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掀台
把握住？
把握你妹啊！！
下面的豪强们差点吐了。
按日收千分之三的滞纳金？一年岂不是就要一倍？
十年就要多十倍？
而且大家的田大都是这十年都没缴纳过什么税赋，这税赋加上滞纳金岂不是要超过一年赋税的五十倍？
啊呸！
你咋不去抢啊！！
程昱仿佛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低声对郭金笑道“我倒是真的希望他们能交出这些赋税，这可比抢痛快多了！”
“敢问程使君，这缴纳没缴纳过税赋，以何物为依据？”
程昱回头看向说话那人，笑道“自然是以税票为凭据！只要你手里有税票，官府账册中有记载，自然就算你缴纳过了！”
“程使君，此法不公！”下面开始有豪强吵起来了。
“对！不公！！”
“从黄巾之乱到如今，兖州久经战乱，不知道有多少账册毁于战火，你们官府没有，可不代表我们没交过啊！”
“是啊！是啊！！”
“程公如此，恐怕会让兖州百姓寒心，更会让社稷动荡啊！！”
“程使君，你这样的政令一旦下发，那些百姓恐怕会被逼的揭竿而起啊！！”
这是在威胁我？
程昱笑着坐回到位置上说道“诸位！
诸位手里的田地庄园，以往到底有没有交过税赋，心里都清楚。
百姓会被逼的揭竿而起？
呵呵，只要人均百亩以下的户，都不会纳入此次清田范围内，都不在清田范围内，如何会被逼的揭竿而起啊？
就在我和诸位说话的现在，此令已经开始在各郡县发布了。
十日！
十日后，如还未补足税款，清田就会正式开始。
诸位就在我这府衙中等待清田的结果吧。
对了，如果有人不配合清田的，我这里还有一份政令。
这本应该在十日后才发布，不过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就先读给诸位听听吧。”
程昱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读了起来“前面的官话我就不和诸位说了，直接说和诸位相关的。
清田之策，本为国策，各应清田之家，应在十日缓冲期后的三日内配合清田工作组完成清田。
凡三日之内清田完毕的，无罪。
凡三日后五日内未完成清田的，诛户一口！
五日后，十日内未完成清田的，诛户三口！
十日后，十五日内未完成清田的，诛户十口！
十五日后尚未完成清田的，诛户全族！！尽没家财！
哦，对了，如果在座诸位家中不配合清田，这要诛杀的第一口，我看也不用去抓了，就各位如何？”
哗啦！
程昱话音刚落，就有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是对自己的家族很有信心，想想自己的家族绝对不会配合什么清田的。
“程昱！！你..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程公，不可啊！！此令万万不可啊！！你也要为你们东阿程氏想想啊！”
“程使君，此令一下，兖州必定战火飞舞，民不聊生啊！这绝不是大将军想看到的！还请三思啊！！”
“程昱，你要敢如此，必活不到明年麦熟之时！”
一时间，哭泣的，说情的，威逼的，利诱的，什么话都有，听得程昱只觉得——恶心。
垃圾！
统统都是垃圾！！
这些垃圾东西，也配叫士族？
何为士族？当为国而生，为国而死！现在这些人为了那些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田地在这里撒泼打滚，何等的难看，何等的无耻啊！！
程昱猛地起身，一挥衣袖喝道“此事已定，不可更改！诸位就在我这刺史府内住上一段时间吧！”
“程昱，我要是不出去，我的家兵一定会杀进来救我的！！”
哦？
程昱慢慢的回头，看向刚刚大喊的那人。
嗯，东平宁氏啊...
“宁公，我倒是也想看看你的家兵有多勇猛。
是不是勇猛到可以击败我大汉铁军！”
郭金随之起身，看向那人喝道“我第四军就在这里，如果你的家兵敢来，就让他们来吧！”
程昱转身离去，只留下这一大殿不知所措的豪强士族和上百严阵以待的军士。
“郭军长，外面那些人？”
虽说刚刚表现的不在乎，但程昱其实还是很担心这些豪强的带到鄄城的族兵，毕竟这么多家，族兵加起来也有数千人了。
“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郭金笑道“那些族兵，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面对真正的军队，能有还手的勇气就不错了。
真正要担心的，其实是地方各县啊，那些工作队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是啊...那些都是盘踞地方数百年的豪强啊...”
——泰山南城
要说兖州是谁的天下，南城人一时半会还说不上来，但要说南城是谁的天下，南城三岁孩子都知道。
当然是羊氏的天下！！
南城羊氏，世代两千石，到这一代的羊秘、羊衜、羊耽这一代已经是八代担任郡守以上的高官了。
如此积累，其家族财富可想而知，整个南城的大半田地都姓羊，而南城的所有人也都和羊氏有分不开的关系，要么是羊氏的族人、佃户，要么也和羊氏有生意上的往来或者为羊氏工作。
而这一天，已经是在清田令在南城城墙外张贴的第九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住在城外的这一辈羊氏次子羊衜。
上一代的羊氏家族是羊续，也就是羊续悬鱼故事的主角。
其实仔细想想...我一个七代都是高官的豪门子弟，如今官居郡守，你拿一条鱼来贿赂我...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羊续有三个儿子，长子便是之前马强见过的羊秘，次子则是在家闲赋的羊衜，幼子则是正在南方游学的羊耽。
因此，此时的家中，羊衜说的算。
而羊衜，又是出了名的讨厌大将军马强。
至于原因嘛....
羊衜有两个妻子，原妻是孔融之女，继妻是蔡昭姬之姐蔡贞姬。
孔融之女虽然早已过世，但羊衜依旧和孔融关系很好，时常来往，马强将孔融拿下后，羊衜又气又怒，差点生病，后来听说马强贪恋蔡昭姬的美色，将其强留在身边，再次气的他大骂不止。
你说，这样的羊衜，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配合清田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羊氏
——羊流亭
羊流亭是羊氏宗族最为核心的聚集地，羊流，取得的是羊氏之流风之意，整个亭的田地在漫长的岁月中都已变成了羊氏所有，羊氏在这里大建庄园，庄园中竹木成林，六畜放牧，檀棘桑麻，闭门成市，不但有农、林、牧、渔各业，更建有学堂、医舍、工坊，可以说这里就是一片小天地，除了少数难以自产的如盐等物资，整个庄园都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这样的士族庄园经济，让羊氏不仅仅获得了大量经济利益，更借此控制了当地的人口，使得当地百姓要么为佃户，要么为宾客，根本没有自耕农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因为别人都不需要对你做什么，只要家主下令不许大家和你来往，你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中。
羊流亭的羊氏的核心，那么复安堡就是羊流亭的核心。
复安堡是一个邬堡，是羊氏为了应对这个乱世而建立的，从空中往下，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邬堡外的一阵读书声。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娘子，你怎么来了？”
羊衜正在一条溪边的亭中读着书，听到有声响，回头一看，见是蔡贞姬，急忙笑着放下书问道。
从打扮上来看，恐怕任何人都看不出这个穿着麻衣，头上简单的用一根麻绳束着的书生是羊氏的二家主，如今羊流亭的话事人羊衜！
而蔡贞姬也是如此，一副农妇打扮，只有那因为长时间读书而培育出的文雅气质和依旧细腻白嫩的肌肤标志着她和其他妇人的不同。
“今日是第九天了，各房都在等你的决定，你倒好，跑到这多清闲来了。”
“决定？决定什么？我名下可没什么田地，又不需要清田，他马子玉难道还能清到我头上不成？”
羊氏和其他的一些大族有些不一样。
那就是羊氏深知要想家族长久，就不能粘惹贪腐之事，一定要以清名示人。
因此，羊氏家族虽然田地遍野，但从个人来看，做为如今羊氏主脉的羊秘三兄弟家财并不多，例如羊衜平日就穿着破旧的衣服，吃着粗劣的食物，生活水平和一个佃户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如果他们三兄弟想要钱也容易，从宗族账上支取就是了。
正所谓宗族归宗族，个人归个人，宗族有钱，关我个人什么事？
蔡贞姬不由笑着戳了他一下说道“羊氏的事情你难道能真的不管？
那些叔伯兄弟还在家中坐着呢，你总躲着也不是个事。”
羊衜背着手将书放在身后，叹道“这天下这么大，怎么就没个安静地方呢？
那些人想的简单，让兄长牵头联合各方上书。
可马子玉会在乎这些上书吗？”
羊衜和羊秘一直有书信往来，加上羊氏原本就派到河北的一些旁系子弟传来的消息，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清田是来真的。
“要么交钱，要么清田，想什么肉都不割就让这事过去，不可能的。”羊衜看了看天色，说道“罢了，回去看看吧，总不能让发儿和承儿饿肚子吧。”
此时羊衜共有二子，长子是孔氏所生的羊发，次子为蔡贞姬生的羊承。
至于后来成就最高的羊祜，还在地府排队等投胎呢，而后来成为司马师之妻的羊徽瑜也还未出生。
回到复安堡的家中，羊氏各房代表都在屋外的院子中坐着，羊发二人则人来疯的围着这些大人打转嬉闹。
“发儿！承儿！书都读好了吗？”
看到父亲回来了，两个小破孩吓得急忙回屋躲了起来，生怕被父亲提问背书当众出丑。
羊衜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众人说道“诸位来意，我已知晓，此处不是议事的地方，去大堂吧。”
“诺！”众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
羊氏祠堂大殿中，众人坐下，羊衜等茶水上好后说道“家主已经来信说明了局势。
此次清田，势在必行，要么交钱！要么交田！
前往州府的二伯父已经被程仲德扣下，此时生死不明，河北的兵马已经入驻到了各郡，只要一地有动乱，随时会出兵。
想利用骚乱对抗清田，只会招来灭门之祸！”
羊衜一开口就是个重磅炸弹，炸的所有人都慌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真的要割肉？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呵呵，袁氏、杨氏，如今可还安在？办法？我们羊氏和他们相比如何？
那马子玉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绝不可能用强。”
“不可用强？”
那就是还有希望喽？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羊衜。
不可用强，那就是...可以用柔？
羊衜笑道“田...我们当然愿意清！
可这田我们分给那些佃户。
那些佃户敢要吗？”
佃户敢要吗？
所有人嘴角顿时弯了起来。
是啊...清田，你们来啊。
这田我就是让你清，你们清的了吗？
“今日是公告第九天，如果我没猜错，后天那所谓的清田工作组就会到我们羊流亭来。
我们的时间很紧了。
各房要立刻行动起来，我们要让来清田的人兴高采烈的来，垂头丧气的走！”
“诺！！”
等众人准备散了的时候，羊衜叫住了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有一丝担心，问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只要不死人就行，去做吧！”
“诺！”
——南城县衙
此时的县衙外已经竖起了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南城清田办公室”
不时有路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块牌子。
要清田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甚至有人干脆蹲在了县衙对面，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主动缴纳税赋的。
一开始还真有，毕竟马子玉也算是凶名在外，但只是几户小门小户，真正的巨无霸，面都没露过。
渐渐地，有人回过味来了。
羊氏都不清田，那我们清个屁啊！
就这样，从第三天开始，整个衙门前就冷清的和荒地一样，所有人都在等着事态进一步的发酵。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羊氏清田（上）
“第十天了，羊氏还是没来，邓组长，你说怎么办？”
被称为邓组长的是一个短发女子。
她叫邓薇，红星营出身，她当年入红星营的时候还是个娃娃，如今却已经年过二十。
身为女子的她虽然没有真正的官身，但却因为善于读书，通过了高中考试，成为了一名教师。
现在抽调她进入清田工作组，还是因为她之前就参加过冀州清田工作和幽州清田工作，有丰富的清田斗争经验。
“没事，我料到了他们不会那么老实的过来缴纳税赋。
这样也好，如果他们真的倾家荡产的缴税，我们这田还怎么清？”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邓薇寻声看去，见是副队长林悦。
“邓队，羊氏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拿来我看看！”
邓薇将信打开看了一遍，脸上写满了疑惑。
“有些不对劲啊...
