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8：阳宵元君（六）【第三更】
藏书塔第十层的布局与其他九层雷同。
此处不仅有放置玉简拓本的书架，还有摆满匣子的多宝架，放着兵器的兵器架。阳景真君跟着裴叶进入第十层，视线扫过左边一张兵器架上的灵剑，眼底添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悲戚。
“阳景师弟，你看这是不是掌门师兄的笔迹？”
藏书塔每一层的入口都有方便查阅的“目录册”。这些目录册不仅会详细记载每一份玉简录入的书册，还会记载玉简被阅读了几次，剩几次阅读次数以及每次阅读的弟子身份。
裴叶熟练调出目录册，发现字迹眼熟。
阳景真君的情绪被她打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第十层只有掌门或者手持掌门许可的通行玉令才能进来，这里的藏书宝器都是当代掌门负责收拾记录的，自然是掌门师兄笔迹。”
裴叶：“宝器？说起来，我有点儿好奇，为什么藏书塔还放宝器？宝器不该放兵器库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阳景真君从右侧神龛取来几炷香点上：“这里的宝器不一样，它们是每任掌门、长老或者各峰之主仙逝后的本命法器。某种意义上来说，藏书塔第十层就是凌极宗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
第十层的确有不少珍贵修炼功法、秘密藏书、稀奇古怪的上古传闻秘药，随便一本拿出去都能引起争夺，但它们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随着主人陨落而长眠的本命法器。
裴叶听了，也学着阳景去取香，上香。
阳景真君看她跟着自己也给左侧兵器架上的灵剑上香，表情有一瞬的扭曲狰狞，连带周身气息也开始不稳。裴叶敏锐察觉，她与她肩上头上的小纸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阳景真君。
正好捕捉到后者还未来得及收敛的表情。
裴叶手一顿，小小声又心虚：“那个……我不会是上错了吧？”
“你没上错，我只是……”阳景真君声音硬邦邦的，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翻滚的暴戾和冲动，“……我只是还不能适应你顶着这张脸上香……看得我只想打死你……”
裴叶一脸懵逼地看着兵器架上的灵剑。
剑鞘通体碧青，剑鞘与剑柄处雕刻着兰花与凌极宗的宗徽，剑柄还挂着褪了色的红色剑穗。裴叶视线扫过那枚剑穗，却发现剑穗的坠饰竟然是叩仙峰的纹饰，跟她腰间佩剑的剑穗坠子极其相似。
难道说，灵剑主人曾是叩仙峰哪一任主人？
就在她暗暗揣测，阳景真君道：“师尊的。”
“师、师尊的？”
“嗯。”
那不就是上一任凌极宗掌门，死亡原因疑似跟原主筱宝有关的那位？
裴叶不知背后的恩怨情仇，选择沉默是金。
二人又安静给其他前辈上了香。
十六岁的熊孩子总有旺盛的好奇心，兵器架上的法器不能亵渎冒犯，但多宝架上的灵木匣子看看总不会犯事儿吧？
阳景真君发现她的小动作，没出声阻拦，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亦或者说，他还在试探裴叶，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要什么，于是选择纵容。
让他失望的是，裴叶就是单纯好奇。
每只匣子旁边都有介绍匣内藏品来历的玉简。它们出自各个修真秘境，但无人知道它们的真正用途，最后辗转被收藏在藏书塔第十层，静待有缘人。
啧，老钉子户了。
当裴叶途径某个多宝架，心脏猛地闪过一丝悸动。
视线被迫定格在一只平平无奇的匣子上，仿佛它有无限魅力勾她去打开……
裴叶打开了，看到里边儿只放着一只灰扑扑的匣子……
搁这儿套娃呢？？？
她顿时没了兴趣，正要转身，刚才还没动静的匣子突然暴起，直直砸向她脑袋。
裴叶想躲开，但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嗷——”
硬生生抗了一下，额角被砸出一道血痕，霎时间，脑袋嗡嗡乱响。
此处动静也引起阳景真君的注意。
“你做什么了？”
裴叶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手心一滩刺目的血，没好气道：“我做了什么，你眼睛没看到？淦，疼死了……出血了都……”
阳景真君看着地上那只灰扑扑匣子，眉头微皱。
第十层有什么，他很清楚，包括这只匣子装着的匣子。
某任宗主在一个古老门派遗址发现的旧物，还说它是什么神器。
若非它是那任宗主带回来的，大概率会被拿去垫桌角而不是放在多宝架上积灰。
但——
它怎么会突然闹幺蛾子，砸了“宝师兄”额头？？？
看着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宝师兄”，阳景真君掐诀给掌门去信，让他来一趟第十层。
阳矅掌门过来还拎着个玉潭。
裴叶正小脸惨白地坐着，表情恍惚，额头包扎着止血带子。
“宝师弟现在可有不适？”
多宝架上的东西也不全是好玩意儿。
要知道它们大多出自修真秘境，修真秘境又以大能坟墓为主。
鬼晓得这些玩意儿上面有没有附着那些老东西的一缕神识？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好处没拿到，自己肉身反而被老东西夺舍了……
玉潭叹气给这位多灾多难的“宝师兄”切脉，道：“除了失血过多，略有血虚，并无其他问题。”
裴叶终于回过神，呆呆问：“玉潭师弟，你有止疼药么？”
“止疼药？额头伤口还疼？”
“不是额头伤口疼，我脑仁儿疼。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子，“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一直吵着嚷着要跟我认主……”
嘚吧嘚吧烦死了。
说完，裴叶顿了顿，表情逐渐扭曲起来：“……它跟我说它不是什么玩意儿，它是神器器灵，要死要活想要抱我大腿，如果我不愿意收了它，它就要从藏书塔十层跳下去，死给我看。”
三人：“？？？”
莫不是脑子被砸傻了吧？？？
裴叶也觉得自己产生幻听了，但脑中嘈杂的噪音又是如此清晰。她脑袋被砸后，那个自称神器器灵的玩意儿就钻她脑子。不仅声音盖过系统，还强势将试图驱赶外来者的系统禁言了。
这会儿正在她脑子里哭唧唧，锲而不舍地制造噪音。
【嘤嘤嘤，好心善良的小仙子啊，求求你，你就收了我这个可怜弱小的、无家可归的、寂寞无助的、孤寡又老无所依的老年器灵吧……】
裴叶：“……”
1139：神器器灵（一）【求月票】
阳矅掌门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信”三个字。
阳景真君更是耿直，开口嗤笑着道：“先不说是不是神器，即便是神器，神器器灵又是何等高傲的存在？怎么会这么死皮赖脸扒着个凡人修士不撒手？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诡计。”
倒贴也不是没可能，但背后总有原因。例如住在戒指里的金手指老爷爷，人家对男主掏心掏肺领他修行，不是为了复活/传承衣钵/报仇……之类的目的，不然非亲非故的，谁会劳心劳力对陌生人好？
难不成真是精准扶贫，做好事不计报酬啊？
他们怀疑这个自称“神器器灵”的家伙，是哪个心思阴毒、试图夺舍的老不死的残魂。
阳矅掌门眸色微沉，手指轻轻拨弄腰间佩剑剑柄挂着的剑穗。
大有事情不对劲，他就拔剑将冒牌器灵物理毁灭的意思。
阳景真君也拉着玉潭往后退一步。
玉潭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相貌艳丽逼人的“师姐”。
摄于她的美丽，一时险些看痴。
“多谢阳宵师姐。”
玉潭叉手，轻声致谢。
阳景真君翻了个白眼道：“谢什么谢，你看宝师兄有没有被老家伙夺舍的迹象？”
玉潭莫名觉得这位“阳宵师姐”翻白眼的气韵跟阳景师兄神似，精髓拿捏得分毫不差！
只是，听到“宝师兄”这个称呼，他便知道这位“玉宵师姐”跟阳景师弟还是不一样的。阳景师兄这辈子最讨厌阳华了，每次看到都恨不得将鼻孔朝天开，哪里会乖乖喊一句“师兄”。
玉潭老实回答：“宝师兄的脉象很平稳，神识也无异常，暂时应该还没被夺舍。”
阳景真君点点头。
“那还来得及。”
若是冒牌阳华被不知名的老家伙夺舍，为凌极宗安全考虑，他跟阳矅师兄只能下死手。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阳矅掌门一手搭在剑柄，问裴叶：“宝师弟能不能让那位器灵前辈出来见一见？”
“我去问问它。”
裴叶在内心询问自称神器器灵的家伙，后者没有迟疑就答应了，只是还提了个条件：【善良的小仙子，老人家要是出来见他了，你能不能收留呀？老人家真的……嘤嘤嘤，流浪好久了……】
裴叶嘴角抽了抽，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老年器灵也知不能得寸进尺，不再扭捏谈条件。
【好、好吧……那老人家出来喽。】
阳矅掌门三人看到裴叶眉心飞出一道灵光，灵光在半空凝聚，最后凝成一道巴掌大的人影。
人影冲着他们拱了拱手：“三位小友好啊。”
待围绕人影的朦胧灵雾散去，众人看到灵雾居然是个三头身、脸上满满奶膘、胖手胖脚的小小娃。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根牙签长短的绿色竹棍，右手拿着封面是青绿色木质书封的书，书上正中央写着“天工机关”四个古朴的古字。阳矅掌门瞬间就看出他非人非妖非魔，而是灵。
应该就是器灵了。
生了一头奶白色的发，隐隐带着些许绿意，头顶戴了顶青绿色的玉质小发冠。虽是小娃模样，生得嫩，但岁月却在那双眸子留下痕迹，让其如古井一般幽深沉寂。
察觉到这道器灵并无恶意，阳矅掌门也放下剑柄，还了一礼。
“前辈好。”
阳景真君跟玉潭也随之行礼。
“晚辈冒昧失礼，敢问前辈缘何缠上我宗弟子？”
器灵嗖得一下飞到裴叶头上的发冠后边儿，小纸人也有样学样躲在器灵身后，怯生生地伸出小半张脸，大眼珠子扑扇扑扇地眨啊眨：“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想赶走老人家？”
裴叶：“……”
阳矅掌门三人：“……”
器灵生气地攥紧拳头，怒气冲冲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赶。你敢这么做，老人家这就跳下去，还要让全修真界都知道你们凌极宗不尊老爱幼，还欺负孤寡老人……嘤嘤嘤，老人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如此苦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几个人修小孩儿都来欺负了……”
它用肉呼呼的手背摸摸并不存在的眼泪。
哭天抢地的模样深得农村老太撒泼的精髓。
裴叶不耐烦地皱皱眉，她脑仁儿不疼了，但器灵制造的嘈杂噪音让她耳朵受罪，于是嫌弃撇撇嘴，抬手将器灵抓了下来，问它：“你演戏演够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少装疯卖傻。”
器灵哭天抢地到一半被裴叶截住，懵逼的同时发出了“噶”的气音。
“这不是你喜欢的风格吗？”它飞出裴叶手心，转了一圈，“老人家现在还不可爱吗？”
裴叶：“……”
阳矅掌门三人：“……”
长得是挺可爱的，但恶意卖萌实在是忍不了。
“我不喜欢。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不说清楚还不如撕破脸皮呢。”
裴叶感觉得出来，器灵对她并无恶意甚至还很亲近，但这种没有缘由的好反只会让她如芒在背，再加上器灵轻轻松松将系统禁言，更让裴叶有种浑身炸毛的冲动，异常没安全感。
“老人家目的很单纯啦，就想跟着你。”器灵飘在半空，两条短腿如面条般柔软，盘腿腿，双手放在膝上，手指不安分地摩挲，张口给裴叶戴高帽，“像你样善良的小仙女肯定有着尊老爱幼的良好品格，不会随意抛弃孤寡老人对吧？”
裴叶：“……”
器灵道：“好吧，这么说的确不怎么可信，老人家换个说辞，跟着你能找到老人家的主人。”
裴叶这才挑眉回应：“找到你的主人？”
器灵点点头。
裴叶又问：“你怎么确定跟着我就能找到你主人？”
器灵答曰：“有哪条狗能抗拒肉的诱惑呢？你在，主人嗅着味儿也会跑过来的。”
裴叶：“……”
阳矅掌门三人：“……”
他们突然很好奇器灵的主人是死了，还是因为器灵嘴欠将它丢了……
深深怀疑大概率是后者_(:3∠?)_
“你说你是神器？”裴叶绕着器灵走一圈，没看出它有啥特殊，“你有什么本事？”
器灵伸手冲地上匣子一吸。
灰扑扑的匣子剥去朴素外表，露出华美精细的真容。只见器灵变化几个手诀，匣子在极短时间内变化上百种形态，从武器到生活用具又到交通工具，囊括生活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器灵还道：“老人家上年纪啦，你要舞刀弄枪，稍微悠着点儿，闪了腰不好养。”
