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3:迷人的神树叶子(中)
“信,你也闻到那种味道了?” 他木木部落跟来的雄性兽人,裴叶就跟信熟悉。 信跟其他雄性兽人相比更加理智,聪明,再加上他还是个合格的工具人,裴叶更加使唤他。 信仔细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清新甜香。 低声道:“闻到了。” 裴叶:“很好闻?” 信点头肯定,见裴叶表情凝重还以为她闻不到或者嗅觉有问题:“你没闻到?” 应该不至于吧。 嗅觉弱的兽人不是没有,只是数量稀少,大部分兽人、特别是已经成年化形的兽人,嗅觉都相当出色。裴叶这个雌性兽人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也意味着她的综合素质都属于顶尖的。 没道理闻不到如此清楚的气味儿。 裴叶又问信:“那你闻了这个气味有什么感觉?” 信如实回答说:“感觉?也没什么,就是挺好闻的,看他们吃得这么开心感觉应该挺好吃,要是不贵的话也想试一试,挺有食欲……你是一点儿都没闻到?那还真是可惜了……” 那种清新甜香有点儿像雌性兽人的气味。 裴叶:“我闻得到,不过很讨厌。” 信:“……” 确认过眼神,眼前这只雌性是真的奇葩。其他雌性兽人的味道会让雄性兽人趋之若鹜,她的气味却让雄性兽人避之不及;明明是那么好闻的清新甜香,她却觉得厌恶排斥。 不知道是他们有问题,还是这只雌性兽人有问题。 进入白花花部落,裴叶发现将那种叶子当零嘴的兽人不在少数,不仅雄性兽人喜欢,一些雌性兽人也喜欢。兽人看到裴叶一行人会露出敌视目光,空气中弥漫着具备攻击性的气息。 但也有兽人坐在角落嚼着叶子,双目闭合,脸上露出迷醉愉悦的表情。 白花花高层的出现打断裴叶的观察。 他们的态度可比他木木部落那会儿差得多。即使裴叶带着几十个俘虏上门,他们也没有忌惮的意思,更没有收敛恶意,反而有一伙肌肉健硕、人高马大的雄性兽人将周遭隐隐包围。 “你们这个意思——不愿意赔偿我领地损失了?” 白花花部落的族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头凌乱的棕色短发,脸上满是岁月用风霜刀剑留下的深深沟壑。五官有些紧凑,眼神冰冷,乍一看就给人一种阴鸷刻薄的初印象。 听了裴叶的来意和她索要的损失赔偿,冷笑。 “损失?” 白花花部落可不是他木木部落。 一个雌性兽人还想找他们要损失赔偿? 既然自投罗网了,那就别想走了! 族长手中的兽骨拐杖狠狠一戳地面,口中重重冷哼。 气氛瞬时剑拔弩张起来。 浑浊的攻击性气息让在场的雄性兽人如芒在背,隐藏血脉深处的野性、凶性被激发出来。 裴叶淡淡道:“看样子是没得谈了。” 白花花部落的雄性兽人围拢过来,那些俘虏也挣扎着想要挣脱桎梏,准备连同部落勇士拿下裴叶一行人。裴叶不急不忙,跟信低语:“你们部落当时这么个态度,你猜我会怎么样?” 信试探:“全拖去奴隶市场?” 裴叶翻白眼:“拖去奴隶市场能卖几个钱?不用付钱的劳力,给我干活干到死,它不香吗?” 信粗略看了一眼围过来的敌人,心里很慌,但面上还是一派沉着冷静。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好说!” 裴叶选择先下手为强。 白花花部落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自家地盘翻车——他们知道派出去的雄性兽人被俘虏了,但没怀疑是裴叶抓的,还以为是他木木部落想独占好处派人保护——他们承认他木木部落的族长金狮很优秀,年轻力壮,实力强大,但部落跟部落的比斗不是一人之力能扭转的。 几个雄性兽人带着一只雌性兽人就敢深入白花花部落要损失赔偿? 哈哈,简直滑稽可笑。 只是等他们被他们眼中的“弱小的磁性兽人”一个熊掌拍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乱响,他们才知道是谁滑稽可笑。信跟其他雄性兽人一开始还好心想搭把手,但看裴叶打上头,敌我不分一通乱杀,他们就只顾着找地方躲藏了。抱着头躲避可能从天而降的雄性兽人…… 白花花部落族长看着裴叶在他们主场乱杀,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时,信注意到有雄性兽人从怀中抓出一把东西,胡乱塞进了嘴里。 前一秒还疼得站不起来的普通雄性兽人,下一秒不仅站起来,气势也节节拔高,无限逼近全盛实力的金狮。只见其眼底猩红,周身气息充斥着残血弑杀的暴戾,身上皮肤被膨胀的肌肉绷得紧紧,青筋纵横交错,身躯更是从两米暴涨到三米开外,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蓄满了力量! 这不算可怕。 可怕的是这样的兽人不止一个!
1064:迷人的神树叶子(下)
“糟糕!小心!” 躲在角落的信大喊示警。 他万万没想到白花花部落居然还有这样的底牌。 他们吃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上次部落比斗没拿出来用? 若是上次用了,即使他木木部落有金狮族长也必输无疑,大概率还会丢失一大块猎物丰饶的狩猎区。不——莫说一个他木木部落,兽人大陆边陲附近的中小型部落都能被轻松横扫。 一瞬间,信心中飘过无数个猜测。不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一只肤色白皙、宽阔但不乏纤长的手从后往前,瞬时捂住他的嘴,将他往后拖。信作为优秀的雄性兽人战士,即使人到中年也没放松警惕,第一时间做出反击却被来人提前一步察觉,挡下了这力气不小的肘击。 “唔!” 那人发出吃疼得闷哼声。 隐隐有些耳熟,但信并没手下留情。 电光石火间已经来回交手数下,直到—— “阿爹,是我!” 信听到这话连忙收回腿上的力道,饶是如此也将那人踹飞滚了两三米,若是没有收力,估计还能飞得更远。青年在地上滚了两圈稳住了身形,将信拉到了没被波及的角落藏好。 信有点儿懵逼地看着眼前的雄性兽人。 他的年纪不大,从未外表来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不似其他雄性兽人的豪迈粗犷,他生得斯文温和且没有攻击性。特别是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似山涧一汪一眼见底的水潭。 尽管好几年没见面了,但信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他的养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信一时顾不上裴叶那边的情况,抓着养子的手腕追问。 养子不是被他生父带回大部落了吗? 怎么会如此狼狈地出现在白花花部落? 信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养子脸上有不少没消下去的青紫痕迹,兽皮衣服上有干涸发黑的血迹,一副前不久遭受毒打的模样。刚才交手动作大了点,还导致他肩膀上的伤口开裂。 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情绪激动下没控制好力道,雄性兽人手腕很快就浮现了红色指印。 “说来话长,阿爹,先趁乱离开这里再说!” 信装了一肚子的疑惑,也知道现在不是父子相认的好场合。 不过—— “我还不能走。” 信松开儿子的手。 “为什么?阿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知道——” 话未说完,父子二人同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一左一右跳开。 下一秒,两具肉山似的玩意儿从天而降。 哐哐哐三下,砸得地面灰尘飞扬。 肉山叠罗汉般叠了三层,幸好他们父子躲得快,反应慢点儿可就被肉山压成肉饼了。 定睛细看,才发现这哪里是肉山? 分明是白花花部落的雄性兽人战士。 信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战圈中心,瞳孔地震。 虽然白花花作弊,靠着不为人知的手段大幅度提升战斗力,但依旧没能制裁裴叶这只奇葩雌性兽人。别说反败为胜,连一点儿优势都没挽回。他们的秘密底牌对裴叶而言,只是摔打中号沙包和摔打大号沙包的区别。兽人战士们前仆后继赶过来,也前仆后继被武力扑街。 “阿、阿爹——这是什么?” 养子是趁乱从监牢逃出来的,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想立刻逃走,谁知一个不经意的余光,居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信唇瓣翕动:“雌性兽人。” “……雌……什么人???” 他耳朵产生幻听了? —————— “信,这是谁?生面孔?”白花花部落开挂爆种没让裴叶感觉棘手,只是让她感觉这些沙包更耐打了。她踩着倒了一地的沙包走过来,视线落在信身边的年轻雄性兽人身上。 信咽了咽口水,勉强将崩碎的三观粘了回去。 “他是我儿子。” 裴叶心一动:“你儿子?” 那不就是小说原著中女主的扑克牌正宫男主? 她打量了一番,好奇问:“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原著小说中,这位被生父带回去之后并没有回到边陲之地。他出场时间比较晚,小说前期都是他木木部落后宫F5跟女主的姿势大全,中期才开始大陆中心剧情。男主出场逼格值拉满,属于一眼万年类型,他的画风跟所有兽人都不一样,给女主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再加上他的温柔和绅士,以及受养父信影响养成的三观,很快就让女主产生了心理依赖。 而现在—— 剧情还属于前期吧? 顶多小说原著前三十章的时间线。 男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狼狈不堪又被毒打的样子,一点儿没有原著的逼格。 裴叶眨了眨眼,不解。 即使有她出现造成的蝴蝶效应,应该还影响不了那么远吧。 这位正宫男主自己先坦白了。
1065:东西不能乱吃