羊氏说他们支持朝廷和大将军的清田令，邀请我们去清田...”
“不可能吧？羊氏会这么好说话？”
“青州清田、冀州清田、并州清田，哪一次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些地主豪强，连一粒麦粒都不愿意给朝廷，怎么会配合我们清田？
阴谋！一定有阴谋！”
邓薇挥手说道“不管是不是阴谋，我们都要去闯一闯！
今夜大家好好休息，但还是和前几日一样，锁子甲不要脱，明日我们就去羊流亭！”
当晚，邓薇刚刚进入梦想不久，突然听到阵阵喊叫声。
不好！果然有诈！！
邓薇立刻抽出枕在枕头下的横刀，然后走出房门。
但让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飞箭或者黑衣刺客，而是浓浓的黑烟。
“队长！快走，失火了！！”
“一定是羊氏搞的鬼，张县令呢？”
“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快走吧！！”
“走！”
等清田工作队的人逃出府衙，那一开始不知道去哪里的张县令立刻带着一队衙役跑了出来，同时还拿着各种救火的器具。
“啊呀，邓队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火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厨房失火，一定是厨娘大意所致，我一定会对其严惩！！”
邓薇看着一脸真诚的张县令，也笑了起来。
“既然是无意之举，张县令也别太责怪他了。
今夜我看也睡不了了，我们现在就出城去羊流亭吧。”
“现在？”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已经可以进行清田工作，羊氏又如此有诚意，想必是羊郡守废了大力气说服了家族宗亲。
张县令你说，连羊郡守都如此上心，我们岂能懒怠？”
“这...邓队长说的有理..有理...”
“集合！！”
邓薇大喊一声，二十多人的工作队立刻集结完毕。
这其中包括了五名第四军的军士。
“目标！羊流亭！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张县令看着排着整齐队列，一点也没被这火吓到的清田工作队，不由吞了口口水。
正常人不应该被这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自己今日做的...到底对不对啊？
“邓队，这火八成是羊氏放的，我们还赶着去？”
等走远了，林悦低声问道。
“林队，你说，为什么这火没有烧死我们任何一个人呢？”
这..
林悦想了想说道“恐怕他们是担心一旦烧死了我们，大将军会发雷霆之怒吧。”
“对，他们以为放了这火，会把我们吓走。
可恰恰相反，要不是这把火，我还不知道羊氏心虚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既然连杀人都不敢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斗争无外乎东风压过西风或者西风压过东风。
既然你这股风连伤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就等着被我压倒吧！
“不过羊氏宗族数千人，族兵也不少，我们是不是发电给上面要求增援？”
“不用，羊氏绝不敢伤我们，不信到时候你等着看！”
等到了羊流亭，天色已经发白。
邬堡内，羊衜已经得到了清田工作队向他扑来的消息。
“什么？他们是连夜出发的？”
站在羊衜对面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衙役，天知道他是多么努力的走小路赶到了邓薇等人的前面。
“回代家主的话，正是如此，那清田工作队的队长邓薇听张县尊说那火是因为厨娘大意所致，就出发往我们羊流亭来了。”
羊衜先是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拍着脑袋悔恨道“画蛇添足！画蛇添足！！”
“代家主？”
“无事，你下去领赏钱吧！”
“多谢代家主！”
等那衙役退下，羊衜喊道“来人！让各房之主去大殿议事！”
——
“这就是羊流亭？好奇怪啊...为什么一路上都没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农夫的常态生活，但如今邓薇等人走了一路，看到无论是田野还是道路上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要不是确定这是羊氏聚集之地羊流亭，他们差点要以为这是什么鬼蜮了。
“躲着我们吗...走，直接去他们的邬堡，我就不信他们羊氏还能躲到天上去！”
...
“队长，这邬堡好大啊...”
邓薇等人一路走到复安堡，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他们，也被复安堡的规模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什么邬堡，这都比南城县城还大了好不好！
这根本就是一座城嘛！
邓薇对左右说道“羊氏世代公卿，几百年的积累，这房子自然修的大，走，上前叫门。”
没一会儿，邬堡大门就打开了，几个老者走了出来。
“外乡人，你们到我们复安堡什么事情啊？”
装傻？
邓薇冷笑了一下，拿出文书和证件说道“我们是清田工作队的，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哦，原来是大将军派来清田的啊！
欢迎欢迎，不知道诸位想我们如何配合啊？”
“请拿出你们的田册地契，凡是十年内未有足额缴纳税款的，都将被没收为国有！”
那几个老者顿时笑了起来。
“好说好说，诸位在外稍侯一会，我们要去准备一下，毕竟东西有点多。”
说着，几个老者走回邬堡，邬堡的大门也重重的关上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羊氏清田（中）
“队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闭门羹嘛~我们来没收人家的田，难道还想别人敲锣打鼓的欢迎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他们羊氏准备耍什么花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转眼过了一刻钟，邬堡的大门依旧是紧闭的。
“队长，那边好像有人在看咱们！”
邓薇顺着队员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百姓的身影，不由眉头微皱。
这些人似乎也不是羊氏派来监视自己的...
“去，你们两个去看看，如果是老百姓，就去问问这羊流亭的情况，为什么一路都看不到百姓。”
“诺！”
却见当队员往那百姓走过去的时候，那百姓立刻像兔子一样蹦起来，然后没命的跑，那两个队员立刻上前追，转眼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就在这时，邬堡的大门再次打开了。
“诸位上官，抱歉久等了，实在是你们来的太早，大伙都没准备好，耽搁了一会。
现在田册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诸位恐怕还没用饭吧，我们准备了一些吃食，诸位可以先吃个饭，再清点也不迟。”
“吃饭就免了，给我们准备点水就好，我们都自己带了干粮。”
将邓薇如此油盐不进，那几个羊氏老者也没生气，而是客客气气的带着邓薇等人走入邬堡，来到了一处屋舍，屋舍内果然堆满了各种账簿和地契。
这么顺利？
邓薇感觉有些不对劲，她走上前拿起几张地契翻阅了起来，脸色渐渐变了。
“这就是你们的地契？”
“当然，羊氏全族的所有地契都在这里了，我们羊氏世代忠良，朝廷和大将军的政令，我们自然会遵守。
还请邓队长快点进行清田然后更换新的田契给我们吧。”
邓薇笑了一下，看向那几个羊氏族老说道“这些地契，好像和我之前得到的情况有些不符啊。”
“不符？不会吧？”一个族老一脸惊讶的说道“哦，对了，这是我们代家主为了响应大将军的号召，提前将我们羊氏的田地分给了所有族人和佃户。
这些地契也是昨日刚刚从县衙换好的。
这...不犯法吧？”
好一个羊氏！
邓薇才不相信羊氏会真的把田地都清分给下面的佃户，这种事情就和后世某个上市企业老总决定把自己的股权平分给所有无股权的职工一样。
快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羊衜何在？我要见他！”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个穿着麻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笑道“大将军果然是奇人，居然让女子为官，不知邓队长找我有何事？”
“羊衜？”
“正是！”
“你们羊氏的田，全部分给了佃户和族人？”
“呵呵，我们羊氏世代忠于朝廷，大将军既然想分田，我们自然是拥护的，不过我们羊氏的田也并没有全部分，还有部分田保留着，毕竟我们也要吃饭嘛。
说起来这些分掉的田，之前的确没有缴纳过什么税赋。
只是据我所知，只要人均百亩以下，田地都会受朝廷保护，不纳入清田范围内，以往没有缴纳的赋税也一笔勾销。
不知对吗？
好了，我还要教我两个劣子读书，就不打搅诸位清查了，走！”
邓薇看着转身离开的羊衜，拳头渐渐的捏紧了。
这个人...不好对付...