1140：神器器灵（二）【求月票】
“你什么都能变化？”
裴叶对器灵的表演啧啧称奇。
“那是当然，老人家可是超厉害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选择，不过……”器灵不知想起什么东西，眼底闪过丝丝不自然来，用一双短胖小手抱紧自己，嘴里低声咕哝，“但我们事先约法三章，不能用来做那种……那种事……不考虑腰，也要为肾着想……”
裴叶：“……”
阳矅掌门三人：“……”
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
你主人玩得还挺开……
(╯‵□′)╯︵┻━┻
饶是裴叶也忍不住黑了一整张脸，从牙缝挤出一句：“呵呵，我还未成年，放心。”
结果，解释就换来器灵一言难尽的眼神。
裴叶果断跳过成年人话题。
“你口口声声自称老人家，那你多大年纪了？”
器灵掰掰手指，回答惊人：“十几万岁，也许快奔二十万岁……记不太清楚……”
“十几万岁，那时候有人修吗？”
器灵十几万岁，那它主人得老成什么样？？？
裴叶噗嗤笑着。
几百上千岁她还信，一开口十几万岁，未免太扯。
器灵回道：“老人家也没说主人是个人，虽然主人生得人模狗样，但经常不当个人……”
说起这位主人，器灵的吐槽欲爆发。
让它谴责个十天十夜都不带重复。
裴叶及时制止，懒得听器灵与它主人的二三事。
“你不好奇老人家的主人是谁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如果你主人年纪跟你一样大，那位老人家差不多是活化石了吧？”
器灵：“……”
裴叶见器灵脸上奶膘透着浅浅粉晕，手指终于抑制不住，轻捏一下，触之即离。
器灵先是懵逼，再是整张脸红得仿佛生肝一整坛魔鬼辣椒，几乎要滴出血。
“你、你你你——你捏了老人家，你就得负责！”
器灵指着裴叶，忍着羞意，振振有词。
裴叶：“……”
这根本就是碰瓷吧？？？
但看它表情也不像假的，而是真的害羞。
所以——
这么大年纪的器灵还这么纯情？？？
器灵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激烈，小胖手捂着脸，忍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
阳矅掌门看着裴叶跟器灵互动，稍稍放下心。
只要不是恶灵，不会损害凌极宗不会害人就好，至于是什么级别器灵反而不重要。
“宝师弟，既然这位前辈认定你，就暂时交由你看顾了。”
“这不太好吧？虽说是它自己贴上来的，但那件法器毕竟是宗门藏品，跟着我的话……”裴叶感觉这种行为像是将公家（宗门）东西塞进自己口袋，自己无功不受禄，不好占这便宜。
“这个无妨，有缘得之。”
藏书塔第十层多宝架上的藏品，本就出自各个修真秘境，是一份“机缘”，唯有有缘人能引起共鸣。既然这位自称“神器”的器灵死乞白赖要跟着宝师弟，宝师弟自然就是它的有缘人。
阳矅掌门的大方和胸襟让裴叶敬佩。
“话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掌门师兄。”
器灵看阳矅掌门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用老气横秋的口气道：“心性上佳，有飞升之姿。”
“前辈赞誉，晚辈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说你有飞升的资质你就是有。即便最后飞升不成也不是你的问题，全赖这方小世界规则畸形……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大环境你还能以这个年岁修炼到元婴后期，着实不容易。”器灵一开口便点破阳矅掌门的真实境界。
“掌门师兄何时元婴后期了？”
阳景真君惊讶地看着自家掌门师兄。
阳矅掌门：“哈哈哈，这个也没多久……境界一直不稳就没说。”
阳景真君：“……”
难怪之前光用威压便将自己压制得生不出战意。
同时也松了口气。
元婴后期修士跟初入元婴的修士是两个概念，有掌门师兄坐镇凌极宗，凌极宗更安稳了。
“天资是好，但修炼越快死得越早。给你一句劝告，你还想活命，稳定后期境界就压制修为境界，别继续往下了。”众人齐刷刷看向器灵，器灵神色淡然，“现在天道规则还不稳定。”
阳景真君刚想说器灵胡诌，却见自家师兄恭敬非常地向器灵求教。
“亡师仙逝前，也曾交代过类似的话，却没说缘由。晚辈冒昧，请前辈解惑……”
器灵也不藏私：“因为此方小世界的天道规则有问题。”
多的话就没有说了。
裴叶见阳矅掌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替他问出口。
“你说天道规则有问题？它有什么问题？”
器灵道：“它畸形，给老人家我的感觉就像是几具不同的身体硬要融合成一具……或者说互相吞噬更加准确。在几个小天道打出结果前，你还是压制修为吧……保命要紧。”
“为何会如此？”
“这个老人家也不知道，沉睡太多年，对外界也没怎么注意。”
裴叶：“……”
她大概知道点儿，几个小说世界融合，小世界的天道也被迫融合，剧情自我融洽。
_(:3)∠?)_
器灵见阳矅掌门几个还是一脸不解，只能做个通俗易懂的解释。
“每个小世界天道的修为标准都不一样。比如，小世界甲的元婴之后是飞升，但小世界乙不同，元婴之后是化神再是飞升，小世界丁就更复杂了，不仅有元婴、出窍、化神、分神还给你弄个渡劫期，挨上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才让你飞升……它们没打出个结果，你一不留神就元婴大圆满冲击下一个境界，到底是让你飞升呢，还是让你化神呢，还是让你出窍呢？”
阳矅掌门：“……”
器灵两只短胖的手一摊。
“它们只会省事儿，让你咔嚓。”
阳矅掌门三人：“……”
为什么搁在器灵口中，这些小天道如此贱兮兮？
阳景真君皱眉，要是几个小天道一直争不出个结果，元婴修士为了保命就只能压制修为，但境界不突破寿元终会耗尽，怎么看都是死局：“那以前辈来看，它们何时会争出个结果？”
器灵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说完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裴叶。
“不过……老人家感觉就这几年或者十几年吧……反正不会太久了。”
1141：神器器灵（三）【第三更】
阳景真君庆幸地长舒一口气。
若只是几年或者十几年，掌门师兄甚至不用压制修为，毕竟元婴后期到大圆满境界再到冲击下一个修为层次，这点时间完全不够用。阳矅师兄是凌极宗的定海神针，绝对不能出事！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阳景真君冲器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器灵依旧是老气横秋的口气：“你这个男娃娃资质也不差，收敛收敛脾气，前途也是坦荡的。”
阳景真君又是一礼。
在场几个人都很满意，唯独玉潭懵逼不入戏。
“那个——等一等，为何前辈唤阳宵师姐为‘男娃娃’？还喊宝师兄为‘小仙子’？？？”
是不是性别喊错了？？？
玉潭自知天赋只是中庸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一辈子再怎么努力修炼也就金丹大圆满的水平，若是运气好一些或者有别的奇遇推一把，也有概率碎丹结婴，寿元再涨一截。
结婴都这么费劲儿了，更别说飞升。因此他对器灵说的那些并不怎么感兴趣，自家师兄没事儿就好，所以注意力就放在了别的地方——例如器灵谜一般的性别判断和称呼——
好家伙，师姐成了男娃，师兄成了仙女儿。
阳景真君听到玉潭的问题，表情一僵。
故作咳嗽，发出了好大的动静，示意玉潭这个糟心师弟别刨根问底。
再追问下去，他这个师兄披女相马甲的事儿就藏不住了。
谁料玉潭非常耿直地道：“阳宵师姐嗓子不适？师弟这里有几瓶润肺清喉的丹药……”
阳景真君翻白眼。
“滚，谁要你的丹药，你可闭嘴吧。”
莫名挨骂的玉潭笑容僵硬，紧跟着便是委屈。
他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挨骂了……
器灵双手抱胸：“老人家看性别又不是看他们皮囊。”
玉潭惊诧地看着阳景真君：“？？？”
阳景真君和阳矅掌门突然想到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裴叶：“？？？”
“阳宵师姐是男的？”/“宝师弟是女的？”
裴叶表情无辜地摊手。
“我也没说我是男的呀。”
在场众人又陷入了面面相觑的尴尬氛围，连阳景真君都顾不上自己马甲即将被扒的危险。
实在太震惊了。
他们都知道阳华真君被换了芯子，但都默认是被同性魂魄夺舍。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的！
如此说来还是十六岁的少女？？？
阳矅掌门指着阳景真君：“玉潭师弟，其实阳宵就是阳景，宗门只剩两个元婴修士还是太危险，所以师兄就拜托阳景师弟化身阳宵蒙骗世人……并非是阳景师弟有男扮女装的癖好。”
玉潭：“……”
如遭雷劈！！！
不过这样也能理解自己为何挨骂，他不委屈了……
不，他更委屈了！！！
他居然对着阳景女装后的模样心脏砰砰跳，究竟是阳景丧心病狂，还是他饥不择食？？？
玉潭单手捂脸，突然有种挖坑将自己埋进去的冲动。
阳景真君一看玉潭的反应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他铁青了脸。
“你以为我愿意这个样子？”
他明明是问剑锋乃至凌极宗最铁血的汉子！
要不是为了宗门，他何至于如此牺牲？
被迫女相后，他甚至不敢随随便便低头，因为每次低头都会看到身前沉甸甸的丰满，他不仅会有呼吸困难的错觉，甚至怀疑自己女相久了会驼背。女修真不容易，这里还是小一点好。
玉潭不敢看阳景真君的脸。
一看这张艳丽无比的脸，再想想阳景原先的模样，再想想最近两天收到的小道消息，他就忍不住想笑——《修真界各大宗门诸事记录》准备将阳宵元君排入修真界各宗女修榜单。
貌似还是前三甲。
不给第一，倒不是因为修为实力地位不够，纯粹是阳宵元君异军突起，名声传唱度不足。
再过个几年应该就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修真界第一女修阳景真君……
哈哈哈哈哈……
真笑死他了！！！
阳景真君：“……”
他面无表情地问裴叶还有没有化女相的符篆。
要给玉潭这小子贴个百八十张，以后逢人就说这是自己的丫鬟！
幸好玉潭溜得快，这才逃过一劫，连阳矅掌门也对他手中的符篆暗暗捏了一把汗。
“宝师弟、阳景师弟，师兄刚想起来还有不少宗物没处理，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很快藏书阁十层就只剩下裴叶和面色铁青的阳景真君。
裴叶没去触阳景的霉头，继续翻找需要的玉简，器灵凑上来献殷勤。
“小仙子要找什么？这里老人家熟啊，什么地方有什么都知道。”
裴叶：“你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机关符篆方面的古籍？”
“机关符篆？”器灵飞到裴叶面前张开双手，高兴道，“这个老人家最擅长了，你还找什么古籍，问老人家就行呀。你还不知道吧？除了正经八百的主人，其实老人家中途这些年还跟过一位机关术上有通天彻地能耐的机关术宗师。那位会的，老人家都会，可以免费教你哦。”
裴叶诧异：“当真？”
“比珍珠还真，老人家从不撒谎。”
裴叶从乾坤袋掏出那只肥啾啾捧到器灵跟前。
“我打算把它做成通讯终端性质的器物，所有人都可以用它随时随地通讯联络，甚至用它进入一片建立在独立神识之上的虚拟的世界，在这里互通有无，生活娱乐一应俱全。瞬息之间就能传输十个百个藏书塔那么多的信息……在现实世界建立无数个共享的传送阵，用肥啾啾精准定位它们的位置，方便修士用最少的灵力，在最短时间完成最远距离的移动……”
器灵小手揣着袖子，皱着奶膘脸蛋儿。
“你的想法有点儿多啊……”
“我可以一步一步来，先解决肥啾啾信息传递能力。”
裴叶跟器灵的讨论引起了阳景真君的注意力，他就好奇站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
挑眉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不如在传送符篆上下功夫。”
将需要传递的话告诉肥啾啾，再让肥啾啾用传送符去目标人物身边，多简单。
裴叶：“……”
器灵：“……”
“我说错了吗？”
阳景真君感觉自己被一人一器灵鄙视了。
裴叶扶额：“按你的思路，我干嘛不让传送符将自己传到目标身边，面对面说话？”
阳景真君的建议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啊。
1142：神器器灵（四）【除夕快乐】
裴叶来自文化人的鄙视让阳景真君一连两天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仍固执认为自己的建议没有毛病。
