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权力和利益
世界是如此的奇怪!
人心是如此的奇怪!
唯一感觉不到任何怪异气氛的是云峥的坐骑大青马!它在草地上追逐一匹白色的母马玩的不亦乐乎。UU小说,www.uu234.com
春天的时候追逐母马是它的天性,虽然对战马来说它已经有些老了,但是仗着主人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它依旧有足够的母马可以追逐,不用和别的公马撕咬争夺一番之后才能获得这种权利。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交配权的问题,年老体弱的大青马仰仗权力这头魔兽,还是轻易取得了巨大的优势。
权力的影响无处不在……
自从人类通过钻木取火以及打造石器在大自然的残酷竞争中站稳脚跟之后,他就依仗自己的强势,最终获得对大自然的改造权和支配权。
因此,皇帝可以骄傲的宣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大臣可以跋扈的向自己的管辖地上的生灵轻蔑的道:虽天上的羽昆,地上的走兽,河里的鳞属,皆是老夫臣属。
富翁可以指着一望无垠的田野向别人夸耀说这一片大地都是属于我的。
即便是讨饭的乞丐也能理所当然的指着自己手中的破碗说这是属于我的。
人类几乎瓜分了这个世界,他们不必考虑别人的,或者走兽的意见,依仗自己的强势地位,自由的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强大。
蜂巢里面有森严的等级划分,蚁穴里面也有同样的情况。后世的时候有研究者想用蜂巢和蚁穴里面的秩序状况来探究人类最原始的先民是如何确立这一权力体系的。
很显然,这样是行不通的,研究者们很快就发现。人的情绪要比蜜蜂和蚂蚁复杂的太多了……
其中最多让研究者不理解的就是,人类有背叛这种奇怪的行为,而蜜蜂蚂蚁却没有,它们至死都不会背叛自己的王,而人类会。
对文彦博这些人来说,云峥是一只外来的蚂蚁或者蜜蜂,他或许非常的能干。但是忠诚永远都是一个大问题。
不论是庞籍还是死去的包拯,他们都在担心云峥这只与大宋蚁群,蜂群格格不入的蚂蚁蜜蜂会给稳定的群体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从内心深处是拒绝这种突兀的变化的。即便是这种变化对大宋是有益的,他们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反对,对他们来说超出预料之外的变化就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毕竟,外来的蜜蜂和蚂蚁在大宋这个群体里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他们就会颠覆群体的秩序。
云峥能够理解他们的这种心理。毕竟看过无数集《动物世界》的他非常的清楚,蚁群和蜂群的外来者就是来和蚁后,蜂后抢夺巢穴控制权的,除此无他。
“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恒……”
孤灯下,云峥轻诵《归去来兮辞》,这和心境无关,只是单纯的喜欢这首辞里面的清朗之意,上辈子的时候就非常的喜欢,只可惜“菊”这个美丽的事物被俗人给毁了,所以他也就很少再去念陶渊明的作品,免得被人家冠以“爱菊”之名。
正在云峥这里对比文书准备做呈词的王安石皱眉道:“北伐之战才进行了一半,这时候诵念“胡不归”还太早了些。”
云峥放下手里的书卷道:“先练习一下,等到以后卸甲归田的时候可以好好的拿出来展现一下自己高尚的情操。”
王安石哼了一声道:“不用诵念五斗米小吏的文章,只要你能做到功成身退,将来你的“王世家”老夫亲自帮你写,还不要你的润墨银钱,就怕你放不下!”
“功名利禄对某家来说不过是狗屎橛而已。”
“你向来讨厌佛门,就不要拿禅机来说事,耶律洪基根本就没有出卖燕州的打算,耶律乙辛不过是前来打探们继续攻伐燕云决心的马前卒,我们这里谈的热烈,你千万莫要上当,该做的准备还要继续,攻破铜头关之后,我们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南京道的大地。”
“你不相信干嘛把耶律乙辛招待的那么好,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水桃子都贡献出来了?”
“老夫的目的不在耶律乙辛是不是会出卖燕州,老夫的目的在于辽国统治燕云十六州这么多年编篡的民户表册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山川地理图册,以及户曹登记的田亩原始册表。
咱们大宋从未对燕云之地治理过一天,别看我们现在站在这片大地上,如果没有那些东西我们想要真正治理燕云地最少是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的事情。
所谓官府,有了这些原始表册才是官府,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如何断案,如何分派,如何收赋税,如何派劳役?
在我们没有得到这些东西之前,你千万莫要打掉耶律乙辛想要通过谈判来争取时间的期望。”
王安石揉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云峥慢慢吞吞的道。
云峥贴心的把茶水推过去,笑道:“老文在干什么?今天匆匆的把功劳簿和军卒名单拿走要干什么?”
王安石笑道:“还能干什么,咱们的大军总要赏赐的,为了这次北伐,大军准备了六年之久,军卒长期在军中执役,大战过后自然会锦衣还乡,如果没有足够的赏赐,将士们如何能安心作战?”
云峥哈哈大笑一声道:“所以老文就打算把这里的田土牧场分配给有功的将士?羊毛出在羊身上果然人不我欺。”
王安石鄙夷的瞅了云峥一眼道:“不是每一个方略都是针对你来的,大宋目前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虽说我大宋是万里之国,可是四海之地哪来的闲田?
此次将士们作战勇猛,非田土不足以酬其功,只有这里有足够的田产可以分配给将士们,也唯有如此才不会让他们失望。”
云峥嘿嘿笑道:“你们说话总是这么冠冕堂皇吗?燕云地虽说肥沃,但是这里也是边塞之地,土匪,马贼不绝。
你们担心迁徙过来的百姓无法在这里生存,事实上他们也无法在这里生存,只有这些百战老兵才能在这里立住脚跟,顺便帮你们守卫这里的边民。
下回和我说话把冠冕堂皇的部分去掉,直接说重点。”
王安石大笑道:“想骗你难度很高,你能不能不要把这番说辞告诉你的部下?免得你的部下添加在这里定居的条件。”
云峥冷笑道:“你准备把燕云地当做你变法的试验田,天知道你会弄出什么奇葩的变法来,当初在京城你就弄得我家差点破产,我老婆直到现在都在心疼那些失去的家业,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糊弄我的部下,那些可都是我的手足同袍!”
王安石翻翻白眼道:“你家会分一块很大的土地……”
云峥怒道:“我马上要出海流浪了,要田土做甚?”
王安石无奈的道:“你的部将也会分到很大的一块田土。”
“某家岂是你用一点田土就能收买的吗?”
王安石丢下手里的卷册怒道:“说清楚,你到底想要多少?人不可过于贪婪!”
“只要你按照唐初之时的规矩……”
“休想!你知不知道均田制是怎么回事?也敢张这样的嘴,知不知道按照你说的会有多少田土被分出去?
按照均田制对百姓受田的规定。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
老男、笃疾、废疾受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这些人如果为户主,每人受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三十亩。
杂户受田如百姓、工商业者、官户受田减百姓之半。
道士、和尚给田三十亩,尼姑、女冠给田二十亩。
此外,按照均田制对贵族官僚受田的规定。有爵位的贵族从亲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业田一百顷递降至五顷。职事官从一品到九品,受永业田六十顷递降至二顷。
天啊,你军中北伐过后会有多少勋官?会有多少散阶?你想把燕云地都封给你的部下?做梦去吧,官府难道不需要安置一些厢军?安置一些流民?官府手中难道不该有一些存地吗?”
云峥笑道:“二十万人就能刮分光这里的田亩?我又没有要求全部给他们熟地,只要是土地就好,不管是放牧还是种田随他们去折腾。
怎么就变成你口中的贪婪之辈了?”
“前唐到了中宗时期就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给新生之民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啊,所以你们只要不没收掉将士们手里的武器,我保证,他们自己会给子孙弄到足够多的田地。”
“你疯了!!”王安石怒吼了起来,云峥甚至能够看到他颤抖的小舌头。(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写在美丽十月的话
枫叶该红了,菊花也该黄了,冬果梨的树叶子马上就要染上红霜。
田野里的田鼠已经准备好了过冬的粮食,胖子孑与的《大宋的智慧》也只剩下九十几个章节了。
我争取在在这个月之内把剩余的章节全部写出来奉献给诸位,让云峥完成从荒野走来,经历繁华之后又回归蛮荒的经历。
哲人说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
以前我认为这句话大有商榷的余地,现在不认为了,我这种知错就改的性格很多次都差点害死我,以后会改正的。
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保证,保证每天更新三章,直到本书完结的那一刻,说实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在流血……
不知道十月有没有双倍月票,我还是先求一些比较好,免得错过大宋这本书的最后辉煌。
我们就要结束一段美丽的旅程了,请兄弟姐妹们陪我走完最后的这段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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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想想都得意,三年的心血就要和大家见面了。
孑与拜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教科书般精准的战争
两人最后因为分赃不均的缘故不欢而散。≧UU小说,www.uu234.com
不过军队是为政治服务的,这一点云峥还是非常清楚的。
耶律乙辛自从上回遭遇了王安石和文彦博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军营,只是派一些幕僚前来商谈,拖时间的意图非常的明显。
因此,在为皇帝守孝九天不动刀兵的活动结束之后,郎坦的左翼大军就缓慢的向铜头关右侧的关山逼进。
这是八门金锁大阵的护卫屏障,如果关山失守,八门金锁阵的右翼门户就会洞开,整个八门金锁大阵就**裸的暴露在宋军的眼皮子底下了,到时候宋军想从那一个方向进攻八门金锁阵都可以。
左翼宋军对付右翼的辽军,而左翼的辽军也没有闲着,威名赫赫的皮室军第一次出现在宋军的面前。
皮室军乃是皇帝的护卫亲军,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样子,身高八尺,膀阔腰圆,甚至在容貌上都有要求。
这样的人其实不是很适合当骑兵,因为身高体重的原因,他们胯下的战马负担很重,这样就降低了持续作战的时间。
不过这点瑕疵对皮室军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他们自认为没有什么军队能在皮室军的冲锋下坚持到战马疲惫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云峥是不怎么相信的,当然,姜哲也不怎么相信。
排山倒海般冲锋的骑兵阵势已经见得太多了,如今连文彦博和王安石这样的文官在看到大规模骑兵冲锋的骇人场面也能保持波澜不惊的心境。
看着宋军的八牛弩和弩炮已经开始动作了,王安石大声的对云峥道:“大将军,这一战必须打疼耶律乙辛,必须让他回到谈判桌上来,必须让他捧着燕云十六州的地理图册以及民户表册来见我。”
云峥郁闷的瞅了一眼王安石没有回答。继续盯着战场,不过他看的是左面的郎坦方向,对右面的辽人冲锋没有多少兴趣。
如果姜哲连这样强度的骑兵冲锋都坚持不下来,也白白的在京西军中混了这么多年。
倒是左面的郎坦面临的问题很严重,关山地势险要,是铜头关前唯一的一处高地。云峥需要郎坦拿下关山,然后把火炮摆到上面去,这样可以尽最大的可能扩展火炮的射程。
看着郎坦组织的攻击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云峥有些着急,关山太高,并不适合火炮射击,因为它的高度已经超过了火炮最大的仰射角度,而且关山附近地形复杂,沉重的火炮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运到那里去。只有在击溃了关山守军之后,再修筑一条专门的道路把火炮运输上去。
弩炮这东西的性能云峥已经非常的不满意了,带着弹性的绳子把皮兜子里的火药弹根本就投掷不到山顶上去,刚才试着弹射了几次,火药弹落在了半山腰上一会就炸开了。
有勇敢的军卒背着火药冒着纷飞的滚木礌石以及密集的箭雨想要贴着石壁过去,给大军炸开一条足够宽阔的道路,却被辽人的射雕手一一的射杀在那一块并不开阔的罅隙中。
郎坦亲自携带着一门火炮冒着八牛弩投射出来的粗大弩枪准备抵近射击,为此他不得不拆除火炮上除了轮子之外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成功了。火炮无法射击到山顶,却能避开周围的障碍将那个小小的罅隙炸开。
关山上硝烟弥漫。郎坦在构筑好了一个简易的火炮阵地之后,连续不断的用火炮清除自己前进道路上的每一个障碍。
于是,关山上厮杀的如火如荼,辽人从山背后源源不断的支援着关山,不论宋军在山腰杀死了多少辽人,不一会。那个地方就会出现更多的辽军。
文彦博和王安石的关注点和云峥不太一样,脚下辽国骑兵正像一堵墙一样的扑过来,紧张刺激的场面让他们已经忘记了这次作战的重点所在,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右面。
地上有密密的一层三角刺,骑兵到了这里之后就像是潮水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战马嘶鸣着倒在地上,连带着骑兵一起落在这片足足百步之遥的空地上,尖锐的三角刺很快就刺进了它们的身体,不论是骑兵还是战马他们的惨叫声几乎掩盖了骑兵奔腾的声音。
骑兵作战要点就在一往无前的气势,不论面前是什么样的障碍,他们都有冲垮的决心。
云峥只是瞟了一眼右边的战局,见辽人还在习惯性地蛮横冲锋,而姜哲的弩炮已经开始发威了,这面的战局已经定了,他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关山高地上。
陈琳自从知道皇帝去世之后,他的脸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笑容了,除了监督大军的动向之外,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再关心,云峥,王安石,文彦博都清楚的知道,陈琳这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大队的民伕正在担土填塞关山下那道已经被郎坦突破的壕沟,深深地壕沟已经被填平了四处,郎坦的部下正在通过壕沟,这里偶尔会有投石机丢下来的石块之外,已经没有威胁了。
云峥的帅旗就在关山营寨的正对面,云峥不动弹,城关上的耶律乙辛也没有动弹,他的旗子挂在正中间,人却不知道在哪里,自从发生了萧打虎和弘州惨案之后,已经没有辽国的将领愿意把自己暴露在云峥的面前。
左右两厢厮杀的如火如荼,中军位置上却非常的安静,云峥没有主动去攻击正面的城关,耶律乙辛也没有出挑战。
这是一场试探性的攻击和防守,不管是云峥还是耶律乙辛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投入全部的兵力。
草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晴空万里的草原,在一阵风刮过来之后,就变得乌云密布。
云峥叹了口气对猴子下令道:“收兵吧!”