因为河北军的强势，清田中最不怕的其实就是当地豪强聚兵反抗。
只要当地豪强敢这样干，清田工作队立刻可以调来战争机器，把这个豪强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相反，如果这个豪强表面配合，暗地里不断的下软钉子，打着红旗反红旗，最为麻烦。
“队长，还查不查？”
邓薇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这些东西他们敢拿出来给我们看，一定是没问题的。
林队，你带人在这里查，看看是不是都是人拥百亩以下。
你们几个，和我出堡，我们去四周走访看看。
林队，我们以烟火弹互相联系，一定要小心，无论他们给我们什么都不要吃，水也要轮流隔着时间段喝，一旦发现问题，立刻报警！”
林悦点了点头，邓薇当即带着人走出屋舍，羊氏倒也没有人拦他们，让他们自由进出。
走出邬堡，就看到刚刚派去寻找百姓的队员迎面走来。
“杨威，情况怎么样？”
叫杨威的队员摇摇头叹气说道“我们追着到了边上的村里，村民见到我们就躲，我们想找两个人说话吧，那些人见到我们和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跑。
队长，这羊氏一定提前威胁了他们的佃户，警告过了他们的族人。
对了，队长，你们刚刚已经进邬堡了？羊氏交出田册了吗？”
“交了和没交一样，在田册上，他们把田提前分完了！
林队还在查，但想来是查不出什么的。”
“啊？那怎么办？”
“大将军说过，我们是从百姓中来的，因此也要到百姓中去。
百姓还不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不知道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所以才会躲避我们。
走！我们再去一次村里！！”
说完，邓薇看了一眼身后的草丛里，她知道那有羊氏的人在往自己这边看。
——
“哦？他们去了东边的甲三村？”羊衜一边看着屋内两个正在写字的儿子，一边低声问道。
“对，是因为之前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的时候，甲三村的小扇子跑过来偷看，结果被发现了，就被追到村里。
不过村子里到现在应该也没人和他们说过话。
毕竟我们之前和他们所有人都警告过。
只要有人和这些清田的人说一句话，利钱就加一分！加到他们死为止！！”
“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羊衜叹道“希望这些河北人能有点仁慈之心，勿要让无辜百姓因为他们丧命才好啊。”
说完，羊衜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那人说道“那个什么小扇子，不听主家命令，擅自行动，罪在不赦！
立刻抓起来丢到牢中，等事情过去了，开堂用刑！”
“诺！”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羊氏清田（下）
——甲三村
“甲三？这是什么名字？”邓薇看着这个村名，不由感觉有些奇怪。
“队长，这个我知道，之前我们老家也有这样的名字，这都是当地土豪大族为了方便管理而取的，就和军队中的一营、二营一样。”
“他们还真的把这南城当成自己的天下了...”邓薇挥手道“走，我们进去。”
这个村子只有一圈栅栏来防御野兽，连个围墙都没有，从那巨大的邬堡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羊氏造不出围墙，而是故而为之，为了防止这些佃户据险而守闹造反。
——
“乡亲们，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清田工作队！
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们，让你们得到真正属于你们的土地，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都能过上人该过的日子！！
你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了一辈子，种出来无数粮食，为什么还会受穷？
那一是因为之前的贪官污吏，二是因为地主豪强的巧取豪夺！
现在朝廷有大将军，贪官污吏发现一个杀一个！而地主豪强的好日子也要结束了！
你们遇到什么三灾八难，他们豪强借口帮助你们，然后大斗进，小斗出，大秤进，小秤出，天灾**是你们的，大发横财是他们的！
等你们回过头，就会发现你们借的钱粮永远还不上，最后只能卖儿卖女，卖屋卖地，最后连自己都卖成了佃户，这些地主豪强占有了本应属于你们的土地，再反过头来收你们大量的租子。
你们说，凭什么！！
现在我们来了，我们愿意帮助你们，帮你们拿回原来属于你们的土地，有大将军为你们做主，你们还在怕什么？？”
邓薇拿着铁皮卷出来的喇叭在村路上一边走一边喊，希望可以鼓动这些佃户出来支持自己。
但让她失望的是，所有的房门还是紧闭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其实想想也是了。
羊氏八代公卿，这些佃户别说这辈子，就是他们的父辈、祖父辈也是一辈子都生活在羊氏的笼罩下。
在他们的认知中，天下也许是天子的，但在这南城，在这羊流亭，一定是属于羊氏的。
只要得罪了羊氏，活着都可能是一种折磨。
这样的例子，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队长，怎么办？”
邓薇的确是经验丰富，她想了想说道“他们畏惧羊氏，不敢光明正大的来见我们也是正常的。
大家不要泄气，如果我们放弃了，他们乃至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还会过不上人该过的日子。
白天他们不敢出来，那就晚上！”
邓薇又举起喇叭喊道“乡亲们，如果有愿意相信我们的，可以晚上到溪边找我们！我们给乡亲们准备了吃的！！”
而等邓薇刚走，就有几个武士走入甲三村，一边在村道中走着一边喊道“你们刚刚表现的很好，我们会和代家主禀报的！
你们都记住了！你们吃的是羊氏的饭！种的是羊氏的地！住的是羊氏的屋！
如果有人敢背叛羊氏，全家就等着倒霉吧！
这羊流亭，过去几百年是羊氏的，以后，还会是羊氏的！
都听清楚了吗？”
鸦雀无声~
几个武士点了点头，离开了甲三村，追随邓薇的脚步，往下一个村子走去。
邓薇整个白天走了数个村子，一直走到天黑，才到溪边点起了篝火，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村民。
——
“呵呵，女子就是女子，我还以为有什么手段。
邬堡内那几人呢？”羊衜问道。
“还在查账。”
“好，继续监视！”
“诺！”
“对了，派人给他们送点吃的，否则他们还以为我们不懂礼数了。”
“诺！”
——小溪边
“队长，都已经快三更了，恐怕没人会来了，我们要不撤了吧？”
“今夜大家辛苦一些，轮流值夜，万一有人来呢？
这羊流亭被羊氏经营的密不透风，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能放过！
当年要不是我没有放弃希望，恐怕早就死在逃荒的路上了，哪里会被营主收留，进红星营？”
“队长，你和我们说说红星营吧！”
“对啊，队长，和我们说说吧。”
“好，我和大家说说当年建...来人了！”
众人急忙看去，却见守卫外围的第四军军士带着数人走路过来，这几人都端着食物和酒水，为首的武士笑着说道“这是我们代家主让我们送来的，算是我们羊氏的一番心意。”
几个队员气的想发火，却被邓薇拦下。
邓薇笑道“多谢了，那就放下吧。”
那武士让人将食物放下后又说道“另外我们代家主还说了，这年头贼人不少，诸位如在邬堡内，自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但如果一直在外面，说不定就会遇到贼人袭扰。
诸位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啊。”
“呵呵，我们这有军士护卫，安全不是问题。”
那武士笑了一下，挥手带人离开了。
“羊氏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羊衜这是在和我们示威啊。
他在警告我们，如果我们按照他的意思把清田就这样了了，就有好吃好喝。
如果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呵呵...”
“这羊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我们！”
“好了，别生气了，看看他都给我们带了什么吃的。”
邓薇蹲下来看了一下，发现有面饼，有烤肉，有...这是什么？
邓薇发现面饼之下藏着一个小布条，她立刻拿起打开，发现里面写着几个字。
“四更，西一里，一人”
有人要见自己？
这是谁？
还是说这是个陷阱？
邓薇想了想，决定去见见人，便对左右道“我四处走走，你们在这里继续等人。”
“队长，这四周可能不安全，我陪你去吧。”杨威拿起横刀起身说道。
“如果羊氏要杀我们，我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有区别吗？”
说着，邓薇拿起刀就往西走去。
大约走了一里，邓薇发现这是一个小树林，她皱眉背靠着一棵树，刀出鞘，护住胸口的等了起来。
四更是一点到三点，对于这个时代习惯早睡的人来说，可谓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邓薇等到了大约两点钟，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来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田我分了啊
“邓队长好胆量啊....”
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不认识。
“敢问兄台是何人？”
“在下羊超，是我的兄长来我暗中帮助你的。”
“你的兄长是？”
“羊越！”
邓薇眼睛一亮，羊越做为曾经上过报纸的商贾，她也是听过的。
有段时间倭国可是报纸的热点话题。
“不知兄台准备如何相助？而且...你不也是羊氏族人吗？为何...”
羊超笑道“就是因为是羊氏族人，所以才要帮助邓队长。
清田是大将军定下的国策，无人可以更改，更无人可以阻拦。
羊衜自以为聪明，想用瞒天过海之计，却不知道这是在玩火，稍有不慎，我们羊氏就会全族皆灭！”
接着，羊超就开始为邓薇解心中疑惑。
“邓队长恐怕心中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羊氏的田已经分给了所有的佃户，又为何那些村民不敢和你们接触吧。”
“正是！虽然有地契，但我不信羊氏真的能做出散尽家财的事情。”
“当然不会！
邓队长看到的那些地契的确是真的，但还有一些东西是邓队长没有看到的。”
“是什么？”
“是借据！”
“借据？”
“羊衜说服了各房，让各房把田地都拿出来，高价卖给了所有的佃户。
那些佃户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钱的，因此只能向羊氏借款。
借款的利息虽然只是三分，可架不住总额搞啊，那些农夫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能有多少积蓄？
可以说，这借款是永远都还不清的。
因此，这地可以说分了，又可以说没分。
羊衜又威胁那些佃户，只要他们和你们接触，利钱就会增加，你说，谁敢和你们说话呢？
毕竟，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啊！”
邓薇顿时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羊氏不怕被清田！
怪不得那些村民看到自己就和见了鬼一样到处躲！
原来是这样！
田地对于羊氏，本就不是用来耕种的，那是用来吸佃户的血的一个道具罢了。
这个道具可以是耕田，自然也可以是借条。
而且只要等清田的风头过了，羊氏还可以以借钱不还，收田抵债的名义收回田地，让这些农夫重新变成佃户，甚至还将多背上债务。
好聪明的想法！
好狠毒的手段！
“多谢羊兄实言相告！”
羊超摇了摇头说道“无需谢我，我也是想让我们羊氏继续昌盛下去。
我兄说了，日后的财富不应该从田地中来，而应该从工厂中取。
只是族老和家主都不愿意改变思想....
在下只希望，此次清田，邓队长不要大开杀戒，大部分羊氏族人也只是可怜的农夫罢了。”
宗族之中，也是有阶级的。
“羊兄放心，我们的目标是天下所有穷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实现天下大同，羊氏族人自然也在其内！”
邓薇离开了，羊超也叹了口气走出小树林。
小树林外，还有几人守着。
“超哥，怎么样？”
“事情反正和她说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只能听天命了。
你们几个嘴巴都给我把严点！一旦事泄，你们都知道后果！”
一个势力是由一群人组成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永远不要把势力人格化。
这和认为人都是理性的一样可笑。
邓薇回到篝火处，众人都没睡，看来都在担心她。
“好了，不用等了，去邬堡！”
“队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路上说！”
一路上，邓薇将从羊超那知道的事情和众人说了一遍。
“羊氏也太可恶了吧！”
“我倒是挺感激羊氏的，他给我们提了个醒。
我想这种做法也许不仅仅是羊氏独有的，各地报给大将军的清田分地战果中到底有多少水分，是该挤一挤了！”
邓薇叫开邬堡大门，和林悦会和后，立刻开始发报。
羊衜虽然奇怪为什么邓薇回来了，但也没太在意。
在他看来，他的应对策略，是天衣无缝的。
你不是要清田分地吗？
我分了啊！
你总不能因为我主动分地杀我吧？
——兖州刺史府
已经被困在刺史府十天的各地豪强代表们早已没了之前的傲气。
准确的说，他们已经饿的动都不想动了。
“开饭了，都不许乱动，在位置上坐好！”
一个军士进来喊道，然后让人开始上饭。
开饭了？
所有人眼睛顿时一亮，死死的盯着军士端着的三个饭盆。
“好了，自己舀吧！”
说着，军士把饭勺往盆里一丢，就走了。
哗啦啦
只见这些豪强名士，各个冲锋在前，有的甚至旋转、跳跃，表现出极好的武术底子。
“我的！不要抢！”
“给我滚开，老夫可是八代公卿！”
“废什么话，老夫祖上还出过三公呢！”
“给我留一口，给我留一口！”
“你昨天已经吃过了，快让开！”
没办法，这么多人，就这三盆饭，也就喂的饱一半的人。
猜猜没抢到的人可以吃什么....