“银椤树?” “那是什么树?” 饶是见多识广的裴叶也没有听说过。 她又仔细回忆一遍小说原著内容和设定——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毕竟这是一本九十万字都在花式飙车,十万字交代剧情和设定的姿势大全——最后也没翻找到银椤树相关的内容。 不过,这也能理解。 游戏副本是个真实小世界,而小说原著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事无巨细记录下来。 只是—— 依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还牵扯到了扑克牌后宫大房,怎么能没有猫腻? 裴叶打算追根究底,信也看向养子。 男主张口欲言,却不慎扯动伤势咳出血沫。 信见状,对养子的担心压过了内心的好奇和狐疑,转头征求裴叶的意见:“我看他受了不轻的伤,现在也不是聊天的好时候。要是不急,不如回头再问?先处理当下的麻烦?” 裴叶目光在男主跟那片银椤树树叶上扫过,迟疑了会儿才缓缓点头。 “好,回头再问。” 说是处理麻烦,其实也不麻烦。 白花花部落被裴叶一人挑了个干净,除了少数老弱没有事儿,其他不是鼻青脸肿趴地上,便是耗尽力气连站着都费劲儿。按照兽人世界的规矩,白花花部落都是裴叶的战利品。 作为战胜者,她掌控这些兽人的生杀大权。直接用一根绳子将他们脖子串联起来拉到奴隶市场都没问题。不过,她来白花花部落可不是为了当人贩子的。她是来找与她“志同道合”,一起建设和谐社会主义兽人世界“合(工)作(具)(人)者”的,自然不能不管这些兽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兽人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先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白花花部落长老,此时却如风中残烛一般颓败,仿佛被什么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没了精气神,让他脸上沟壑更重几分,硬生生苍老七八岁。其他兽人也似透支了什么,一个个情绪低落、浑身无力、情绪颓靡,更有甚者一动不动躺地上。 她眉头紧拧,想起刚才的异状。 捡起散落在地的银椤树叶子,又从某个兽人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 打开,是几颗拇指大小的棕褐色丸子,气味比银椤树叶子更加浓郁精纯。 不出意外,应该是以银椤树叶子为原料制成的。 搁在鼻尖仔细嗅一嗅——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闻过这东西。 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不过,翻找记忆又没有相关内容,仿佛这种熟悉只是她的错觉。 裴叶目光微闪,想着准备将丸子搁到嘴边,张口吃下去。 刚碰到嘴唇就被男主出声阻止。 “你别吃!” 裴叶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男主。 “为何?” 男主捂着胸口位置,踉跄着上前道:“不能吃,有害。” 裴叶挑眉:“有害?” 男主以为她心有戒备,不信自己的话,心急之下扯动伤口,咳嗽两声才压下胸口细密的疼。 他被白花花部落埋伏关押,三天两头挨一顿毒打。 若非兽人体质非凡,多半已经没命了。 “这是用银椤树树叶和树根制成的夺命丸!虽然能让兽人短时间获得强大力量,但这力量是透支得来的,透支得越多,药效过去就伤得越厉害,已经有不少兽人为此付出性命代价了。” “哦,知道了。” 说完她还是将丸子搁到嘴里嚼了嚼。 男主:“……” 咀嚼两口,裴叶张口将丸子吐了出来,面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和厌恶。 这时,信递上来一碗水。 裴叶接过含了一口水,反复漱口几次才停下。 她对男主道:“别说只是惑人心智的东西,即便是见血封口的剧毒,我吃了也没事。” 当年的妖皇可是绝对的杂食党。 她的对(食)手(谱)更是五花八门,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物都有,上古大陆又有几个种族是吃素的,大多不是有毒就是难啃,不是百毒不侵或者消化能力极好,早就吃出胃穿孔了。 信道:“那也不能乱吃。” 裴叶道:“我特殊,随便吃吃没事,其他人就别作死了。而且,我已经知道它是啥了。” 刚刚吃入口中便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受控制地舒张,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在身体深处发酵。这还只是咀嚼两口,若是将那颗丸子完全咽下肚子,怕是会愉悦到浑身颤栗。 身体和精神都在那一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裴叶清醒知道这种感觉是外物带来的,身体精神的不受控制让她极其难受且恶心。 更让她心惊的是—— 丸子入口,她还感觉隐隐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跟丸子气味带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至于丸子带来的潜力激发透支? 往汪洋大海倒一碗水,肉眼能看得出来水多了? 反正她是没有感觉。 男主诧异地看着神情正常的裴叶,他见过太多太多食用这种丸子的兽人战士,亢奋、激动、暴力、好战、凶戾、自大……身体被力量充满的一瞬,恨不得兽神老大自己老二,狂得没边。 而裴叶呢? 呼吸平稳、情绪淡定、神色漠然,根本不受影响。 信带人将白花花部落的俘虏全部绑了起来,还派人去他木木部落要帮手。 忙完这些才能稍微缓一口气,有空关心银椤树。 男主道:“银椤树是十几年前从海上流传到大陆中心的一种植物……” 他顿了顿,又说:“有人发现它能催化未成年兽人快速成长……” 信听了后半句,视线快速扫了一眼裴叶又收回来。 说起来—— 那个叫安妲香的雌性也有这个能力。 裴叶问:“然后呢?” 男主:“银椤树很好栽种,很快就在兽人部落高层流行开来。” 那些有权有钱的兽人都喜欢弄大价钱买一株,摆在家里或者送给家里宠爱的雌性、未成年儿女。一两年后,有个兽人发现银椤树的叶子可以吃,味道还不错,越吃越喜欢,催化效果比当盆栽更好。有兽人土豪就长期食用,渐渐不满足咀嚼叶子,将银椤树提炼精纯制成丸子。 当然,那时候的丸子还没这么大。 很小一颗丸子,却让那名纨绔兽人在几个大部落联合举办的狩猎比赛上大出风头。
1066:银椤树和妖皇
信听了半晌才道:“只是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吧?但你为何说它有害?” 类似透支力量的草药,兽人大陆原先就有,只是效果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他木木部落的巫医也会制作。每次部落狩猎之前,巫医都会煮一锅汤药,雄性兽人喝一碗,狩猎精神更饱满,力量更强大,还能御寒。只是药效果去会难受两天,但很快能缓过来。 那种丸子应该也差不多。 银椤树的叶子能催熟兽人进入成年,叶子与树根能制成让兽人变强的药丸子,两项用途都掐中了兽人的软肋。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不过看养子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男主指着那些服用过丸子的白花花部落成员,神色凝重道:“阿爹,银椤树的叶子不能多吃。这东西越吃越想吃,时间一长就再也离不开它。长时间食用银椤树叶子,要是一顿不吃,就有可能变成毫无理智的狂躁癫狂的野兽,见到什么攻击什么,耗尽体力甚至丢掉性命。” 信听了眼皮跳了跳。 “那个丸子?” 男主道:“丸子效果比银椤树更加明显,害处也更大。我就亲眼见过……有几个经常食用丸子的兽人战士在效果退去后,青天白日的……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不剩一滴精血。” 他认识的兽人,吃过银椤树叶子的还能咬牙忍一忍,不再沾碰此物,但吃过丸子的兽人……几乎没谁能摆脱对它的渴望。这也是他阻止裴叶的主要原因,谁知道她头这么铁,不听劝。 信瞳孔为缩,迟疑着望向裴叶。 “那她……没有咽下去……应该不至于会……” 男主也不知道,类似的例子没有。 倒是裴叶开口说话了,她淡淡地道:“不用担心,它对我没什么用。” 信不知道裴叶哪里来的自信。 但她这么说总比没有回复好得多。 裴叶又问男主:“你刚才说你是来调查的?” 男主点点头,但却不肯透露多余的内容。 别问,问就是机密。 裴叶看着一群恹恹无力的白花花部落兽人,内心没来由一阵烦躁,如果银椤树真的能成瘾,瘾头还不小,这些不知服用多久银椤树叶子的兽人真能派上用场?别到时候瘾头发作把她辛辛苦苦搭建的兽人城拆了。这些还是其次,最让她在意的是自己对银椤树的熟悉感…… 熟悉感不是来自这一世,那便是前世或者前前世。 裴叶:“除了这些副作用,银椤树还有其他害处吗?” 男主道:“有。” 裴叶问:“什么?” “银椤树生长的地方,没有其他动植物。” 对于食物大量依靠狩猎和采摘的兽人来说,这点很致命。 银椤树生命力顽强,对环境的要求极低,即便是非常恶劣的环境也能顽强生存。 它们生长速度也快,摘光一树叶子,两个月后也能重新长出来一茬。但凡是它们生长的地方,其他植物都无法生存。动物不是远离就是沉溺于银椤树的毒,久而久之也没了动物影子。 男主懊恼挠头:“……摄政王殿下说不能纵容它们到处蔓延,若是不加以控制的话……兽人想狩猎没有猎物,想耕种没有土地。最后不是被银椤树毒死就是没有食物活生生饿死。” 起初有不少兽人高层对此嗤之以鼻,但这两年的发展明显证实了摄政王殿下的深谋远虑。 裴叶挑眉:“摄政王?” 男主道:“是我们那个部落的代王。” 裴叶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从白花花部落搜出好几千斤装在木箱子的银椤树叶子,还有两箱丸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盒黑峻峻的,类似老鼠屎的玩意儿。 男主道:“这是银椤树的种子。” 白花花部落一角还栽种着几株两三米高,树冠宽阔,枝叶繁茂的树。 男主一眼就变了脸色,咬牙道:“银椤树。” 裴叶蹲下来捻了一把树下的土。 “看土壤,应该是新移栽进去没几天,”她摸了一把树身,屏息凝神,隐约的熟悉感在心头汇聚,脑海紧跟着浮现一幕模糊的场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东西能烧的都烧了吧。” 男主道:“烧了是最好的法子。” 信:“那我去拿火种。” “不用,我来。” 没来由的,直觉告诉她普通的火很难真正斩草除根。 右手五指张开,一簇簇泛着幽幽紫色的火苗在五根手指指尖跳跃。屈指一弹,豆大火苗飞向几株银椤树,刚接触树身的瞬间变疯狂扩张蔓延至整个树身,一息功夫便将其吞噬干净,原处仅剩下一堆薄薄的灰色残渣。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信和男主感觉三观再度遭受重创。 “这、这是神迹?” 裴叶将那一盒老鼠屎一样的种子丢进火堆。 “不是,就是普通的火种,不过取火方式稍微特殊了点。” 信:“……”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位对白花花部落真的仁慈。 裴叶将搜罗出来的银椤树叶子、丸子、树种烧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株半人高的树苗。 男主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不烧?” “现在不烧。” 她得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对银椤树如此熟悉。 谈苏或许能帮她解惑。 尽管…… 她内心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因为白花花部落从上到下都用了银椤树叶子,裴叶将他们带回去有隐患,干脆全部丢给他木木部落的人。三五天之后,这些俘虏要是没有瘾头发作,她再过来领人。 “信,你帮我查查,除了白花花部落还有哪些部落藏了银椤树。” 信皱眉但没拒绝。 养子趁裴叶不在,问阿爹:“那位是部落的新首领?” 不然使唤自家养父怎么那么顺手? 信:“……”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叶不是部落首领,但有能力随时成为他们的首领。 信没有拒绝差遣的权利。 “七殿下,你认识这东西吗?” 裴叶找到谈苏的时候,后者刚将晒了一天的肉干收下来。 一扭头就看到裴叶脚边的银椤树,动作一顿。 “认识。” 或许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裴叶看到谈苏脸上浮现一层薄薄愠怒。 裴叶又问:“我……或者说妖皇,也认识?” 谈苏的声音变得很低。 若非裴叶耳力极佳,他那一声回答便被夜风吹散了。 “嗯。” 裴叶欲张口细问,谈苏抱着篮筐进屋。 “外头风大,进屋再说吧。” 有些事情,谈苏就没想过隐瞒裴叶,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既然裴叶主动询问了,他也就说了。 “你还记得……一个叫‘银椤’的人族吗?” 裴叶:“哈???”