郎坦听到了收兵的金锣声,瞅瞅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的部下道:“撤回山下,火炮还是要不断地射击将辽军压制在山腰上,我们明日再来,老子不信拿不下这个小小的山包。‘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箭雨中苦苦挣扎的皮室军也接到了回军的命令,在丢下一大片尸体之后逃回了营地。
“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啊!”文彦博叹息一声道。
“很麻烦,这场雨来的很蹊跷,以前的时候听人说过草原上会有一种雨叫做笑话雨,今天算是见识了。”
云峥看着冒雨打扫战场的部下遗憾的对文彦博道。
“什么是笑话雨?”王安石很有不耻下问的意思。
“笑话雨又叫喊雨,意思是只要你折腾出来的动静大一些,这片地方就会下雨。”
“胡说八道!这是龙王领域。”
云峥瞅瞅不屑一顾的文彦博笑道:“你这一辈子锦衣玉食的尸位其上,哪里晓得这些隐藏在民间的诀窍。
下雨并不是龙王的领域,只要是个农妇都能在厨房里折腾出雨来,只要是个孩子就能在晴天的时候在院子里制造出彩虹来,我幼时经常在厨房里烧水,等水汽弥漫屋子之后,再把大门打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之后,就会制造出一场小小的雨,只要在嘴里含上水,朝着太阳的方向猛喷,多少都会出现一支小小的彩虹来。”
王安石不耐烦云峥总是和文彦博拌嘴遂插嘴道:“这里的雨是怎么回事?如果辽人真的能喊来雨水,对我们的进攻非常的不利,毕竟我们军中的火药非常的容易受潮。”
对王安石云峥总是格外的有耐性,指着关山对面道:“在关山的南面有一座湖泊,就是我们用来当水源地的湖泊,这个湖泊不算大,但是水温很高,我们用湖水洗手的时候都感觉不到寒冷。
水的温度高了,蒸发量就很大,所以关山这一带草木极为旺盛,如今正是地气上升的时候,湖水蒸发之后的水汽会被南风吹进这片不算大的山谷,山谷两面环山,对面是高大的依山而建的铜头关,所以水汽就驻留在这里,达到一定的临界点之后,只要有巨大的响声震动那些微小的水珠,再混和一些飞扬的尘土,这就会让水珠变大,最后变成可见的雨滴掉下来。”
王安石直接摇头道:“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怎么会下雨老夫不关心,老夫只关心明日作战还会不会继续有雨?”
“不会,看今天的雨势,空气里的水珠子已经被释放的差不多了,想要积蓄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明天不会下雨的。”
听云峥说的信誓旦旦的,王安石也就不再追问,拖上文彦博一起去他的营帐商量如何获取燕云户籍民册才是大事。
重新回到了营寨,诸将多少有些郁闷,这是京西军进入草原以来打的第一场没有取得立竿见影效果的战争。
所以诸将都有些愤懑,在大帅还没有到来的这点时间里不停地发着牢骚,甚至在取消主持作战的郎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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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陈琳的寿衣
自从皇帝去世之后,军营里的气氛就非常的奇怪,这一点已经从今日的作战效果上看出来了。
大军长征战在外,对家乡和国内的消息相对陌生,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说一些不着调的废话,对军心的影响是很大的。
现在,连将领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对这样的一群混蛋云峥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对付他们,自己的袍泽都不能做到万众一心,这场仗不打也罢。
云峥到底走进了帅帐,沉默的解下身上的披风挂在架子上,然后就瞅着底下站立两排的将军们不出声。
帅帐里沉闷的如同方才的战场……
良久,云峥卸掉头盔堆在案几上道:“今天的仗打的很丢人啊!”
郎坦和姜哲出列抱拳道:“皆是末将之过!”
云峥轻笑一声道:“还真不是你们的过错,郎坦作战本帅从头看到尾,除了出击的时候不是很果决之外,其它的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姜哲那里我也能看到,攻守适宜,每一样兵刃开始发威的时间都克制的非常好,不得不说姜哲对武器的运用更加的成熟了,假以时日不难成为大器。”
大帅没有发怒骂人,反而本着公平的原则评论了一下两支军队作战的情形,这让诸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对啊!”云峥忽然提高了嗓门,拍着桌子大叫起来。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诸将放心去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不对啊,郎坦那里怎么可能只会打一场中规中矩的攻击战呢?这还是我认识的郎坦么?
他不是总在背地里说什么猛虎跳墙,野狼钻地,肥猪拱门算不得作战,只有猛虎拱门,肥猪钻地。野狼跳墙的时候才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击不备吗?
郎坦,你今天怎么就做了一回拱门的肥猪?怎么,猛虎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我站在高出打算看你出彩的一面,结果却看到了一场中规中矩的攻城战,自从你不再给我带来麻烦之后,本帅非常的不习惯。”
郎坦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姜哲抱拳道:“这是末将下的军令,命令郎坦所部不得冒险,免得损伤惨重。”
云峥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根源找到了,说说吧,什么原因让你们失去了身为将领最难能可贵的自信?”
“军中有流言,说大将军指挥完北伐之战以后就会泛舟海上……还有人说大将军之所以忍受委屈留在大军中继续北伐,目的是为了……”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等会我一条条的给你们解答。”云峥将双手撑在
赵旉把心一横出列道:“还有人说大将军之所以痴迷北伐。其实是为了在燕云自立!”
李东楚一看不说不行了,也跟着出列道:“还有人说北伐是大将军的北伐,于我们这些人无关,大将军想要王爵,目前还在和耶律乙辛苟合,我们要是把耶律乙辛打痛了大将军会处罚我们……”
“还有人说种諤就跟在我们后面,作用不是当我们的后备援军,而是起到了督战队的作用……”
“还听说陛下龙驭宾天之后。朝中已经不打算打仗了,小皇帝已经在酝酿着退兵了……”
诸将说了很久。直到这时候云峥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中计了,中的还是谣言离间之计,能干出这么恶毒的事情的人恐怕只有耶律乙辛这个混蛋了。
以前的时候京西军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谣言什么的,那时候的京西军,武胜军大家把力量扭成一股绳的想要发财,那个时候哪怕是奸细造谣说他老子死了。也没人会放弃眼前的发财机会。
今时不同于往日,大家都是受了皇命前来讨伐不臣,再加上原本给将士们承诺了一大堆福利的皇帝已经死了,而作为皇帝代言人的陈琳变得半死不活的,于是。多少有些军心惶惶的意思。
这事一定要快速的处理,否则任由谣言发展下去天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
当年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时候,不过是几个小兵和部将的作为,最后却蔓延到了全军,谣言其实非常的可怕。
“李东楚,找出传播我和耶律乙辛勾结谣言的家伙,然后砍头示众,谁过来求情,老子连他一起砍。
姜哲,北伐确实是老子在大陆上的最后一战,打完仗之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就会去海上当海盗,去过杀人越货,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感兴趣的可以和我一起走,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去。
赵旉,我如果不是昏了头的话是不会在燕云自立的,你们这些混蛋有几个愿意跟我走的?再说了,将士们的籍贯都在京西,放心,没人能够带着这样一群大杂烩军队自立的。
至于朝廷不信任的问题,和种諤督军的问题很好解释,文彦博和王安石两位大佬就在军中,庞籍,韩琦要是敢克扣大军,老子第一个砍死文彦博。
至于种諤,嘿嘿,你去问问他自己有资格当老子的督军吗?惹怒了老子先不打辽人,先回师灭了他。
出了这么多的问题,我估计是咱们中招了,很可能中的是耶律乙辛的毒计,诸将当清查谣言源头,严惩不贷!”
云峥嘴里说的严重,但是只要看看他笑眯眯的眼神就知道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件谣言事件。
等部下都出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之后,云峥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问猴子:“我这样的表情能不能把陈琳从迷茫中解救出来?”
猴子摇摇头道:“不成,老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军帐一步了,听说他现在每天都要和很多的酒。”
“这可是违背军纪的,他这个监军不能这样混日子,如果这个老家伙废掉了,我们和京师里面的沟通就会有问题。
人和人之间有误会其实很平常,只要两个人都没有成为疯子的话,只要多沟通一下再严重的误会都不成问题。
京师里现在不怕我们这出问题,只害怕大军和京师断绝了消息,只要割断了联系,谣言就会像野草一样的疯长,最后会把事情的原貌彻底的给掩盖住了,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只会看到一团纠缠不清的乱草,而看不见事情的真相。
猴子,你是怎么对待一团麻烦的乱草的?”
“当然是锄掉,这是最省力的法子。”
云峥笑着在猴子的背上拍了一巴掌道:“所以啊,我现在就去把大军和京师之间的联系通道打通,陈琳人不错,虽说回京就会死掉,不过在这里,还是尽量过得快活些吧。”
猴子背了很多的酒,别的亲卫也端着不少的好菜,如今对大军来说,好菜不是大鱼大肉,而是那些难得一见的青菜。
草原上天生就适合牲畜生长,同时那些小河里也有挤得一堆堆的鱼,不知道为什么牧人们很少吃鱼,或者说他们从来都不吃鱼。
一尺多深的小溪里面能有八斤重的草鱼,这是云峥想不通的事情。
春天的时候草原上还找不到蘑菇,不过从弘州城搜寻到的蘑菇干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一道红烧草鱼,油汪汪的惹人流口水,一道蘑菇炖野鸡,洒上草原上特有的野韭菜浓香四溢,七八种野菜有五种只是加上蒜蓉清炒一下就把山野的情趣和气息表露无遗。至于剩下的几种青菜开水焯过之后,多加香醋,蒜蓉姜末,用滚热的油爆一下,皇宫里都没有这样的享受。
走进陈琳的帐幕,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萎靡不振的陈琳,结果大错特错了。
陈琳的衣衫穿的非常整齐,或者说穿的非常正式,大红色的圆领外袍领口露出以道雪白的绫子制成的单衣,黑色的高帽一尘不染,两条飘带自然的垂落,衬着陈琳的白发多少都有一股子清贵的味道。
这家伙虽然在不断地喝酒,却并没有喝醉,两只眼睛带着血丝却显得无比的亢奋。
云峥不等陈琳起身就坐在他的对面笑道:“能把宦官的服侍穿出一股子清贵文人气质的就看见你一个!”
陈琳大笑道:“承蒙夸奖,这套衣服老夫以后要长久地穿下去直到它腐烂为止,现在穿出来先试验一下,免得以后穿上不合适。”
“这么说,你这是寿衣?”