裴叶跟器灵讨论起劲不理他，他就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哼两声，试图引起注意。
这招一开始还挺管用。
裴叶还会理他。
“阳宵师妹你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为兄找玉潭师弟给你开点儿药喝喝？”
次数一多，她就嫌他吵了。
还身体力行表达她有多嫌弃，甩手丢出一张让人无法发声的噤声符篆。
被禁言的阳景真君：“？？？”
裴叶跟器灵嘀嘀咕咕：“这种符篆我看可以大力推广，特别是文课‘经天纬地’那边。总有年幼调皮的弟子在上课时候窃窃私语，精神不集中。配备这样的符篆，不愁治不了皮学生。”
器灵：“光噤声还不够，还要配套一张禁锢全身的符篆，防止弟子私底下小动作分心……”
裴叶抚掌称妙：“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皮学生肯定会被治得服服帖帖。”
叩仙峰弟子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裴叶这一手操作可将阳景真君气得够呛。
要不是还有理智，他都想拔出腰间的兽首长刀跟裴叶一决雌雄。
裴叶恍若未觉，仍跟器灵探讨得起劲。
器灵：“投入教学？那得画不少。你弄的噤声符篆里边儿还有不少高级阵纹，绘制精度标准对普通修士而言太大。制作难度越大，量产难度也越大……你想好怎么解决了？”
不仅是噤声符篆，其他符篆也是一个道理。
手工作坊的制作效率太低，指望一个修士专门绘制符篆也不现实。
裴叶掏出一堆手稿，明显是有备而来：“想法自然是有的……设计稿图在这里，但总有几处地方无法满足我的要求……所以打算从原材料上面入手……机关专用的原材料好像很贵……”
普通机关造物用点儿灵木就能应付，但中高级的机关造物就开始需求各类灵脉的伴生矿石。关键这玩意儿是按“两”为单位卖的，往往还是有市无价，极其稀缺的还得自己去找。
简而言之，烧钱。
而裴叶，她没钱。
器灵表示非常理解。
“……机关一道的经验就是靠烧钱烧出来的，老人家先前跟你说的那位机关大宗师就是个穷鬼，被逼得整天研究平替……老人家这些年跟着学了不少省钱小妙招，信手拈来……”
器灵看看裴叶的设计图，用它丰富的知识将设计图上几种稀缺灵矿替换成性价比高的平替，再调整核心结构内的阵法，改用阵法套着阵法的连环套结构，再以连环套阵法构成大阵。
裴叶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
看到精彩之处还会鼓掌。
一旁的阳景真君无聊地直打哈欠。
裴叶两个越聊越来劲儿，他是越听越犯困。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种东西无聊得连元婴修士都能催眠，你们居然还津津有味……”
裴叶翻白眼：“亏你还是元婴修士呢，格局这么小。”
“我格局哪里小了？”
阳景真君日常不服气，日常想拔刀砍人。
——————
待他再来叩仙峰的仙露明珠。
刚打开门就被里边儿贴满的爆炸符篆吓得缩回脚。
粗略一数也有数百上千张。
这么多符篆炸不死元婴修士，但冷不丁中招也会被炸个七荤八素，顺便拆了叩仙峰。
“阳华！你是想炸死我还是拆了叩仙峰？？？”
阳景真君急得说话声音都尖了。
屋内听到动静的裴叶走出来，看看受了惊吓的阳景真君，再看看贴得到处都是的爆炸符篆和五雷符篆，才明白怎么回事。表情淡定地将散落各处的符篆收了起来。
“这些符篆怎么回事？你是连夜抢劫仓库了吗？”
想起刚才的场景他还心有余悸。
裴叶随口道：“昨儿画的。”
“你一晚上画这么多？”
他刚才扫了一眼那些符篆的阵纹，即便他不擅长此道也看得出来阵纹品级不低。
寻常金丹修士绘制一张，哪怕很熟练也要耗费一刻钟，中途要是哪里手抖画歪整张符篆就报废了。哪怕从头画到尾丝毫不差，注入阵纹的灵力控制不好，绘制出来的也是劣质品。
总之就是很耗神的精细活儿。
一晚上绘制千余张，哪怕裴叶有三头六臂也不够使。
裴叶努努嘴，示意阳景真君跟自己来。
“这是何物？”
屋内摆放着一台两尺一寸长宽高的木匣子，表面绘着密密麻麻的复杂高级阵纹，阳景真君看一眼就感觉头昏，转而问裴叶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木匣子跟贴满整个仙露明珠的爆炸符篆有关？
“这是绘制符篆的机关造物。”
阳景真君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此物能绘制符篆？”
裴叶还亲自操作给他演示。
“这是制作好的符篆模子，将符篆模子放入这里，再将符纸放在这里，按一下就出来了。”
一个呼吸功夫，木匣子就吐出二十多张一模一样的“发髻符篆”。
“符篆结构越简单，耗费的灵力越小，绘制的速度就越快。”
裴叶在阳景呆滞的目光中继续叭叭。
“我在这台机关造物上面绘制大量聚灵阵，为其提供绘制符篆所需的灵力。理论上，只要聚灵阵始终盈满，符纸足够，就能无限绘制所需的符篆。若是聚灵阵储存的灵力枯竭或者吸收灵力速度不及消耗速度，也可以人工充灵，像我这样将手掌搭在这里，输入灵力即可。”
鉴于这具身体修为已废、金丹已碎，出门在外就会有很多不方便。
以防万一，裴叶打算揣个万八千张杀伤性巨大的符篆。
哪怕用砸的也能将敌人砸死！
“他不会傻了吧？”
器灵揣着手手，幽幽道：“傻了还不至于，但被你吓到是真的。”
修真界也有钞能力修士。
这种修士既可以是肥羊也可以是战斗流氓。
试想一下，甲乙两个修士打架，修士甲眼看快输了，关键时刻掏出一大把能张开屏障挡下攻击的灵盾符篆。修士乙耗费大量灵力去攻击，哐哐哐一通攻击下去，就只碎了人家的灵盾，人家修士甲更是毫发无损。
战局不就被颠倒了？
裴叶操作就更骚了。
她打算再做一个灵盾符篆的模子，加班加点赶制。
届时跟敌人干架，一边给自己套灵盾符篆，一边给敌人撒一把爆炸符篆、五雷符篆。
耗，也能将敌人耗死。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1143：神器器灵（五）【除夕快乐】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各宗正式会谈前七天。
负责主办此次会谈的宗门是修真界巨头之一的天音谷。
天音谷距离凌极宗不算太远，两宗地处修真大陆人界腹地，筑基期修士全力御剑飞行五天就能抵达，金丹期修士或者元婴期修士所需时间就更少了。七天时间，时间还非常宽裕。
出发前往天音谷前，凌极宗内部还开了个大会。
会议内容主要有两大项。
第一，商议此次各宗正式会谈的内容，提前做功课，应付可能遇到的刁难。
毕竟在各宗正式会谈的当口，凌极宗的镇魔塔却出事了，直接导致不少实力强大的妖魔鬼怪现世，在修真界兴风作浪、危害一方。这些日子受影响的不止是凌极宗一家修真宗门，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修真宗门修士以及没有家族宗门可依附的散修，凌极宗难逃其责。
正式会谈上被问责是不可避免的。
如何应对成了凌极宗要面对的难题。
第二，便是正式向凌极宗高层介绍阳矅、阳华、阳景之外的第四名元婴修士，阳宵元君。
裴叶以叩仙峰之主的身份过来开会，一大堆生面孔修士已经落座。
大家互相见礼寒暄。
庆幸原主阳华真君是个高岭之花人设，修士这个群体十人九宅，除了阳景真君这朵奇葩，基本不会到处串门，因此裴叶只需端着高冷的表情，跟其他修士简单打过招呼就算过关。
她在叩仙峰的位置上落座。
左手边是妙医峰的玉潭师弟，右手边是问剑锋的“阳宵师妹”。
看到左右都是熟人，裴叶松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静心等待会议开始。
“宝师兄，要瓜子么？”
裴叶嘴角抽了抽，婉拒：“这……会议嗑瓜子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掌门师兄又不反对，怕什么？”玉潭从乾坤袋取出一只浅草色的佩囊，借着袖子的掩护偷偷递给裴叶，笑道，“这可是师弟我亲自炒制的，口味甘甜清脆，你尝尝。”
裴叶：“……”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开会的正厅。
修士一个个看着正经，实则干什么的都有，走神发呆、交头接耳、喝茶饮酒……这些都算正常，她还眼尖发现有一位仁兄正在低头打络子。相较之下，嗑瓜子都不算稀奇。
裴叶矜持得磕了一把。
这瓜子不愧是用灵水灵田种出来的，口齿留香。
“玉潭师弟炒制了多少？”
玉潭笑道：“炒了几大锅。宝师兄喜欢，回头就让妙医峰弟子给你多送几包。”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玉潭师弟给自己送了东西，再加上三天两头来叩仙峰诊脉开药，于情于理也该有点儿表示。
裴叶摸摸自己的乾坤袋，从里边儿掏出一叠崭新的符篆。
看厚度，怎么也有百八十张。
“这两天没事倒腾的。”
玉潭师弟：“？？？”
他当然看得出这一摞都是符篆，但符篆的阵纹却是陌生的，不知效果。
裴叶向玉潭热情兜售自己研制的美甲符篆、美白符篆、泡脚符篆、泡澡符篆、白牙符篆、消食符篆、减肥符篆祛口臭符篆、袪脚臭符篆……种类多多，每一种都有十张，效果绝佳。
玉潭师弟：“……这、这些是你自己绘制的，还是仙露明珠翻出来的？？？”
如果是宝师兄自己绘制的，他还能理解，毕竟这具皮囊的主人是才十六岁的少女，调皮跳脱一些正常。倘若是仙露明珠翻出来的，便意味着这些符篆都是原主阳华真君的杰作。
玉潭想象不出，阳华真君是怀着何种心情绘制这些符篆……
先不说绘制出来是自用还是他用，高岭之花的人设首当其冲要保不住。
裴叶道：“我自己绘制的。”
“哦，那就好。”
玉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裴叶问他：“玉潭师弟也觉得它们无用吗？”
玉潭斟酌道：“于凡人而言，妙处多多，但对修士而言却无甚大用。”
裴叶情绪激动：“玉潭师弟真乃知己，这些符篆就是准备量产，向凡人推广的！”
玉潭：“？？？”
他不忍心打击裴叶，但不得不掐灭她天真的幻想：“哪怕是这种阵纹简单的符篆，售价也不是寻常凡人能承担得起的。若是兜售给凡人富户或许能赚回投出去的原料和人力成本，但他们能买多少？又能赚多少？宝师兄若是手上紧缺，不妨跟掌门师兄说一句，别自己硬抗。”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
原来的阳华师兄最喜欢收藏古籍珍宝，这项爱好最大的缺点就是烧钱，阳华真君又是不食人间焰火的，长老月例预支了不知多少年月，再加上隔三差五领任务下山，收支勉强平衡。
谁能猜到修真界男神之一的阳华真君，居然还是个超前消费的负豪。
现在换成“宝师兄”，估计这位也发现“阳华”是穷光蛋了。
但又不好意思向他们开口借钱，只能自己倒腾来钱的路子……
如此一想，玉潭师弟觉得这位十六岁的宝师兄真是纯真质朴，体贴乖顺。
“宝师兄，师弟我懂你的苦。”他从乾坤袋取出一袋子灵石，偷偷塞给裴叶，和蔼道，“虽说此行下山会拨专项经费，但其他开支还需自己承担，宝师兄就别客气了，在外别苦自己。”
裴叶：“？？？”
一心二用，一边应付身边女修同门纠缠，一边注意裴叶玉潭二人对话的阳景：“……”
呵呵……
穷？？？
原主阳华或许是个表面光鲜的负豪，但现在这位……啧，扪心自问，阳景现在都不太敢招惹，特别是知道这人在乾坤袋放了整整一百叠、打了封条的爆炸符篆和五雷符篆之后。
整整一百叠，一叠一百张。
除了这两种杀伤性大的，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类符篆……
这是什么概念？
裴叶揣着这么多符篆下山，莫说只是抓一个潜逃在外的罗刹阿罗，就算是上门踢天音谷的场子，将天音谷炸上天、夷为平地，也不是没可能。
钞能力，恐怖如斯！
人聚齐差不多了，坐在上首的掌门阳矅真君一脸正色宣布会议开始。
1144：神器器灵（六）【第三更，求月票】
不同于方才轻松愉悦的氛围，会议开始后气氛明显凝重起来。
裴叶穿越之后，基本是叩仙峰仙露明珠、书房、后山、藏书塔几个地方来回转悠，疯狂做功课弥补短板，故而对镇魔塔一事的影响没清晰具体的认知。
当阳矅掌门一一罗列这段时间那些妖魔在何处作祟、在何处杀人，为了发泄示威还屠村屠镇，灭杀小门派小家族，上上下下，鸡犬不留……裴叶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凝重下来。
“关于这件事，阳华真君没什么想说的吗？”
议厅角落响起嘹亮质问，瞬时吸引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裴叶还未有什么反应，一旁的阳景真君哐得一声将新到手的斩刀往桌案一摆，发出响亮动静，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如猛兽般扑向那人，玉潭紧跟着道：“玉敏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称之玉敏的修士脸色铁青。
他盯着威压，咬牙站起身：“我哪里说错了吗？镇魔塔怎么破的，内情如何，二位真没怀疑？栽赃嫁祸一个金丹修士，果然是阳华真君能干得出来的。下作卑鄙无耻！”