1067:路边的男人不能乱捡
“银椤?” 裴叶低声喃喃,努力翻找妖皇记忆,三秒后摇头。 “……我不知道这人,只是接触银椤树的时候,无端觉得熟悉……银椤,我应该认识?” 谈苏道:“你当然认识他。” 裴叶仔细注意谈苏的表情变化。 “你不喜欢他?” 谈苏露出罕见的冷意,烟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森冷而纯粹的杀意,他坦白道:“我当然不喜欢他。甚至——现在想起来这个人,我还后悔当初没将他大卸八块!” 裴叶双手抱臂。 “看来这个银椤不是什么好人。” 谈苏见裴叶表情平淡,提及“银椤”跟说路人甲乙丙一样,心头盘桓的阴郁散了几分。 “银椤,多半是个假身份。据说是‘执夷’巡逻视察路上顺手救下来的人族孤儿。依附的小宗门遭到屠戮,无依无靠,‘执夷’看他可怜收留了他,之后颇得‘执夷’喜欢……” 裴叶给谈苏倒了一杯茶。 特地用灵力冰镇,喝了能消火。 “然后呢?” “……他修炼天赋高,生性聪慧且善谋略,很快就成了‘执夷’的左膀右臂。”谈苏捏着茶杯,稍一用力便将其捏为齑粉,“彼时,妖族和魔族结盟,和平了许多年。‘执夷’看重银椤,大有提拔培养他的意思,两族不少沟通都是由他负责的……偏偏就出了问题。” “七殿下的意思是——这个银椤从中作梗了?” “原先只是怀疑有人作祟,但没怀疑到他身上。” 其一,他只是个人族。 人族在上古大陆是公认的食物链底端。哪怕人族是上古大陆族群数量最多、繁衍速度最快的种族,受天地灵气滋养,普遍能活个两三百年,可这点寿命对其他上古各族而言却是弹指一瞬。 在一些寿数动辄万年的远古种族来看,人族几乎与蜉蝣蝼蚁划等号。 若非人族之中有不少天纵之资的人修开宗立派,护卫人族生存领地,处境只会更艰难。 涉及种族气运之争,那时的人族连观众席都沾不上边,更别说下场一争高低。 其二,妖皇是公认喜欢往窝里捡东西的。类似银椤的存在,千万年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要是漂亮的、可爱的,妖皇都喜欢捡。银椤不过是稍微特殊了点,但还不至于被格外重视。 “那为何现在怀疑他?” 因为没恢复全部的妖皇记忆,不管谈苏说什么,裴叶都觉得在听第三者的故事。 一个曲折的故事,自然要问清线索才能理清脉络。 “因为银椤树。” 谈苏从未关注过他,直到兽人大陆出现银椤树。 越想越觉得那个被他忽略的人族有问题,跟小黑和小二黑仔细核实,疑点激增。 “啊?” “有一年,‘执夷’受了重伤,他为表忠心,去极险之地,历经九死一生寻来‘神树’。那株‘神树’就是银椤树,此后,时常出现在‘执夷’膳食之中。” 裴叶嘴角抽了抽。 “你没察觉问题?” “银椤树对妖族血统外的种族并无害处。” 谈苏不关注银椤这个人族,但不意味着不提防任何会伤害妖皇的危机。 可在此之前,上古大陆没有所谓“银椤树”,更不知其效果。 裴叶:“这么说,‘妖皇’是对银椤树上瘾了?继而性情大变或者出现其他后遗症,间接导致妖魔两盟崩裂,最后陨落?” “什么上瘾?” “从兽人服用银椤树树叶症状来看,这玩意儿类似D品吧?” 谈苏摇头,否认裴叶的猜测:“你说的D品是让人形成瘾癖的药品。若只是这种效果,别说是妖皇,即便是普通的小妖也很难中招。银椤寻来的银椤树,至少存在了三五万年,真正用途是让服用者受制于施加者以及扩大内心负面情绪、欲【望】,继而走向极端。” 兽人大陆的银椤树跟它没得比。 裴叶皱眉:“既然‘我’救了银椤,银椤为何这么害‘我’?” 还真就应了那句—— 路边的野男人不能乱捡。 轻则魂飞魄散,重则灭门屠族。 谈苏道:“或许出自银椤本意,或许受谁胁迫。谁让人族聪慧却弱小,利用起来顺手?上古大陆,万族相争。为一族气运更是手段百出,安插卧底只是基础操作,也是见怪不怪了。” 整体以武斗为主,但也有别出心裁搞文斗的。 妖族作为当世风头最盛的,被算计也不稀奇。 他也曾几次三番提醒妖皇注意暗地里的算计,特别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族。 她心情好会应两句,心情不好就左耳进右耳出。 唯独提及银椤,她漫不经心又自信笃定地说过—— 【哈哈哈,七殿下不用多心,他不构成威胁。】 ———————— 裴叶叹气着拍拍谈苏的肩膀。 “事情都过去了,若是被算计——只能当是技不如人。” 毕竟阴谋诡计也是实力的一种。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前前世的成败,裴叶内心还真没啥波澜。 她笑笑道:“所幸还有今生,我折腾好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就行。” 若是敌人还活着,还能找个机会去算账。 若是不在了,那只能一笔勾销,总不能去刨人祖坟。 鬼知道敌人坟头埋哪儿。 “若能如此,倒也可以,但是——阿叶,恐怕不行。” 谈苏也想放下一切,守着裴叶重新开始。 奈何,不行。 “为什么?” 谈苏道:“其一,我怀疑银椤还活着。” 裴叶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还活着???不是说是人族吗?这老乌龟命够长啊。” “其二,我偶然发现‘执夷’接触银椤树的时间远比我想象得要早,早到我遇见‘执夷’之前。因为‘执夷’第一次玄素期……咳咳,我发现她血肉之中蕴含一股特殊草木香。” 不过二人厮混久了,那股气味都被他自身的竹香完全取代。 “但从你我相遇到那次玄素期,我一直不曾离开,这期间不可能让银椤树钻空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二人初见之前。 那时的妖皇顶天了百岁。 裴叶托腮,啧啧两声。 “哦,第一次玄素期啊,这个记忆我有……七殿下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谈苏:“……” 现在谈正经的,别飙车。 裴叶严肃起来:“但我没有妖皇遇见七殿下之前的记忆。” 谈苏:“那时候的‘执夷’也不记得。她说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已经在流浪了。” 连妖皇自己都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她便猜测自己是在流浪捡破烂。 而正常情况,妖族是一出生或者还未出生就有记忆的。 裴叶大胆猜测。 “你说,银椤只是个马甲,那会不会——” 话未尽,裴叶脑海深处传来阵阵尖锐刺痛,闪过一幕幕陌生画面。 【青色剑芒闪过,气息虚弱的黑白妖兽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身躯倒下,鲜血喷涌。白靴踩过血水一步步靠近。那人站定,用剑锋轻松拨开妖兽残臂,露出底下被护着的“自己”。】 他道:【哦,还有活口?】 画面一闪。 “她”虚弱地躺着,被关在一只跳跃着青紫两色雷电的铁笼子里。 透过缝隙,看到不远处悬浮着一只冒着火光的鎏金兽首炼丹炉。 溢出的丹药气息萦绕鼻尖。 气味与银椤树相仿,苦中带涩,涩后微甜。 被强行喂下不知名的丹药,被丢进炼丹炉遭受炙烤。 日日如此。 【这样都没死?】 声音透着些许诧异和愉悦。 【妖类命贱且硬,诚不欺人。】 画面零碎复杂,那人时而癫狂、时而暴戾、时而温柔、时而沉默……曾手持那柄泛着青色灵光的长剑,一剑一剑刺穿“她”四肢,也曾冷脸,不惜损伤根基,耗尽灵力将“她”从死亡线上拖回。 【妖族都该死绝。】 …… 裴叶被谈苏大力摇醒。 她摆摆手,忍着头疼脑涨。 “停停停——七殿下,别摇了,再摇命都没了。” 摇晃停下来,她定睛一看乐了。 谈苏不知何时眼尾泛红,眼眶滚泪,配上那副贤妻良母的装扮,当真是—— 我见犹怜。 “七殿下,我有点痛,你让我亲亲。” 谈苏:“……”
1068:朋友圈海王
“哪里痛?” 谈苏几次深呼吸将眼眶的酸意压了回去,声音却比之前温柔数倍,又软又甜,含糖量能齁死个人那种。裴叶含笑着说哪里都痛,他便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侧首贴了上来。 裴叶:“……” 虽然前前世是个驾龄以万为单位的老司机,但今生还是空有理论知识的退休老人。 冷不丁上手实操,多少有些不适应。 庆幸的是,七殿下也手生多年,段位差距不太明显。 “阿叶,哪里还痛?” 谈苏微红着脸分开唇,双颊染上些许薄红。 往日冷清的烟灰色眸子盈满水光,平添三分风情。 裴叶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两指并拢成剑指将他抵开。 问他:“七殿下是装嫩上瘾了?我现在好得很。” 不得不说,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曾经化身一回女相都要妖皇软硬兼施、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外加威胁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可以毫无节操地扮嫩装萌卖可怜佯装纯情,戏还挺多。 谈苏笑道:“这不是话本说的情趣?阿叶也喜欢这一套,不是吗?” 虽然暗地里的小心思被戳穿,但裴叶的老脸也练到了铜墙铁壁的境界。 理直气壮道:“偶尔为之,善也。然,过犹不及。” 谈苏:“……” 他伸手将裴叶从地上拉起来。 裴叶起来拍了拍并不明显的灰尘,诧异问谈苏。 “七殿下,我怎么摔地上了?” 谈苏:“你方才着了魔似的,突然一脸痛苦地抱头倒地。若非你身上还戴着老五给的聚魂神木,多少帮你稳住魂魄。轻则魂魄受损,重则神识遭挫。我帮你仔细检查,并无外物攻击。” 换而言之,裴叶的突发事件源于她自身。 谈苏掏出一方帕子帮她将额间冒出的汗珠子擦拭干净。 “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些陌生的记忆。猜得不错,那些应该是妖皇缺失的幼年记忆碎片。” 谈苏眼底泛起心疼之色。 “阿叶,很痛苦吧?” 能让裴叶这样性情冷淡理智的人都喜怒形于色的,怕不是什么好遭遇。 “还好,都已经过去了。你猜测没错,妖皇接触银椤树的时间的确在遇到你之前。” 口述无法准确将自己所闻所见完全表达。 裴叶就直接开精神领域,将那部分记忆投映出来。 第一次看没什么感觉,第二次看还是心情平静,只是身边多了个第一遍看都要暴跳如雷的谈苏。她不得不手脚并用将谈苏四肢禁锢住,谈苏气得眼眶布满红丝,又气又怒又委屈。 却不敢真正用力挣扎,唯恐伤到裴叶。 “阿叶,别拦着我!” “冷静点,这只是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你再生气,你能找谁算账?把天捅破吗?” 谈苏目眦欲裂。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对年幼的‘执夷’下此狠手!!!” 虽然记忆片段不长,但有几幕画面完整暴露那名修士的全貌。 那张脸,约莫二十七八,跟记忆中二十出头的银椤差距不大。 相貌可能是巧合相似,但那股一模一样的魂魄气息却是无法伪造的。 “他没听到‘执夷’喊痛吗?” “卑鄙无耻下流烂了心肝脾胃肾的畜牲!” 除了被囚禁那些年爆粗口问候天道全家外,一向儒雅文明的谈苏头一次想不管不顾撕开封禁纹路,将不知躲在哪里的银椤大卸八块,再将其骨灰分批撒到万千世界最臭的茅坑! 裴叶拍拍谈苏的头。 “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将你丢出去吹吹夜风,给你脑子降一降温。” 谈苏:“……” 稍稍冷静,他才发现自己肌肤底下浮现出黑色的封禁纹路,整个人看着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徒。几个深呼吸才将封禁纹路压回去,所幸裴叶没有细问,他心虚之余暗暗松口气。 裴叶分析道:“对妖族有深仇大恨,寿数比妖皇还长,实力境界不低,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多半是成名已久的修士。就是不知道是人族还是其他种族,也有可能是混血。” 托着腮,将那几幕画面来来回回,一帧一帧分析,还真让她发现一些线索。 她将那些地方用红线画了出来。 “七殿下,你看这几处,这些纹路不像是传统纹饰,有没有可能是哪宗哪派的特殊纹饰?” 裴叶又将修士腰间佩戴的长剑扣了出来。 剑柄倒是平平无奇,但剑柄处錾刻着几处元素相同的纹饰。 裴叶又将精神领域投影出来的记忆回放至第一幕,也就是修士手持冒着青色灵光长剑,将妖兽残臂拨开的画面,这一帧能看到剑身泛着缕缕暗纹。剑身靠近剑柄处还有文字…… 只是画面太模糊,字看不清楚。 裴叶叼着笔分析上头,后知后觉发现谈苏没动静,于是回头去看他,却见谈苏表情复杂且隐忍,仿佛这张面皮下隐含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内心压抑着疾风骤雨般的磅礴情绪。 她伸手在谈苏眼前划了划。 “怎么了,七殿下?” “这个纹饰……我见过……” “见过?哪里见过?银椤身上吗?” 谈苏摇头:“不是,被‘执夷’捡回来的银椤是个孤儿,身上没有一点儿宗门势力所属的标记或者痕迹。即便后来有,也是‘执夷’的妖纹。这个纹饰——是九归一宗的宗门纹饰。” “九归一宗?” “我历劫转世成人族那一世,那个小国附近的修仙宗门,也是——你前世拜师的宗门。” 裴叶:“……” 她只有前前世妖皇那一世部分记忆,前世的记忆还未解锁。 对前世唯一的认知,也源自“筱苍”那个副本。她转世成了人族,当了几年乞丐偶遇小国太子谈苏,被谈苏送到附近修仙宗门修仙。貌似地位还挺高,宗门弟子唤她“小师叔祖”。 倘若九归一宗的纹饰跟银椤的纹饰不是巧合,那么—— 裴叶不禁吐露心声。 “……他是有病吗?” 谈苏握着裴叶的手微微发颤。 “阿叶,你再仔细想想,你这一世身边有没有值得怀疑的家伙……” 裴叶双手环臂,陷入沉思。 “这个嘛——太难了吧。” 谈苏问:“想不到?还是没有?” 裴叶:“不是,我交朋友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谁开始。” 她可不是某些有社交恐惧症的寡王。举个例子,她好友列表要有一百人,她发个动态,至少有九十人点赞评论。活了三百多年,走到哪里交友到哪里,或是酒肉朋友,或是知心好友,或是生死之交……哪怕只是萍水相逢那种,也有大几千,找个身份不明的人还真有难度。 谈苏:“……” 裴叶揉着眉心:“要不我们分工合作?你去找上古时代符合条件的家伙,我去找找我朋友圈可疑的小贼?只是,我估摸着可能性不大。若是那人真出现过,我还能活到现在?”