“是啊,看看样式如何?”
“制式袍服能穿出什么样子来,你不是没见咱们大宋群臣上朝的模样,好些胖子穿着大红的官服走起路来跟螃蟹一个模样,一步三晃的还自认为这是气度。
还有那些瘦的像麻杆一样的家伙最小的官服穿在他们身上都晃荡,像我这种年轻人才适合穿艳色官服,怎么穿怎么漂亮。”
陈琳听云峥这么说,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瞅着猴子在不断地布菜,遂笑着问道:“老夫听闻大帅今日作战并不顺利,为何还有心情到老夫这个废人这里来嘘寒问暖?”
“没事,你就当我闲着没事来为你的新寿衣到手祝贺来的,军中的那些琐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好好的把最后的这段日子过完才是正经!”云峥执壶为陈琳倒上酒,热情的邀请他品尝这些来自大草原的美味珍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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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两个有心事的人在一起喝酒很快就会进入状态,酒这个东西实在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云家秘制的高度酒简直就是烘托酒场气氛的无双大杀器,半坛子下肚之后,两个人就开始海阔天空的说起世上的奇闻异事来,久居深宫的陈琳哪里有云峥的见识广博,不大功夫,军帐里就只能听见云峥滔滔不绝的话语声。UU小说,www.uu234.com
“天方国有一个人叫做辛巴达,因为一直对天方国皇帝的女儿有图谋不轨的的心思,所以日夜不停的守候在皇宫门口,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希望能看公主一眼。
只要能看到公主一眼,这家伙就觉得自己这一整天都是幸福的。”
陈琳尖着嗓子道:“如此诲淫诲盗的贼子当斩首示众!”
云峥干笑道:“天方国的国王可不这么看,他认为喜欢公主的人越多,就说明公主越是漂亮。”
“接着说,老夫想听听这个毫无礼法可言的国家会有什么下场。”任何亵渎皇家尊严的事情在陈琳的眼中都是不可原谅的。
“结果有一天,辛巴达不小心卷入到一桩杀人案中,被当地的官员判他一生只能在海上流浪,留在岸上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
然后就有神汉对他施展了法术,只要他留在岸上的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他就会随着朝阳的初升化作一团青烟,永远的消失在人间。”
陈琳提起酒杯咣当一声和云峥碰了一下,两人喝光杯中酒之后陈琳笑道:“痛快,这样的贼子就该如此惩罚!痛苦一生才是应该。”
云峥眯起眼睛瞅着帐幕外面青翠的草原缓缓的道:“比大地还要辽国的物事就是海洋啊……为何你们认为把他流放到大海上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惩罚呢?为什么不认为那是对他的一种莫大的恩赐?
浩淼的大海蕴藏着无数的财富,也蕴藏着无数未解的秘密,世人都说天之涯,海之角。可曾真的有人去看过真正的天边?”
云峥的话引起陈琳的思考,他嘴里叼着一个酒杯思虑了很久之后道:“据我所知,天下的河流最终会汇集到大海里面去,而大海里的水最后会进入一个叫做归墟的地方。
天地的尽头混沌一片,分不清上下左右,也看不清来龙去脉……”
“你说的是你将要去的地府!不是天地的尽头。”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地狱?”
“你我这种人想上天堂恐怕有难度!”
明显已经喝高了的陈琳挠挠脑袋道:“也是啊。到处都是尸山血海的,杀了那么多的人,确实不该有什么好报应。
云峥,你说说,天方国的那个可以施法的神汉是不是真的有?”
“故事里面有,不知道事实是不是有。你找那个神汉做什么?”
“给你施法啊!只要确定你以后只能活在水面上,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在人世间晃荡了,你看看,我连寿衣都准备好了却迟迟不能躺进棺材里长眠。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现在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老子的大军将要开始冲锋,老子的火炮将要开始齐鸣,老子的战车就要碾碎面前所有的障碍,如此威风八面的一位统帅身边如果没有人制约可不成,就算是有人把黄袍披在我身上你也要帮我把他扯下来。
老陈琳,你还死不得啊,我就算是去了海上。也难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心思想要席卷大陆,你难道就不能再把我的野心往下压一下吗?”
陈琳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瞅着云峥道:“为什么一定会是我?换一个人不成吗?文彦博说他准备去你家当西席。”
云峥苦笑道:“我把大宋能够数得上号的人都清算了一遍。最后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只有你才会公平的把你看到的一切如实的上报上去,也只有你才不会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捅我一刀子。”
陈琳嘎嘎的笑道:“那是因为老夫没有了是非根,不过你向来活的洒脱,为何会这么在乎别人诋毁你?”
“因为恐惧!我还想跟老婆白头到老,还想看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更希望去大海上见识一下真正的风浪。
所以我没打算把自己的命拿来和任何人去赌,那样毫无价值,明面上的任何敌人我都有信心撕碎他,但是那些恐怖的流言却会毁了我苦心经营的北伐,并且会把我陷入一个到底要不要造反的两难境地。
告诉你吧。反正我这人是没有半点杀身成仁念头的人,自从被包黑子临死前捅了一刀子之后,我现在能相信的人不多。为了活命一把火烧掉大宋这种事我一样干的出来。”
陈琳点点头道:“你确实干的出来。你慢慢的喝,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同时也该找文彦博好好的谈谈,他居留在军中干的有些事情已经过了。”
陈琳向来是一个坐起立行的人物,抖抖袍袖就出了帐幕。
云峥还是留在原地,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
自从王安石非要弄一个粗汉来当自己的部属的那一刻起,云峥就晓得这是王安石在向自己隐晦的传递某一种消息。
猴子打探来的消息让他非常的吃惊,文彦博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秘密的接触过不少的将领,其中以赵旉和李东楚和他过从最密。
耶律乙辛或许不是一个最好的军事统帅,但是这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云峥不得不服,自从他发现地坑里的文彦博和陈琳之后他就敏锐的发现云峥军中并非是铁板一块。
因此他选择了谣言这个最隐晦的手段来激发军中的各种矛盾,云峥相信文彦博绝对没有破坏北伐的心思,但是他对云峥战罢归隐海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眼看着云峥的战功一天比一天雄厚,对部下的统御一天比一天严密。
出于防范的心理,他不得不干出军中最忌讳的事情——分裂!
谣言就是在分裂开来的罅隙里疯长,这才会催生出无数种奇奇怪怪的言论,而云峥却只能看着这个裂缝不断地加大却不能主动去弥合,那样会让文彦博更加的恐惧。
无处不在的恐惧会把一个人生生的折磨疯掉,对文彦博而言,云峥就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恶魔,只要他愿意,无数人辛辛苦苦建构起来的大宋盛世就会在顷刻间垮掉。
前唐的例子证明了一件事,绝对不能让一个武将掌握如此多的资源和握有如此庞大的权力。
大宋精锐泰半在云峥军中,而军中的大部分人对云峥的军令都会无条件的执行,这一切在文彦博的眼中,那就是覆国的隐患。
自从云峥和陈琳相处的第一天,他就在向陈琳灌输一种自己的信念,那就是云氏一定会去海上。包括今天讲辛巴达的故事也是在潜移默化的加深陈琳的这种印象。
帐幕外面的牛角号声响个不停,这是陈琳在召集军法官的号声,在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峥是没有办法严厉处置那些造谣者的,因此他只是高高的拿起然后轻轻地放下。
现在,陈琳出手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不管他如何追查那些谣言的根源,或者如何处置那些造谣的人,云峥只打算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这是陈琳监军的职权,文彦博那些阴暗的心思即便是暴露了,也只会暴露在陈琳的面前,不会加重他的恐惧。
苏洵来到了陈琳的帐幕里小声道:“监军发威了,正在整顿军机,当场重申了十七禁令五十四斩,重点针对的就是造谣者斩这一条。”
云峥笑道:“该是整肃军纪的时候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打不到燕州我们自己就已经完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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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与拜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莫须有杀人法
以前的时候,云峥听说前唐之时李绩会经常用斩杀自己女婿来保持大军强大的战斗力,他对此不屑一顾到了极点,只有极度自私极度无能的人才会这么干。UU小说,www.uu234.com
李绩的女婿杜怀恭就是一个聪明人,当听说老丈人准备带他去打高句丽,二话不说就以家贫没有能力随军东征一口拒绝。
于是心怀叵测的李绩就给了他资财,这家伙立马说自己家里没有合适的弓弩战马去不了辽西,一心想拿杜怀恭立威的李绩立刻就赠给了他弓弩战马。
没了借口的杜怀恭只好逃进岐阳山中不敢回家。
当别人问起杜怀恭为何不跟着老丈人去辽东建功立业弄个官职的时候,杜怀恭道:“ 如果别人为帅,怀恭未必没有一战博功名的勇气。
自英公为帅,两位大兄战死沙场,杜怀之恐为第三。”
云峥很可怜,女儿太小,没有女婿可以拿来杀,杀猴子和憨牛根本就下不去手,梁辑那个家伙更别说了,黄牛一样的帮自己扛活,杀他的话云峥很担心天上会打雷。
很想杀赵旉,可是陈琳打死都不同意,李东楚现在成了文彦博的人,现在寸步不离的跟着文彦博。
自从陈琳开始整肃军纪的时候,不管是文彦博还是王安石两人都知道云峥这一次是动了真怒。
愤怒的目标不难猜,不是他文彦博就是抠门的王安石。
因此,当云峥坐在帅位上,电锯一样的眼神掠过诸将的时候,底下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和大帅对视。
王安石忽然发现云峥的目光定在什么都不知道还兀自东张西望的段彦修身上的时候,暗叫一声不好,不等他说话。
对云峥选定的那只吓唬猴子的鸡很满意的陈琳就阴测测的道:“来人啊。将段彦修拖出去砍了!”
王安石想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文彦博死死地拽住动弹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大声呼叫冤枉的段彦修就被两个如蒙大赦的亲兵死死地按住,然后就给拖出了军帐。
三声几乎连在一起的鼓声响起来之后,亲兵就端着一个漆盘装着段彦修的人头走进了大帐交令。
看着怒目圆睁的人头。大帐里传来一阵吐气的声音,此时的大帐里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
王安石怒道:“无故诛杀大将所为何故?”
陈琳面无表情的道:“谣言就是从他的部属中间传出来的,火山军军纪不整,该到了整肃的时候了。”
王安石道:“有何为证?”
陈琳冷笑一声道:“莫须有就足够了!”
王安石大怒道:“莫须有,何能入人之罪?”
陈琳道:“大军作战在即,我们没有时间去确定一个人的罪责,急火流星之下杀谁都不稀奇。”
说完之后还冷冷的扫视了下面的那些人一眼。
“从今后,三军不得懈怠,当奋勇作战。贪生怕死者斩,勇猛精进者赏!流言慢军者者斩,尔等当牢牢记住,老夫就在后面观战,每战之后当赏者赏,当斩者斩。”
诸将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云峥,等着他发话。
“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出战。关山为我大军必取之地,这两天郎坦已经基本上攻占了山腰。明日一战必须拿下山顶。即便是把关山烧成一片白地。”
听到云峥开始安排军略,王安石叹了一口气只好闭上嘴巴,段彦修是云峥吗,陈琳,文彦博当成替罪羊杀掉已经成了事实,掉了的脑袋长不出来。自己只有等私下里向云峥等人为段彦修讨一个公道,大面上只能如此了。
说起来是五更出战,但是郎坦在三更的时候就带人突袭了一次辽军在关山上的营地,虽然没有得手,却趁着夜色毁掉了辽人在山顶修筑的鹿角丫杈以及埋在浅土里的三角刺。
事实上关山上的战斗从一开始之后就没有停止过。下雨的时候辽军冒雨从山顶往下突击,被守卫在山腰的宋军在炮火的掩护下一一的击退了,在这两天,关山已经成了宋辽两军攻防的要地。
黎明时分,大军在匆匆的进食,关山上依旧厮杀的如火如荼,火药弹的爆炸声,弩枪撕破空气时发出的尖啸声,辽军或者宋军从高处跌落发出的惨叫声清晰的传入每一个军卒的耳朵。
忽然间,关山上起了熊熊大火,山上不多的灌木丛很快就被烈火烤焦然后跟着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和天边的朝霞相印成趣。
赵旉的骑兵隐没在关山脚下的阴影里充当郎坦的后援,如果预料的不差的话,辽国的骑兵一定会来这里突袭一下已经设定好的火炮阵地。
昨天的时候辽人已经试图破坏过,今天关山危急他们没有道理不过来重新试验一下。
放火的目的就是要阻断辽人从山背后向山顶运兵,以前试过效果不好,强劲的南风总是会把火头蔓延到宋军的进攻道路上。
昨夜二更时分天空忽然刮起了西风,而且风力不小,郎坦这才抢先出兵,目的就是为了想利用一下这股难得的西风。
关山东面的灌木和荒草大部分已经被辽人清理掉了,火油弹燃烧有时间的限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处关山山腰,郎坦非常的想用一下白磷弹。
辽人的骑兵果然来了,等辽军从自己面前过去大半之后,赵旉大吼一声抢先从关山阴影里窜出来,这些来自青塘的骑兵在第一时间里就将狂奔的辽军拦腰截断,这就是他们的使命,至于那些已经进入关山西部的辽军自然有姜哲去对付。
赵旉的马槊刺进了辽军骑兵的胸口,在战马急速的奔跑下,马槊顿时就变成了一张弯弓模样,赵旉并未抛弃马槊,大吼一声,向前一推,做工精良的马槊带着强大的力量,将那个已经半死的辽人弹了出去。
趁着马槊回旋时带来的强大推力,马槊的枪尖重重的抽在另外一个辽人的脖颈上,锋利的枪刃在巨力的作用下竟然生生的将辽兵的首级切割了下来。
就在他专心杀敌的时候,大队的青塘骑兵已经越过他的战马杀入了战团,一时间战场上杀声四起,弩箭横飞。
赵旉很有经验的放下面甲,乱战的时候最是危险,天知道会不会有流矢飞过来结果你的性命,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太子已经登基了,大好的荣华富贵等着自己去享用,如何能把性命丢在这片荒山野地里?