裴叶眉头跳跳，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在场修士的反应。
她很快就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阳华真君在修真界负有盛名，在凌极宗也颇有威望，但在场修士跟他同辈分，却有不少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对他不怎么感冒，关系不差但也不好。
那个叫玉敏的修士站出来指责，除了阳景和玉潭居然没人帮忙发声。
不是裴叶自恋，但她敢说阳景和玉潭出声也是因为她，而非原主阳华真君。
这人缘也忒差了。
裴叶道：“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这位玉敏师弟要是能给出证据，莫说让我为此事负起全责，即便让我在列祖列宗跟前自尽谢罪也是应该的。若无证据，师弟这便是乱泼脏水了！”
“宝师弟，慎言！”
裴叶说完就收到阳矅掌门一记眼神警告。
在场其他修士也吃惊“阳景真君”意外强硬的态度。
以往有啥冲突，叩仙峰十次有九次选择无视，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何时会像今日一样，一开口就态度强硬要证据，甚至不惜以性命相博？
阳景真君也道：“此次镇魔塔之乱，分明是顾长信干下的，跟宝师兄有什么关系？玉敏师弟张口闭口就说‘栽赃嫁祸一个金丹修士’，怎么，瞧不起金丹修士？希望玉敏师弟明白，顾长信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而是年仅二十四岁便有望冲击后期的金丹奇才，他破开镇魔塔也不稀奇。”
裴叶忍不住侧目。
阳景真君，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敏显然有些欺软怕硬，不敢跟名声不显但已是元婴期的“阳宵元君”硬碰硬，而是选了颗软柿子，将矛头对准玉潭。阴阳怪气道：“玉潭师弟好胸怀，莫不是忘了妙医峰上一任主事怎么死的？当年屠芳谷之战，妙医峰的伤亡似乎不轻啊……”
妙医峰以医修为主，却不是毫无战斗力的辅助角色。
相反，屠芳谷之战前的妙医峰，曾有两名元婴修士，战斗力在凌极宗首屈一指。其中一名元婴修士还是玉潭未出五服的长辈，关系极好。但现在，妙医峰境界最高的也就金丹后期。
听玉敏翻旧账，玉潭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今天开会谈的是屠芳谷吗？该谈什么谈什么！再者，妙医峰也轮不到玉敏师兄插手。”
玉敏道：“今天不谈屠芳谷……但，与屠芳谷有关，与阳景真君有关！只要真君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当年屠芳谷是不是你泄密通敌？老掌门的碎丹之毒是不是你所下？老掌门是不是你所杀？你混入凌极宗是不是给妖魔两族当卧底？是不是为了释放镇魔塔最底层的那位？”
他每问一个问题，其他修士的表情就错愕一分，掌门和阳景二人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玉敏又问：“当年老掌门的遗体是阳矅师兄收殓的吧？”
阳矅掌门：“是。”
“老掌门胸口的剑伤，是阳景真君本命佩剑留下的，对吧？”
阳矅掌门额头青筋跳了跳：“玉敏师弟，我反而想问问你，你造谣诬赖宝师弟是什么意思？师尊仙体当年是我亲手收殓的，换的衣裳，身上根本没有剑伤，更别说胸口。”
玉敏固执问：“杀师之仇，掌门缘何偏袒他？”
阳矅掌门左手按在剑柄上，厉声呵斥：“证据呢？玉敏师弟，我只当你心情不好或是喝了黄汤脑子昏聩了。没证据就胡乱栽赃陷害同门，依照凌极宗宗法会是什么罪？”
玉敏摄于掌门的气势，但还是不肯收手。
他基本确定阳华已经没了修为，身上的碎丹之毒也没解开。
换而言之，阳华现在就是个毫无价值的废人，没有价值的废人自然也不值得旁人去保。
“证据，我自然有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阳景真君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颤，玉潭下意识看向裴叶。
裴叶淡笑道：“那就请出证据吧。”
玉敏胸有成竹：“阳景真君可还记得一个叫胥承彦的修士？”
裴叶：“……有点儿印象。”
胥承彦，她当然记得。
目前已知五个剧本中《你是山巅雪》的佩佩文男主。
不过这位男主还没出场呢，刚出场也就十二岁，玉敏怎么会提到他？？？
不对，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胥承彦就是证据。”
裴叶：“……”
淦，md！
她在脑中疯狂敲系统。
【你tm不是说目前剧组就《极道妖圣》开机了吗？淦，胥承彦又是什么鬼？？？】
系统悠悠笑道：【我可没说过这话，我只是说小世界融合后，天道逻辑会自洽……目前已知的几个小说剧情会互相穿插或者延续，弥补逻辑上的漏洞。胥承彦提前出场也正常。】
裴叶在内心咒骂系统垃圾。
面上仍是一派高人的淡定和稳重。
“胥承彦才多大？他怎么就是证据了？难不成还参与屠芳谷之战了？”裴叶不屑轻笑。
玉敏道：“他当然是证据。就在几年之前！真君可还记得你碎丹结婴，经历的心魔之劫？那时是谁陪你渡过心魔的？胥承彦可是共享了真君您的记忆，您猜猜他看到了什么？”
裴叶：“……”
她现在有一万句会被和谐的国骂想说。
原主筱宝是天才还是蠢材，tm碎个丹、结个婴而已，又是去抢顾长信的机缘，又是去招惹胥承彦这个看似白莲实则病娇的蛇精病……
明明在单本小说中碎丹结婴很成功。
为什么混进五个剧本，就这么艰难了……
没他们你tm就不行了，无法碎丹结婴了吗？？？
1145：胥承彦少女（一）【新年快乐，第一章】
心魔之劫？？？
阳景真君原先不信玉敏手中有什么证据。
可听到心魔之劫，他开始动摇。
修士从金丹大圆满突破至元婴境界，中间要经历一场考验。考验内容不确定，有可能是雷劫，场面轰轰烈烈，走到哪里劈到哪里，也可能悄无声息，例如心魔之劫，突破内心魔障。
成功则海阔天空，失败则身死道消。
阳景真君渡的就是雷劫，那场雷劫将他全身毛发劈没，害得他“闭关”数年。
阳华他不清楚，只知道那厮几年前下山一趟，回来就成了元婴修士。
倘若——
阳华渡劫真是心魔之劫，渡劫时还有人介入，真有可能被窥探内心秘密。
啧，阳华这菜逼，碎丹结婴居然还要人帮忙。
阳景此刻的想法跟裴叶出奇一致。
又抬头与坐在正首的阳矅掌门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隐隐担忧。
倘若今天翻车，哪怕阳矅掌门有心保全，在场修士也会要阳华付出代价——但头疼的是，此时阳华皮囊下的是另一个魂魄。
但这话说出去，又有几人相信这不是脱罪之词？
面对玉敏的步步紧逼，裴叶掩在袖中的拳头捏紧，脑子转得飞快，寻找应对之策。
“如此，玉敏师弟便将那位道友请出来吧。”
不管怎么着，输人不输阵。
玉敏微眯着眼，试图在裴叶脸上找出丁点儿心虚和惧色。
奈何情绪及表情管理是学校必修课，裴叶成绩常年前三，认真起来几乎不存在破绽。
她目光直视玉敏，展开器灵本体所化的机关扇，扇面遮住笑意浅浅的唇，小小反击：“还是说，玉敏师弟是心虚了？”
玉敏皱眉：“我该心虚什么？”
“叩仙峰原先是玉敏师弟看中的，结果师兄成了灵峰之主，你心里可舒坦？”
上回去过藏书塔第十层，她私底留心前任掌门相关的一些八卦。
前任掌门，也就是阳华真君的师尊，也出身叩仙峰，继任掌门就去了凌极宗的主峰。
叩仙峰因此空了出来，成了不少宗门弟子眼中的香饽饽。因为它是距离灵脉最近的灵峰之一，再加上几任前辈不断修筑完善的聚灵大阵，积年累月下来使得灵峰灵气不亚于主峰。
恰巧不巧，玉敏当时也是叩仙峰之主的热门人选。
二人因此结仇也不稀奇。
玉敏却被裴叶这话气得额头青筋崩出。
“阳华，你这是何意？你是想倒打一耙，说我因为当年竞争失败才记恨你，陷害你？”
“玉敏师弟有没有记恨，你心里最清楚。”
玉敏咬牙：“你可别后悔。”
打手势让随行弟子去请胥承彦，众人只能耐心等他过来，议厅内部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清，而当事人之一的裴叶则气定神闲，淡定扇着扇子，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般目空一切的漠视姿态，倒是跟原主阳华像了个十成十。
阳景真君偷拽她袖子。
“你有把握？”
裴叶：“有的。”
乾坤袋上万张五雷符篆和爆炸符篆，足够她逃了。
阳矅掌门跟阳景再放个水，说不定还能剩下一部分。
系统：【我还以为你有啥妙招……】
裴叶在内心唾弃系统，恨不得将其挂起来点个天灯，以泄心头恨：【妙招你个锤子！具体小说剧情不告诉我，原主记忆也不给我，天道还要逻辑自洽……依我看，你是诚心要让我死！】
系统：【我说了我没这些功能！】
裴叶：【辣鸡系统！要你何用！】
系统：【呵呵。】
众所周知，每个呵呵背后都是一句著名国骂“我去年买了个表”。
阳景不知她的打算，还以为事情有转机，便放下心来。
众人在议厅等啊等啊，足足等了一盏茶。
随行弟子一脸惊慌地从殿外疾步进来，靠近玉敏耳边低语，紧跟着玉敏脸色大变。
他愤怒地拍桌而起，直指裴叶。
“你——阳华真君果然令人佩服！难怪如此气定神闲，合着早有后招！”
裴叶：“……”
呵呵，发生了什么？？？
内心冒出无数问号，表情依旧风轻云淡。
阳矅掌门适时插了进来：“玉敏师弟，胥承彦呢？”
玉敏咬牙切齿：“他失踪了！明明就在我的住所，无人知道，缘何会失踪？”
裴叶好笑：“这问题不该问玉敏师弟你吗？你说胥承彦在凌极宗，在场有谁见过他？你说他失踪，又有谁能证明？你说他有证据证明我是欺师灭祖的畜牲，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就你一人，什么好赖都让你嘚吧嘚吧说完了，随随便便给人定罪，你未免也太无耻了些！”
阳景真君听得津津有味。
原主阳华是个闷葫芦，现在这位宝师兄倒是个伶牙俐齿，嘴巴刻薄，得理不饶人的。
瞧瞧那个玉敏，被气得手都在发抖呢。
胥承彦不在，这戏自然唱不下去。
阳矅掌门适时出声当“和事佬”，将此事轻轻揭过，但话里话外还是偏袒裴叶居多，气得玉敏连会都不开了，直接走人。
插曲过后，会议内容进展顺利。
阳景真君也正式以“阳宵元君”的马甲出场，并且在“阳景真君闭关”期间全权管理问剑锋，还跟在场众人互相见礼走了过场，最后被阳宵掌门委以重任，作为代表参加各宗正式会谈。
当事人之一的裴叶却心不在焉。
她笃定玉敏没撒谎。
至少胥承彦在凌极宗这件事情没撒谎。
那么，胥承彦为何会突然消失？
这病娇可是铁了心要弄死“阳华真君”的。
裴叶揣着心事全程走神，会议结束随着人潮离开主峰，坐上机关扇。
阳景半道跟她分开，不忘叮嘱。
“记得挑选几个弟子随行照顾，不然你孤家寡人一个，没谁照顾你的。”
裴叶：“阳宵师妹这话有趣，你收徒弟是为了让徒弟照顾你自个儿？”
阳景嗤笑，不置可否。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在裴叶发飙掏符篆前，阳景真君转了个弯飞向问剑锋。
裴叶也揣着心事回了仙露明珠。
途径仙露明珠侧厢，耳尖听到古怪动静。
顾长信少女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呜呜……”的声音，像是嘴巴被堵住了。
仔细再听，还有桌椅移动和木头摩擦的嘎吱嘎吱声……
动静轻重快慢极有频率。
裴叶凑近听了会儿，表情逐渐微妙。
喃喃道：“顾少女对自己女儿身适应得很好啊……”
大白天这么open！
此时，头顶窗漏传来慵懒的少女音。
“师尊大白天偷听女弟子香闺，也是很好啊。”
裴叶：“……”
1146：胥承彦少女（二）【新年快乐，第二章】
事实证明，只要脸皮够厚，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裴叶优雅地展开机关扇，唇角的笑意蔓延至眉眼，义正辞严道：“好徒儿，为师此番也是担心你。这青天白日的，侧厢传来这般惹人遐想的……古怪动静，对行云徒儿闺誉不好啊。”
顾长信少女起初还能噙着戏谑看戏的笑，随着裴叶的口无遮拦，唇角的笑意越发僵硬狰狞。
那双明亮圆润的杏眼似要迸发出燎原的星火。
“什么古怪动静？”
“哈哈……难道行云徒儿不是在房间……那个……啥么？”
裴叶越说声音越弱，最后彻底止住口。
脑中灵光闪现，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思想污秽了。
刚才那阵惹人遐想的暧昧动静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裴叶尴尬地举起机关扇遮住小半张脸，试图用扇面隔绝顾少女越发能杀人的视线攻击。
二人隔着窗漏面面相觑，最后顾少女冷冷一哼，抬手将纱帘拉下。
裴叶摸摸鼻子，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窗漏后的顾少女喊住。
“你，进来！”
裴叶：“……”
虽然屋内的情形跟她脑补有出入，但不小心看到不能看的画面咋办？
裴叶惴惴不安，她还是十六岁的未成年呢。
虽然看过视频但没看过现场版啊。
?(?w?)?