吔shi丫你！
当然，如果所有人平均吃，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的太难受。
第一天，第二天，这些人还在矜持，有的互相推让，有的觉的这食物就不是人吃的。
其实这食物也不错了，这可都是放了不到三年的粟米混着一些野菜蒸的，绝对吃不死人！灾年的时候，就这样的食物，一碗就可以换一个闺女了！
然后就开始有人绝食了。
但绝食这件事是这样的，你要是一个人，绝食而死倒也不难，但如果边上一群人在吃饭...绝食？绝个屁啊！快点给我留一口！！
程昱走进大堂，看着这些如同疯狗一样抢食的士族豪强代表们，不屑的哼了一声。
垃圾！
全是垃圾！！
程昱对边上军士点了点头，那军士立刻喊道“程使君到！！”
正在抢夺众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顿时卡在了那里。
“诸位这几日过的如何啊？”
程昱笑着走上前说道“十日已到，诸位的家族没有一个补缴税赋的，诸位可要好好珍惜剩下的三天哦。”
三天？
对哦...如果三天内没有配合清田，那么就要诛杀一人。
杀谁？
杀在场的众人自然是最方便的。
顿时有的人面色惨白，有的人浑身哆嗦，有的人一边哭一边用力咀嚼嘴里的食物，有的则是直接扑到程昱的面前哭喊着饶命。
“饶命？我救不了你们！”程昱一脸无奈的说道“人，要自救！
自救懂吗？”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我又不是什么恶魔
自救？
怎么自救？
程昱笑道“你看，你们是生是死难道是我决定的吗？
这不是你们家族是否愿意配合清田决定的吗？
只要配合清田，自然就能活！
现在，你们懂了吗？”
不懂啊...
老大，能不能直接说？
程昱叹道“你们家族又不是只有现在还在家里的人。
你们难道不是人吗？
家里的族长不愿意，你们要是愿意，大可取而代之帮家族愿意嘛！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只要你们的述求有理有据，朝廷也会支持你们的！”
这是怂恿大家反叛家族，然后带着朝廷兵马杀回去篡取族权，最后配合朝廷清田分地？
这...
真的这样做了，百年之后，还能下去见祖宗吗？
看着犹豫的众人，程昱也没勉强，起身说道“也罢，你们再想想吧，对了，因为之前战事影响，州府存粮也不多了，你们的粮食只能再减一些了！”
还减？
“程使君，这口粮已经少了，不能再减了！”
“是啊，再这样下去，就要饿死人了！”
“饿死人？”程昱回头歪了一下脑袋笑道“谁说会饿死人？
这一屋子，不都是粮食吗？
这么多粮食，只要你不想饿死，是绝对饿不死的！”
程昱说完，两个军士把一箩筐的匕首搬了过来，然后哗啦啦的倒在了大堂上。
？？？
什么意思？
这一屋子...都是粮食？
这些大族代表们看了看四周，再看着那一把把匕首，只觉得不寒而栗。
程昱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恐怖的事情吧...
接着，又是一箩筐东西倒了出来，这一次是竹子做的竹筹。
“哈哈哈，诸位在想什么？我程仲德是那种恶魔吗？
从晚上开始，饭会发放到个人手中，就是量有点少，为了防止有人多领，我们是按竹筹发放食物的。
嗯...只按竹筹！
而这些匕首，是给大家割肉用的。
嗯...割什么肉都行！”
有点少？
多少？
割肉？
割谁的肉？
我说程使君，你说的话怎么这么恐怖啊....
妈妈，我想回家....这里好像有个疯子....
“好了，如果有人想通了，就和军士说。
还有两天哦~”
看着程昱离去的背影以及军士开始发放的匕首以及竹筹，所有人看向其他人的眼中都开始多了戒备和忌惮。
程昱走出大殿，看到满宠走了过来。
“伯宁，有事吗？”
“泰山南城发来的电报，是关于羊氏的。”
“羊氏？”
程昱接过电报，细细一看，气极而笑的说道“这羊氏是在玩火啊。
搞这种阳奉阴违，当真以为大将军不敢杀人吗？”
“我就是担心这个啊。
泰山羊氏此次虽然做的过分，但所有行为都是合法的。
如果大将军怒而杀人，再被各地豪强歪曲事实，恐怕就要有大乱了。”
程昱点了点头，他知道满宠在担心什么。
天下士族同气连枝，羊氏如果是不遵朝廷法令被杀，即使这些士族豪强有怨言，也可以被朝廷一句违法而诛堵回去。
可现在羊氏主动分田从表面看是在配合朝廷的清田政策，再被杀，很容易就被有心人当做攻击朝廷的把柄。
无罪而诛可不是一个朝廷该做的事情。
“无碍，大将军定有办法！
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今日是清田第一日，各县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汇总出来了。
我们一起去看看。”
满宠点点头，跟着程昱来到一处挂了第四军机要室的屋子边上的房间。
那机要室内到底什么样的，就连程昱都不知道，那是隶属郭金的第四军的，州府的机要室还没建立呢，程昱只知道那里面有很多电台，可以快速和各地沟通。
“程使君，这是第一日的情况，各地的清田工作组虽然已经开始下乡，但各地豪强对他们或是暴力驱赶，或是冷对待，极少有配合清田的。”
郭金带着两人进来，那两人各端着一叠电报，递给程昱二人。
程昱看着厚厚的电报，心中感叹万分。
电报这样的利器，无论是对治国还是治军，都有太多的好处了。
“哼！不出所料，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满宠扫视了一圈，哼道“使君，各地豪强极少配合的，我看可以准备拿人了！”
“嗯，这件事就交给伯宁你了，他们不是想见棺材吗？就让他们见！”
“诺！”
——邯郸钢铁厂
“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正带着曹操等人参观钢铁厂的马强此时也得到了邓薇发来的电报。
看到羊氏玩的花样，马强只觉得有一种极强的既视感。
好像在那几年，白党军事上被我军打的节节败退，也学着开始搞土地改革，用的就是这种玩法。
让农民用房屋或者其他一切可以抵押的东西来贷款，从地主那买土地。
结果因为交不出利息，没多久这些土地就被地主以低价重新收回，而且还让农民因此彻底破产，让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成功加速了伟大胜利的到来。
时代虽然不一样，很多东西却是那么的相像。
麻蛋，要不是这个时代工农力量实在太弱，我就直接土地革命了，省的搞清田还被你们钻空子。
“大将军，这种暗度陈仓的做法恐怕不是羊氏独创，河北各州也应该尽快展开一次清田自查和巡查。”边上的徐庶也看了电报，立刻劝道。
冀州牧本是韩馥，如今已经升迁为副相，马强任命的新冀州刺史是徐庶。
说起来，刚刚曹操、刘备等人见到来迎接的徐庶时，那可是相当精彩。
关羽、张飞等武将看到徐庶还是一脸的怨恨，但曹操、刘备等人见到徐庶却是笑容满面，连连寒暄。
要不是确定曹操是被徐庶挟持而降，马强差点要以为之前徐庶卧底的事情是假的了。
徐庶虽然名声不小，但其实从政资历很浅，连个县令都没当过，根本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马强安排冀州刺史的位置给他，也是煞费苦心。
因为韩馥在这个位置上一向都是万事不管，就像一尊佛一样，这让徐庶治理地方经验少而对地方产生的负面影响降到了最低。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釜底抽薪
“清田分地是否成功是影响我大汉国本的事情。
元直，你有什么想法吗？”马强对徐庶问道。
“听闻钱庄本就有农业方面的优惠贷款，是否可以让百姓从钱庄借款，还上豪强的钱，然后再慢慢还朝廷的钱？
最少可以保证已经到百姓手里的田地不会再回到豪强手中。”
“不行，如果让钱庄承担这笔贷款，日后他人有样学样，日后一亩田上百万钱的奇景都会出现。
到时候朝廷的钱没了，百姓的负担重了，豪强倒是赚的盆满钵满，这绝不可行！”
马强立刻否决了徐庶的想法。
这时曹操终于发现了身后马强正在和徐庶说着悄悄话。
他们刚刚一直在看钢水流出变成钢锭的过程。
那钢水源源不绝，看上去就和大河长江一样。
这种重工业场面对人的震撼是灵魂层面的，尤其是在得知钢铁厂还在不断扩建，曹操等人真的有些怀疑马强是不是准备用钢铁把大汉每一寸土地都包裹起来。
在这样下去，会不会以后河北一年的钢铁产量就超过了过去大汉几百年的钢铁产量？
这事情真的是想想就可怕....
“玄德兄，你看，我们的大将军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哎，以大将军手中的兵马，再大的麻烦，也可以以力破之了吧...”