如果不是昨日大帅暴怒,监军发狂,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亲自领兵冲阵的。
眼看着无数的骑兵从自己身边窜过去,赵旉满意的停下战马,在他的周围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敌人了。
自己已经表现出了该有的武勇,剩下的就是跟在大军后面完成预定的军事目标,截断敌军即可。
骑兵群里有一辆大车,大车上拉着成卷的铁丝网,只要把带刺的铁丝网上的木头桩子钉在地下,一道简单的防御工事就已经完成了,这东西对付骑兵有奇效。
第一道铁丝网布好之后,就有偏厢车迅速的沿着铁丝网一线连成一道新的防线,偏厢车上的木门洞开,已经上好弦的强弩立刻激发,有选择的攻击那些穿着皮甲的皮室军。
赵旉抬头瞅瞅关山,只见山上的战斗依旧进行的猛烈,大帅说要蚕食辽人的营地,保持必要的压力即可,此时还用不着骑兵绕过关山向关山下的辽人营地发起决死进攻。
据说那样会引发辽人的什么八门金锁大阵,不过最后一句话大帅是笑着说的,赵旉不认为大帅真的会在乎那座什么狗屁大阵。
他也是京西军的一员,只是身份和别的将士不同而已,云峥对八门金锁阵没有什么概念,赵旉自然也对这个古老的大阵认识不多,作战多年,遇到敌人摆下大阵这还是第一遭。
不过他坚信在火炮的轰击之下,什么大阵都会化作尘埃的。
骑兵贯穿了辽人的骑兵队伍,只是坚守了顿饭的功夫,铁丝网就已经竖立起来了,又过了顿饭的功夫,偏厢车就已经开始发威了,没有进入宋军包围圈的辽人骑兵疯狂的要进来,那些已经进入包围圈正在遭受宋军屠杀的辽人骑兵想要努力地突出去。
宋军操持偏厢车已经有些年头了,孙大志这些年名声不显,但是在操持偏厢车一道上大宋无人能出其右,最难得的是此人的功名心极为淡薄,从不与诸将争功,但凡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躲到一边,以至于云峥称赞他有汉时大树将军的风范。
不过只要用到此人的时候,云峥都会非常的放心,这个自从少年军时期就跟着自己的同窗,对进攻可能还有不足之处,但是对于防守一道,他整整钻研了十数年。
因此吗,在辽军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偏厢车军阵始终稳如泰山,偏厢车中或者喷出强弩,或者喷出火焰,抵近的辽人毫无例外的会被猛然从偏厢车缝隙里钻出来的长枪刺杀!(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三十三章后事
坐在山头喝稀粥的云峥拿筷子指指偏厢车所在的地方对王安石道:“那里的战局已经稳固了,现在需要把中军向前移动,我相信,在午时到来的时候郎坦必定能够拿下关山,这时候我们就有了一个新的制高点,到时候站在关山顶上,辽军的虚实就会无所遁形。”
“偏厢车只形成了一线军阵,如何能在辽军群中撑得下去?”王安石的脸色并不好看。
“王公,我们不妨打一赌,如果孙大志将军能够在这种险恶的环境里撑下去,段彦修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王安石似笑非笑的道:“你说呢?中军大帐中辱老夫到了极点,你觉得三言两语就能消除老夫胸中块垒?”
云峥摊摊手道:“没办法,谁叫你最好欺负来着,谁叫你那个部下没长脑子来着,他不死谁死?”
王安石冷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好,不掩饰,不虚伪,把话说到了根苗上,老夫现在确实势单力薄无力抗拒,手下被杀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云峥摇头道:“其实算起来,我宁愿得罪文彦博也不愿意得罪你,只要燕云地的变法有效果,你入朝为相指日可待,文彦博虽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啊,这个人性格上有很大的缺点,为三司使自然是极好的,却不适合当宰相。”
王安石嘲讽的哼了一声,苦涩的道:“你倒是看得起老夫。”
云峥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会看得起你,事实上整个大宋我唯一看得起的人就是你。
还记得那一年陛下要我们这群大臣亲耕以示不忘农耕之苦,你身在病中,却带着老妻在田野上耕耘的模样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掉。”
“既然你如此看得起老夫,就用羞辱来回报我吗? ”
云峥摇头道:“我看得起的人自然会与众不同,段彦修不过是一头莽撞的野猪。如何能担负起你交给他的使命?
我今日请你看偏厢车之战,就是想把这个人推荐给你,你现在可以不用,等我走后,你就会发现他是目前完成你使命的最好人选!”
王安石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他将要爆发的先兆。
云峥摆摆手道:“燕云之战结束之后,我大宋必然会进入休养生息的一个阶段,到了这个阶段,什么样的将领最受欢迎?
毫无疑问,是防守型的将领,孙大志一心钻研防守十余年,又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他随着我从蜀中起兵直到现在,从未错过任何一场战斗。也就是说我经历了多少战斗,他就经历了多少。
功劳簿上不常见他的名字的缘故是因为我总是用他来保护我的中军大营,即便是这样,他也做的无怨无悔。
我走之后,大宋至少会休兵十年,皇帝需要时间来成长,消耗掉的国力需要时间来弥补,十年之后正值少年时期的皇帝必定不会甘心西夏国占领银夏二州。他定会将大宋的边境定在玉门关一线上。
这就是说,你需要十年的时间来保持大宋有一个相对平稳的局面。有孙大志无疑会是你的不二之选。”
王安石脸上的不快之色很快就褪去了,疑惑的道:“你已经开始为你的部将找下家了?”
云峥苦笑一声道:“都是生死兄弟,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没了下场,否则我即便是在海上吗,也会坐立不安。”
王安石不再说话了,而是专心的看远处偏厢车如何作战。虽然看不清楚细节,只是从辽人骑兵纷纷倒折在偏厢车前的模样,就知道孙大志对付面前的辽人显得游刃有余。
一列偏厢车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两列,三列,当最前面的两列偏厢车开始向左右两厢冲锋的时候。漫天的箭雨和雨点般密集的火药弹从偏厢车上飞出来,两边大片的辽军迅速的被消灭殆尽。
硝烟过后,一座由偏厢车组成的车城已经凭空出现在地面上,将辽军骑兵彻底的分割成了两半。
“刚才的威势见到了吧?孙大志把猛虎齐奔这种鸡肋武器稍微改良一下安装在偏箱车上,就成了目前的样子,任何密集型的进攻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只会成为他杀敌建功的不二良机。
老王,听我的没错,一个将军好不好我最有发言权,孙大志为人憨厚,一旦和他结恩,他便一生不叛。你还犹豫什么?”
王安石撇撇嘴道:“只有当你走了之后,老夫才能去收拢此人,现在去收拢他,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当然,这必须建立在他确实是一个知恩回报的人的前提下。”
云峥不耐烦的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嘱托给曾公亮了,他一样能在我走了之后把这个与世无争的好人给照顾好。”
“要啊,为什么不要,你还有什么遗产尽管招呼给老夫,老夫照单全收。”
看着王安石无耻的嘴脸云峥大笑了起来,好半晌才停下来道:“最喜欢看见你们这些士大夫的无耻嘴脸,
孙大志的部下是防守力最强大的军队,但是一个将军想要防守,这和后方的支援分不开的。
这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有攻不破的防线,这个防线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甚至可以是概念上的,这和将领的素质有关,云峥认为,孙大志已经完成了自身的蜕变,只要能够获得王安石的全力帮助怎么也该到光芒万丈的时候了。
在云峥可以预见的未来,王安石绝对是大宋的主宰,自己走后京西军受到压制,拆分已经不可避免。
问过姜哲和郎坦,姜哲打算归隐田园,郎坦准备找一个富庶的地方享乐终生,至于吴杰,因为祖籍在河北的缘故,他准备留在韩琦的门下继续为自己的高官厚禄奋斗。
聚散历来都是人生旅途中避免不了的过程,父母妻儿最终都难逃聚散二字,何谈其他。
两人说话的功夫,忽然听见关山上传来一阵欢呼声,扭头望去,只见郎坦的飞虎旗已经高高的插在山顶上,无数的军卒在山顶欢呼,而山后依旧传来密集的火药弹爆炸的声音。
居高临下,正是火药弹发挥最大威力的时候。关山已定!
姜哲见关山已经落在郎坦手中,也下达了最后的攻击命令,惊慌失措的辽军在不大的范围内左突右奔,无数的辽军跳下战马跪地投降,兀自努力作战不降者一一的被手持长枪的宋军捅落马下。
偏厢车阵的前面尸积如山,当姜哲率领部下大肆庆祝的时候,孙大志的部下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回收施放出去的箭矢和石弹。
王安石满意的瞅着眼前的孙大志笑道:”将军辛苦!”
“都是将士之功,孙某何敢夺人之美。”孙大志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话,抱拳施礼之后就去了自己的军队,那里还有很多伤兵需要找军医照顾。
王安石有些尴尬,不过当他看到云峥投射过来的揶揄的目光,挺挺胸膛跟着孙大志去了偏厢车军营。
文彦博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场大战从凌晨厮杀到黄昏,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非常的疲惫,文彦博关注的是右军,同样劳累不堪。
“耶律乙辛失去了八门金锁阵的门户屏障,今夜定会趁着我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偷袭,大将军不可不防。”
云峥抬头指指天上明晃晃的大月亮道:“就怕他不来!”
文彦博失笑道:“确实如此,十五的月亮照的大地一片惨白,与白日无异,在这种天象之下,耶律乙辛想要偷袭难度很大。
怎么,大将军准备让那些民伕连夜修筑火炮上山的道路?”
云峥点头道:“事不宜迟,既然明月当头,不做这些辅助的事情可惜了,只要火炮上了山头,耶律乙辛的八门金锁大阵的前军就在火炮的覆盖之下,我倒要看看他的这座大阵到底能够支持多久!”
文彦博皱眉道:“老夫听闻狄帅还在河间府与耶律洪基对峙,大战连场之后,各守疆土未分胜负,看来想要突进南京道,必须由我们这一方发力了。”
“这是自然,文公只需要看看沙盘就会明白,河北,以及河间府真定府面对的地方都是辽国的繁华之所,大宋和辽国在那一带对峙了快百年之久,各种要塞星罗棋布,那里本身就不适合大军突进。
我们这里地域广袤,回旋的余地很大,再加上地广人稀,一日千里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只要我们在铜头关击溃耶律乙辛,耶律洪基那里只剩下退走中京道这一步路好走了。”
文彦博叹息一声道:“进了铜头关,我们面对的也将是星罗棋布的各种堡垒。
老夫听说南京道里部族势力横行,他们连寨结垒,对大宋非常的仇视,我们也唯有一路前进,一路拔钉子了。”
云峥笑道:“不至于,李常已经进入了南京道!”(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您先看着,孑与继续会一直奋斗到十二点!