顾长信少女给裴叶开了门，裴叶没有嗅到屋内传来不可说的气息，心下稍稍安心之余，又开始（装）关（逼）心：“行云徒儿今日怎么没去‘经天纬地’上文课？虽说文课多枯燥，但逃学可不是好学生该做的。”
顾长信少女翻了个优雅又可爱的白眼。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染坊了？喊你三句师尊，你还真蹬鼻子上脸？”
裴叶伸出三根手指。
“不敬师长，三遍宗门宗法。”
顾长信少女：“……”
好吧，这个冒牌货的脸皮比他想象中还要厚实几寸。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少女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也无法再顶嘴。却不知，顶着少女女相的他，气急了还会无意识地气鼓双颊，散发着无人能挡的娇俏风情。
果然——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是男人。
裴叶默默想着。
顾少女领着裴叶走向侧厢内间，也就是他目前住着的少女“香闺”。
裴叶刚才听到的暧昧动静就是从此处传出来的。
越靠近越迟疑。
“行云徒儿，你确定为师进去不会看到不该看的？”
“不会！”
短短两个字，几乎是顾少女磨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裴叶笑着走进去，绕过闺房内的屏风，这才看到屋内还有第三人。
是一个青年。
看身形相貌应该有二十出头，相貌俊逸不凡，五官明朗不失清丽，搁在哪里都算得上“天人之姿”。此时却被缚仙索五花大绑、捆了又捆，丢在顾少女的床榻之上，衣衫随着挣扎而凌乱。
看着凌乱的床褥，再看挣扎出薄汗的青年，看得人小脸通红。
青年看到裴叶跟顾长信进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色，挣扎越发用力。
裴叶在震惊之余，还语出惊人。
“行云徒儿啊，你这是准备霸王硬上弓？？？”
不愧是《极道妖圣》的男主，缚仙索捆得还挺有艺术感，一看就是专业的，没专门学过都绑不出来那种。瞧瞧青年的胸大肌，在缚仙索“鬼斧神工”下，硬生生up了一个罩【杯】。
顾少女黑着脸，日常想弑师。
“我现在这身体拿什么硬上？”
在裴叶衬托下，他甚至有些怀念原来的阳华真君了。
阳华真君小人归小人，也时常不当人，但脑子还是正常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骚操作。
裴叶嘟囔：“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可以选择用道具的。”
顾少女：“……”
“你这话听着也怪怪的，你的意思是你要恢复男相，你就准备……”裴叶倒吸一口冷气。
“求你闭嘴！”顾少女气得眼前发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早知如此，他就不让裴叶进来了，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裴叶嘻嘻笑笑，收敛戏谑逗弄的心思，一脸正色：“这人是谁？你为何将他捆在这里？”
这下轮到顾少女诧异了。
“你不认识他？”
说完他就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冒牌货而非阳华真君本尊，自然不认识。
又低声道：“他叫胥承彦。”
短短五个字，惊得裴叶捏紧机关扇扇柄。
“胥承彦？原来胥承彦失踪是你绑架了他？”
裴叶想过很多种可能，阴谋论也脑补了十几种，唯独没想过胥承彦会被顾长信少女绑架。
这俩不是两个剧组的吗？
一个还是终点男频古早文男主，狂拽酷炫霸，未来左拥右抱正邪两道大美人老婆、享受齐人之福的人生赢家。一个是打小骨子里病娇，心思深沉，黑到骨子里的佩佩文男主之一……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原主筱宝在他们的主场都是炮灰反派。
只是天道逻辑自洽，万事皆有可能，两个剧组男主联动也正常。
顾长信少女疑惑不解地看着裴叶。
裴叶便将主峰议厅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末了笑道：“行云徒儿帮了为师好大一个忙。”
寥寥几个字，说得顾长信少女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误打误撞帮裴叶一个大忙，这个认知让他憋屈又堵心。
裴叶见势不妙，果断转移话题。
“先不说这个，你跟他有仇？”
顾少女淡淡道：“小秘境那回，他跟阳华是一起的。”
裴叶挑眉：“然后呢？”
顾少女看了看裴叶，视线在她腹下位置停留一秒又面不改色地移开。
“玉潭师叔却说阳华元阳还在，他还是个童子……发生那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还是童子？”
裴叶：“……”
顾少女：“所以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巧这两天发现胥承彦出现在凌极宗，行踪鬼鬼祟祟，便筹谋一番将他绑架过来。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害死我挚爱亲朋的凶手究竟是谁！”
裴叶：“……”
万万没想到，转机居然会是这个。
此时，她不得不庆幸原主筱宝的洁身自爱，母胎solo一百多年。
单身**好！
1147：胥承彦少女（三）【新年快乐，第三章】
“原来如此。”
裴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口中喃喃低语：“我就说呢，难怪……”
顾少女耳尖听到：“难怪什么？”
裴叶道：“我说难怪你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乖’了，这不像是你。”
没对裴叶喊打喊杀，也没想着暗搓搓使坏，每天顶着“行云小师妹”的马甲，乖乖去经天纬地上文课，去舞剑台上武课，还跟同门到处浪，看着好像彻底接受了现实、屈服于现实。
这在小说原著《极道妖圣》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顾少女脸色不愉地道：“哼，别说得你好像如何了解我。”
“不敢当不敢当，但绝对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一些。”
少女啊，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剧本”。
在“剧本”中，顾长信人设就是“永不屈服”，性格坚毅且善隐忍，吃得了常人吃不了的苦。前期他要给青梅和挚友报仇，哪怕敌人是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他依旧有勇气冲敌人挥剑。
他的勇也不是莽夫之勇。
动手前算计能算计的的一切，最后以退为进，进入看似九死一生的镇魔塔，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破塔而出，畅快淋漓地手刃了敌人，让“阳华真君”在痛不欲生中结束了生命。
这是《极道妖圣》原著中的男主顾长信。
一个不是正在打怪升级，就是在打怪升级路上的冷酷男人。
原著如此，眼前顾少女也差不多。
哪怕裴叶封印他的妖力灵力，还将他弄成“行云小师妹”，不意味着他就束手就擒了。
一直没对裴叶下手，不外乎是他知道“阳华”有可能不是真凶。
这么一看，顾少女骨血中的“恩怨分明”还未湮灭。
裴叶欣慰满足地看着顾少女，仿佛一位菜农欣慰地看着自己菜园子的白菜。
“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为师这眼神叫‘恶心？’你知不知道，多少叩仙峰弟子想被它们深情欣慰地注视？”
顾少女：“……反正我不想。”
“快两百斤的人了，还口是心非。”
顾少女回驳：“这具身子才七十二斤。”
他可没有快两百斤。
裴叶：“……”
有一点她不知道，顾少女一直不想承认他还蛮享受“行云小师妹”这个马甲带来的好处。叩仙峰上下对“行云小师妹”太太太太……宠了，几乎满足了他幼年对幸福的所有妄想。
反正暂时无法恢复身份，那不如好好享受当下的一切，其他的慢慢打算。
万万没想到，线索会自动送上门。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胥承彦，顾长信少女眸色越发冷漠。
若不是把脉发现胥承彦也是个童子鸡，元阳尚在，他已经对这人用刑逼供了。
“这跟缚仙索你哪里弄来的？”
裴叶跟顾少女的思维永远不在一个频道。她弯腰凑近胥承彦，打量两眼，视线怎么也无法从捆绑很艺术的缚仙索挪开——特别是胥承彦那个up一个罩【杯】的胸大肌。
缚仙索、缚妖索之类的法器炼制不易，品级越高越难得。
顾少女的月例显然不可能有高品质的缚仙索。
他道：“跟方墨清师兄要的。”
裴叶又问：“他怎么会有缚仙索？”
顾少女：“前几天顺利结丹，知道我需要缚仙索就专程去宗门申请了一根。”
裴叶听了几乎吐血：“这孩子……他就不问你拿缚仙索干什么？”
现在的方墨清段位太低，果然玩不过顾长信少女。
宗门分出去的缚仙索，每一根都有标记和持有者的信息。
若顾少女绑架胥承彦被谁发现，届时方墨清这个缚仙索持有者也别想逃脱责任。
顾少女哼了哼：“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是男人，自然清楚男人最吃哪一套。
哪怕这个方墨清并不是很喜欢自己，对付他也是手到擒来。
说来也有意思，方墨清蛮喜欢吃醋的，嫉妒“行云小师妹”获得师尊别样的关心疼爱。但顾少女只需表现得天真烂漫，方墨清对她有多嫉妒，理智回笼后就会多愧疚。
借一根缚仙索，撒个娇就到手了，轻轻松松。
裴叶：“……”
这对伪师徒旁若无人地交谈，被捆绑的胥承彦挣扎动静更大。
顾少女心生一计，喃喃道：“这人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裴叶眉头一扬：“所以？”
顾少女故作娇俏地掐着嗓子撒娇：“师尊，云儿想要个师妹，好不好？”
裴叶：“……”
挣扎耗费太多力气的胥承彦：“！！！”
裴叶吓得倒退一步，连忙摆手。
“大兄弟，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我会怕……”
顾少女脸色一变，指着胥承彦道：“我要让他变成女的！”
落在胥承彦耳中就成了——
我要(*?w?)?╰ひ╯他！
不由得弓起背，加紧腿，望向裴叶二人的目光亦多了几分绝望血色。
裴叶幽幽道：“好吧，为师答应你。”
短短几个字，给胥承彦留下毕生难以忘怀的心理阴影。
顾少女暗中记下裴叶给胥承彦施加的符篆阵纹，默默记下她捏的手诀……不过是稍稍走神的功夫，胥承彦周身便笼罩着点点白光，属于青年的身躯缩小了再缩小。
宽大男衫罩在娇小的身躯上，那张精致小巧的脸上挂着脱力后的些许薄红，鬓发被额头汗水打湿黏在额角，躺在凌乱塌上显得那般无助可怜弱小……裴叶看了蹭蹭后退三四步。
md！
这些剧组的男主真没问题吗？
为什么女相一个赛一个让女人羡慕嫉妒恨？
“他晕过去了。”
胥承彦女相的年纪比顾少女大不了多少，看着也就十三出头的模样。裴叶刚想将新鲜出炉的美少女交给顾少女，忽然想起玉敏，想起胥承彦知道原主的一些过去，话到嘴边改了口。
“你想干嘛？”
顾少女正琢磨如何下手，却见裴叶两指抵在胥承彦眉心。
“没想干嘛，不过是借他的记忆看看。”
倘若胥承彦没撒谎，他应该看过一部分原主记忆，自己便能通过他知道一些原主筱宝的过去，不至于跟今天一样被动。
顾少女：“你要对他施展搜魂？这不行！他要是废了，我怎么找仇人？”