“玄德兄，我当年在兖州难道手里没刀吗？
有的事情，兵马没用！
我打赌，大将军遇到的问题一定是和清田有关！”
刘备算了算时日，也想起来今日是兖州正式清田的日子。
他也不由好奇起来，马强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走，我们一起去问问如何？”
“问问？”
“大将军为何面有忧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操一副我想帮你的表情对马强说道。
马强也不瞒着，将电报给曹刘等人传阅，这些人看完后，也不由对羊氏刮目相看起来。
“羊氏这种玩法...还挺有新意啊。”
刘备是破落贵族出身，收田租这种美食是从来没干过的。
曹操则不一样，他们曹氏和夏侯氏在谯郡也是大族，兼并土地收田租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干。
现在才发现，为什么一定要收田租呢？收利钱也是一样的嘛！
这样看来，以后大族也不要买地了，学着大将军开钱庄就好。
什么？百姓不借钱怎么办？
诱导啊！
告诉那些泥腿子，你应该借钱结婚！
告诉那些泥腿子，你应该借钱买好衣服！
告诉那些泥腿子，你应该借钱给你的妻子买漂亮首饰，否则你就是不爱她！
告诉那些泥腿子，你应该借钱给你的孩子买最贵的生日礼物，否则你就是不爱他们！
总之！你应该借钱！借的越多越好！！
收田租最多也就收一乡一县的。
收利息可是能收全天下的啊！
这还真的是只要思想开放了，就可以得到一个新的世界啊！
什么？你说要是百姓不还钱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我养的那么多族兵是为了排队列看的吗？
不还就给我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帝老子来了也没用！！
皇帝老子是没用。
大将军马强来了可就不一定了。
“大将军，羊氏这也算是分地了，而且我看如果将这种方法推广，大将军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少了。
毕竟之前的清田法...对豪强过于不友好了。”刘备对马强劝道。
刘备这是真心在劝马强。
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百姓得到了土地，世家大族也没收到太大的损失。
如果马强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许马强也会同意将羊氏的做法推而广之。
可惜，马强不是！
“不友好？
玄德兄，如果对豪强友好了，那对百姓就不友好了。
我情愿看到一门哭，也不想看到一郡一县皆哭啊。”
“那大将军是想收回羊流亭百姓的土地，再重新分配一次？”
马强摇了摇头说道“我要从根上否认此次借贷的合理性。
之前我还在青州时，就写过《论清田和减租减息》一文，要求各地减租减息，这个政策也一直贯彻到现在。
只是之前朝廷的减租减息政策还是引导为主，但现在看来还不够。
刚好，两位兄长，你们一起来帮我，我们一同拟一个新的《新减租减息和土地价格评估办法》”
“大将军能说说你这个新办法是什么意思吗？”
马强笑道“很简单，如果民间借贷的利率超过银监总局制定的指导利率的一半，则利息部分不受朝廷保护，借贷人可以不付这笔利息。
如果民间借贷的利率超过银监总局制定的指导利率的一倍，则本金也不被朝廷保护，借贷人可以不还此次借贷的本金和利息，原借贷关系视为消灭。
如果贷款人用暴力手段逼迫借贷人还不被朝廷保护的本金或者利息，按抢劫罪处理，十年劳役起步！
至于土地价格评估嘛。
田地价格影响民生，为防止有人故意炒作抬高地价，田地价格由当地州府出具个县乡田地指导价格，如果田地价格超过指导价格一定比例，该笔交易不被朝廷保护，买卖双方随时可以宣布该笔交易作废。”
这？
釜底抽薪？
曹刘等人脑中都闪过了这四个字。
“那羊氏的这笔借款？”
“他们的利息远远高于朝廷保护的利息范围，当然是原借贷关系视为消灭！
要么，羊氏收回这些田地，等待清田！
要么，羊氏放弃要求百姓还钱，就当做了件好事了！”
马强给了羊氏两条死路选择。
“大将军，恐怕如此，羊氏会反啊！”
“反？他要是反，我就让他这只羊变成鸡！”
鸡？
哦...是用来吓猴的**...
马强等人的效率很快，当天马强就定好了《新减租减息和土地价格评估办法》的主体条款，然后让人发给国政院，要求国政院两日内通过。
卢植还不知道羊氏的事情，看到这个办法，觉得虽然对豪强有些不公，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在华靖、韩馥等人都赞同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没办法...投票也是他输，何必丢人。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新减租减息
马强等《新减租减息和土地价格评估办法》通过国政院后，立刻让林芝动用宣传机器，对朝廷治下所有郡县进行全方面宣传，并且要求各郡县在城门朗读该办法三日。
泰山郡自然也在其中。
——泰山郡守府
“大将军这办法...根本就是对着我们羊氏来的啊...”羊秘看着刚刚通过电报传来的政令，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甚至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味。
“不会吧？现在才清田第三天，而且家里不是来信说那什么清田工作队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吗？”站在羊秘边上的男子不太相信的说道。
他也是羊氏族人，名为羊怀。
“家中来的消息是第一天的，那昨日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呢？”
羊秘摇头叹道“要是我手里也有发报机就好了，这样也不用猜家里的情况了...
大将军连发报机都不愿意给我们，可见其心中对我们还是不相信的。
这清田之事，恐怕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就能过去了。”
“家主，那怎么办？”
“你立刻回南城，让羊衜小心应对，如果风向不对，必须当机立断！
没了田地，日后可以再想办法找补回来。
但如果全族被屠，就再没办法弥补了！
如不得已，可壮士断腕！”
“诺！”
等羊怀离开，羊秘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政令，不由再次叹了口气。
这年头，当个郡守怎么也这么累...
今天是第三天了，也不知道明日会有多少人脑袋落地。
——羊流亭
“乡亲们，这是朝廷最新的政令！
只要高于朝廷法定利率一倍的借贷，皆可作废，你们要是被迫借了高利贷，从现在起，就可以不还了！！
乡亲们，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大将军！！！朝廷和大将军是真心想让大家拥有自己的土地，而且朝廷还颁布了政令，将在未来减免田赋，乡亲们不要担心，都出来支持我们吧！！！”
邓薇拿着新发下来的政令，又开始一个一个村的喊了起来。
庙堂之上，公文撰写不过片刻，但到地方，却要靠这些基层官吏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去落实。
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就连马强弄出来的广播电台也没有普及到农村，对于那些一辈子都可能没出过几次村子的农民，如果你不上门宣传，很多庙堂之上的良策都只会成为一纸空文，甚至还会被地方豪强歪读乱解，让百姓怨恨朝廷。
听到邓薇的喊声，原本紧闭的大门和窗户开始有了松动。
一些人探头探脑，很想拉住邓薇问个清楚。
他们每个人此时都因为羊氏的强买强卖，背了一屁股债，之前他们之所以不敢和邓薇等人接触，也是因为担心一旦接触，会被羊氏催债催到家破人亡。
现在听说高息的借贷都不被朝廷保护，可以直接作废，自然是希望可以白得田地还不用还钱。
可朝廷不保护，羊氏的族兵也不是吃素的啊。
因此他们还是害怕。
还是不敢。
还是希望能有别人当这个出头羊。
还是想再观望一会。
邓薇等人喊了一天，邬堡中的羊氏众人也吵了一天。
他们已经得知了新减租减息办法，更知道邓薇已经开始满天下嚷嚷，自己不但可能收不到高额息钱，更可能要变成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了。
这怎么能忍？
“代家主，当时可是你说这计划万无一失的，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家那么多田契都换成了这些借条，要是那些泥腿子真的不还钱，你这个代家主要么帮他们还钱，要么把地还给我们！”
“叔父啊~~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啊~~你看看你的孩儿啊~~把你侄儿害的是倾家荡产啊~~”
羊衜看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表演，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这种厌烦和恶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对了，是从当年自己父亲被举孝廉开始的。
羊衜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小，父亲就离开家里去了洛阳。
去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后来好像是这些族人看到父亲当了南阳郡守，就想让父亲给他们在南阳也买些田地，建立庄园。
父亲不想答应，毕竟那是世家大族聚集的南阳郡啊！
结果就是这些族人，冲到家里，逼迫母亲和兄长离开羊流亭去找父亲。
听兄长说，当父亲看到他们的时候，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很是生气，气到不让母亲进门，更是让兄长入门查看他的库房，指着库房中的盐巴、麦谷、麻衣说自己只有这些，如果族人想要，就带回泰山。
之后父亲再也没见过母亲。
母亲也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想到这里，羊衜更觉得这些人和当年冲到家里逼迫母亲带着兄长时一样。
还是那样的让人厌恶！
“都住嘴！”
羊衜猛地站起来喝道“要清田的是马子玉，又不是我羊衜！和我在这哭闹什么？
有本事的，就去河北广宗大将军府哭闹去！
再者说，此令只是说超过一倍利息的借贷直接作废，尔等大可降低利息和卖田的价格，这样...最少可以不赚不赔！”
“说的简单，代家主，你们家的田少，我们房可不一样！
而且想都不用想，这田的指导价一定是压低的！
到时候，这些损失，代家主你帮不帮我们补？”
羊衜的眉头不由紧皱。
这些人，是一点亏都不想吃啊。
“子曰：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
办法我已经交给你们了，如果什么亏都不想吃，就等死吧！
现在这样，已经比河北那些直接没收田地的豪族好了不知多少了！
人，要知足！”
说完，羊衜起身离去。
他有点不想管了。
那些羊氏族人看着羊衜的背影，不由纠结了起来。
“怎么办？真的要去改契约吗？”有人试探的问道。
“这里里外外差了几倍的钱，而且你们知道钱庄的利息有多低吗？
一成都不到啊！
那是按厘算的！
如果用钱庄的利息，用不了多久，那些佃户就可以把钱还完，到时候我们的田就真的没了！”
只要能保证高额利息的按时归还，被借贷者可是希望借贷者这钱借的时间越长越好。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证据
“那怎么办？”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那些泥腿子不敢出首，这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嘛！”
“七伯父说的在理！
那邓薇今天在村子里都快喊了一天了，我看我们动作要快点，要不然不知道那些贱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哼，如果真的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首，我们就送他去死！”
屋内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是！
——溪水边清田工作队据点
邓薇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然后问道“大家有没有进展？”
几人都摇了摇头。
“队长，今夜就是第三日了，怎么办？”
邓薇也有些焦急，但还是安慰众人道“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现在百姓是还不敢相信我们，大家想想，这几天看到最穷，看上去最苦的家是哪一家？”
一人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在之前那个甲三村，我看到一老妪在门口哭，我想去问她，她又躲起来了。”
邓薇立刻挥手道“这就是突破口！走，再去甲三村！”
——甲三村
“队长，就是这！”
邓薇一看，这哪里是人住的屋子，牛棚也不过如此了吧？
“队长，四周好像有人在偷窥我们！”
邓薇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然后说道“那就代表我们找对地方了！
你们戒备，势不得已，可以杀人。”
“诺！”杨威等人应道。
邓薇这才走到门外，开始叫门。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我们是朝廷派来帮助你们的，你们别害怕！
有人吗？”
叫了一会儿，没人回应。
邓薇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抵住了。
“屋里的乡亲，我们真的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们有什么困难，和我们说，难道你们准备一辈子就这样受穷受苦吗？
我知道你们都被羊氏逼着借钱买地，但你们刚刚也听见了，大将军已经说了，这不算数的。
但如果你们不站出来，即使大将军和我们想帮你，又该怎么帮呢？”
这时，屋子里传出了一点动静。
“你们...能帮我救回小扇子吗？”一个有些苍老和疲惫的声音传来。
邓薇终于听到回应了，激动的说道“当然！羊氏再大大不过朝廷！大不过大将军！
大娘，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开开门吧！！”
又是好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极为破烂的衣服的老妇走了出来。
她有些畏惧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邓薇说道“我的小扇子被他们抓走了，你能帮我救回来吗？”
“什么人抓走的？什么时候？”
“你们第一次来我们村之后，堡里的人抓走的，说他犯了族规...”