第三十四章孔远达的支教生活
涿鹿是一个很古老的地名,县名是得自城名,城名是得自山名,山名是以山下植物“竹”、动物“鹿”而得名为“竹鹿”的。UU小说,www.uu234.com
后来按“竹鹿”之音,曾经分别记之以涿鹿、独鹿、浊鹿、浊漉、独漉等许多名称。
据说商末周初,北海结冻了,于是天下大寒。
天气逐渐变冷之后,竹子这种喜欢湿热的植物就从这一带消失了。竹鹿山无“竹”之后,山名、城名以“竹鹿”二字之音乱记了一个时期后,到了春秋之后,便逐渐统一到“涿鹿”二字上来。
“竹鹿山”变成了涿鹿山,“竹鹿城”变成了“涿鹿城”,“竹水”自然早被写作“涿水”了。
至于“涿”字,当敲击讲。因击瓦鼓之声同流水下滴之声相似,后“涿流水下滴也。从水,涿声。”
远古的狩猎人要想捕到鹿,只得派一部人携弓箭埋伏起来,而另一部人在远处相对的地方敲击器具发出响声,使鹿子受惊向猎人埋伏地方奔跑,最后为猎人所获。
皮肉俱佳的鹿实在难得,鹿死谁手谁就成了英雄。以后,“涿鹿”就有了其引伸之意——诸侯争霸天下的地方。
李常还在读书之时就对班超之类的人物极为钦佩,每每读到班定远的传记往往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只是被老母揍了几回,又考虑到本性懦弱这才放弃了准备单枪匹马降服西域的远大想法。
自从跟着云峥打了快十年的仗之后,他自觉胆子大了很多,当年在青塘,一驴,一卷书,一个老仆就说服了远寨六部。让他们纳头就拜,从此结束了大宋没有彪悍骑兵的历史。
有了这个功绩,李常即便是在朝中并不受人待见,别人却不得不对他保持足够的尊敬。
自从北征开始之后,他只不过是一个唐州知府,唐州本来应该是唐县。因为云峥在这里歼灭了凶悍的耶律花塔所部之后,大宋朝廷为了安抚受灾严重的唐县,将这个不足两万人的小县破格升为州,并且免去了唐州十年的赋税。
李常是从黄门侍郎任上贬斥到唐州来当一位知府的,地位自然是有天壤之别,不过,这个现象在大宋并不稀奇,朝中重臣因为某件事不小心得罪了皇帝或者宰相下放到州府任职乃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庞籍,韩琦。欧阳修,狄青,云峥哪一个没有走过这条道路?所以李常对于得罪王安石最后被皇帝贬斥道唐州当知府心中并没有多少失落感。
相反,来唐州是他自己要求的,甚至是经历了一些门路这才获得了这个职位。
区区唐州知府,下辖之民不过两万,那里能困得住一心想干大事的李常?
于是,他留下一位幕僚处置唐州公务。自己走了一趟雁门关和云峥商量了一番之后,要走了太行山强盗的统御权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很久以前。李常就知道云峥有一个大计划,这个计划的全名叫做“归心计划”,真正的实施者是曲阜孔家,还有同居曲阜的颜家,这两家人利用自己在文坛的地位,在燕州之地大肆的收徒。开坛讲课,准备让这里的百姓重新拾起对汉种族的向往之心,至今已然十年了。
大宋北征开始之后,孔家和颜家撤回来了大量的门徒,同时也留下了许多身怀武技的门徒坚持在北地讲学授课。
从一开始。他们讲学的目标就是底层的百姓人家,摒弃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前来求学。
这样做的目的事实上就是为了制造一种对立的观念,而不是单纯的向天下施行有教无类的教育计划。
按照云峥的计划,所有的北地有产者都是自己将要打击的目标,因为这些人都是辽人统治下的得益者,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天就自然而然的向自己的阶级靠拢,也就是自动的向辽皇效忠!
大宋在占领燕云十六州之后需要的是一片安乐祥和的土地,而不是狼烟四起的边地,因此,云峥在云内州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大军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燕州自古就是豪强遍地的场所,辽皇表面上统御着这片土地,但是真正统御每个乡村的都是些地方豪强,他们或者以宗族姓氏为纽带吗,或者以联盟的形式跨寨联村结城自保,他们这样的联盟形式远比官府的统治来的严密,因此,他们的战斗力也显得格外的强大。
最早的时候,辽人是吧南京道的汉人当奴隶来使唤的,后来面对此起彼伏的造反烦不胜烦,这才将南京道的管理权交付给了汉人自己,辽人只负责收税,如此一来,才平复了所有的叛乱。
李常选定的第一站就是涿鹿县,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北与奉圣州交界,西北隔黄羊山与宣州相望,西南与蔚州毗邻,东南与涞州接壤,向东距离南京析津府不过三百里之遥。
西南两面群山连绵,历山,乔山,涿鹿山,矾山将涿鹿县怀抱其中,乃是奉圣州第一战略要地。
涿鹿山下此时已经是春草菲菲,山上草木繁盛,山下的田地里的禾苗已经长出半尺余长。
山林掩映之下,有一座很大的木楼,木楼看起来简陋,往来的农夫们却蹑手蹑脚而行,如果有谁家的黄牛叫唤两声,都会受到主人的鞭笞,在这里唯有朗朗的读书声才是主音。
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文士背着手从木楼中走出来,而后就有一大群孩童跟在先生身后恭恭敬敬的也从木楼里出来。
这些孩子和外面那些流鼻涕的孩子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虽然身上的衣衫并算新,不管有没有补丁,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洗的非常干净。
一个牵着牛的老汉,见先生出来了,恭敬的施礼道:“孔先生,小老儿今日去田里,下来几个套子,捡回来了两只野兔,为先生午间饮酒添一盘子菜。”
身形高大的孔远达也不客气笑着接过老农手里的野兔道:“好肥的兔子,午时用来佐酒最好不过了,六公不如留下你我共话桑麻也是一桩乐事。”
老农笑道:“老汉就不叨扰先生了,您有朋友远道而来,当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说完就牵着牛走了。
孔远达愕然四望,突然发现李常骑在一头驴子身上,笑眯眯的瞅着自己,远远地就已经拱手作揖。
孔远达惊喜交集快走两步握住已经从驴背上跳下来的李常的手道:“李兄因何会来到边荒穷塞之地?”
李常笑道:“子正兄能在涿鹿之地隐居十年,我李常因何不能来探望你一下?
你久居边塞之地,家书抵万金啊,我此次前来带来了宗门先生的信笺,还有子正兄母亲妻儿的信笺,你看完之后,我们兄弟再把酒言欢不迟。”
李常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孔远达的手中。唤过老仆接过孔远达手里的野兔去小溪边处置。
孔远达怔怔的抱着那个小布包,眼泪簌簌的往下淌,好半晌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母亲,孩儿不孝啊!”
李常打发走了那些孩子,搀扶着悲伤欲绝的孔远达往木楼里面走,边走边道:“我出唐州之时,曾经去桃源县曲阜拜谒过伯母,伯母大人身体康泰,至今桑麻不绝,去的时候伯母正在喂蚕,见我的时候就问,子正去远方可是为了国事?
我回答说正是。
伯母又问:国事至今未决?
我回答说今明两年必定见分晓。
伯母说好男儿为国家他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可怜了媳妇,守着一个年幼的儿子过着寡妇的生活,后来伯母听说我要来看你,她就说了,如果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养在外室即刻,不得带回家中……还嘀嘀咕咕的说在外十年为何不带上弟妹,以至于耽误了子孙……
孔远达自从听李常说起老母的话,就弯着腰恭听,等李常说完之后才苦笑道:“我在涿鹿一日三惊,哪里有沾染女人的想法,家母多虑了,拙荆向来贤惠,小弟有她一人足矣。
我来辽国之前,拙荆已然诞育了博儿,何来亏损了子孙只说?”
李常大笑道:“老人家总是嫌弃自己膝下的子孙少,十年苦熬,子正兄亏损了至少五个子孙,老人家埋怨一下也是正理。
不过你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大将军的兵锋已经抵达了铜头关,不日将会抵达奉圣州,涿州自然也在将一鼓而下。”
孔远达笑着点点头,然后朝李常施礼道:“李兄且宽坐,待我读过家书之后再与李兄长谈不迟。”
李常笑着答应,见孔远达匆匆的进了内室,这才有功夫打量一下自己面前的这座木楼。
木楼是标准的北地格式,粗大的木梁撑起整座木楼,梁柱之上没有上漆皮,也自然没有雕梁画栋,木头的原色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了,十年的烟熏火燎,变成了一种古怪的暗黄色。
看着横梁上吊着的几块腊肉,再瞅瞅原木拼凑成的桌椅,李常不由得长叹一声,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坚持育人十年,孔氏一族的声威能够千年不坠自然有他可取的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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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谁是鱼肉?
李常在木板上坐了很长时间,才看见孔远达双眼红红的从里间走出来,无声的抱抱拳以示歉意之后,就呆呆的坐在李常的对面一言不发。
李常笑道:“刚才我无意中看了你摊在桌案上的笔记,发现十年以来你总共教授过六千三百人读书认字,这让我非常的惊讶,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孔远达低声道:“这很容易,只要给一个孩子教会了几个字,我就要求孩子把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再教给五个人,这样可以抵消束脩,教的人越多的孩子,还会获得我特殊的奖励。
奖励算不得丰厚,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支笔,更多的时候是一句肯定的话,因此,十年下来,受我熏陶的人数很容易就达到了这个数字。
如今涿鹿县只要是家里有孩子曾经受过我教诲的人家,多少都识得几个字。”
“你让那些孩子把那些字教给了他的家人和邻居?”
“不多的几个字,比如,中国,比如华夏,比如炎黄……”
“有效果吗?”
“不知道,不过我给孩子们讲了很多关于这些字的故事。‘
李常笑道:”已经有效果了,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乡老们知晓我是宋人之后有些还拱手问我河间府的旧事,还说他的故乡就是河间府。教化之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孔兄辛苦了。”
孔远达叹息一声道:“自石敬瑭将燕云当做礼物敬献给了辽皇之后,此地脱离大宋羁縻已经百年之久。
当年的始作俑者尸骨都已经化成了泥土,可是流毒依旧祸害人间,先帝三次北伐全部失败,导致一心归汉的燕云地百姓死伤惨重,如今我们想重回第一次北伐之时的模样。可谓难上加难。”
李常郑重的点点头道:“我们不指望王师到来的时候百姓箪食壶浆,只希望这里的百姓莫要加入辽人的队伍对抗王师。”
孔远达点头道:“确实不能期望过高,人心向背历来是一件大事,这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一点点弥补燕云百姓心中的伤痛,其中,大宋一定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打动百姓。善待百姓,让他们能直接感觉到来自亲人的关怀。
云侯可能是大宋最出色的统帅,却不是大宋最高明的安抚人心的人选,铁血统帅对付不臣之民,往往只有杀戮这一个法子。”
李常道:“曾经有人说只需将燕云地的百姓尽数南迁,将大宋本土的百姓迁来燕州,民乱之事当可迎刃而解。”
“万万不可!”孔远达连连摇手道。
“燕州百姓生于斯长于斯,数百年来这里已经是他们的故土,这片土地已经和他们血肉相连。
强行内迁只会激起更大的民乱。一旦大将军刀头见血,三百余万汉地故民当铤而走险,如此一来我大宋只有两个选择,要嘛杀光汉地的百姓,要嘛被汉地的数百万百姓把我们的大军吞没。”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乱世重典之下,何人敢露头闹事?”
孔远达看看李常铁青的面孔。仰天长叹一声道:“既然要这样,孔氏十年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最坏的情形。将来不一定会发生。”
孔远达伤心的道:“会发生的,一定会发生的,云侯乃是一位铁血将军,他的胸中从来就没有退让二字。
云内州赤地千里已经是明证,听说大将军的兵锋已经抵达奉圣州,涿鹿县的百姓已经人心惶惶。不少的富贵人家已然拖儿带女的离开了涿鹿县,正在向中京道进发。”
李常哈哈大笑道:“子正以为他们到了中京道就安全了吗?没藏讹庞的大军如今就在中京道,他之所以会不远万里来到中京道,其战略目的就是为了掳掠人口,然后送去大漠的西面。为他开拓疆土。
如今中京道已经是战火连天,西夏的擒生军纵横草原,只要是能用两条腿走路的人口,都在他们的掳掠范围之内。
从中京道去黑山的荒山僻壤上,人流日夜不绝于途,听说倒在地上的尸骸连天上的苍鹰都不再啄食,他们去中京道送死吗?”