“放心，不是搜魂，你相信我的技术！”
未经允许侵入旁人大脑，窥视旁人记忆是违反联邦法律的……
不过，这里又不是人类联邦。
裴叶那点儿小小的负罪感如风中沙砾，没一会儿就被吹干净了。
1148：胥承彦少女（四）【求月票】
裴叶收起杂念，闭眸专心调动精神。
再度睁开眼，周遭场景翻天覆地。
很好，很顺利。
别看她夸海口说自己技术娴熟，实际上是理论一流，实操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一次性成功，自己果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是——
“为什么你侵入胥承彦的记忆，还会带上我？”
本该只有裴叶一人的记忆空间，此时却多出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抬头找寻陌生男声的声源，冷不防撞上一双青年的眸子，并且借助良好视力从这双眸子看到一张陌生的女性脸庞。顾长信显然没想到裴叶还有这操作，也懵圈。
看清裴叶模样后，顾长信喃喃道：“你果真不是阳华！原来长这个样子……也不是很丑啊。”
起初他还以为裴叶不是相貌丑陋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不然的话，她为何热衷将人变性？
唯一没料到的是，此人居然是个女的！！！
他想了想自家早逝的青梅，娇俏温婉可人，最最贴心温柔的小仙女儿；再想想叩仙峰一水儿的师姐，或英姿飒爽，或温柔似水，或娴雅文静……再想想顶着阳华皮囊的裴叶……
这么说吧，他怀疑了很多唯独没怀疑冒牌货是个女的。
因为她比原装货阳华还要爷们儿，行为举止粗犷奔放了不止一个档次。
裴叶刚要开口反驳“你爸爸我当然不丑”，余光便看到额角垂落的雪白发丝……
雪白的……
发丝？？？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捋一把瞧瞧。
还未捋到头发，先被自己此时的陌生装束吓了一跳。
装束风格与修真界还挺类似，也是非常仙气儿飘飘但妨碍行动的宽袖长裙。白衣白裙外罩着一层薄纱黑衫，腰间挂着复挂饰。既不是她在夏季密训的装束，也不是阳华那具身体装束。
面对意料之外的展开，饶是裴叶这般心性也惶恐了一瞬。
右手覆在腰间摸到一柄熟悉的机关扇，这也是她唯一熟悉的，多少找回了点儿安全感。
摇摇扇子，呼唤道：“天工，你在吗？”
天工便是神器器灵的名字。
“老人家在呢。”熟悉的小人从扇中飘了出来，神情如常，口中还不忘安慰裴叶，“不慌不慌。”
“嗯。”裴叶轻声应下，眉宇舒展。
“这位是？”
顾长信看着这只体型仅有巴掌大，嘴里却以“老人家”自称的器灵，不由得心生好奇。
器灵飘在裴叶肩头位置，冲顾长信拱了拱短胖的手。
“老人家是小仙子的器灵。”
顾长信也郑重地回了一礼：“见过前辈。”
器灵笑眯眯道：“好好好，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顾长信有些别扭地忽略器灵夸奖，问：“……那前辈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么？”
器灵：“小仙女没控制好神识，不算大事。”
毕竟在裴叶认知之中，她的精神仅有十六岁的强度，而她的认知和实际严重不匹配，控制起来自然没有她以为的得心应手。不慎将顾长信也给卷了进来，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长信松了口气，余光却在打量身形相貌都陌生的“便宜师尊”。
他刚想开口试探什么，周遭场景忽而一变。
二人一灵立于一片漆黑虚空，看不到也听不见。就在裴叶皱眉思索自己哪一步出错的时候，安静的空间突然变得嘈杂，仿佛有无数张嘴巴在叽叽喳喳，任凭她怎么凝神也听不清。
“天工，为何会如此？”
裴叶还以为自己一进来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器灵也不意外，好脾气地为她解惑。
“万物生灵的记忆是非常奇妙的存在。你可以将人的记忆视为一个藏书塔，每一段记忆就是图书馆内的藏书，经历过的事情都会出现在这个藏书塔。记性好的，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立时找到那本书。记性差的，可能连自己上一刻跟谁说了什么都忘了七七八八。事实上，这并非是遗忘，只是记忆主人找不到那段记忆在哪里，便以为自己忘了。”
裴叶道：“我们现在位于胥承彦的记忆藏书塔？”
器灵点头：“是这样没错。”
裴叶郁闷地道：“那该怎么找寻我所需的记忆内容？”
器灵笑道：“藏书塔不是有能检索的目录吗？记忆藏书塔也是一样的。”
裴叶虚心请教器灵：“还请天工教我。”
她的请求，器灵是不会拒绝的。
即便它不教，以裴叶的天赋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摸索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如器灵所言，记忆藏书塔也有类似“检索”的功能。
裴叶可以框定特定的条件，例如“感情最强烈的经历”、“记忆最深刻的经历”，也可以输入关键字，例如“阳华真君”、例如“凌极宗”、例如“父母”……相关的记忆就会被调出来，当然也可以限定记忆发生的时间、地点，条件越多越能精准定位所需的记忆，操作起来也不困难。
“天工，你教的办法可真有用。我还担心要一点点翻找呢……浪费时间反倒无所谓，怕就怕不小心看到胥承彦上厕所洗澡的场面，那该多尴尬。”裴叶笑嘻嘻跟器灵道谢。
说来也奇怪。
她起初是有些防备器灵的。
在裴叶看来，自动倒贴上来的牛皮糖器灵跟莫名其妙绑定她的系统本质没什么不同，都是来历未知、目的不明的存在，跟在自己身边肯定有什么小九九。不同的是，她介意系统，还隔三差五去气系统，但对器灵却是客客气气的。相处多了，连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设防了。
器灵道：“发生这种乌龙的概率不大。”
上厕所洗澡这种日常重复的机械记忆，一般都是记忆藏书塔最没价值的内容，不专程关键字检索是翻不到的。除非记忆主人在那时候发生情绪强烈的意外，例如粪坑炸了，例如澡盆裂了。
顾长信迫不及待想知道真凶。
于是催促：“我们先看什么记忆？”
裴叶道：“自然先看阳华相关的。”
她想知道原主筱宝究竟干啥了事儿。
玉敏在议厅控诉的那些，究竟是原主干下的，还是胥承彦诬陷亦或者玉敏捏造？
1149：胥承彦少女（五）【求月票】
理想丰满，但现实骨感。
纵使裴叶天纵奇才，但毕竟只有十六岁，而她的精神却强大得远远超出她的掌控，再加上第一次窥伺旁人记忆没经验，操作结果跟理想状态出现较大偏差，只看到一部分记忆碎片。
尽管只有一部分记忆碎片，透露出来的信息量也大得惊人。
【阿彦，你想拜入哪位仙君门下啊？】
记忆画面之中，耳边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少女声音，被称为“阿彦”的胥承彦闻声转头看她。
裴叶二人听到胥承彦老气横秋地道：【慎言！有仙君愿意收我们为徒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哪里还能挑人？若是被人抓到把柄，将你我赶下凌极宗怎么办？仙君他们快来了……】
话音落下，视线余光看到数道流光从天而降。
人群先是瞬间的嘈杂骚动，紧跟着又安静无声，一个个屏气呼吸抬着头去看仙君。
他们都是慕名来凌极宗求仙问道的普通人，测过根骨，过了试炼走到这里，到这一环节是肯定会被留下的。若是获得哪位仙君亲眼被收为内门弟子、亲传弟子，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记忆画面还能听到胥承彦砰砰的加速心跳声。
高台之上，阳矅掌门与站在他身侧的玉潭真君低声交谈。
因为距离太远，胥承彦作为凡人也听不到他们说了啥，只知道这二人交谈了一会儿，阳景真君一脸不爽地扛着他的兽首长刀过来了。阳矅掌门跟他开口说什么，阳景真君迟疑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阳景真君抬手指向胥承彦的方向。
耳边传来阳景真君的声音：【……这次也没什么好根骨的弟子，这个勉强凑合，就他了。】
胥承彦就这样被阳景真君揪出来成了亲传弟子。
小小少年手足无措地来到高台，站在阳景真君身后，惶惶不安。
【不要怕，阳景师叔人很好。】
小小少年紧张扣着手心，耳边传来春风化雨般温柔的少年声音。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发现身边多了一名一身雪白，身负长剑的少年。这个少年比舞勺之年的胥承彦大不了几岁，虽然穿着一身白，气质却如晴空湖面上的潋滟波光，展颜一笑时，万物也随之明媚鲜活起来。
【谢、谢谢这位……小仙君……】
【噗——什么小仙君？我比你年长，入门也比你早，还是叩仙峰的，唤我郎师兄即可。】
【郎师兄好。】
【师弟好。】
一众长辈还在挑选佳徒，跟着他们的小一辈也在说着悄悄话。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又骚动起来，胥承彦下意识抬头看向动静源头。
高台又多了一名陌生仙君，相貌极其出色，似误入凡尘的谪仙人，清冷孤高。
这时，那位郎姓少年眸光一亮，上前执礼道：【恭喜师尊出关！】
被称为师尊的仙君，便是叩仙峰之主，阳华真君。
这时，胥承彦听到新鲜出炉的师尊阳景真君阴阳怪气地嘲讽：【看样子你这次闭关不顺利。】
阳华真君冷冷一瞥：【多管闲事。】
阳景真君嗤笑：【这么多年还在金丹大圆满卡着，莫不是被心魔缠上了？还是天赋不济？】
高台气氛起初还算融洽，阳景真君跟阳华真君二人一顿针尖对麦芒，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阳矅掌门出来打圆场，物理迫使他们兄友弟恭、气氛融洽。阳华真君心有不满但也只能忍耐，听说阳景真君今天收了个徒弟，还是这批弟子中天赋最佳之人，便说要见一见。
于是，胥承彦莫名成了众人焦点。
阳华真君淡漠的视线也从他身上扫过，看清他的脸后，目光似闪了一闪。
随即语出惊人：【这弟子，我也要。】
众人哗然。
当然，最后胥承彦还是入了阳景真君门下。
——————
“好徒儿啊，我怎么觉得这个胥承彦的记忆有问题？”
裴叶起初还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长信沉着细心，也发现了问题。
“的确不太对劲，他什么时候成了凌极宗弟子？还拜入了阳景师叔门下成了亲传弟子？”
裴叶笃定道：“阳景师弟门下没有这个弟子。”
若是有，玉敏在议厅喊出“胥承彦”三字的时候，阳景不可能半点儿反应都无。
顾长信又问：“胥承彦的记忆是假的？”
裴叶思索了一会儿，隐隐有了猜测，但又不确定，于是询问器灵。
“天工，你见多识广，你怎么看？”
器灵正坐在裴叶肩头，揪着她的头发打小辫子玩，听到问话才抬头说道：“记忆是真的。”
顾长信不解喃喃：“他记忆是真的，但凌极宗却无这个弟子……未免过于矛盾了。”
器灵知道为何，却没直接说出。
“继续看下去，或许会有答案。”
二人就继续往下看了。
看着看着就更加不对劲了。
“师尊，你搜索的不是有‘阳华’的记忆么？为何都是胥承彦和朗青禾？”
他口中的朗青禾就是胥承彦见到的“郎师兄”。
胥承彦非常黏朗青禾，再加上阳景真君实力强劲但教徒弟的本事不咋地，导致朗青禾成了胥承彦半个师尊。从引气入体到练气筑基，剑法、心法、符篆、阵法……朗青禾能教都教。
【郎师兄，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师尊……】
【莫要胡言，被阳景师叔听到了，又该打上叩仙峰了……】