“犯了什么族规？”
老妇摇了摇头，最后说道“他就是出去了一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法，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就这一个儿啊...”
接着，老妇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为了养活这个儿有多不容易，甚至为了怕这个儿子受欺负一直没有改嫁，否则也不会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
这个年代，丧夫不改嫁是极少的。
因为按照汉法，这种寡妇需要交额外的人头税，出于经济压力也得改嫁。
从老妇的口中，邓薇猜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这个小扇子，大概就是之前在邬堡外看到的百姓人影吧。
“大娘，羊氏有没有强卖田地给你？有契约吗？”
那老妇想了想，点头说道“有！我儿让我藏好。”
“给我看看，也许用那个能救你的儿子。”
“真的？你等会！”
邓薇正等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刀兵之声。
“小贼，好胆！”
“咻！”
“啊~”
邓薇拔出佩刀，小心的戒备着，却见杨威一脸血的走过来说道“队长，刚刚有人持锐想从屋后进来，被我们发现了，那人主动攻击我们，已经被我们杀了。”
“好！继续戒备！”
老妇此时拿着一块布包着的东西走出来，看到一脸血，拿着刀的杨威，吓得一下趴到了地上。
“大娘别怕，这是我们自己人，刚刚有人想来害你，被我们杀了。”
“害我？”
“一定是羊氏的人，这就是契约吗？”
邓薇拿起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叠的极为整齐的绢布，上面写着借贷契约以及卖田契约。
上面的田地价格以及利息都极为惊人。
证据到手了！
邓薇挥手说道“走，护送大娘离开，所有人一级戒备，只要有人靠近，警告不停者杀！”
和邓薇一起的两名军士拿出了弓箭，其他队员也抽出了战刀，又将背在背上的斗笠装上配件，让其变成小盾，最后摆出了一个小阵，将战战兢兢的老妇以及邓薇护在中间，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往村外走。
等快到村口，从草丛中飞出两根箭矢，邓薇眼明手快，一把护住老妇，然后喊道“小心！”
咚！
铛~
这些箭矢一根被盾牌挡下，一根被刀兵拨开，却是没有伤到人。
“看箭！”
充当远程火力的两名军士一人射箭，一人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颗手榴弹就往草丛中丢了过去。
果然，几人从草丛中奔出，一副山贼打扮，各举刀兵，明显是要灭口。
轰！！
一声爆炸声响起，那几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走！！”邓薇没想到羊氏会疯狂到这个程度，急忙催促众人离开。
不过好在埋伏在这里的人似乎就这么几个，一直到他们回到溪水据点，也没有再遇到伏击。
——溪水边的小树林
邓薇在树林中等了半晌，羊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邓队长，大将军突然发布这减租减息的法子，是因为我们羊氏吗？”
邓薇耸耸肩，实话实说道“大将军的心思我哪里会知道，不过羊氏的事情我的确如实上报了。”
羊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我们把借款契约改了，降低田地价格和利息，朝廷是否会认可我们羊氏清田结束了呢？”
邓薇想了想，点头说道“按照办法，应该是会认可的。
怎么？你们羊氏准备改契约了？”
羊超苦笑了一下。
他倒是想改，但哪里说得动家族中的那些人啊。
钱这个东西，如果是从别人口袋出来的，花再多也不会心疼。
如果是从自己口袋出来的，少了一钱也要心疼好一会儿。
正所谓利益相关嘛~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兵来了
“可我们已经把田分了，应该算是清田完成吧？”羊超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邓薇摇了摇头说道“羊氏的清田实际是将田高价强卖给百姓，如此欺瞒大将军，可谓罪加一等！”
“可大将军没有证据啊！”
邓薇拿出一张契约说道“这契约难道不是证据吗？”
羊超呆滞了一下，摇头叹道“邓队长，羊氏上下数百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邓薇摇了摇头。
其实在她来小树林和羊超见面前，已经将拿到证据以及需要援兵的消息发完了上级。
想来第四军已经开始在赶来的路上了。
“只有羊氏自己才能救羊氏。
如果羊氏上下认清形势，配合清田，最多不过丢一人的脑袋。
但如果再顽抗，到时候掉多少人的脑袋，可就要看羊氏有多少人了！”
灭族！
想到这两个字，羊超心都在发抖。
可他不过一旁系子弟，最多说动几个年轻人，各房主事怎么会听他的？
罢了！
救不了全部，最少也要救自己！
“邓队长，你需要我们配合做什么，你说吧。”
“羊兄如此帮助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此次还真的需要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唱个戏！”
唱戏？
——羊衜家
羊衜气冲冲的回到家，刚刚走入院子就看到羊怀等着自己。
“羊怀？你不是在我兄长那吗？怎么回来了？”
“是家主让我回来的，这是信。”
羊衜接过信打开看后，摇头说道“兄长想的太好了。
现在各房都被利益冲昏了脑袋，根本不愿意让出一点利益。
另外...马子玉真的敢对我们羊氏屠族吗？”
“家主说了，这事不能赌！也不敢赌！”
羊衜赞同的点点头。
“再等等吧，他们不是说三日不清田就会杀一人么。
今日就是第三日了，明日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人，各房的态度必然会发生变化。”
羊衜虽然赞同不能用羊氏族人的性命去赌马强、程昱是不是真的会杀人，但也觉得现在去说服各房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拿马强的刀吓吓他们。
“这...到时如果大将军府逼迫我们交出一族人呢？”
羊衜无所谓的说道“牢中刚好押了一人，可以充数。”
见不用羊氏族人送命，羊怀便也不再阻拦。
这时，蔡贞姬走过来对羊衜二人笑道“族中事情再多，饭也是要吃的吧？
夫君，饭已经好了，快一起用吧。”
“好，羊怀，你一路辛苦，一起吃吧，我也想问问兄长的一些事情。”
羊衜虽然现在没有官职，但做为羊氏嫡系的他后面迟早是要为官的。
最多，不给马强当官，给卢植当官就是了。
“代家主！代家主！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羊衜准备和蔡贞姬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外面急匆匆跑来几人，羊衜一看，都是族老。
“我好得很！发生什么了？如此慌张？”
“代家主，发现了！被发现了！！我们的族兵也被杀了！！！”
虽然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羊衜还是迅速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什么？邓薇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会死人？
你们让族兵动手了？”
“就是甲三村！那个被我们抓起来的小扇子家！
他那老娘，居然因为那该死的小扇子和邓薇坦白了买田之事，现在买田和借贷的契约都落到邓薇的手上了。
你说，我们能不动手抢吗？”
“那抢回来了吗？”
“那几个当兵的太凶了，还带了火器，一个手雷，就把我们的族兵炸死了好几个，其他人根本不敢上了啊！”
“废物！！”
羊衜一脚把来报信的族人踢了个屁墩。
你既然要动手，就一定要得手。
现在好，杀人见血，关键的证据却没拿回来。
这不是把刀递给人家让人家来砍吗？
“那邓薇现在在何处？”
“去了溪边。”
“没有来复安堡质问我们？
我懂了...她是在等今日过去啊！
快！立刻召集各房紧急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很快，各房主事人和羊衜再次云集到大殿中。
羊衜让之前报信的人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向众人说道“现在邓薇手里已经有了证据，现在摆在我们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条，立刻修改契约，咬死只有邓薇手里的一份有问题，然后推出两人给她法办。
另外一条...就是等死！
你们选吧！”
“代家主，河北清田之法太过无情，是不是能让家主联合各地豪强，一起反对呢？”
羊衜不屑的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说道“你把马子玉当曹孟德了吗？
家主虽然为泰山郡守，但早已失去了泰山郡兵的控制权，现在的泰山郡，只要是兵，都是河北人在管！
手里没有兵马，你难道想靠我们手里这些族兵吗？”
“族兵也够了，先控制住那个什么清田工作队，然后再控制南城县城。
中原各大豪强对清田之事皆为不满，只要我们牵头点火，一定能成燎原之势，到时候我们羊氏说不定还能坐拥数州，成就霸业呢！”
“住口！你想让我们羊氏灭族吗？”
羊衜没想到族内还有这样的傻子。
曹操、刘备的数十万兵马都被河北军打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了，就羊氏这点族兵也想反杀？
我觉得你去学荆轲成功率都比这个高。
“家主！家主！！兵！！来了好多兵！！！”
这么快？
这还没过子时呢！
“来了多少兵？打着什么旗号？从哪里来的？现在在何处？”
“有一两百，打着第四军的旗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现在正在小溪那边的清田工作队那。”
来兵了？
不会真的要杀人吧？
要么...就把契约先改了吧...少赚点就少赚点，命别丢了啊。
“家主，家主，不好了，我们的前门和后门都被堵住了！”
“堵住了？”
“对，来了十几个当兵的，在门外点起了篝火，然后说不许我们邬堡里的人晚上出去，说外面有贼人出没，如果发现不告而出的，视同通贼，杀无赦。”
“代家主，河北人这又是要做什么？”
羊衜摇了摇头。
他也不明白了。
但他...的确有些害怕了。
这些当兵的到羊流亭来，一定不是来看风景的吧...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诉苦
——小溪边
“孔屯长，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邓薇对一个河北军军官笑着握了握手，被称呼为孔屯长的男子名叫孔法，青州人，说起来也算是孔圣人之后，只是他和孔融这些嫡脉不同，他除了一个姓以外，再没沾到孔圣人的什么光，从小是有一顿没一顿，后面干脆入了太平道，在马强平定青州时加入了河北军。
“我们曲长担心你们这里，清田开始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现在复安堡的两个门都被我们的人看住了，后面要我们做什么？”
“羊氏欺瞒朝廷，强令百姓借贷高价买田的证据已经拿到了。
但这样还不够！
大将军说过，必须让百姓觉醒，让百姓明白我们和他们的区别！
我想开一场诉苦大会，让羊流亭的村民都来听，但直接叫恐怕很难叫，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
“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们军方了，明天中午，羊流亭各村百姓一定都会到这里集合！”
——次日
羊衜坐在院子中，看着天空发白。
今天是第四天了...
“夫君，天都亮了，你还不休息一下吗？”蔡贞姬有些担忧的走到他身边说道。
羊衜摇了摇头，叹道“睡不着啊...