1069:摄政王
范围太大,目标太小,找起来自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裴叶现在并不在联邦,仅凭过往交集的记忆找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无疑是天方夜谭。她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还行,朋友也是筛选过的,能跟她有萍水相逢及以上交情的,能力暂且不说,人品性格方面不会有大的瑕疵。让她从他们中间挑出一个重大怀疑对象…… Emmm—— 多少有点儿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裴叶愁得想要挠头发。 因为没有进展,她秉着些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暂时将此事搁置一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敌人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橙姐,橙姐,我回来了——橙姐在吗?” 门还没推开已经听到安妲香叫魂一般的声音。 “我在。” 裴叶回应。 “橙姐来帮个忙,这玩意儿忒重。” 只听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响声,安妲香一手推门作势进来,另一只手费劲儿拖拉着什么东西。裴叶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揣进脑海深处,恢复往日勤恳憨厚的打工人微笑。 她出门接过安妲香拖拽的玩意儿。 顺嘴问了句:“家里不缺柴火,还有好几墙的柴没烧,你拖这些干嘛?” 这么点量,拿来当柴火也烧不了两锅热水。 安妲香坐在门口喘得跟牛似的。 她胡乱用手背擦拭额头和面部的汗水。 “我想要造纸!” 不过她不知道造纸要哪种树,于是试着将不同树的树枝都拉了一些过来,为了凑这些玩意儿她费了老大劲儿。要是造不出纸也没事,她就折腾竹简,竹简肯定比纸张容易。 裴叶:“造纸?” 安妲香毫无形象地挪了挪屁股,坐到裴叶身边。 “能承载文字的东西,有点像兽皮,还能在上面画画呢。” 裴叶哦了一声,没有细问。 她想起来另一桩事情:“那你不做蜡烛了?” 安妲香脸色微变:“这个嘛……出师未捷身先死……动物油烧起来差点儿将我臭死,蜂巢做的蜡烛失败了……而且你那个老相好不是修仙党么,他搓出来的球照明比LED大吊灯还亮……” 这种情况下“发明”蜡烛,一点儿没有动力。 她还是乖乖造纸或者折腾墨水。 裴叶摸摸她的头:“那你加油。” 咸鱼也是有梦想的,更何况这条咸鱼还是原著小说的女主。 晚膳还是谈苏亲手掌勺,安妲香连打个下手的资格都没有。 “淦,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 凭什么剥夺她创造价值的平台? 厨房是她的领地! 灶台是她的战场! “君子远庖厨?”谈苏面无表情地结下围裙,洗净双手,仔细擦拭干净,不知道响起了什么东西,嗤笑了声。“那还有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呢。我不喜欢这句话。” 许多事例证明以理服人的基础是以武服人。 没有武力基础,谁听你逼逼赖赖。 安妲香懵逼了下,半晌才迷茫地啊了一声—— 他们不在一个对话频道? 谈苏:“……总而言之,阿叶只吃我做的菜。” 安妲香:“……”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裴叶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草席上,没多会儿便进入了浅眠。 听到她均匀轻缓的呼吸声,谈苏也一手掐诀,打坐入定。 与此同时,【恋与养崽】APP。 系统跳出一行记录。 【阿崽打工回来了。】 Q版人形阿崽从地下健身房抓到小黑和小二黑两个人工智能。 【阿崽】(神情严肃):你们认得这些纹饰吗? 虽然不知道阿崽又发啥神经,但在好奇心趋势下还是看了一眼,然后彼此对视。 【小二黑】:有点印象…… 【阿崽】(追问):有没有人族修士以这个纹饰开宗立派? 【小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崽】(威逼利诱):你们有印象…… 【小二黑】(看着阿崽,表情怀疑):这个你倒是问对人了,我可是魔族有史以来最渊博的,真正学富五车,精通魔族古籍,还能倒背如流……但你得回答,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纹饰可不简单。 跟魔族有渊源,之后还成了魔族三十六魔印之一,但知道这层关系的人极少极少。 连它们也是本尊烛照无聊看书,偶然间知道的。 “说,还是不说?” 阿崽并没有配合,而是选择以武服人。 小黑和小二黑:“……TM做个人不行吗?” 【阿崽】(严厉):说! 小黑和小二黑选择屈服淫威。 第二日,裴叶起床就没看到谈苏。 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客厅没有。 唯独石锅暖着一大碗蛋羹,上面还撒了一把葱花,几只剥了壳的嫩虾。 她端出来偷偷尝了一口。 香滑细嫩,舌头一碰就能在口中融化,滑入喉咙。 与此同时,他木木部落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摄政王殿下?” 早起晨练一身热汗的青年看到熟悉的身影,顿时单膝跪地。
1070:马甲修好了
“因为一些意外。” 摄政王殿下淡淡回答,神情冷淡,没有细说的意思。 “起来,不必多礼。” 金狮跟信面面相觑,后者暗暗扯了扯自家养子—— 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摄政王了? 青年依言起身,注意到摄政王殿下这会儿的形象有些奇怪。 白衣红裳,满身铃铛银饰,等人高的红纱盖头被他卷了卷裹脖子上,红纱两端勉强没有拖地,裙下双足站在冰冷枯草地上,面部涂着祭司跳祭神舞所需的彩色纹路,脸色有些差。 这—— 这不是祭祀中祭神舞的装束? 虽说祭神舞的舞者起舞之时不能被神以外的存在看到,但祭神舞开始前有驾驭披毛猛象,率领部落高层祈祷的环节。这个环节是每个兽人部落子民都能看到的,青年自然也见过。 他认得出来。 正因为认得出来才更加诧异和疑惑。 算算时间,祭神舞应该几天前就结束了的。 为什么摄政王殿下会从千万里外的大陆中心出现在大陆边陲? 摄政王生了一双烟灰色的眸子,凤眼,眼尾上挑,下眼睑与眼尾涂着一抹如血殷红,面白唇红,精致华贵与兽人一贯的粗犷格格不入。他一眼看穿青年的心声,冷淡道:“有叛逆破坏祭神舞仪式,神给予惩罚并降下一道神谕,送我来这里寻找神降下的化身,侍奉左右。” 青年一听,不再怀疑。 他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 “叛逆?” 他就奉命出来查个银椤树,一扭头,老家给人端了? 难怪摄政王殿下的脸色这么差劲,搁做他,估计要气死的。 摄政王道:“毕竟拦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唉,只是没想到会在祭神舞的时候动手。” 青年一脸凝重。 他们所在的部落是兽人大陆中心最强势的部落之一——金灿灿。 跟边陲几百几十小规模部落不同的是,大部落的传承是世袭的。上一任族长(兽王)传递给下一任子嗣,除非没有子嗣才会在祭司主持下,挑选部落最强大的年轻兽人成为兽王。 兽王跟祭司的权利五五开。 金灿灿上一任兽王是个极其重欲贪婪的家伙。 因为过于依赖银椤树而盛年夭亡,留下来年幼的继任者。 彼时内忧外患,眼前的祭司便代掌兽王和祭司的权利,辅佐幼主迅速稳定局势,避免金灿灿部落被其他部落吞并的风险。部落上下对他都非常叹服,但也有一部分权贵看他不爽。 不仅不爽,还想弄死他。 因为这些权贵靠着银椤树积累了丰厚家底,而摄政王是坚决要搞死折腾银椤树的。 不允许这玩意儿出现在金灿灿部落领地,还铲除、烧毁金灿灿狩猎区所有的银椤树。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批家伙收买了不少兽人勇士,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思及此,青年便懊悔不已。 他怎么能离开部落呢? 一想到摄政王殿下一人留在金灿灿部落,独自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他就懊悔自责。若非神迹降临,他处理完事情再回去,兴许连帮殿下收尸都来不及,而金灿灿部落说不定也被那些贪婪的家伙折腾没了。幸好幸好,一切还能挽回。 “那——殿下,神的化身找到了?” 摄政王道:“已经找到了。” “那我们这就回去?” 摄政王道:“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青年神情恭敬,作势聆听。 金狮和信二人不敢吱声,只是时不时暗暗打量这位摄政王。 这位摄政王殿下跟那个奇怪雌性身边的雄性……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但至少也是个神似。 神的化身…… 他们心中咯噔一下。 裴叶那个战斗力的确跟传闻中的兽神一样强大。 不过,兽神怎么会是雌性呢? ———————— 私底下,信询问养子:“阿义,你确定他是……” “阿爹,即便是您也不能怀疑他。”青年容色一肃,一副不容质疑的神情,眼底泛着克制的狂热光芒,口吻无比向往且虔诚:“他就是摄政王殿下,古往今来最能通神的大祭司!” 信:“……” 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自家养子这样好骗,真让老父亲担心。 “你不觉得奇怪吗?” 冷不丁跑来一个人说自己是大部落摄政王…… 摄政王能来鸟不拉屎的边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义挥挥手,“这世上无人能模仿出摄政王殿下的风姿。” 信:“……” 越发觉得养子被骗了。 “阿爹,你应该没注意殿下的脚一直没有落地吧?我也不傻,不会遇到一个长得差不多的人就认错。这种悬空的本事我只在殿下身上看到过。这是神赋予他的能力,他是神的使者!” 信被提醒,下意识注意那位摄政王的脚。 红裳覆盖脚面,他看不到更多,但摄政王的确没留下哪怕一个脚印。再者,这破天气,实力强大如金狮,不穿御寒的兽皮兽毛也会瑟瑟发抖,那位居然一点儿不冷,的确是不简单。 如果这位摄政王是真的,那么—— 神的化身是谁? 难道真是那个雌性? 信和金狮对这个结论都开始纠结。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 裴叶爬到高处掏蜂窝,大老远看到一抹红和一对兽人往她的地盘靠近。 “七殿下,你这是什么阵仗?” 虽然这位摄政王跟谈苏的马甲不是一张脸,但标志性的眼睛、发色和迥异于其他兽人的气质,裴叶一眼就能认出他的马甲。 摄政王,也就是谈苏,将裴叶拉到角落低语。 “这是我在这个小世界的身份。” 裴叶翻白眼:“不是已经被五殿下弄死了?” 谈苏道:“修个马甲而已。” 之前没有补上马甲,纯粹是因为这里是青衣女子的主场,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立场之前不能随便来。现在那厮都已经走了,自然是他的天下。 唯一麻烦的是摄政王的马甲失踪了好一阵子,早被叛逆夺了权。 他只能将修好的马甲投到这里。 裴叶听了他的解释,半晌无语。 “这样也行?” “行。”