【郎师兄，我怎么觉得阳华师伯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有吗？或许是冲击元婴又失败了，师尊近日心情不怎么好，你别犯到他手里……】
【郎师兄，师弟我冤枉，哪里敢惹执法长老，莫名其妙被罚了三十三遍宗门宗法……】
【郎师兄……】
【郎师兄？】
【郎师兄！！！】
如果商人是三句不离本行，胥承彦就是三句不离他的郎师兄。
一声比一声甜腻。
听得顾长信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个朗青禾跟阳华什么关系……看了大半天也没看到阳华在哪里，你确定你没有搜错？”
裴叶脸色微沉：“我没有搜索错误……我怀疑，朗青禾就是阳华真君！”
阳华真君可是为了元婴不择手段的人。
分出一缕神识化为朗青禾有什么不可能的？
让她牙疼的是，若这猜测成立，朗青禾就是佩佩小说《你是山巅雪》中男主胥承彦的白月光、朱砂痣、心上人。而小说剧情中，朗青禾被阳华真君害死了，男主胥承彦就黑化报复了。
她要收回前言。
师尊不好当，师兄也不好当。
又是师尊又是师兄，那可真是不好当plus！
顾长信：“？？？”
顾长信：“！！！”
“你别吓我！你看看胥承彦眼中的朗青禾，再看看阳华真君，一冷一热，天与地啊，二人还有同时出现，朗青禾还是那个阳华的亲传弟子，人尽皆知，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他说完没多会儿就被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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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承彦虽然是阳景真君的弟子，但他跟叩仙峰的大弟子朗青禾走得近。
阳景真君知道，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跟那个讨人厌的玉华真君相比，朗青禾简直是弟子楷模，凌极宗长辈小辈没几个不喜欢他的。修为、天赋、心性都一等一好，即使给玉华真君这种伪君子当弟子也能出淤泥而不染。
阳景真君偶尔也会纳闷。
朗青禾怎么会是玉华真君教导出来的？
【……简直不可思议啊。】
胥承彦惟妙惟肖地模仿自家师尊暗地里对玉华真君的吐槽，说完又自己笑了。
记忆画面中的胥承彦正在某个小秘境历练。
每逢类似的小秘境出世，各宗都会派遣年轻弟子进去锻炼锻炼，运气好还能有机缘，对未来修炼大有好处。凌极宗这边便是由朗青禾率队，胥承彦自然也在列。此时小秘境已经入夜，十来个奔波数天略显憔悴的少年少女围着篝火，打坐的打坐，犯困的抱臂倚靠同伴就睡。
此时守夜的是胥承彦和朗青禾。
朗青禾表情莫名古怪，眉宇间也有淡淡无奈。
【不能背后议论诽谤宗门长辈，回去三遍宗门宗法，我看着你抄。】
胥承彦耸耸肩，没将这点儿惩罚放心上，因为他知道同样的言语由其他弟子说出，至少三十遍罚抄。
【郎师兄……】
胥承彦捡起木柴拨弄着篝火的柴，忽而唤了一声。
【何事？】
朗青禾闻言转头，橘红篝火将他侧颜映得越发温润清隽，整个人耀目得像在发光。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郎师兄了。】
朗青禾不置一词，端正打坐，调息静心起来。
【郎师兄，你现在金丹大圆满了是吗？】
【是。】
进入秘境前还是金丹后期，秘境偶得机缘，一举进入大圆满境界。
胥承彦眼睛一转，笑道：【修为岂不是和玉华师伯一模一样？我听师尊说过，玉华师伯相当看重修为境界，也……有些善妒，嫉妒实力修为比他高的。师兄心性如此好、修为也好，碎丹结婴不管是碰到雷劫还是心魔之劫都能顺利度过，万事俱备，只欠机缘和积累了……】
朗青禾挑眉：【所以呢？】
【郎师兄有打算过未来吗？继续留在叩仙峰还是自立一峰或者下山游历？】
【暂时没想过。】
【这种关乎前程的大事，怎么能不想想？】
朗青禾脾气太好，继续留在叩仙峰还不知道要被小气善妒的玉华真君穿多少小鞋子。
不论辈分资历，仅论实力，郎师兄也能加个尊号，被尊称一句“某某真君”的。
如今还蹲在叩仙峰当大弟子，在玉华真君手下被压榨，外人都说是玉华真君在打压大弟子。
朗青禾淡淡道：【我想帮师尊打理好叩仙峰。】
胥承彦气结却不能强迫朗青禾离开叩仙峰。
日月交替，一行人在小秘境待了一个多月。
不仅要防备其他宗门的修士和散修，还要戒备小秘境内部危险的妖兽魔物。幸好队伍中有朗青禾这位大圆满的金丹修士，一路上都是有惊无险。还未待众人松口气，意外突发。
他们失散了。
朗青禾为救胥承彦挡下半步元婴的妖兽一击，受了重伤。
二人坠落深涧，在一处陌生沼泽醒来。
记忆画面看到这里，顾长信表情也变得复杂古怪起来。
看到那只妖兽，他就知道这些人进入的小秘境就是他失去挚爱亲朋的小秘境。
但不对劲啊。
凌极宗队伍中没顾长信，没他的朋友和青梅，而小秘境是五十年开启一次，算算时间也对不上。因此，他有了个大胆想法。
“这个胥承彦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来自另一个类似的世界？
看似荒诞的猜测，实则是最合乎逻辑的。
顾长信刚要松口气，倏忽想起什么：“糟了！”
裴叶问他：“什么糟了？”
“沼泽旁边那些花，它们的花粉碰上高温能催【情】。”
裴叶：“……”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记忆画面中的胥承彦和朗青禾。
不会吧？？？
自然不会。
因为朗青禾撑着重伤将中了花粉的胥承彦暴打一顿，如玉面庞满是震怒和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敢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我为何不敢？郎师兄这么好，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生出那些心思有什么不对？】
胥承彦红着眼睛，肿着脸，在极端情绪控制下将困惑他多年的心思全盘托出。
朗青禾持剑撑着地吐了几口血，表情又惊又怒又气又愤又失望又不解，唯独没厌恶。
【你清醒一些，看清楚我是谁！】
胥承彦知道朗青禾是个固执的人，不接受就永远不会接受，本该伤心失落的他反而奇迹得冷静下来。澄澈的眸染上了阴鸷与骇人的固执，他道：【我知道，你是郎师兄。】
朗青禾又将胥承彦狠狠暴揍一顿。
小秘境历练结束，朗青禾回了宗门就闭关，他刻意躲着胥承彦，后者极难找到他。
三月后传来朗青禾命丧妖兽的噩耗，只剩玉华真君回来。
【我预备冲击元婴，需要闭关一年，叩仙峰诸事麻烦掌门师兄多多看顾。】
阳矅掌门问他：【有把握？】
【有。】
闭关之前，胥承彦拦住玉华真君，询问朗青禾死因真相。
【青禾确实命丧妖兽之手，师侄对此有异议？】
【尸体呢？】
【没抢回来。】
【遗物呢？】
【在他的弟子苑，你若想留个念想便去拿。】
如果他没在玉华真君佩剑上发现朗青禾的灵力残留，他不敢相信也只能面对现实。
偏偏他发现了。
找了各种线索，进一步确认凶手就是玉华真君杀。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玉华真君对他态度比之前更好更奇怪，看着他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叮嘱他静心闭关，不要被心魔缠上，免得多年修为功亏一篑。但胥承彦哪里听得进去？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徘徊，隐隐有了入魔征兆。
待他清醒过来，他用朗青禾给的信物，打开了玉华真君闭关的石室，后者正经历碎丹结婴最关键的心魔之劫。
胥承彦微红着眼，气得发疯，内心的恨意咕嘟咕嘟蔓延整个心脏。
恍惚一瞬，他就被玉华真君的心魔卷了进去。
看到玉华真君将佩剑送入朗青禾的心口……
朗青禾却露出解脱的笑容。
气绝前，他道：【阿彦这个孩子，你替我……待他稍稍宽容些吧。】
玉华真君无奈：【你对他还不够宽容？纵容得他差点儿干出逆乱人伦的丑事……】
朗青禾艰难地道：【是他年少不懂，错将血缘亲近的天性当情爱，怨我，不怪他。】
玉华真君摇头轻叹：【你我本是一体，怪我怪你有什么区别？虽是如此，但对高叔祖动了妄念，我也是……趁着大错没有铸成，你还是早早回来……原先十成的把握被他这么一搅……】
他情况特殊，碎丹结婴十分困难。
这些年好不容易摸索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眼看要开花结果，朗青禾距离结婴也没几年了，谁知道会跳出胥承彦这条拦路虎。一番骚操作，险些坏了他苦心维持的朗青禾的道心。
md！
装了一辈子君子的玉华真君想骂娘。
但想想胥承彦这个小崽子是他唯一亲人的唯一后辈，只能将脏话咽回去。
朗青禾苦笑：【剩下的，麻烦你了。】
说完，化作流光没入玉华真君的身体，二者融为一体。
裴叶：“……”
顾长信：“……”
他们都感觉到胥承彦听到这些对话时如遭雷击的巨大打击情绪。
1151：胥承彦少女（七）【求月票】
“惨！真是太惨了！”
裴叶啧啧摇头，顾长信也赞成地点头。
“对，太惨了！碰到这么一桩，还不留下毕生阴影？”
少年春心初萌，虽然对象性别跟自个儿一样是男的，但谁让这个男的足够优秀呢？
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好，天赋修为悟性相貌，无一不佳。
这么优秀的人还对自己这么好，扪心自问——
谁能抵挡得住？
再者，修真界也不同于凡俗。
凡俗讲究血脉传承，断袖磨镜之流有碍后嗣传承，自然不被主流认可，但修真界不同。
太多修士生下的后嗣是没修炼可能的凡人，寿命短暂，孕育一次还极其损伤母体，往往得不偿失。故而修真界更加看重师徒传承。
在这前提下，道侣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不重要。
莫说同性道侣，跨种族道侣组合都比比皆是。
胥承彦会动妄念太正常了，要是争气将这颗白菜拿下，那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但谁能想到朗青禾是玉华真君为碎丹结婴而割裂出来的神识所化呢？？？
还是高祖辈的高叔祖！！！
这tm谁想得到！！！
裴叶喃喃：“岂止是毕生阴影啊，他直接病娇了……”
更让裴叶想叹气的是，原主筱宝早不见了，现在要面对病娇胥承彦的人是她自己。
e=(′o｀*)))唉
人生艰难。
十六岁的她承受了太多。
“病娇是何症？”
顾长信不懂就问。
裴叶撇嘴：“勉强算是一种心疾。胥承彦收朗青禾强烈吸引而无法自拔，产生极端的占有欲并且做出常人伦理无法接受、认同的行为，产生过激的爱意、嫉妒、伤害、排斥等情绪。”
顾长信点点头：“那他的确病娇。”
——————
【求你、求求你——把郎师兄还给我——】
玉华真君脸色煞白，唇角挂血，一副重伤的虚弱模样。他晃了晃身躯，用佩剑杵地才勉强站稳，目光晦暗地看着浑身弥漫着黑色魔气，双目猩红的胥承彦，冷笑：【什么还你？】
【朗青禾！你将郎师兄还给我！】
玉华真君气笑了，冷眸盛满失望。
【这世上从没一个叫朗青禾的人，这人根本没存在过！】
【你胡说！郎师兄一直在的！是你杀了他，你将他还给我，求你将他还给我！】
嘴上说着“求”，手中却拿着朗青禾的剑，一剑刺进玉华真君肩头。
往日雪亮的灵剑此时魔气萦绕，将玉华真君的血染黑。
魔气顺着伤口钻入他的血肉和经脉。
【你疯了是吗？】玉华真君忍着剧痛，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叱骂道，【就算朗青禾存在又如何？那他也是你的高叔祖，你的血亲长辈。你妄想什么？】