孔远达大惊,霍然站起身指着中京道方向大声道:“中京道难道说已经陷落了吗?”
李常嘿嘿笑道:“全部陷落倒不至于,但是听说西夏的擒生军,捉奴军已经遍布中京道,辽人能够守卫的不过是寥寥几座城池而已,而那些城池又是一日三惊,城破就在旦夕之间。”
孔远达惊骇的跌坐地上,他在涿鹿县生活十年,在这里自然会有一些平日里谈论诗文的富贵朋友,也会有一些资助他在涿鹿县讲学启蒙的辽人贤达兄弟。
这些人大多数已经做好了北迁的准备,如果这样拖家带口的去了中京道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常拍着孔远达的肩膀笑道:“整个北征计划是云帅和狄帅以及我大宋无数精英一起制定出来的。
这一次为了北征事宜,大宋全国上下无不倾尽所有的支援北征大业,就连南方一些不守规矩的悍匪流贼,也在这六年之内偃旗息鼓。
这样庞大,精密,周到的计划之下,焉能有燕云百姓自己选择前途的余地。
如果连这些事情都预料不到,云帅等人妄为大宋精英!”
孔远达的眼睛忽然一亮,马上又黯淡了下来。
李常知道他心里的想的是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东京道的图标道:“子正刚才一定是想着让那些人去东京道吧?”
孔远达点点头,满怀希望的看着李常,等待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常小声道:“子正恐怕是要失望了。
云侯以前手下有一位女真部将,这些年拜在云侯帐下学习战机之事,这些年来也算的上是战功彪炳,最妙的是此人与辽国有灭族之恨,早在四年前,这位部将就离开了云侯麾下,率领大宋疆域上的女真武士悄悄地潜回白山黑水准备招揽女真旧部……”
孔远达吃惊的道:“可是辽东黑鹰?”
李常奇怪的看着孔远达道:“你知道此人?”
“黑鹰之祸已经蔓延大辽东北,我岂能不知?他在辽东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纵横草原从无一败,听辽国官员说,此人对辽国的威胁已经超越了惯匪刻里钵。”
李常呵呵笑道:“孔兄来辽国太久,都差点以辽国人自居了,我从云帅那里听来一个典故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讲给孔兄听。
云帅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天然的盟友,不论黑鹰还是刻里钵干的都是削弱辽国实力的事情,那么做事不讲究一点,身为大宋人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盟友也就是了,我们不但不能去指谪这些人,反而要为他们找一个大义出来。
比如他们现在打出的拯救女真,还我东海的口号,就是出自愚兄之口,你别说,这个口号一出来之后,躲在深山里的野女真人也纷纷出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对抗辽国。
咱们大宋淘汰下来的军备,可没少运去辽东,云侯说,哪怕是一柄战刀运到辽东之后,他都会对大宋有很大的帮助,天知道这柄战刀会砍死多少个辽人。”
“涿鹿啊,这是真正的涿鹿啊!百姓国土就是哪一只只的肥鹿,围场已经布下了,狩猎的猎人正在从远方向中心围拢,我已经听见了猎犬的吠叫,猎鹰的长唳,鸣镝刺耳的尖啸,战马奔腾在猎场的轰响……
可怜燕州三百万百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在霹雳一声弓弦响动后倒在尘埃……”
李常笑道:“猎场已经齐备,云侯已经准备好了锋利的割鹿刀,眼看着燕州最肥美的一块后腿肉就要落在我大宋的盘子上,子正兄难道不为此感到欢欣吗?”
孔远达站在木楼前面,看着正在田地里忙碌的农夫叹息道:“为何我看到遍地都是骷髅在行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与草木何异?春荣秋枯乃是天道轮回,不过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大衍之数五十还有遁去的一,这遁去的一就是孔兄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臣服,他们只有臣服,否则他们面临的只有毁灭,大宋的铁甲骑兵会踏遍这里的每一寸山水,叩响每一个人家的房门,要嘛臣服,要嘛毁灭,除此无他。”
孔远达想起族长给自己的信中所说的事情,再一次长叹一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辽国十年的辛苦将会化作东流水。
辽民彪悍,只可惜他们遇到了豺狼一般凶横,虎豹一样强悍的敌人,他们个人的意志恐怕早就不在那些当权者的考虑之内了。
孔家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北征之中扮演着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安抚那些惊惶的百姓,告诉他们放弃抵抗,告诉他们平静的接受大宋的统治,这就是孔家在燕州存在的唯一意义。
安定了心神的孔远达拱手道:“我的人手不足!”
李常笑道:“信使已经为子正兄准备好了,只要子正兄开始修书,他们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子正兄的信函送到你想送去的任何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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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李常的发现
燕州之地早就形成了以地方豪强为地方官员,起到了联系辽国统治阶层和百姓之间桥梁的作用。UU小说,www.uu234.com
每年燕州天文数字一般的粮秣就是通过地方豪强之手才征发上来的,最后送到析津府这个南京道的统治中心。
既然是豪强来征发粮秣,那么中间的过程也就不会太讲究,淋尖,踢斗,空心秤砣,大小不一的量斗,这些大宋那些个疍吏惯用的法子,在这些豪强的身上展现的极为突出。
欺男霸女也自然就成了恶霸们的福利之一。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八十年之久以后,百姓们对豪强的这些做法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一天这些豪强们表现出人性的一面,他们才会怀疑这些豪强是不是生病了,或者还有什么更加险恶的企图。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燕赵之地从来不缺少好汉,但是这些好汉在羽翼还没有丰满的时候,就被燕州地面上所有的豪强们联手给斩杀在了幼儿状态。
每一次反抗过后,带给百姓的是更加残酷的剥削,好在,燕州地界经过数百年的不断征战,人口总是多不起来,百姓们手里好歹还有很多的土地,他们一年到头日夜不休的耕作,也仅仅能够充饥,饿不死罢了,这是奴隶的生活方式。
李常在孔远达的陪同下走遍了涿鹿县的大小村寨,他敏锐的发现,涿鹿县的百姓和豪强们之间堪称水火不容。
当了多年的地方官,李常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治下的唐县百姓和富户之间出现这种情形,李常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向当地驻军求援,要求朝廷派遣大军进驻唐县,然后再通过处置一些民愤极大的富户来平息一下百姓的怨愤之气。
当民怨平息之后。还要尽快联系那些富户减少一些苛刻的地租,适当的做一些修桥补路的善事,从而让唐县重新恢复到一个正常州县的情形上来。
做这些事情很难,需要很高明的智慧,也需要很高明的手段,更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来找到祸害的根苗。
军队镇压绝对不是一个长久之策。大宋文官们早就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来对付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辽国在燕州的官吏们很明显没有这种水平,他们生长于草原之上,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的强盗法则。
当军队也握在豪强们的手中之时,百姓就彻底的成了弱势的一方,积蓄了八十年的怨气需要一个合适的宣泄口。
李常甚至认为,即便是火山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最后导致的只能是山崩地裂。
云侯认为,在燕云必须消灭掉一个阶级才成,以前的时候李常还不晓得云侯为何会这样说。现在他明白了,在燕州,百姓和豪强已经彻底的对立了,除非一个阶级彻底被消灭之后,整个燕州才会重新变得祥和起来,枯木才会重新绽放新芽。
冷眼看到了一幕幕人间惨事,李常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豪强因为要过好的生活。因此他的数量比较少,就像在丛林里面。数量最多的永远都是吃草的动物,而专门依靠扑杀猎物过活的猛兽数量上永远都不可能超过自己要吃的食物。
毫无疑问,灭掉豪强阶层对大宋来说是最适合的,也是最有利的,这样做不但能够收拢民心,也能让已经濒临枯竭的大宋财政喘一口气。重新注入一点些新的财富。
豪强们占有这里最肥美的土地,占有这里最茂盛的山林,占有这里最美丽的风景,同时也占有这里最华美的屋宇。
看到豪强们堪比王侯的府邸,李常经常忍不住暗自算计这样的一座府邸到底能够给大宋带来多少财富。那些一望无垠的土地到底能够安置多少流民和灾民。
看得越多,李常的眼睛就越红,到了最后红眼病这种不好听的疾病自然而然的就找到李常身上来了。
躺在孔远达的木屋里,眼睛上蒙着冰凉的麻布,在京西军中时日久了,他知道把麻布放在开水里面煮会干净很多,所以清心明目的药膏抹在眼睛上,耳边听着那些童子朗朗的读书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变得干净了很多。
“……龙师火帝 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 乃服衣裳 推位让国 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 周发殷汤 坐朝问道 垂拱平章 爱育黎首 臣伏戎羌 遐迩一体 率宾归王 鸣凤在竹 白驹食场 化被草木 赖及万方 盖此身发 四大五常 恭惟鞠养 岂敢毁伤 女慕贞洁 男效才良 。
这一段需要多多背诵,来日就以这一段为题,先生会重点讲述……自古以来唯有有德者居天下,无德者失天下……”
短短的十天时间,李常终于见识了孔颜两家庞大的教育力量,那些跟着自己来到涿鹿的京西军退役悍卒,帮着孔远达送走了六十三封信,六十三个信使也将成为那六十三个收信人的护卫。
不论是李常还是孔远达都没有怀疑这些人的武力,孔远达只是瞅瞅护卫衣服下面那些火药弹就不再担心自己那些好友亲眷的安全。
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悍卒,在燕州这地方几乎可以横着走。
他在继续他的教育大业,他甚至已经决定留在燕州继续教化这里的百姓。
在不远的将来,燕州的百姓将会迎接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这场风波过后,目前熟悉的燕州将会不复存在,他无法想象历经浩劫之后的人们会有多么的迷茫,或许自己的存在会让这里的百姓多一点安慰。
自己就是风暴的起源,十年辛苦就是为了亲手掀起这场风暴,那么风暴过后,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回到东京享受风暴之后的血肉大餐。
木楼所在的涿鹿山其实属于一户叫做淳于的人家的,这户人家自然是一个很大的豪强,否则也不可能会拥有这样巨大的一片山林。
孔远达之所以能够将学堂安置在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户姓淳于的人家对他的支持。
当年一个气质高雅身着素淡青衣的男子走到淳于家门口要求拜见淳于家主。涿鹿县从来没有过这样男子,即便是最凶悍的打手护院也被他儒雅的气质所慑服,乖乖地去禀报了自家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主。
男子和家主在后花园谈笑言欢甚是投契,那个男子似乎并不在乎淳于家主粗鲁的语言,最难能可贵的是还能把淳于家主那些粗鲁的道理整理成非常精美的哲言。
在拒绝了淳于家主家守寡女儿的求爱之后,淳于家主就在涿鹿山下划出一块非常肥沃而又美丽的地方,命工匠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木楼,于是涿鹿山下就第一次响起了读书声。
今天是淳于家主六十岁的大寿,一大早他就派了管家来邀请孔先生一同去饮酒。
孩子们散学之后,孔远达特意换上了一件没有补丁的儒衫,换上了一双新近才制作的双耳麻鞋,胳膊底下夹着一卷昨夜写就的百寿图,就准备起身去淳于家。
临走之时,孔远达回头瞅瞅这座雄伟的木楼,拍拍粗大的柱子,当初淳于家主的咆哮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那个狗日的敢在木楼一事上糊弄老子,老子就糊弄他全家!”
沿着一条绿荫小道孔远达就来到了一座小门前面,上前轻轻地叩响了门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就弓着腰打开了小门,谄媚的笑道:“孔先生才来啊,我家老爷在棋亭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您要是再不来,小人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
孔远达哼了一声道:“天知道你家老爷怎么会有下棋这种癖好,如果下的好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臭棋篓子,和他下了十年的棋,他的棋艺不见长进,我的棋艺反倒退步了,这些天出门访友,被昔日的手下败将杀的落花流水,今日定要好好算算这笔账!”