1071:还是种田吧(上)
“打回去?打什么打?” 裴叶笑着轻点他的眉心,白皙肌肤没一会儿就浮现一道微红的指印,看得她啧啧称奇。 又不是大姑娘小娘子,肌肤生得这么嫩…… 越看越让人想欺负他。 “因为银椤树蔓延速度太快,若是不尽快用武力将其镇压焚毁,待银椤树彻底长满兽人大陆那一天,这个世界真正没救了。”他将过长的红纱抓住,卷起过长的红裳下摆坐下。 “你在这个世界的马甲不是什么大部落的摄政王?啧,挺有档次。” 每个小世界副本的马甲听着都挺牛批哄哄的。 谈苏苦笑:“阿叶,你这是光看我表面风光,没看到我背地里累成老黄牛。” 名头再牛批哄哄不也是个无情的赚功德打工人? 每天睁开眼要办公,闭上眼也要办公。 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007,相较之下996果然是资本家的福报。 裴叶唇角噙着笑:“也是,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梨坏的地(没有干完的活儿)。” 谈苏:“……” 裴叶正色道:“七殿下是准备集结兽人武力,统一整个兽人大陆?” 谈苏脸色恢复正常。 “未尝不可,这或许是最有用的法子。” 虽说统一大陆也会有兽人暗搓搓拖后腿,但规模总能小一些,毕竟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黑色生意。若不统一兽人大陆,总会有兽人势力为了银椤树背后的庞大利益搞暗度陈仓那一套。 裴叶点评:“舍远求近,化简为繁。” “阿叶有什么好办法?” “只是为了解决银椤树,完全没必要耗费那么大精力武【统】兽人大陆。我们从银椤树本身下手就行,或者——让银椤树无法对兽人族产生影响,不也变相‘灭’了银椤树?” 谈苏仔细斟酌裴叶的建议:“太难。” 裴叶笑道:“你可是七殿下啊,这事情还能难倒你?” 看着裴叶眼底纯粹的信任,谈苏脑中不合时宜地飘过小黑和小二黑两个透露的消息。瞬时,一股股愁绪棉花似般堵在胸口,又像是置身夏日雷雨欲来前的空气,连呼吸都艰难了三分。 “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阿叶,即便是我也一样——不,与其说那是天命,倒不如说是每个人的选择——我左右得了自己,但左右不了旁人的选择。”裴叶总觉得谈苏话里有话,但不待她细想,谈苏道,“我查了银椤树起源,你听一听,你就知道为什么行不通了。” 裴叶不由得支长了耳朵。 “银椤树的起源?你说,我听着。” 她一副准备吃瓜的表情,没注意谈苏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和痛色。 “故事发生在我诞生前的年岁,彼时人族修士不多,人族处境也比妖皇那个时代更为艰难。不过,总有那么几个旷世奇才,即便没有系统功法、没有名师指点、没有福地洞天……依旧能攀登至巅峰。他们集结力量为人族织了庇护人族的结界……” 人族的生存领地很小,几个修士各据一方,镇守边陲。其中有名女修深谋远虑,担心他们寿命耗尽或者因故陨落,无后人接棒,提议开宗立派,不再拘泥于人族常见的家族式小作坊。 “虽说家族模式资源集中,利用率更高,更容易出修炼人才,但规模太小,跟大环境相比也是杯水车薪。一家子凑一块儿更容易窝里斗……宗派模式好点。”裴叶提出自己的意见。妖皇整天想着捡破烂,文盲一个,记忆里边儿很少有上古历史相关,听谈苏讲故事还挺有意思。 谈苏道:“宗派或者家族,各有优劣,还是要看当时的大环境。不过那名女修的提议搁在当时的时代的确很有前瞻性。碍于外界压力,响应的人族修士不少,陆续建立了几个大派。” 它们建立初衷就是为了镇守边陲,支撑守卫人族的结界。 如此也风平浪静过了几百年。 “只风平浪静了几百年?” 谈苏道:“几百年对于人族寿命而言已经不短了。若非人族内斗,还能再长一些。” “就这还内斗?” 上古大陆,万族相争。 不紧着保命还内斗? “哪怕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会为了爹娘那点儿破烂家当争个头破血流呢。” 裴叶:“……” 这个比喻还挺形象。 危难能让人族团结——例如那几个人族修士,甘于苦修,镇守边陲,不计回报不计后果也要护卫人族安全,还真让他们做到了——但安逸也能让他们逐渐沉溺内斗,遗忘初心。 谈苏淡淡点评。 “人族看似孱弱也有坚韧一面。打败他们的,从来不是外力而是内在。” 那几个修士,有几个就是家族出来的,私心作祟下,逐渐想将宗派吸纳为家族私产势力,这一念头受到了其他几个散人修士的坚决反对,其中以那名女修反对最为激烈。 有摩擦就有矛盾,有矛盾就有不和,有不和就会有斗争。 裴叶听到这里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名女修下场不好吧?” 谈苏叹道:“不好……内忧外患……她与她的兄长……因为延误情报和多方算计,没能挡住来自妖族突然发起的兽潮……导致护卫人族领地的结界缺了一角……” “死了?” “死守而亡……” “但……这跟银椤树又有什么关系?” 裴叶没弄懂其中的因果关系。 “彼时跟人族死磕的是妖族,妖族首领跟女修交手许多次,没占到便宜,反而被女修屠了万千子民,双方结仇极深。因此,妖族极其厌恶那几个拦路的修士,还有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族修士。破掉女修镇守的结界阵眼,妖族首领下令将剩余活口都抓起来,废掉灵脉修为,用他们血肉给树妖当肥料。因为女修死得早,妖族首领仇恨无处发泄便将目标对准她哥哥……” 裴叶心下一悸:“做了什么?” “凌迟剐肉之刑,为防止他自杀或者中途死掉,给他种了一颗妖魔两族混血的妖树魔种,让他维持神识清醒。之后生撕他持剑的右手、左手、右腿、左腿,割耳、切鼻……当着他的面杀掉门下弟子……” 裴叶光是听都觉得残忍,怒道:“何至于此?杀人不过头点地!” “因为积怨太深,双方手上都沾了对方无数的血。” 谈苏的口吻比冰还冷。 “……所以,银椤树……是那个女修的哥哥?” “那颗种子以他肉身为养料,他甘愿奉上神魂孵育出来的,诅咒妖族——只要是银椤树落叶生根的地方,必将没有妖族立锥之地。所以——从银椤树下手是行不通的。除非,化解他的怨气和仇恨……但是,阿叶,没人能做到,不要异想天开以为能化解它,好吗?” 木屋内视线有些暗。 裴叶却看到谈苏眼眶微微发红。 不知为何,她脑海深处嗡嗡乱响,刺痛一闪而逝。
1072:还是种田吧(中)
“你……这是要哭了?” 裴叶鬼使神差地用指腹拂过谈苏的眼尾,清楚感觉到了润意。 谈苏反应慢了一拍,偏头避开却被裴叶用另一只手端正,迫使对上她的视线。 一股热意从脖颈涌上耳垂,直冲大脑。 无不窘迫地道:“阿、阿阿叶,你给我留点面子……” 裴叶噗嗤一声笑出来,“勉为其难”松开手。 “行。七殿下,我还有一个疑惑——上一个试图化解仇恨的人,是妖皇吗?” 谈苏脸上的红晕刷得一下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 “不是!” “不是?可七殿下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在我跟前撒谎。”裴叶笑道。以谈苏的人生经历,极少有场合需要他来撒谎圆场,因为实力地位都注定他不需要用谎言粉饰什么,唯独妖皇是个例外。 在例外面前,他的谎言总被抓包。 谈苏抿唇不语,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攥起,借此克制内心翻滚的情绪。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到的。”裴叶这话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 既然是她的前前世,缺失的记忆迟早会找回来。 谈苏稳下心神。 “阿叶,你已经转世了。”声音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哀求。 “嗯,我知道。” 谈苏呼吸急促了些许,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出下面一句:“转世就意味着你曾是妖皇,但你现在不是她,不需要继续抗这个身份的责任和义务。若是感念旧情照拂也可,但是——” 他顿了顿,深呼吸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裴叶惊诧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谈苏,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记忆中已经相识数万年的人。 “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相较于妖皇以万为单位的记忆,裴叶这一世仅有三百余年,显得那么短暂、微不足道。但生命的重量从来不是年岁就能衡量的,裴叶理智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轻抚谈苏的发顶,似安抚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她笑道:“不怕。” 谈苏不语。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在安抚他,但他内心的黑洞不仅没有止住扩大的趋势,反而在向四面八方嚣张蔓延,扩张速度越来越快。那个黑洞几乎要将他的心神摄入其中,一如被囚禁的年岁。 他担心,自己将会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更怕,最后证实自己曾是被丢下的那个。 裴叶微笑着将谈苏哄好。 扭头打开【恋与养崽】APP翻找系统的聊天记录。 系统记录往上翻了许久,还真让她找到了阿崽跟两只烛照分【身】的对话。 这次垃圾友人没有故意打马赛克,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完整对话。 尽管小黑和小二黑知道的内容都源于古籍记载,缺失许多细节,内容也未必完全正确,但裴叶依旧能从中获取相当多的情报,结合妖皇自身有的记忆,隐约能猜出几分真相。 “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裴叶长叹一口气。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妖皇跟那位女修没什么关系。 真有关系,那也别是转世,不然可太狗血了。 前世为捍卫人族而与妖族死战,转世为妖族登顶巅峰,没有特地针对人族,但妖族扩大生存空间势必要压榨其他种族的生存空间。仇恨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越演越烈,直至不死不休。 所以—— 裴叶有个疑惑。 既然有转世这个设定,为什么头铁将敌人得罪这么死? 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今世为人,焉知来世不是妖? 今世为妖,焉知来世不是人? 前世跟敌人死磕,自己TM是爽了,但转世成了敌人的族人或者儿女,这让转世多尴尬。 不过,正如谈苏说的,所谓天命不过是每个生灵自己的选择,选择推动了自己的命,管得了自己管不了旁人,所有人的选择交织成一起组成了所谓的“命轨”。 恩怨情仇太难算清。 “再难算清也得算清,继续拖,变成烂账坏账也就罢了,怕就怕利滚利,再也还不清。” 没看到人家债主都上门了? 傻子也看得出来,兽人世界出现银椤树绝非偶然。 要知道原著九十万字可没有一个字跟银椤树有关。 十有七八为裴叶而来。 一旦得出这个结论,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七殿下啊……” 她收起手机,双手枕在后脑勺,向后一仰躺屋顶晒太阳。 妖族的责任和义务…… 若没恢复妖皇那些记忆,她或许能无视,可一旦恢复,逃避即是懦夫。 而她人生字典里边儿没有这两个字。 当人的时候没有,做妖的时候也没有。 想来这个破游戏副本的主线任务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将河蟹之风吹满整个兽人大陆,而是解决银椤树之危吧。要知道银椤树不止能种在这里,也能将种子撒播到其他小世界。 真正做到让妖族永无立锥之地。 若不能从根源解决麻烦,解决一个兽人世界有什么用? 不过是饮鸩止渴。 裴叶正面晒太阳晒均匀了,正打算侧过身子晒身侧,视线望见一双脚,一双蜜色干净的脚。 往上看,兽皮裙。 再往上看,兽皮衣。 再再往上看,一张陌生脸。 呦,小朋友长得还挺俊俏。 “敢问贵姓,爬我家房顶作甚?” 青年身上有一股草药香,不难闻。 “我叫罗。” 裴叶视线扫过青年脸上那道显眼却很和谐的疤痕,想到了一个人。 女主前期后宫F5之一的巫医。 “他木木部落的?” 青年点头:“族长让我过来。” “来干什么?” 掐指头算算剧情时间,也快巫医男主出场。 要不是裴叶横插一脚,巫医男主过两天也该吃上肉肉的。 除了倒霉催一开场就被裴叶无情炭烤的蟒蛇男,女主初期后宫F5已经现身四个。 罗:“侍奉神。” “……侍奉神?不是,你确定你这个身板行?” 不是她挑剔,而是罗的长相和身板都不像是能干粗活的,反而像个娇气宝宝。 罗道:“尚可一试。” 裴叶也顾不上强迫症晒一晒另一侧了,毕竟又不是真的咸鱼,还得晒均匀了。 她坐起身:“还挺自信。” 罗道:“部落祈雨活动,我前三。” 他说完,裴叶就陷入了诡异而不合时宜的沉默。 罗的话看似没头没脑。 但是吧—— 裴叶可是手握原著的上帝视角。 兽人世界的祈雨活动有两种形式。 第一,就是正正经经的祈雨,例如谈苏去跳大神。 第二,就是完全不要节操的祈雨,形式就是一堆雄性兽人撩起兽皮小裙子,看谁能【哔】得多远。不仅要看【哔】得多远,还要看武器型号。 前三,那真是很骄傲了。 裴叶嘴角抽了抽,佯装自己没听懂。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 罗:“前三都来了。” 裴叶:“……”
1073:还是种田吧(下)
“呵呵……我对你们兽人的节操又有了新的认知。” 裴叶起身弹了弹沾上的薄灰。 她知道兽人世界很掉节操,但没想到它能一次次反向突破裴叶对于节操的认知。 用这种方式祈雨,倘若世上真的有兽神,没有气得让这个世界三年大旱都算有涵养了。 “你这话,好像自己不是兽人一样……”罗看着裴叶,神情平静。 “我是有节操的兽人,再丧病也干不来……这种祈雨活动……” 说完还认真点了点头。 谁知罗仔细看了看裴叶的脸,半晌才确认了什么,认真地回答道:“这种祈雨活动,雌性兽人想参加也参加不了。要知道祈雨效果的评判要看距离还有大小,而雌性兽人不能站着。” 裴叶:“……还,挺有道理。” (╯‵□′)╯︵┻━┻ 为什么她要跟一个雄性兽人认真谈论站着还是蹲着的游戏活动? 裴叶捂着额头。 果然节操什么的,已经细碎成渣渣了。 罗又道:“祈雨活动是雄性兽人专属的,不过牧耕祈祷却是雄性雌性兽人都能参加的。” 听到“牧耕祈祷”四个字,裴叶面无表情地露出了死鱼眼。 经验告诉她,兽人世界的节操永远是反向突破的,跟“祈雨活动”并列的“牧耕祈祷”自然也一样。虽然小说原著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吧,给看客留下的心理阴影却不是三两下能消除的。 因为—— “牧耕祈祷”它的活动比赛内容就是兽人聚在一块儿拉粑粑,评判标准长、粗、大。 看似非常辣眼睛而且有味道,但恰恰能说明那个兽人有本事吃饱穿暖、家境殷实有余粮,那些整天茹素或者吃不饱的,排泄物又干又短又细,有些干脆便秘个七八天不见一回。 所以,这也从侧面反应兽人的财力和生活水平…… 个屁啊! 她就想知道垃圾友人的文库有皇叔文也就罢了,内容黄得丧心病狂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掉节操的脑洞?到底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变【态】心理收藏这样的小说? 难不成是脑子打除皱针打多,导致脑沟壑一马平川啦? 裴叶内心疯狂驱逐自动脑补的画面和幻想出来的气味。 “这个就不用说了,公平也不是这么公平的……野蛮又丧病……” 罗身形偏精瘦,瘦得匀称,比裴叶高了不止一个头。 他能轻而易举看到裴叶随意扎起的丸子头,视线从发顶游移到她的额头、羽睫、耳垂,倏忽溢出一声轻笑。待裴叶看向他,眼神写着“你突然笑什么”,他自顾自问:“你觉得野蛮吗?” 未等裴叶回答,他自言自语地喃喃。 “的确是……蛮化未开……” 顶多是一群披了人皮的野兽。 裴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不赞同道:“……牧耕祈祷和祈雨活动这种的比赛内容和形式……这种玩意儿,我是不太能接受,但既然是风俗,自然有其形成的道理,理当尊重。方才说‘野蛮’是我言辞太过了。” 毕竟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三观、风俗民情,能试着将其他习俗融入进来,二者糅杂起来,却不能蛮横用一种取代另一种。适合人的,一定适合兽人吗?最重要的是适合而不是“最好”。 罗又平静地看了一眼裴叶。 “嗯,有道理。” “除了七殿下,你是第一个靠近我还没异常的雄性。” 裴叶很早便注意到了。 雄性兽人靠近其他雌性兽人是兄弟硬,靠近她或者闻到她的气息,是拳头硬。 幸好她能打,不然被套的麻袋都能摆摊了。 “靠近我的雄性兽人没一个不想打我,总说我的气息带着挑衅味道。” 什么叫挑衅的味道? 她是王致和臭豆腐还是鲱鱼罐头? 罗:“这个倒是的确。” “但你反应正常。” “我掂量了一下,打不过。”老实回答。 裴叶:“……” 意思是打得过就会打是吗? 裴叶单方面决定给罗一个“尽心尽力侍奉神”的机会。 毕竟,相较于阿崽的007,她这边的996简直是资本家的福报啊。 从屋顶跳下,罗也跟着下来。 “你身手不错啊。”裴叶赞了声。 动静轻盈得像是白羽翩然落地,连灰尘都未被惊动。 这人不简单。 人设跟原文小说中的巫医落魄皇子有出入。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裴叶心里早早有这个结论,面上仍是笑盈盈的。 罗回答:“一个优秀的猎手,基本功便是不能惊动猎物。” 埋伏在部落狩猎非常常见,恶魔森林猎物多,树多,不少兽人喜欢躲在树上潜伏蹲猎物。 下树动静太大,猎物早跑干净了。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不过裴叶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什么情况下,猎手会不管不顾,哪怕弄出大动静惊动猎物也无所谓呢?” 罗淡淡地回答:“猎物逃不掉或者已经是囊中物,这个时候惊不惊动都无所谓了。” 裴叶唇角轻扬。 “还真是意料之中又骄傲自信的回答。” “还有一种情况。”罗又道。 “什么?” “猎物想要自投罗网的时候。” 裴叶捏着下巴,咂摸了会儿。 “啧,这世上会有这么蠢的猎物?” 罗认真答道:“有的,若以猎物亲眷伴侣为诱饵,有些野兽重情重义,不来也得来。” 裴叶眼神一凌,罗却似毫无知觉。 他用眸光温润地看着她。 坦白而真诚地问:“您觉得,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裴叶坦诚笑道,“我想你应该是他木木部落非常出色的猎手吧?” 罗道:“尚可,稍逊族长。” ———————— “阿爹,你这是干嘛?” 信听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识回头就看到自家不争气的养子义。 “在干活。”虽然他是他木木的二把手,但裴叶这个雌性兽人一点儿不知道见外两个字怎么写,将兽人人数以及荒田数目、木屋宅院数目、兽人城规格地势统计统统丢给了他。 最可气的是一手拉扯大的养子还胳膊肘往外拐。 信帮着干活,好歹能帮他木木部落争取好处。 义这个儿子只知道倒贴。 “您这是什么活?” 跟义认识并且相谈甚欢的安妲香上前。 看了一眼信手上拿的兽皮,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左边是两个抽象派的兽人小人,两个小人都张开腿,中间涂着010的是雄性兽人,另一个没有的应该是雌性兽人。两个兽人分两列,各自后边儿跟着“丨”,十条“丨”为一行。 安妲香:“……”
1074:想太多