玉华真君“创造”朗青禾的时候，给予他最澄澈通明、温柔纯善的心，傲人的天赋……提供最好的修炼资源，手把手教导他从零开始修炼……某种意义上也是玉华真君对过去自己的弥补。
朗青禾是他的心血。
看着日渐优秀的朗青禾，他甚至犹豫想放弃碎丹结婴。
待朗青禾结婴成功，二人“主从”位置就会颠覆，届时就是他被融入朗青禾而不是他收回朗青禾。世上就会少一个玉华真君，多一个纯澈无暇、品行高洁的元婴修士朗青禾。
鬼知道会杀出个胥承彦！
【你怎么‘杀’的他，曾经怎么创造的他，现在就怎么将他‘救’回来……】
玉华真君薄唇噙着冷笑。
【你做梦！】
胥承彦受玉华真君的心魔之劫影响，彻底入魔。
二人在闭关的石室大打出手，玉华真君受朗青禾那部分记忆影响，手软下不了死手。
【呸！万万没想到……会阴沟翻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他还给我！】
胥承彦捏着玉华真君的脖子，手指缩紧，用力。
玉华真君因为窒息而青黑了脸，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命悬一线时呕出两口黑血，舌尖颤抖着吐出一个“行”。
胥承彦闻言立马松开，任由玉华真君从墙边脱力滑落。
可不待他脸上浮现狂喜，玉华真君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嘲讽地扯扯唇角。
干脆利落地引动灵力，自废丹府，自爆识海。
【咳咳……你……跟你高叔祖斗，你还嫩……】
围观这一切的顾长信目瞪口呆。
“不愧有血缘关系，一脉相承得狠辣果决。胥承彦病娇，阳华也不是啥善茬。”
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让胥承彦占到一点儿便宜。
之后就是一幕幕走马观花的记忆碎片。
短短几年，（发）完（育）全（结）入（束）魔的胥承彦杀了回来，带着一堆魔族打上凌极宗，这小子开了挂，跟元婴后期的掌门阳矅在凌极宗上空大打出手，居然还打了个五五开。
奈何姜还是老的辣，阳矅掌门威武霸气。
胥承彦落败前，用了拼命秘法，蓄力一剑，劈开整座镇魔塔，放出里面的妖魔鬼怪。
顷刻间，凌极宗成了人间烈狱，死伤惨重。
他却笑得嚣张愉悦：【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我在凌极宗学艺多年的精髓——阳矅师伯，你看师侄做得可好？】
最后他被气势汹汹赶回来的阳景真君清理门户，一剑斩下头颅。
本以为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道胥承彦陷入黑暗后又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回到那次小秘境历练的队伍，各宗弟子和散修正在秘境入口集合，还未进入。不同的是，他以散修身份加入，而凌极宗少了朗青禾、少了他，多了几张生面孔。
“是那次的小秘境。”
顾长信精神一震。
这次，他终于在凌极宗修士队伍中看到熟悉面孔，应该就是他经历的小秘境试炼。
胥承彦找机会混入凌极宗一行人，看着相似又不同的发展，仿佛有一排排小针在他心脏上肆无忌惮地狂扎，细细密密的痛让他无法忍受。
这世界没他也没朗青禾……
为何如此？
感谢胥承彦的围观视角，顾长信又一次重温自己被“玉华真君”按在地上打的一幕，看着他重伤了自己，将他打下深涧，抢走那份机缘，拖着伤势狼狈逃离。
顾长信硬了拳头。
寻到一处安全地方，玉华真君面无表情地处理伤口，胥承彦给他递上几瓶丹药。
【多谢。】
还未来得及打坐恢复几分灵力，隐隐看到远处天空升起一道微弱剑光。
【是凌极宗弟子……】玉华真君握紧剑鞘，借力起身，【……我得去看看。】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咽两颗加速恢复灵力的丹药，御剑赶过去。
胥承彦自然跟上。
甫一落地，便听到玉华真君怒不可遏到了颤抖的声音。
【你、你你，你这畜生……对你师妹做了什么！】
顾长信心中咯噔。
他顺着胥承彦的视角看到林中一片狼藉。
他——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浑身浴血的玉华真君拔出剑，指着一个顾长信非常熟悉的人——他那位死于玉华真君剑下的挚友，而他的挚友正面色慌张拿着剑。他衣衫勉强穿在身上，但地上散落着更多零碎的女式衣裳……顾长信还看到自己送给青梅的绒花簪被踩扁，孤零零躺在草丛无人理会。
他的视线又落向不远处的山洞。
苍白的唇动了动，面如金纸。
那天，他九死一生从深涧下方的沼泽爬回来，躲避妖兽过程中找到这个僻静角落。在这个山洞发现青梅被玷污又被掐死的尸体，洞外还躺着被阳华佩剑一剑割喉的挚友尸体……
他为二人收尸，发现玉华真君从不离身的佩饰。
所以——
真相是这样吗？
他神不守舍，胥承彦记忆画面又变了。
熟悉的石室，熟悉的碎丹结婴，熟悉的被卷入其中。
心魔一声声叩问渡劫中的玉华真君。
给恩师投毒为何？
残杀恩师为何？
屠芳谷泄密妖魔为何？
尔今勾结妖魔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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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真君周身萦绕魔气，双目猩红，魔纹从脖颈往耳后根蔓延，戾气充斥着整个石室，往日宽阔柔韧的灵脉也出现魔气裂痕，竟是有堕魔之症！
心魔每增一问，他的脸色就青白一分，同时丹府内的金丹便多一道裂纹。
裂纹泛着缕缕魔气，与碎丹结婴的状态截然不同。
若扛不住心魔，待魔气裂纹爬满金丹，暗中窥伺的心魔将其蚕食殆尽，便是他身陨之时。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一步再也停不下来了。
成功海阔天空，失败身死道消。
胥承彦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右手几度抬起又几度放下。
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天人交战。
若玉华真君抗不下去，他便出手，在此人魂魄散去之前搜集起来。
呵呵，玉华这个混账，不是不让他再见到郎师兄么？
他偏不！
只要有玉华的魂魄神识，不愁造不出另一个独独属于他的朗青禾师兄。
裴叶一字不落听了胥承彦的心声，眼睛都快翻上天灵盖。
病娇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
玉华真君真辛苦。
正在内心吐槽，渡劫的玉华有了动静。
他面色憔悴地开口：【又如何？你说又如何？呵呵呵呵——老子是干了，干卿何事？】
叩问的心魔又道：【给恩师投毒……】
画面中出现玉华真君设计一位中年修士中埋伏，身中碎丹之毒。
玉华真君：【他自找的。】
心魔又道：【你残杀恩师……他待你不薄，何处对不起你？玉华啊玉华，你当真薄情寡义。】
画面紧跟着出现玉华真君持剑，一剑送入病卧在床的中年修士胸口。
彼时的中年修士须发皆白，面色憔悴，双唇乌黑，明显一副时日无多的濒死之相。
玉华真君冷冷道：【你这心魔有意思，你就该问问他何处对得起我？】
心魔道：【屠芳谷泄密妖魔……】
画面一闪，玉华真君在一处僻静无人的阴暗山洞与一伙妖魔相谈什么。
玉华真君面无表情：【非一人之过。】
心魔不断叩问，一幕幕血腥画面在玉华真君脑中重复上演。
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原先逐渐崩塌的心防不仅没有被心魔攻克，反而愈加坚固，牢不可破。
最后一问。
心魔问他：【你可有悔？】
玉华真君闭眸，冷嘲：【不悔。】
话音落下，他从闭关的石室来到一处处埋葬他半生的地方，凌极宗主峰、屠芳谷、天音谷、镇魔塔……经历当年经历过的一幕幕。每一次，他都选择了当年的选择，视其他诱惑于无物。
【冷硬心肠！】
终于，心魔喟叹。
【即便是在虚幻场景，你也不愿选择另一种可能，给他们一条生路吗？】
玉华真君道：【你是心魔，我说不悔。】
若不能坚定选择，心中生出哪怕一丝丝后悔，心魔都能抓住机会攻陷全境，金丹彻底碎裂。
虚空之中，似有人幽幽轻叹。
受损严重的丹府焕发崭新生机，濒临碎裂的金丹爆发出耀目金光，化为金色齑粉，全身僵硬停止的灵力疯狂运转起来，混合着金丹碎裂后的金色齑粉，一滴滴在丹府汇聚……
终于，汇聚成一团金色淡金色圆球。
一点点出现头、身子、手、脚，眉目逐渐有了玉华的模样。
最终，丹府内多了一个小小的安静打坐的“玉华”小人。
关键时刻，终于成功。
玉华真君猛地睁开眼睛，待他吐出一口黑色淤血，面颊才逐渐从青白转微红。
胥承彦也在他醒来前消失。
至此，凌极宗多了一名阳华真君，第三名元婴修士。
看了整个过程的裴叶只想呵呵。
甘霖娘啊！
阳华真君居然真的不当人！
顾长信：“本以为他大是大非分得清，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自己交托信任的挚友，居然会如此畜牲，是自己识人不明、所托非人。
青梅不是阳华真君玷污的，人也不是他杀的，真正的凶手反而是他极其信任的挚友、好兄弟，是自己误会了他。这件事情上，阳华真君不但不是凶手，反而是帮他报仇的“恩人”。
顾长信还未对此人生出懊悔愧疚的情绪，便看到阳华真君心魔之劫那一幕幕骚操作。
情绪戛然而止。
裴叶：“也未必吧。”
顾长信眉尖抽了抽，问：“未必？设计恩师，一剑穿胸不是他干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注重师徒传承，将弟子当成儿子养的修真界，阳华这行为传扬出去，不但身败名裂，分分钟被打入邪魔外道行列。更别说他还真跟邪魔外道勾结过，酿造了屠芳谷之战的惨祸。
可怕的是，这人居然还扛过了心魔叩问。
比狠人狠了不止一点点，简直是狼焱！
裴叶嗤笑：“说得好像你就很孝顺一样！欺师灭祖这种手艺活，你没干过？”
顾长信：“……”
好吧，他的确也干过。
裴叶双手抱臂，沉思一番，脸上露出对顾长信而言十分罕见的凝重与认真。
“心魔叩心，说白了就是抓住内心弱点进行放大再攻击，这只能表明阳华的确干过这些事情。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怕是凡人眼中餐风饮露的修士也逃不了。屠芳谷之战前，凌极宗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宗。七名元婴修士坐镇宗门，何等恣意威风？他自己还是叩仙峰之主、掌门高徒，再进一步能进到哪里去？”
取代阳矅掌门的位置吗？
但发动屠芳谷之战，葬送这么多元婴修士，凌极宗险些被外界瓜分蚕食，他图什么？
顾长信撇嘴：“这很重要？再有苦衷也不是大是大非上犯浑的理由。”
修真界修士内斗归内斗，但胳膊肘往异族拐就不行了。
“你先前还误会阳华是杀你青梅的凶手呢，结果呢？”
顾长信摇头：“这不一样。那件事情是私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但勾结、泄密妖魔却关乎种族大义，什么理由也洗不白。例如我再恨阳华，我也未想过投奔妖族啊……”
他身上还有一半妖族血脉呢，他都没想过这么干。
骨子里坚定认为自己是人。
裴叶道：“不是洗白，至少给一个完整真相吧，毕竟现在用着阳华马甲的人是我。”
五个剧组逻辑自洽，这才出场一半，鬼知道还有什么发展。
话不能说得太绝。
“啧，人生艰难。”
五个剧组玩得哪里是阳华……
分明是在玩她。
十六岁的她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顾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