殿中侍御史李乾佑。
“驸马不必猜测了,今日李乾佑是以个人身份来的,代表着我出身的陇西李氏,想跟驸马谈一笔交易。”李乾佑倒是很客气随和,并没有因为杜少清的出身而瞧不起对方。
将对方让进后堂客厅,双方入座上茶,杜少清这才问起了对方的具体来意。
“不知李御史想跟在下谈一笔什么交易?”
微微一笑,李乾佑开口道:“驸马胸怀大义无私的在长安建设一所所学堂,让我等敬佩。
我陇西李氏一向以诗书传家自居,却囿于自身能力,多年来虽有心,却也未能做到驸马这般教化天下的大事业。
现如今愿意效仿驸马,派家族识字子弟去当教书先生,无偿给渴望求学的下一代授课讲学。
但知易行难,我们有教书先生却没有充足的教材,孩子们手上没有书籍,这书也是念不成的,所以来找驸马谈笔生意,就是想解决这个难题。”
嚯……
杜少清心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们的内心想法,我差点就相信了你是好心上门。
故作惊愕的看了一眼对方,杜少清道:“这么说,李御史是冲造纸方法和印刷方法来的?”
李乾佑也不掩饰,反问了一句,“倘若我说是,驸马可能援手割爱?”
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人物,这一句是试探也是委婉的承认。
杜少清哈哈大笑:“众所周知我杜少清爱财如命,都说我是个商人多于是一个郎中,更多于是一个官员。
新式造纸术是我发明的,毫不讳言,这个就是个摇钱树,可以预见,有了这个,能带来多少财富?
至于印刷术?
哈哈,我不能透漏太多。
这样吧,既然您说是为了教化天下的大事业,我提个条件:只要陇西李氏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我可以共享这两项财富。”
听到这话,李乾佑心头一动,就要追问是什么条件,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不是陇西李氏的族长,如果代价太大他做不了主。
这时杜少清哈哈一笑:“算了,这个条件不说也罢,说出来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如这样,暂时我这边长安的改建还需要时间,所以预备下的教学书册还有剩余,可以考虑先匀出来一部分给陇西李氏,这样合作你看如何?
当然了,即便是我改良了造纸和印刷的技术,也还是要不小代价的,所以这部分教材书册需要你们花点钱来购买。”
哦?
这个方法让李乾佑眼前一亮,来时他就是想试试杜少清的态度,还有碰碰运气,看看崔灏说的准不准,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折中方案。
稍微思考了一下,李乾佑就有了计较,开口问道:“那不知这书册代价几何?倘若是市面上的价格,恐怕是不行的。”
摆了摆手杜少清笑道:“当然不能,要不我还花大代价改良技术做什么?
知道陇西李氏也是一片公心,就收你们个成本价好了,市面价格的一成。”
什么??
李乾佑胡子一阵抖动,一成?老天,这新书出来这么便宜吗?本以为能有七成价格就算优惠的,竟然是一成?
“那为何驸马的新纸售价……”
“那不一样的,教学的书籍乃是咱们有大用的,是公事。
而私人买走的纸张,是个人别用的,乃是私事。
公事方面我杜少清可以分文不取,但私人用途方面,就要多少赚点,要不然全都不赚钱的话,我手下工人们怎么生活?”
杜少清解释起来一本正经,丝毫不觉脸红。
说的李乾佑一愣一愣的,心中都不禁为这个杜驸马公私分明暗暗叫好,看来这位奇人就算是做个商人,也是个与众不同的商人。
如果让李乾佑知道杜少清的成本是以往书册制作的百分之一还少,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卖一成价给陇西李氏,杜少清都赚了十倍不止的。
所以不知不觉的,这位主动找来的陇西李氏代表就入坑了。
面对杜少清宽广的胸襟,李乾佑肃然起敬,站起身来对着杜少清恭敬一礼:“感谢驸马大义,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驸马说的交易好了,一成的价格,天下百姓都会因为有书念而盛赞驸马。”
“哪里哪里,比起陇西李氏出人出钱帮忙为民开智,在下这点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李乾佑想起一事,有些不解的问道:“说出来不怕驸马笑话,想必您也看到了当前的局势,您就不怕这样做惹陛下不高兴,说我们陇西李氏此举图谋不轨?”
面对此人的问题,杜少清同样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们会图谋不轨吗?”
李乾佑很是果断的否认道:“当然不会,若要不轨就不可能在太平盛世动手吧,乱世群雄并起才是最好时机,我陇西李氏祖训,不得参与王权更替。”
杜少清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怕什么?
恐怕陛下感谢诸位都来不及呢!
来来来,不说别人,杜某代百姓谢谢各位,能早日实现天下人人有书读,各位功不可没。
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杜少清端起了茶杯,可李乾佑却越发迷茫了,没有伸手去拿自己的杯子,而是盯着杜少清追问道:“驸马,能否赐教,您到底是图什么?”
爽朗一笑,杜少清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挺直了身板朗声道:“不图什么,我普及学堂就是单纯的是想为大唐增加无数识字之人。
因为盛世将至,大唐疆域广大,却没有足够的识字能人来治理帮扶百姓,实在是难题。
缺人才我们就培养人才,没学堂我们就办学堂,没先生我们就请先生,没书籍我们就印书籍,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大唐再不缺可用的识字之人,就这么简单。
后来当我看到了你们的动作,不仅仅是陇西李氏,乃至整个五姓七望都参与了进来。
我就看到了那能够实现圣人教化天下宏愿的曙光。
使天下人人都有书读,可能现在正在图的就是这个吧。”
听着对方的解释,李乾佑重新认识了对方的胸怀,心中再无疑惑,转身端起茶杯,同样一饮而尽。
随后正身对着杜少清再行一礼,就要转身告辞而去。
快走出客厅的时候,李乾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之前的那个条件:“敢问能让驸马共享造纸和印刷的代价是什么?”
杜少清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陇西李氏全族为朝廷所用。”
李乾佑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杜少清说的是朝廷,可在李乾佑看来,此时他就指的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