尖嘴猴腮的男子嘎嘎笑道:“这是您和我家老爷之间的恩怨,您可怨不到小人头上,您还是快些吧,老爷已经泡好了特意从蜀中运来的好茶,就等着您喝了。”
孔远达将胳膊底下夹着的百寿图塞到管家手里道:“我白吃白喝惯了,上门就是恶客,不过今日是你家老爷的甲子寿辰,我特意写了一百种寿字祝他永年,你找个地方挂起来。”
两人说笑着就走进了一座硕大无朋的后花园,孔远达对那些冲着自己搔首弄姿的妇人视如无睹,大踏步的走进了一个月亮门,远远地就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老孔,老夫昨日新得了一个棋谱,昨晚琢磨了一夜,今日看老夫如何杀的你丢盔弃甲。”
孔远达背着双手踱步进了八角亭子,瞅瞅亭子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棋亭二字,面孔不由得抽搐两下,施施然的坐在一张巨大的藤椅上,从袖子里掣出一柄折扇敲着脑门道:“什么样的棋谱能让你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对面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卧在另外一张藤椅里捶着胸口道:“被你赢了十年,就不允许老夫吹吹大气?
知道你喜欢喝茶,这还是老夫从析津府弄来的新茶,赶紧喝,喝完之后好下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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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孔远达的痛苦!
孔远达慢慢地品着茶水,对面的淳于家主大口的灌着美酒,桌案上的棋盘上硝烟一片。UU小说,www.uu234.com
下棋向来喜欢大开大合的淳于家主终于在丢失了最后一个可以过河的卒子之后,一巴掌拍翻棋盘怒道:“昨夜折腾了一宿还是不成,来来来,我们重整旗鼓再来过。”
孔远达按住淳于家主毛茸茸的大手道:“且慢,往日你也输棋,输了之后不过是往嘴里狂灌一壶酒,今日为何如此暴躁?”
淳于家主愣了片刻,叹口气道:“老孔,我可能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这里诺大的家业不要了?”
淳于有些灰心的道:“不走不成了,宋军在铜头关已经攻破了关山门户,平王殿下的八门金锁阵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旦奉圣州被攻破,下一关就是我涿鹿县了,老夫不以为有谁可以低档的住宋国的名将云峥的进攻。”
孔远达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老淳于,我是宋人,对云峥的能力比你知道的更加清楚,他在宋国的光芒甚至超越了狄青,如果平王殿下都不能将他挡在铜头关外,我也不认为有谁能够在涿鹿县这种地方能挡得住他。”
淳于老头喝了大口酒道:“如果那支宋军是狄青挺帅的话,老夫最多当宋国的顺民就是了,就算舍弃一些家财至少还能当一个富家翁,你我依旧还有喝酒下棋的机会。
只可惜来的是那个杀人魔王,他只要进了燕州地界,赤地千里是一定的,老夫在涿鹿县大小是个头目,我可不愿意像郭恒川一样被他制作成蜡人摆在自家的演武厅里。”
孔远达摇头道:“郭恒川的蜡像没有摆在云家的演武厅里,而是摆在大宋皇城的武成殿里。我当年中了进士之后还被坐师带着亲自去了武成殿观摩过。”
“老郭可还安好?”
孔远达苦笑道:“没看见他的蜡像上沾染了尘埃,也不见蜡像上爬了虫子,那些宦官把蜡像照顾的很好。”
淳于痛苦的闭上眼睛道:“当年老夫和郭恒川也算是挚交,我们一起从漠北建功立业回来,他选择了官职,老夫选择了赏赐。多年以后他成了镇守使,而老夫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豪。
六年前他兵败雁门关,身死族灭,自己也被云峥制作成了蜡人,从那一天开始,老夫心中就惴惴不安。
没有比老夫更清楚郭恒川的可怕了,但是这样的人也死在云峥手里,我就知道宋国的北伐之心不会死掉的,果然。六年之后他们来了。”
孔远达侧耳听听前院传来的唢呐声音提醒淳于老头道:“前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不打算过去吗?”
淳于摇摇头道:“不去也罢,老夫的心已经乱了,思想向后认为只有前往中京道然后远遁去上京道才有一条活路。”
“没藏讹庞在中京道,析津府的老友告诉我的,他正在大肆的掳掠人口给他当西征的敢死队。”
淳于面不改色的道:“南京道是留不成了,正南边陛下正在和狄青恶战,云峥在正西面和平王作战。正北面还有没藏讹庞,而东面匪患连连。大辽如今没有一块可以让人安生的土地了。”
孔远达思虑了一下道:“为何不随着辽皇的大军一起退出南京道呢?我认为这样才算是最安全的一个出路,至少不论是云峥还是狄青,亦或是没藏讹庞没有一个人打算杀死辽皇。”
淳于怔怔的瞅着孔远达半天张嘴道:“你为何不劝我投降云峥用涿鹿县之地来保全全家的性命?”
孔远达低头喝茶道:“我不想你在临终的时候还怨恨我。”
淳于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孔远达的肩膀道:“十年的交情没有白费,有你这句话,老夫的前路就明朗了,不管是随着辽皇北逃。还是去找狄青投降,哪怕是买舟南下宋国都是一条出路。
可笑那些人还做着帮助宋人夺取涿鹿县以及燕州之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
孔远达苦笑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大宋派过来的人?”
淳于笑的更加得意,拍着桌子道:“你见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这样丰神俊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涿鹿县这种荒僻之地来教书育人。
老夫仔细的考量之后发现。涿鹿县唯一能让你这种人苦守十年的只有涿鹿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一个原因。
可笑啊,你们宋国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北征了,而我辽国直到狄青过了边境之后才知道。
老夫以为这一次如果不出什么天大的变故,宋国夺回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孔远达奇怪的道:“你明知道我是宋国派来的,为何还要如此厚待于我?”
淳于笑道:“老夫年幼之时家中贫穷,时常要跟随家父下地干活,家父有一桩本事,只要看看草木的生长模样就能知道秋日里会有多少收获,对老夫来说,你就是老夫的那颗草木,通过观察你的反应,老夫就会知道自己的去留之道。
如今看起来家父的本事又让他的子孙逃过一劫。”
孔远达大笑道:“我现在才发现,有没有智慧和有没有学问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完全不搭界。
以前和云峥交谈的时候他就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果不我欺也,孔远达受教了。”
淳于笑道:“云峥这个杀人魔王在交趾杀人,在青塘杀人,在大理国杀人,每一次都杀的血流漂杵伏尸百万,如今到了南京道他如何会不杀人?用惯了锤子的人,就会忘记针线的作用,只要是看到不喜欢,不接受的事物,他都会抡上几锤子直到把不平坦的地方砸平。”
“你觉得这样的解决事情的方式合理吗?”面对这个大字不识的睿智的家伙,孔远达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淳于嗤笑一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大辽在东海就是这样做的,在上京道面对野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云峥像我大辽的将军,多过像宋国的将军,算是你们宋人中的异类,倒是你啊,还是标准的宋人士子模样,书里面说的那些君子之德你都有……
对了,这座宅子送你如何?你将来可以在这里办一个硕大的书院,如果我有一天落魄了,就来你这里谋一个门房的差事,你看如何?”
孔远达站起身四面看看这座雄伟的宅地笑道:“可以啊,我很想在这里办一个涿鹿书院。
为了报答你的慷慨,我可以通过孔家的门路送你全家去宋国,帮你在国内安身立命,反正你只想当一个富家翁,在大宋当,远比在涿鹿县当要舒服的太多了。”
淳于低下头喝了一杯酒,张开自己的双手道:“这双手上没少沾染宋人的血,去了宋国虽然安稳,却当得惭愧,大丈夫错了就是错了,却没有悔改的必要。
当初我淳于仲选择了效忠辽皇,那就不妨一条道走到黑,如今老了不能帮他上阵杀敌了,跟着他走到末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好了,棋下完了,话也说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前院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酒,就当你为老夫践行,也当是老夫为你庆功,这世界,能做到各取所需也是一种莫大的福分。”
话说完,淳于仲拖着孔远达大笑着去了前院喝酒……
傍晚的时候,孔远达被两个紫衣小僮背回了木楼,口中犹自大呼“饮胜!”
眼睛稍微好一点的李常看着痛苦地孔远达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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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十全老人的背叛
关山上硝烟弥漫,脱得只剩下一个犊鼻裤的炮手正在死命的往炮筒子里面塞炮弹,一旦炮弹到位,立刻就有烧红的铁条捅进火眼,人后那些光着脊梁的炮兵就掩着耳朵飞快的跳进事先挖好的坑洞里,待到火炮轰鸣之后再跳出来重复以前的动作。
孙节拎着一桶水泼在大炮上,一股白烟冒过之后,用手稍微触碰一下炮筒,赶紧呲牙咧嘴的摸摸耳垂,然后继续往炮筒上淋水。
关山下面的所谓八门金锁阵早就被火炮轰击得七零八落,原先整齐有序的军阵吗,如今成了人间地狱,不时地有一匹无主的战马从硝烟中惊恐的跑出来,昂嘶一声在空荡荡的军阵中来回奔驰寻找逃命的道路。
关山火炮阵地开始轰鸣的时候,耶律乙辛还有机会不断地把援兵派到最重要的前关上来,可惜,在火炮轰鸣了两天之后,没有任何一个辽军将领愿意带着部下来火炮轰击范围之内送死。
如果是两军厮杀,这些辽军将领会义不容辞的扑上来和宋军作战,可是,眼下的场面即便是最勇猛的将军也不愿意前来送死。
真的是送死啊,视线之内连宋军的影子都看不到,自己的军阵却被一大波从天而降的火药弹炸的四分五裂的,这样的经历,对每一个辽国将军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火炮的轰鸣声终于停歇了,姜哲率领的前军轻易地进入了遍地都是大坑的八门金锁阵。
遍地都是碎石和残破的旗帜,一些地方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渍,那些用来阻挡宋军前进的低矮的石墙,如今变的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影子。
姜哲进入了大阵之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进攻。而是防御,军中的司马带着工匠和民伕在大军的掩护之下快速的修补着石墙。
大将军早就说过,大军不得与辽人有近距离接触的行为,一切进攻都要等火炮炸毁了前面的路障之后才能开始。
姜哲回头看看忙碌的关山顶,知道今天的军事行为已经结束了,想要得到火炮的支援。最少需要等到明天才行。
辽人的军阵中听不见一丝响动,如果不是因为军阵中有炊烟升起,会让人以为那里是一座死城!
宋军的喧哗声很大,对今天的战局他们非常的满意,已经深入辽军军阵三里地了,还没有遇见任何抵抗,大军受到的唯一攻击来自一匹已经发疯的战马……
“火炮之威竟至于斯!”
文彦博捡起一块碎石在手上掂量一下,随手抛进三尺深的大坑喃喃自语道。
“知道这东西厉害就好好的守着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让外人得到。如果能保持五十年的武器优势,大宋边境将会平安百年。”
云峥掀开总是被风吹得缠绕在身上的披风,揶揄的朝文彦博笑了一下就去了姜哲已经安置好的营地。
“先有矛,而后才有盾,这是一个根本的次序,如今我大宋有天下间最锐利,最强大的矛,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敌人手里过早的出现可以预防这杆长矛的盾牌。”
王安石刚才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方便了一下。如今正在系着腰带。
文彦博皱着眉头道:“介甫兄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大儒,为何你的行为举止如同那些悍卒一般粗野?”
王安石笑道:“祢衡赤身**现于人前。你们赞颂了千年之久,老夫不过是解溲而已,憋坏了父母给的这具身体才是大大的不孝,老夫为父精母血着想,何来失礼之说?”