羊流亭...几百年的基业。
我真担心要毁在我们这一辈手里啊。”
“夫君，人不可逆势而行。
现在大势在大将军，妹妹和父亲都来过书信说过河北的事情，为何你对大将军却如此敌视呢？”
羊衜摇头道“娘子有所不知啊...
这天下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以少御多。
天子一人，要御朝廷百官，朝廷百官则御天下士人，我们这些士人，再御千万百姓。
这就好像一座高楼一般。
现在大将军觉得士族糜烂，兼并土地，祸害天下，故而想打压天下士族豪强。
这并非是错，无论是汉武还是光武，都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大将军太急，太狠了。
如果真的没了士族豪强，朝廷靠什么来统御天下，最后只会是天下大乱！”
蔡贞姬读书也不少，其才学不下于蔡昭姬。
但面对羊衜说的问题，却也想不到一个答案。
政治观念就和三观一样，转不过来就是转不过来。
这就像灯塔国怎么也不相信红色世界的少数民族会幸福。
毕竟在他们的世界中，不给你来个种族灭绝就不错了。
“代家主，外面那些河北军有动向！”
羊怀跑过来对羊衜说道。
“什么动向？”
“那些河北兵在扫荡各村。”
“扫荡各村？”
“对，让村民都到溪水边集合，溪水那也搭起了台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羊衜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之前在河北友人来的信中看到的一事，额头不由滴下一滴冷汗。
“难道...河北人要开诉苦大会？”
“诉苦大会？”
羊怀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快，派几个人混进去打探清楚，随时来报！”
“诺！”
——溪水边
邓薇看着被军士护（wei)送(xie)而来的村民，不由叹了口气。
只见这些村民一路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被送到战场上当炮灰了呢。
“快，大家招呼乡亲们坐下，发点吃的和喝的，让乡亲们别那么紧张。”
好在邓薇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渐渐的，村民越来越多，日头也快到了头顶。
“开始吧！”
邓薇和林悦说了几句，然后上台说道“乡亲们！我们开会了！！”
在邓薇身后，一个横幅被拉了起来。
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诉苦大会。
“乡亲们，今天我们清田工作队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和大家聊聊，听听大家的苦。
说什么呢？我们就说我们这些年都吃过什么苦，还有为什么受苦！
我先说说我自己，大家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原来还不如你们，我原来就是一没人要的流民，跟着父母到处流浪....”
邓薇说起了自己故事，因为是真人真事，自然感情真挚，下面的百姓听着听着也不由想起了自己这一生，有的不由哭了起来。
“这位大娘，你也上来，你来说说你们家的事情。”
小扇子的娘走上台，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有些胆怯，但想到自己的独子，还是咬牙说道“我要说他们羊氏是怎么骗我们的！
我男人其实也姓羊，但他们却说我们不配，让我们不许有姓，我孩子都快二十了，还只能叫小扇子...”
历史一次次的证明，诉苦运动是发动群众最好的办法。
很多时候，百姓不是不知道自己苦，只是因为势单力薄不敢反抗，最好只能以命中如此啊什么的安慰自己，然后吞下苦果，继续死熬。
在诉苦运动中，百姓会很快发现原来大家都这样苦，再被引导的去思考为什么会受苦，凭什么要受苦，阶级觉悟那叫一个上升的快。
当然，只有觉悟，没有人带头，这些百姓大部分还是只会存留在骂人的地步，挥刀子反抗，那是万万不敢的。
——复安堡
“真的是诉苦大会...”羊衜从羊怀口中得知外面的消息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夫君，这个诉苦大会怎么了？”
“这是马子玉在幽州弄出来的一种办法，聚集佃户到一处，然后让所有人说地方豪强是怎么欺压他们的，乘这些佃户怒火冲脑的时候带着他们清田分地，无往而不利。
河北的友人说，在这样的大会下，即使是往日最为忠心的奴婢也会倒戈一击，如同...中魔了一样。”
“啊？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邓薇不来找我，却要开这诉苦大会...这是要对我们羊氏下狠手了啊！”
现在羊衜是那么的希望邓薇来找自己交人头。
而另外一边的诉苦大会也渐渐进入了高朝。
有人开头，也就有人不怕了。
你一言，我一语，把羊氏这些年做的坏事都给说了出来。
其实很多事，在羊氏心中算不得什么。
比如让看一些佃户种的瓜果好，就让其送一些。
在羊氏心中，我吃你的瓜果，是看得起你！
可在这些佃户眼里，却是自己辛辛苦苦的劳作成果被人无偿占有了，脸上的笑容背后是满腔的怒火。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围攻
“好，今天大家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我也发现了，大伙都在说最近被羊氏强卖田地，还欠了他们高息债务的事情。
大娘，你来说，这田不是你真心想买，这么高利息的借款也不是你真心想签的是不是？”
“对！我们家虽然穷，但从来不欠人钱，现在倒好，这么高的利息，我的小扇子就是不服气才想去找你们讨个公道的！”
“有证据吗？”
“有，在这里！”
“还有其他人手里有这样的契约吗？”
“我这里有！”
“我手里也有！！”
看到终于有第二个人拿出了契约，邓薇心中长吐了口气。
“好，小扇子等会我们去复安堡帮你找，这契约，我现在就帮你毁掉！
乡亲们，根据朝廷颁布的最新《新减租减息和土地价格评估办法》，这种高息借贷根本不受朝廷保护，你们随时可以作废！
现在，我就来帮小扇子一家作废这个借款！”
说着，邓薇让林悦端上来火盆，将契约丢到了火盆中。
百姓们看着被烧掉的契约，只觉得灵魂都要飘起来了。
这...真的就这样作废了？
“啊呀，他们羊氏手里还有一张，这个毁了没用！！”
“大娘别急，乡亲们，大家听我说！
羊氏强卖土地，逃避清田，违反律法，罪不容诛！
大家跟我们一起去复安堡，找他们还个公道怎么样？”
去复安堡？
不要了吧....那多可怕...
邓薇见众人还在害怕，递了个眼神给在暗处的羊超。
羊超吸了口气，揉了揉脸，对身后几人说道“不想陪葬就跟着我上！”
“超哥，我们都听你的！”
羊超一把拨开面前的百姓，大声喊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们羊流亭闹事！”
众人寻声看去，见几个汉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台子，为首之人更是一脸的嚣张。
“好像是羊氏的人！”
“对，是堡里的人！”
“完了完了，刚刚我一时脑热，说了羊氏的坏话，啊呀！！”
邓薇看着走上台的羊超，哼道“你们就是羊氏的人？
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羊氏家主是谁！
我告诉你，是我们泰山郡的郡守，羊秘，羊郡守！
你说说你，一个没品没级的小吏，还敢来找我们羊氏的麻烦！
想死不成？”
说着，羊超就是一拳冲向了邓薇。
“大胆！”
邓薇上前一个跨步，接着左拳变掌向前上猛插，掌心向上，将羊超的拳头托起，同时右脚蹬直，猛力向前弹踢。
喀嚓...
痛....
羊超脸色惨白，捂着下档缓缓的滑到地上。
我说大姐...演戏啊...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这样的招式，都谁教你的啊？家里没男人管的吗？
此时在河北的青橙不由重重打了个喷嚏。
“我是大将军亲任的清田工作队队长，即使是兖州刺史也管不到我！
给我拿下！”
边上等候多时的众人立刻一拥而上，将羊超等人拿下，押着他们跪倒在地。
“乡亲们，有朝廷的支持，你们还在怕什么？”
看着被抓起来的羊超等人，下面的百姓突然觉得羊氏...也没那么可怕了。
或者说，羊氏的人也是人，面对朝廷，面对比他们还要强的强权，一样得屈服，得跪下。
“跟着我，破邬堡！抓羊衜！烧契约！！分田地！！！”
“破邬堡！抓羊衜！烧契约！！分田地！！！”林悦等人立刻跟着喊道。
“破邬堡！抓羊衜！烧契约！！分田地！！！”孔法也带着军士喊了起来。
“破邬堡！抓羊衜！烧契约！！分田地！！！”
渐渐的，喊得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复安堡内的人也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了。
“夫君，这是在喊什么？”蔡贞姬有些担心的问道。
羊衜侧耳倾听了一会，面色大变。
“不好！他们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娘子，你速速带着两个孩儿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夫君？”
蔡贞姬也开始慌了。
羊衜这话说的和遗言也没什么区别了。
“快！”羊衜说完大步走出院子，往邬堡的城墙走去。
当羊衜走上邬堡城墙，看到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头正在邓薇和一队军士的带领下走来。
“邓队长，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复安堡，意欲何为啊？”
“羊衜！你们泰山羊氏不遵朝廷政令，高价强卖耕地于百姓，又收取高息利息，以此逃避清田！
现在我代表朝廷，代表清田工作组对你做最后通牒。
一炷香内，交出主事者受死，并且配合清田。
否则，以违抗清田论处！”
“邓队长，你在威胁我们泰山羊氏？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主是谁吗？”
邓薇笑了起来，大声喊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背后是谁吗？”
“你...”
羊衜看着毫不畏惧的邓薇以及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的那些佃户，不由挥袖回身对左右问道“诸位，事已至此，怎么办？”
“代家主，他们也有一两百兵，复安堡他们攻不下来。
要不一边守堡，一边让人去通知家主，让家主来此斡旋？”
“不可，一旦动了手，这性质可就彻底变了！”
“难道开门投降？真的把田地都交出去，全族上下这么多张嘴，吃什么？”
羊衜见他们还在争论，急道“就一炷香，尔等还在犹豫什么？”
“代家主的意思是？”
“田地没了，还可以重新积累，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各房主事人都闭嘴了，但也没人表态支持。
羊衜叹了口气。
这些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愿意认输的。
“罢了，你们既然不听我的，我也不管了。
实在不行，全族皆死就是了！”
说完，羊衜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代家主还是太年轻了，不过是两百军士，怕什么？让族兵上来，守住邬堡，再让人快马去找家主，我就不信，他们还打的进来！”
“对，只要家主到了，他们一定会撤军！”
羊怀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人，咬咬牙，往羊衜离去的方向跑去。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破
“队长，你看，他们不但不投降，居然还想派兵守堡！”
邓薇轻咳了一声，拿起喇叭喊道“复安堡上的乡亲们，你们听着，清田分地后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土地。
朝廷清田分地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要听信别人的谣言，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别人的利益！
我们马上就要进攻了，你们到时候只要放下武器，便会被朝廷赦免！！”
邓薇喊完后，对孔法问道“孔屯长，这个邬堡你打的下来吗？”
孔法笑道“我们可是近卫军团的第四军，这天下就没有我们打不下来的城池，更别说这样的小邬堡了。”
“那好，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另外一边，羊衜气呼呼的回到了家。
羊怀追了过来，对羊衜喊道“代家主，如今羊氏危急，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羊衜叹道“他们不信我，我能如何？
我不过是一代家主，而且涉及自身利益，即使是我兄长，恐怕也难以说服他们。”
“轰！！”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羊衜不由一惊，看向邬堡大门方向，却见烟尘飘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定是河北军在用火器在炸我们的大门！”
羊怀一直在羊秘身边，对河北军的一些事情知道的比一直在家的羊衜要多上不少。
“火器？那东西威力到底怎么样？”
“轰！！！”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呼啸声。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去大门那看看！”
虽说刚刚负气而去，但真的到了羊氏生死的时候，羊衜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快跑啊！河北军进来了！”
“完了！羊氏完了！！”
只见羊氏各房的主事狼狈不堪的奔来，不少人头上还有血迹，似乎是摔了个大的。
“都给我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河北军用了火器？”
“堡门被炸开了，族兵们也反了，完了，羊氏完了...”