信:“数人。” “数人?”安妲香指着那个中间涂着010的抽象小人,“这个是?” 信问:“你不认识?” 安妲香努力忽略那个010,讪讪道:“不认识。” “这是‘雄性兽人’的意思。” 虽然兽人大陆有“文字”,但此时的文字并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传播范围不广、表达的意思也少,哪怕是最聪明的兽人学起来也很吃力。有文化的兽人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呢。 安妲香作为雌性兽人不认识很正常。 “那这个就是‘雌性兽人’的意思吗?” 举一反三,又指着另一个抽象小人求教。 “是啊,你可真聪明。” 信听了眼睛一亮。 虽然这两个字在兽人文字中属于简单的,但也不好学,更别说辨认。 这个雌性小女娃有天赋啊。 “哈哈,是您谬赞了。” 安妲香嘴角神经失控趋势增大。 “谬……赞?是什么意思?”信将兽皮慢慢卷了起来,卷成一小卷,小心翼翼放入腰间挂着的竹筒,简易“炭笔”搁在另一个竹筒。只见他浓眉轻皱,一副遇见了难题无法解决的表情。 “……意思就是错误的赞美,我感觉自己没有您说的那么聪明,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承认自己很笨,就是意思意思,谦虚一下,表示我不是那么自大的人。”安妲香干巴巴地解释。 希望信不会紧跟着又问“谦虚”是什么意思。 信咂摸安妲香这话的意思,明悟之后摇了摇头。 “拐来拐去的,不诚实。” 兽人崇尚“自由”、“热情”、“坦诚”、“诚实”、“自信”、“力量”…… 谦虚什么的,不是他们的style。 安妲香尴尬地笑了笑。 “香香想学字吗?”义轻声询问,“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你也认识字?” “认识,学过几年。” 义是安妲香刚认识的(男)朋(闺)友(蜜)。 虽说是雄性兽人,但没有一上来就“微微一硬”,也没露出其他雄性兽人一样让她恐惧的眼神,言谈举止温柔有礼,知道她不喜欢被雄性靠近也会保持让她有安全感的距离…… 从温润的皮囊到斯文的气质,都不似兽人大陆土著。 唉,若是丢到古代,换一身装束都能伪装书生去科举了。 “那你写给我看,我好奇。” 义道:“好。” 只是示范,没必要拿兽皮和“炭笔”,用树枝在松软平整的土地上就能写了。 安妲香被义的手指吸引目光,他的手指秀窄修长却不显得干瘦,反而有些丰润。不是失真的白皙,健康色泽中带着柔和。她偷偷比划一下,感觉自个儿1.5根手指还不及人家一根长。 “你这个手,真好看。” 简直是手控福音。 回想穿越前的手——跟人家一比,根本就是猪蹄子。 “你的手也好看。” 安妲香摇头:“我这是回炉重造过的,整得我妈都认不出来了,跟你天然的没得比。” 义没听懂,但也知道她在谦虚。 “谬赞。”学了个新的词,现学现用。 安妲香却是耳根发烫。 MD,声控也扛不住。 义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其中就有“雄性兽人”跟“雌性兽人”,但跟信写的又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那个“010”——安妲香看得眼冒蚊香:“这也太难记了。” 义赞同:“的确不好学。” 有些字传着传着,三五年就变了模样或者变了意思,有些兽人部落为了昭示自身的独特还会弄什么“神赐下的字”,四舍五入等于乱涂乱画,或者将某些“字”据为己有……乱得很。 安妲香托腮:“为什么不创造一种好学又不容易认错的字呢?” 毕竟大家都说普通话,这么难的口语都学会了,再学个书面也不难吧? 是的,普通话。 其实她很想吐槽,为什么兽人世界的兽语是普通话? 配套的文字却不是汉字。 他们的文字说是“字”,更像是画图,每个人画的还不一样。 雄性兽人和雌性兽人可以通过有无“010”分辨,其他的呢? 她犹豫要不要发挥一下穿越女的光环和金手指,将成熟的文字搬过来,日后史书还能多一个“妲香造字”的记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不断来回徘徊,越想越激动,越激动越想干。 义:“这不容易。” 安妲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有办法了!” “办法?” “我创!” 她一拍大腿,脸上全是激动之色。 义:“你???” “橙姐,橙姐!” 安妲香一向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她立马找到了裴叶,她决定当教书先生,给兽人们扫盲。 裴叶听了她的“宏伟计划”不置可否,只是用余光扫一眼站在安妲香不远处的义。 义恭敬地颔首。 摄政王殿下说这位就是神的化身。 “你说创造文字?” “也不能说创造文字,只能说我是课本的搬运工,就是……” 她脸皮还薄,说不出是自己原创这种话。 正想着怎么解释,裴叶又问她。 “哦,那你打算‘创造’多少个字?或者能‘创造’几个?” 安妲香飞速掰了掰手指头。 不太确定:“一……一千个吧?” 她记得DY博主科普过,一千个常用文字就能涵盖差不多92%的书面资料呢。 裴叶又问:“你不造纸了?” 想一出是一出。 先是折腾蜡烛,动物油太臭,蜂巢当原料不会做;紧跟着说要造纸,拖了一堆树枝,削成树皮又是浸泡又是敲打又是晾晒,还没弄出个所以然,现在又说要“创造文字”…… 安妲香支支吾吾:“纸不是三两天能弄出来的,趁着空隙搞点别的,这叫‘效率’。” 裴叶点点头,没直接打击这位姐妹的自信心。 只是递出一根树枝。 “嗯,那你写。” 毕业五六年,整天抱着手机刷DY、WB、网文小说和游戏APP,联络靠手机或者通讯软件,打字全靠九宫格拼音的宅女……看个书面文字没压力,但上手写呢? 呵呵,还一千个字? 别说一千,她安妲香今天能写一百个没错的字,裴叶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 安妲香信心满满接过树枝。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百千万亿…… 这些还比较顺利。 “这是‘日’,这是‘月’,这是‘风’,这是‘雨’,这是‘雪’,这是‘花’……” “大小老少,前后左右……” 安妲香写到“前”的时候顿了顿,比划不太记得,磕磕绊绊也还凑合。 “……输赢对错……” 输…… 怎么写来着? 赢呢? 上面是“言”还是“亡日”,下面是“月月”什么来着? 裴叶:“……” 跟安妲香一比,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一手被黎殊说“匠气”的字都能算书法大家了。
1075:扩建(上)
安妲香现在的心情就俩字—— 尴尬! 灰常尴尬! 尴尬到原地抠出三室一厅那种。 纵向对比其他穿越女,哪个不是风生水起?哪怕是兽人皇叔文也该走上收后宫之路了,她还一事无成。蜡烛没做好、纸张没弄出来、毛笔还在梦中……造字,唉,错字连篇的狗爬字? 憋得小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缓一缓。 裴叶捂拳抵在唇边轻咳,笑着找借口走开:“那你继续‘造字’,我去把这些东西搭好。” 说完走开,安妲香捂脸的手指松开缝儿,确信裴叶离开才放下。 “真是丢人丢大了……” 信誓旦旦说要“造字”,结果错字连篇。 明明她语文成绩不错,看小说看新闻无障碍,生僻字也认得不少,怎么亲手写就全忘了? 安妲香倏忽长叹。 低语喃喃:“我大概是最垃圾的穿越女了。” 要是有女主群,估计她进去都要被踹出来,太丢份儿了。 一旁的义问:“香香,这是哪里的‘文字’?” 安妲香:“额……我……咳咳,不相信是我‘创造’的?” 义心直口快:“实话实说,这不是个人的能力与精力能做到的。若真有,那必然是‘神’。” 安妲香又尴尬了。 她捂脸:“好吧,我承认,的确不是我‘创造’的,这其实是我家乡的文字。它很漂亮,对吧?” 义点头赞同:“很美。” 不同于兽人现有的涂鸦兽文,安妲香写的“文字”结构规整简洁,像是画却比画更美。 他指着其中几个字问读音,虚心请教。 安妲香随口回答。 来来回回两三遍,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么做并非是他记性不好,相反兽人就没几个记性不好的,义还是其中翘楚,用过目不忘形容都欠几分火候那种。他只是在试探安妲香。 试探安妲香说真话还是撒谎。 结果便是——这些“字”的确是“文字”,而非她胡乱涂涂画画,更不是她随口赋予“读音”回头连她自己都忘了怎么念。仔细观察这些“文字”,还能惊喜发现其中潜藏的规律和结构之美。 “……可惜……我没学好……” 安妲香忍不住轻捶自己的脑袋。 看小说的时候一目十行,怎么轮到写字就成文盲了? 义又问:“你的家乡……在哪里?” 安妲香张了张口,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总不能说自个儿是从蓝星穿越过来的倒霉鬼……她还得浪费口水跟义解释穿越是什么意思,人家兴许会将自己当怪物抓起来……最终,她只能含糊地道:“我啊……我跟橙姐是老乡。” “老乡?” “嗯,就是一个地方来的意思。” 她对兽人世界也不了解,一过来就饱受惊吓,还被国宝强行圈成“国宝的雌性”,那么说她们是老乡也没有错。义要是追根究底,她就打太极将人推到裴叶那边,让橙姐打发义。 谁知义听后怔愣许久许久,酷似脑子卡壳。 “喂——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哪里不舒服吗?” 安妲香用手在他眼前划了划,后者数秒之后如梦大醒。 义看似冷静的面皮下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这么说的话,这些文字其实是神的文字?” 因为,橙姐=裴叶=等于神的化身 又因为,安妲香跟神的化身是老乡 所以,安妲香老家的文字=神的文字 “哈?”安妲香这边却是一头雾水。 什么神的文字? 另一厢,裴叶故意拽拽谈苏脖子上围着的红纱。 “……香香的想法其实很不错。一样的语言文字文化,更容易产生认同感,也有利于兽人大陆各个部落的交流融合。只是她错字连篇,写得还丑,未免误人子弟,七殿下要不要出山?” 上古大陆,万族林立。 大大小小的语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货天生全部精通。 啧,天道代言人就是如此牛批任性。 印象中谈苏的字比她好得多。 谈苏问:“教授妖文?” 裴叶托腮:“那个难度太大,不利于传播。”妖文?随着上古妖族的落寞,早就断了传承,只能从一些上古遗迹看到蛛丝马迹,那些新生小妖与人族杂居,化形学的都是人语。 她道:“反正兽人大陆都讲普通话了,干脆教个全套。” 谈苏点头,将这事儿记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推广?” 裴叶道:“当然是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学啊。告诉他们——要么死,要么学,多简单。” 兽人的学习能力比想象中强大得多,估计学起来也不会太难。 这不快冬天了吗? 等大雪封山,白天能干活的时间会缩短,剩下的时间猫在室内扫盲。 至于他们的意愿? 这不重要。 一群能用普通话流利交流的兽人,一个冬天学会简单的书面交流还不容易? 爬上屋顶,兽人城一环已经初见规模。 经过这段时间的劳作,结实挡风的木屋平地拔起二十多座,还有近百座在打地基。金狮跟信在白天透露想搬过来的意思,当然不是整个部落搬过来,而是派一些老幼兽人过来打头阵。 裴叶没拒绝,但也没直接答应。 一环的地皮是这么好拿的?