说着，也不知道是谁将羊衜推到一边，羊衜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羊衜看着不断涌入邬堡的河北军、佃户以及跟在佃户身后欢呼的族兵，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的魔幻。
这些族兵...可也都姓羊啊。
这个本来用于保护羊氏族人和佃户的邬堡。
居然被羊氏族人和佃户自己攻破了？
“夫君...”
羊衜回头看到蔡贞姬牵着两个儿子站在不远处。
“你们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吗？”
“你我是夫妻，自应生同床，死同穴，如果朝廷真的要夫君的命，妾身一定会跟随而去！”
听着蔡贞姬的话，羊衜不由感动的将其拥抱在怀。
“羊家主，何事如何激动啊？”
羊衜回头，看到带着几人的邓薇走来。
“邓队长...你看看，你到我羊流亭这么久，我们羊氏也没好好招待过你，这是我们的错。
不过我看现在也不用我们招待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哦？那就先坐坐吧，那边有棵树，我们坐下说。”
蔡贞姬有些担心的拉了拉羊衜的衣角，羊衜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跟着邓薇坐到了树下。
在她们不远处，是正在狂欢的佃户和哭嚎的羊氏族人。
不过好在有第四军的军士在，倒也没发生什么乘机烧杀抢掠的事情。
“你到复安堡那天，如果我们羊氏好好招待了你，配合你清田，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邓薇笑着摇头道“那事根本不重要，而且那些地契我们都核验过，都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县尊你们会抓吗？”
邓薇看向远处正带着军士维持秩序的孔法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抓了吧。”
“羊流亭...羊氏风流....几代的家业...邓队长，你让我们羊氏输的很惨啊。”
“惨吗？”邓薇指向已经被救出来的小扇子说道“你看看他。
他其实也姓羊，但却从小没吃过一顿饱饭，因此长的瘦瘦小小，好像一扇子就能吹飞了。
而你，虽然为了清名穿着麻衣，但从小到大，你真的为衣食担忧过吗？
他其实还算是好的。
我调查过，这些年，因为战乱而投奔到你们羊流亭的流民不少，但活下来的却很少，有太多的人为了一口吃的被你们逼得劳作不止，活活累死。
羊流亭啊羊流亭，你们是把人也当成了牛羊了。”
“那些累死的人是奴隶！”
“但他们也是人！”
羊衜摇了摇头，叹道“就为了这些人，你们毁了我羊氏八代家业...你们难道不知道兖州有多少官吏出自我羊氏或者和我羊氏是故交好友？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毁了士族，谁来治理天下？就靠你们这些人吗？你们真的知道如何牧民吗？
田你们要强收了去，我也能理解，但为何要无偿分给那些佃户？就为了民心？
大将军既然如此重视民心，为何却不重视我们这些士子之心呢？”
邓薇笑了起来，问道“羊家主，你知道我真正的职业是什么吗？”
“听说邓队长其实是也教书先生？”
“对，朝堂之上不敢说，基层官吏何须精通四书五经？只需断文识字，不忘为官的初心即可，之前读书太难，而现在不一样，有了纸张和印刷术，不用数十年，天下皆是读书人，没有了士族又如何呢？
至于分田...羊家主，你觉得是对于我们朝廷来说，是田重要还是民心重要？”
“民心吧...”
邓薇摇了摇头。
“难道是田？不可能啊！”
邓薇还是摇了摇头。
这....
“没有你们这些心中只有家族，勾结地方官吏，逃避税赋，侵蚀天下根基的世家大族——对朝廷最重要！
没有你们，朝廷不缺税赋，丰年盈余，灾年赈济，平时养士，战时用兵，民心哪里会缺呢？”
羊衜吸了口气，认真看了看邓薇问道“这些道理....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我们的大将军！”
说起马强，邓薇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羊衜可以看出，邓薇是真心敬仰和拥护马子玉。
这个天下...大概真的要变了吧...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尾
——兖州刺史府
“别杀我！别杀我！”
一声凄厉的喊声把正在大殿中和衣而睡的众人惊醒，然后他们看到一人拿着匕首不断的对四周挥舞。
“放下武器！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在这里负责守卫的军士看到这场面哪里还会客气，上前就是一棍子抽翻在地，然后一阵拳打脚踢。
“这是...疯了？”
“应该是吧...”
“哎，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等等！田经原呢？他到哪里去了？”
“田公还真的不见了！这是被抓走了？”
守在门口的军士笑道“什么抓走了，有我们在这里，谁能抓你们？
那个田经原刚刚和我们说他想通了，已经去边上签字画押，然后吃香的喝辣的，准备睡大软床了。”
有人背叛大家了？
这个消息让不少人捶胸顿足，也让不少人长吐一口气。
有的事情只要有个人带头，后面的人再做，也就没啥心理负担了。
隔壁的偏殿中，程昱看着正在啃鸡腿的田氏代表田宝田经原，笑着说道“田公倒是机灵，知道你们田氏不会配合清田。
说实话，明日天亮后，如果你还不配合，我就准备让军士送你去濮阳了。”
田宝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喊道“程公放心，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不就是一些田嘛，本就是我们田氏不对，朝廷收回去也是对的。”
程昱点了点头，叹道“如果天下人都和田公你一样，知理懂法就好了。”
田宝吞下食物，然后发了会呆，叹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昔日的授田制能一直持续执行到今日，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事了。”
“授田么...”程昱摇了摇头说道“法是良法，无人执行，又有何用？”
其实古人也知道田地兼并有害国家，因此无论是秦朝还是汉朝早期，都对土地兼并从法律上进行了限制。
按照汉法，每个人能拥有的土地根据爵位不同是有不同的上限标准的。
比如最低的庶民，可以最多拥有一顷田地，大夫可以拥有五顷田地，关内侯这样的，可以拥有九十五顷田地。
这样的限制一开始的确起到了抑制土地兼并的作用，而且因为当时百姓的主要税负是人头税和田税，田税又很高，因此土地太多对地主而言并不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
但随着田赋的不断降低，持有田地成为一件越来越有利可图的事情，土地兼并很快就开始了。
后期随着世家的兴起和爵位可以自由买卖，这种限制也越来越形同虚设。
毕竟只要田地多了，爵位不够，就花钱买爵位就是了，如果自己的爵位到顶了，还想再兼并，就可以给别人买爵位来代持。
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新鲜事，这种用代持来绕过限购的法子，在两千年后依旧不少。
到最后，这种限制干脆就取消了，世家大族的田庄经济也就出现了。
“程使君，在下斗胆问一句，现在外面到底如何了？”
程昱笑道“三日已过，河北的两个军已经开始行动。
刚刚我就得到了泰山传来的消息，泰山羊氏的复安堡已被第四军攻破，羊氏强占的那些田地已经开始清分，泰山郡守羊秘自请入狱。
泰山羊氏尚且如此，其他各郡也不用说了。”
“攻...攻破？三日不是只需要杀一人吗？”田宝一开始还觉得杀一人有些过于冷酷了，现在他却觉得你要是真的只杀一人，这简直就是仁慈的不要不要的。
“本来是只需要杀一人，可惜羊氏自作聪明，在清田前把田地强卖给了各佃户，然后又立下高息的贷款。
欺瞒朝廷已是大罪，当朝廷官吏前去问罪的时候，不但不投降受擒，还聚兵守城，形同叛逆，你说，这样的逆贼，我们岂能放过？”
田宝暗暗咂舌，这都逆贼了？
再说了你们可是去抄家的，人家不闭门自守，还打开门欢迎不成？
“程公...那我明天？”
“会有人送你回家的，到时候你听令就是了。
好了，看来今日暂只有你一人，我且回去休息了。”
就在程昱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几个军士又带着几人进来说道“使君，这几人也说愿意配合清田。”
切~
还不让人休息了~
看我怎么给你们穿小鞋！
那几人看着程昱一脸不高兴的脸，只觉得心都快吓碎了。
老大，我们都投降了你也不高兴，你到底要我们干嘛啊？
——邯郸
“发电给羊秘，就说他不在南城，羊氏的事情和他无关，只要他效忠朝廷，朝廷不会无罪而诛的，让他放心出来做事。”
“大将军，这会不会有些不妥，羊氏被破，数代家业被分之一空，羊秘恐怕心中已经生怨，现在继续用他，卑职担心日后生变啊。”徐庶在边上劝道。
“元直你说的没错，但这些世家子弟在朝堂和地方的官吏中依旧占据了很大比例。
短时间内，我还必须用他们。
只要羊秘不傻，他即使心中有怨恨，也不敢表露出来。
羊氏，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徐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元直，不说这事了，我们继续说冀州发展的事情。
明日我就要出发去蓟县了，很多事情我们要快点定下来。”
“明日？怎么这么着急？”
“卢公发电来催了，朝中的确有不少事要处理。”
“那卑职继续说鼓励生育的事情...”
——荆州鹿门书院
“战报，最新的扬州战报，诸位，最新的扬州战报！”一人冲进书院喊了起来。
“快！快点说说！”
“是啊，别卖关子，现在扬州的情况怎么样？”
那人见众人都围了上来，这才说道“孙伯符和周公瑾果然是一流的人物。
刘扬州又败了，就连本人都差点被孙策一枪刺死，河北人也被打的退兵回到了海上，想来要不了多久，扬州就要全姓孙了！”
“啧啧啧，乱世之中，果然会打仗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当日，你看我们的刘使君，据说已经开始商量怎么进贡朝廷了！”
“哎，荆州这一片乱世净土，也不知道还能保留到几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