1076:扩建(中)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之前不还好好的? 没来由的,裴叶内心浮现一层淡淡的不安,不仔细注意就会忽视那种。 她压下那点儿让她心烦的情绪,抓着送信的兽人追问。 “情况严不严重,带我过去……” 刚迈出去右脚,她冷不丁想到什么,转头叮嘱抬腿准备跟上来的谈苏。 “七殿下……” 谈苏脚步停下,烟灰色的眸子温柔看着裴叶。 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无奈:“那我……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裴叶这才展颜:“嗯,麻烦七殿下了。有七殿下守着我很放心。” 谈苏内心更加无奈。 他知道不管是妖皇执夷还是人类裴叶,骨子里是一样的,同样有着高度的责任心——明明这个兽人城刚刚有点儿轮廓,一穷二白没啥价值,但就是被护短又“恋巢”的裴叶牢牢保护着,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趁着她不在家偷袭——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无法拒绝裴叶的请求。 裴叶挥挥手:“我去去就回。” 目送裴叶的身影逐渐缩小,逐渐融入远处地平线的阴影,直至再也看不到,谈苏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一旁的义见摄政王“失魂落魄”,主动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跟着过去看看?” 谈苏摆摆手:“不用,你还有其他重任。” 既然已经决定展开“第一届兽人大陆扫盲行动”,自然不能只靠他一人。他准备先教会几个——例如义。这个兽人的学习能力他是见识过的,不仅记性好,脑子还灵活,擅长一举反三。 义听到这话,抑制激动喜色。 “请殿下指示。” 谈苏弹指,凭空出现一支毛笔。 笔身剔透翠绿,泛着莹润,刻着一列飘逸清新的蝇头小字,笔头雪白,不知用什么动物毛发制成。义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声恭敬问:“殿下,这是什么?” “笔,我教你写字。” 义顿时精神一震:“可是……神使教的?” 神的文字? 神…… 真的眷顾它们了?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狂跳的胸腔。 谈苏道:“对,所以要仔细学。” 义睁眼太久,眼眶干涩,不受控制地眨了两眨,鼻尖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涩意。 安妲香偷偷跑厨房摸吃的,出来就看到谈苏站在桌旁执笔写什么,义乖乖站在一侧,聚精会神看着,时不时还点头。她好奇心作祟上前偷瞄一眼,顿时感觉手里的包子不香了。 谈苏这个开着修仙挂的挂B,居然在写毛笔字。 还是繁体和简体两种,字体端端正正,活像是教科书复刻下来的。 靠近,还能听到义说话。 “殿下,这个是‘少’?香香写过,好像是这样的……” “……这个是‘香’?” “……原来这就是‘赢’……” 义的记性极好。 安妲香写过几十个常见字,他都记住了,不仅记住字的模样,还记住了读音,只是当时没有仔细记笔画顺序。若是让他画,他能勉强画得差不多,但笔画顺序什么的就没指望了。 谈苏淡淡道:“她的不用记,字丑。” 安妲香:“……” 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字丑,有没有点儿绅士精神? 她也几年没动过笔了,常年不练,指望字有多漂亮啊? 摸着莱子说,手机九宫格拼音它不香吗? 安妲香暗暗腹诽谈苏这个修仙挂逼。 “橙姐去哪里了?” 她故意出声刷一下存在感,提示谈苏他的吐槽自己听到了。 谈苏头也不抬:“她忙,不比你清闲。” 以为阿叶是她妈啊? 每次进门都要问一句“橙(我)姐(妈)呢?”。 安妲香:“……” 呵呵,小心哪天装(开)逼(挂)太过被封号了! 被安妲香念叨的裴叶,这会儿心情实在不妙。 金狮跟信分别站在她身后两侧,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因为在不久之前,被关押的白花花部落兽人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手脚痉挛、瞳孔蒙上一层浑浊的黄白之色。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展现了极强的破坏性。 看管他们的几个雄性兽人猝不及防被打断好几根肋骨,要不是金狮他们反应及时,恐怕会出人命。因为俘虏是裴叶的,于是信第一时间安排人去通知她,问问这些俘虏是留着还是杀。 裴叶一过来就看到他木木部落的巫医——罗已经检查好了。 偌大一片空地,横七竖八躺着虚软哼哼的兽人,不少兽人更是痛苦得露出兽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银椤树的味道。裴叶一闻便嫌恶地皱起眉头,问在场唯一的巫医:“情况怎么样?” “他们应该是用过某种秘药获得强大力量,秘药的反噬很严重。” 罗擦了擦手,将用过的兽皮帕子丢进药篓。 裴叶点头说道:“银椤树。” 罗道:“银椤树?” 裴叶问他:“还有救吗?” 罗摇头:“如果是银椤树的话,他们没得救了。” 裴叶问:“什么叫没得救?若是对银椤树中毒上瘾,可以用暴力帮他们戒。” 白花花部落也不是每个兽人都进食过大量银椤树叶或者树根的,这些玩意儿被他们视为秘密武器,只有部落最强的年轻兽人才有定量供应,其他兽人只能偶尔尝尝,或者等价交换。 也就是说,这些兽人即便成瘾,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罗看着裴叶,问她:“戒?不可能。因为它不是一种有毒的秘药,是一种恶咒。” “恶咒?你怎么这么了解?” 罗没有感情地笑了笑:“神使大概还不知道,我其实是大陆中心逃难过来的,来到这里之前,曾在大部落当巫医。银椤树在那里很普遍,我又是接触病患最多的巫医,怎么会不知道?” 巫医,搁在兽人大陆,通俗解释就是既能通鬼神也涉及医药的职业。 罗蹲下来,揭开白花花部落某个俘虏的兽皮衣。 他指着那名兽人胸口位置指甲盖大小的乌青。 “这就是恶咒留下的痕迹了,只要碰过银椤树,恶咒发作的时候身体就会有这个痕迹。” 裴叶又问:“如此的话,怎么解开恶咒?” 罗眼神玩味地看着裴叶。 “神使真要知道?” “我不能知道?” 罗翻了翻几卷发黑老旧的兽皮,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兽文图案,他一边看一边说:“古籍写了,说是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恶咒只有神的血能解,不用多,一滴就行。”
1077:扩建(下)
解铃换需系铃人? 裴叶倏忽在内心冷笑了一声。 “你说的一滴,是一滴救所有人,还是一滴血救一人?” 话音落下,金狮和信两个默契投过来视线。 虽然没有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作为兽人中的佼佼者,该有的脑子也不缺。 罗跟裴叶这几句对话太有深意。已知裴叶是神的化身,解除银椤树“恶咒”需要神血,也就是说救人的关键在于裴叶。问题的关键就来了,一滴血救所有人,还是一滴血救一人? 要知道兽人偶尔也有口腔上火、牙龈出血的小毛病,流出来的不止一滴血。 若是前者,想必神使也不会吝啬一滴。 可—— 倘若是后者—— 信垂下眼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花花部落俘虏。白花花部落上下都用过银椤树制品,也就是说,救他们要五六百滴血,但全大陆沾过银椤树的兽人,何止是五六百这么点? 若是后者,裴叶放干所有的血也不够。 将视线移回到罗身上,试图在他脸上看到诸如“心虚”、“玩笑”之类的神情。 罗道:“虽说神血珍贵,但,妄图一滴血救千万兽人……” 这种想法太天真,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金狮沉声开口。 “普通兽人怎么能跟神使比?” 按照兽人大陆的规矩,白花花部落这五六百兽人都是俘虏,死了就死了,还想神使救? 做梦! 信也沉声说:“是他们经不住诱惑食用银椤树,自己找死,还奢望神使救人吗?” 俨然站在裴叶这边。 罗对此不意外,也不在意金狮跟信说了什么。 毕竟最后拍板的人是裴叶而不是这两个小部落的雄性兽人。 他轻飘飘地补了句:“银椤树在兽人大陆中心存在很多年了,这些年沾过它的兽人有多少?因为无药可医死了多少?还活着的有多少?白花花部落这些俘虏,发病的痛苦程度只能算早期,中期晚期的,你们恐怕没见过也想象不到。为了减缓痛苦,他们什么都做得出。” 消息走漏,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是早晚的。 裴叶眉头微拧。 罗:“神使在此时降世,难道不是为了拯救兽人?” 他长相不赖,眉眼温柔,目光如水,气质如春风拂柳,春池微漾。 温温和和地问裴叶,没有一个重音,但字字如针,句句见血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还能这样?” 金狮扭头问二把手。 信阴沉着脸没回答。 作为兽人世界的土著,他们无法理解罗这段话中的诛心之语——因为兽人世界的文化就是弱肉强食,简单来说就是you youno o bb,从没谁应该拯救谁,哪怕是神。 弱者上供强者,强者庇护弱者。如果病患足够强,哪里需要神使“拯救”?他们直接将人绑了放血就行啊。问题是打不过,那就乖乖等死。自己作死沾了银椤树,关神使屁事。 金狮和信不懂里头门道,但裴叶却懂。 不仅懂了,还气得发笑。 只是无人看懂她含满笑意的双眸下蕴藏的愤怒。 “只有血才行?” “古籍上边儿是这么说的,说这种叫银椤树的东西因恨而生,平复恨意最好的解药就是血了。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罗仍旧温和地看着裴叶,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古籍也不能完全相信,据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诅咒只是让人痛而不是要人命。十个死亡的病患有九个都是受不了发病的痛苦自杀的,剩下一个大半也是年迈老死,的确不值得神使伤害自己。” 今晚的月光比往日阴森惨白得多,照在裴叶脸上映出些许诡异渗人的死寂和隐忍的杀意。 金狮和信直觉退了半步。 唯独罗立在原地,脸上还挂着医者悲天悯人的浅笑。 裴叶道:“错了,应该还有一个法子。” 罗虚心请教。 裴叶摩挲着下巴扬眉。 “因恨而生?诅咒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杀了源头或许也能解。” 没了恨的源头,自然也没了诅咒。 罗:“神使也可以试试。” 裴叶一听,稍霁的脸色又刷得沉下来。 “神使殿下,这些俘虏怎么处理?全杀了吗?”罗温声请示裴叶。 裴叶冷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救?” “那——需要我为您准备锋利的刀?” 裴叶嘴角狠狠抽了抽。 语气不善地问:“你在教我做事?” 罗垂首:“不敢。” “你下去熬一些镇痛的药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裴叶开口赶人,罗微微躬身离开。 金狮:“要不将他赶出部落?” 他之前挺看好罗,他木木部落唯一的巫医,非常受部落尊重,附近部落的兽人也会赶过来求医问药,名望极高。今天却像吃错药,饶是脑子不太灵光的金狮也能咂摸出罗有些奇怪。 裴叶摆摆手:“不用,留着。” 放明面上的敌人总比暗地里放箭的小人让人安心。 蹲下来检查俘虏身上的恶咒痕迹。 没什么发现。 正欲收回手指,脑中蓦地闪现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铺天盖地的黑雾笼罩大地,四周苍茫雪山被无数鲜血染红,双目远眺能见断壁残垣,数不清的残肢断体如垃圾一般被丢在一个巨大石坑之中,石坑四周满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残骸,上面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人坑上方悬吊着数百上千个不知能不能被成为“人”的血块。 【妖族,死!】 【吾等死战不退!】 【师兄!】 【掌门!】 【哥!】 【没有援军也要死守!】 【退一步,结界便守不住……我不能退!】 嘈杂声音或强或弱、或远或近,细细密密钻入她的耳膜,入侵她的大脑,扰乱她的心神。 本该固若金汤的结界从内部崩溃的一瞬,无数被毛戴角的怪物冲杀进来,前一刻还宁静的世外之地顷刻化为烈狱,那些怪物或生扯俘虏四肢或以其为食,非得肆意耍弄至断气才罢休。 画面一变,石坑尸骨已经腐烂,化为无数白骨。 堆积如山的白骨之上,有一株幼苗深深扎根其中一颗颅骨,新生的嫩芽迎风微扬。 裴叶怔怔看着,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我有恨。】 裴叶霍地睁开双眸。 正好对上立在远处的罗的眼。 他笑着弯了弯眸子,浅浅躬身,双唇一张一合。 裴叶会唇语,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语。 不过,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是啥人话。 裴叶感觉自己有些上火,冷笑着同样用联邦通用语的唇语回敬。 啧! 之前几个游戏副本就该好好磨炼一下国骂,也不至于现在憋两句脏话也憋不出来新意。 想想还是很生气。 MD,有恨关她屁事。 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啊? 即便妖皇真继承几万年前的前辈先人欠下的债务,但她裴叶跟妖皇又隔了两世。 父债子偿都不被法律支持,你TM讨债找转世擦屁股? 就算讨债,妖皇的债主多如牛毛。 问一句,老兄你行几? “艹,共享单车退押金也排不到你!” 罗又是诛心又是阴阳怪气,这让从来只有她阴阳怪气别人、诛心别人的裴叶万分恼火。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老娘做事需要你小子教? 你TM算老几! 即便真要做什么,出发点也绝对不是因为还债,她就没欠什么! 至于说刚才幻境中看到的场景? 鬼知道多少万年以前的陈年旧事,还想引起她情绪共鸣? 裴叶看到妖皇幼年遭虐待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更别说看一些怨气残留人间的记忆。 还是说,都以为她长了一张菩萨脸、生了一颗菩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