文彦博叹息一声道:“很久以前,老夫认为蛮夷之所以总是经略中原。只是单纯的想要财富和粮食而已。
如今来到草原上才明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老夫每日看着一望无垠的草原,只能看见蓝色的天空如同锅盖一般笼罩着绿色的草原,这样的景致总是会让人生出去天边看看的**。
这样走着走着。就会走到我大宋的地界上来了,然后看到了富足,看到了繁华,也就顺理成章的起了劫夺的心思。
天地间只有一人的存在,自然就不会顾及什么人情礼法,就如你王介甫在草原上可以随地解溲,那些无知的蛮夷也一定会认为这天与地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王安石闻言大笑道:“如果真的如同宽夫兄所言,京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都应该被发配到草原上来,多住上几年之后,功名利禄之心说不定就会慢慢地淡泊下来。”
文彦博冷笑道:“燕云地一旦归属大宋,介甫兄的愿望就会成真,我大宋日后发配罪官,不再发配到逐渐富庶的岭南,而是应该发配到这里来垦荒。”
王安石瞅着文彦博疑惑的道:“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些天你好像转了性子,不再死死地盯着云峥了,开始考虑一些真正的国家大事了。”
文彦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指着正在匆匆安置的火炮道:“无他,唯发现火炮耳。
此物果真是战争利器,被称之为战场之神毫不为过,它的出现直接将复杂多变的战争变得极度简单,从今往后,实力将是唯一考验一个国家国防战力的标准。
如果我大宋的城寨之上都架满了火炮,即便是云峥也没有能力长途千里奔袭最后一鼓而下东京城!”
王安石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竟然掩着肚子笑的更加不堪,慢慢地倒在地上断气一般的抽搐,笑的泪流满面。
文彦博怒道:“老夫的话真的如此可笑吗?”
王安石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干脆坐在地上指着文彦博道:“宽夫在两台任职多年,难道就没有读过云峥在嘉佑三年上的《国防疏》吗?
那封奏疏里面就系统完整的讲述了火炮以及火药武器一旦大规模的使用之后,国家将再无边镇,朝中也再无武人作乱的可能。
因为依靠一杆马槊,一柄铁刀,三寸悍勇之气就能翻天覆地的冷兵器时代结束了,从今往后,只要我们士大夫不过份的苛待百姓,那么这个皇朝就能永远的存在下去。
在这个时代,要提防的是掌握大权的文臣,而不是武将,因为文臣能够接触到皇朝的任何一个层面,而武将不能。
如果皇朝控制了武器作坊,武将即便是能够得逞一时,一旦弹尽粮绝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在这里考虑着如何限制武将的权力,殊不知人家云峥早就给我们挖好了一个巨大的坑等着我们跳。
武将祸国的时代结束了,那么,皇权之下下一个应该被削弱的权力集团是谁?还不是士大夫阶层。
太祖说与士大夫共天下,这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目的就是用文臣来钳制武将,如今武将已经用不着钳制了,我们士大夫拥有与皇帝共天下的地位还能保住吗?”
文彦博怵然一惊道:“老夫真的不曾见过那道《国防疏》,介甫兄应该知晓,老夫对云峥的所作所为非常的关注,如何会疏忽到连这样重要的一道奏疏都视而不见?
介甫兄从何得知这道奏疏的内容的?”
王安石愣了一下道:“老夫是在云峥书房里看到的,当时老夫与云峥正在商讨《青苗法》的利弊,云峥拿出这道奏疏给我看过。”
文彦博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道:“这道奏疏定然是被先帝扣下来了,嘉佑三年,云峥官至枢密院副使,兵部尚书,他的奏折根本就无需经过两台和中枢,会直接呈递在陛下的桌案上。
你让老夫好好的想想……”
王安石冷笑一声道:“还想什么?陛下早就开始着手剥夺我们的权力了,如果不是因为陛下忽然病倒,天知道目前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陛下已经开始把司法权从我等文臣手中开始剥离了吗?
以前的时候提刑司中的提刑官不过是我等州府治下的幕僚,现在倒好,提刑官开始主掌刑狱,就连诏狱也由直秘阁直接提点。
你们这几年过得顺风顺水,老夫却过得苦不堪言,骑马进大内鞭打宦官一事让老夫吃尽了提刑官的苦头,老夫堂堂参知政事,一个六品提刑官竟然能够直趋老夫中堂,喝问老夫可知大宋典律。
哈哈哈,当时老夫还以为朝中兖兖诸公已经忘记或者抛弃了我王安石,原来你们都不知晓,哈哈哈吗,真是笑死老夫了。”
“六品提刑官竟然敢直趋你的中堂?为何从未听你谈及?”
“你会把受辱之事传扬的举世皆知吗?”
“庞相可曾知晓?韩琦可曾知晓?”
王安石诡异的瞅瞅文彦博带着满脸的恶意笑道:“你说呢?”
“是了,万事都瞒不过中枢的,庞相是知道的,韩大嘴未必知晓,庞相为何要把朝中的这种变化隐瞒起来?”
“你文宽夫这些年的高官是怎么做的?庞相今年七十有五,上有辅佐先帝匡扶天下之功,下有扶住新帝登上皇位的从龙之功,收复燕云之功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在不久的将来,我大宋将会出现一位福禄寿喜无所不包的十全老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你指望他带着百官去和皇权争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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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淳朴的文彦博
天空没有打雷,但是文彦博觉得有一道惊雷正正的轰击在他的天灵盖上,王安石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在剜他的心。UU小说,www.uu234.com
他的胸口痛的让他几乎无法直起腰背,之所以还能佝偻着身子站稳,纯粹是因为胸中还有一股滔天的怒火在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与士大夫共天下!”
“与士大夫共天下”
“与士大夫共天下!”
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七个字在不断地轰响,每一个字都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子里,哪怕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不能抹杀这七个字。
这是大宋朝建立的根本啊!
这是大宋朝这个华厦的根基啊!
这是读书人十年寒窗铁砚磨穿的精神支柱啊!
这是大宋士大夫心中根本就不能触碰的最柔软的所在啊!
文彦博的神经坚韧的如同钢丝一般,执拗的站在地上,很快那股即将吞没他的眩晕感如潮水般的褪去了,明亮的大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于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文彦博又回来了。
“你也是士大夫!”文彦博冷冷的对王安石道。
王安石嗤的笑了一声道:“当我站在樊楼底下被百姓和地痞们用烂菜,臭鸡蛋丢的时候,噢,还有一大盆馊水。
当我被全天下的人不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只有云峥从樊楼上踹下来一个杂碎之外,你们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我从来都不确定你们是不是看过云峥书写的《国防疏》,你们不提起,我自然没有立场特意去告诉你们。
今天你自己想到了大宋武人的境遇,迟早会发现朝堂上的那些不对劲的事情,所以告诉你也不算是背弃云峥这个朋友!”
“你认为云峥是你的朋友?”文彦博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安石。他不能理解王安石这个士大夫中的异类的想法。
王安石奇怪的道:“我们就算不是朋友,无论如何也谈不到是敌人吧?倒是你的想法令我极为吃惊,云峥是大宋的臣子,你也是大宋的臣子,我们都是大宋的臣子,都在为大宋这个国家效力。成为朋友很让你吃惊吗?”
文彦博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啊!不行,老夫要写信问问庞相,我不信他会允许皇家动士大夫的权力。”
王安石懒洋洋的道:“你其实只要想想你是怎么到了云峥军营里的,就能想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
云峥和你格格不入,他宁愿对你处处让步,连杀人都杀的是我的人,也不愿意和你彻底的对立,你说是为了什么?
云峥这个人脾气远没有你如今见到的这样好。否则李常也不会少掉几颗牙,那几个御史言官也不会被他揍个半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忍耐你的臭脸对他干别的事情很方便的话,他会忍耐你,我听说这家伙在军营里面很独,弄死前来监督他的文官不是一个两个。”
文彦博波澜不惊的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被赶出京城,是因为京城里面有大变化?”
王安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你以为你在钳制云峥,却不知人家正在刨你的祖坟!”
“怪不得我自从离开雁门关。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邸报!”
“我也没有,不过我认为云峥手里有!陈琳手里说不定也有。只是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跟人家无关,所以都躲在边上准备看我们的笑话。”
文彦博阴着脸道:“老夫准备去找云峥要邸报看,你去不去?”
王安石背着手饶有兴趣的瞅着四野幽幽的道:“从今往后,我可能好长时间都要留在燕云这片土地上来试验我的变法主张,为大宋寻找出一条万世以为法的道路来,即便是死在这片土地上。王安石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文彦博叹息一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太狭隘了。”
王安石笑道:“是你太狭隘才是,老夫要做的事情是为了万民,而你想要抗争的事情是为了士大夫,谁的格局更大一目了然。”
文彦博心如火燎没工夫和王安石斗嘴。挥挥袖子就匆匆的去了云峥的营帐。
王安石用力的踩踩脚下的大地,对这里的田土非常的满意,稍微修整一下就是不错的良田。
大军进驻新的营地,云峥琐事极多,不断的有传令兵从营帐里进出将大帅的军令传达到大军所在的每一个角落。
苏洵也是忙得两脚朝天,和陈琳一起为大军补充粮秣和各种军需弹药,每当云峥下达了一个军令之后参谋军官就会按照大帅的将令在相应的沙盘上插上对应的旗子,然后就有幕僚快速的用算筹计算出按照这道军令应该给接收到军令的部队配备什么样的武器。
云峥的中军大帐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只要开始运转,效率惊人,这一点文彦博见识过,当他看到云峥彻底进入了主帅模式,就老实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闭目养神,只是他的太阳穴依旧在噗噗的跳动,显示着他内心正在翻江倒海。
“告诉李东楚,西北角的防御就托付他手,遇到攻击立即反击,不得让辽人南北合流。
我这一次要带着全军从耶律乙辛的八门金锁大阵中穿过去吗,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参谋军官迅速的将代表李东楚的蓝色旗子插在大军的西面,幕僚们根据这几天物资消耗的程度,给李东楚配备了被平时多出四成的火药以及火药弹,弩箭,弩枪,石弹等必须的物资。
苏洵审核之后就把调令放在陈琳的面前,陈琳面无表情的拿起打印盖了上去……
日中的时候姜哲进入了这片破败的营地,到了日落时分,这里已经被一道一人高的石墙围绕了起来,百十个高高的刁斗已经树立了起来,各种防御工事已经到位,其中火炮阵地就在营地的中央,距离云峥的中军大帐不远。
辽军想要通过偷袭来破坏火炮,难如登天。
等各处传令兵赶回来交令之后,云峥才颓然倒在虎皮交椅上,疲惫的拎起茶壶灌了一口之后朝枯坐在大帐中已经一个时辰的文彦博道:“宽夫特地来看本帅如何调兵遣将吗?”
文彦博双手叉在一起放在肚皮上笑道:“我今日才听说云侯在嘉佑三年曾经给陛下上了一道名曰《国防疏》的奏折?”
云峥敲敲脑壳回忆了很久才道:“似乎有这样的一道奏折,本帅记得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上的奏折太多了,都是些胡言乱语,宽夫兄不必在意。”
文彦博笑道:“自从你有资格写奏折开始直到今年,云侯总共上了三十三道奏折,其中六道奏折是谢恩折子不谈,其余的二十七道奏折,老夫有幸全部拜读过。
客观的讲,读云侯的奏折是一种享受,每一篇奏折都言之有物,从无虚言,每一次谏言都鞭辟入里,真正做到了一掴一掌血,一鞭一道痕,堪称典范。
而云侯广博的见识,丰富的学识最让老夫钦佩,用典老道,许多典故老夫竟然不知出自何处,细想起来却觉得极有道理。
云侯于庆历八年上的《岭南请地疏》老夫至今记忆犹新,就是这道奏疏,我朝在岭南总共建设了十三处海港,还专门划出贸易区,从而开启了我朝真正的大航海时代,至今,南海上的飘满了各色商船,往来贸易不绝,南海的海外贸易已经占据了我大宋岁赋的一成半,几乎比得上全天下的茶酒之税,仅次于盐铁而已……”
见文彦博有开长篇的意思,对于恭维话云峥历来采取的态度就是来者不拒,谁不喜欢听恭维话啊,尤其是来自文彦博的恭维话那更是难得一听。
所以他换了一个舒适些的姿势,伸长了脖子鼓励文彦博继续说下去,这对他很重要,至少感觉很好。
苏洵和陈琳也完成了手头的军务,见有热闹可看,一人端着一个茶壶准备一面喝茶,一面看难得一见的奇景。
恭维话滔滔不绝的从文彦博的嘴里吐出来,让云峥如处云端,按照惯例,文彦博的恭维话一般都是对皇帝说的,至于别人谁有资格让今时今日的文彦博出言恭维。
“老夫几乎看过云侯的所有奏折,唯独没有见过那道《国防疏》,偏偏是这道奏疏,让老夫耿耿于怀,不知云侯能否赐稿?”文彦博站起身竟然在躬身施礼。
这让陈琳惊讶的几乎丢掉手里的茶壶。
云峥笑道:“宽夫兄过奖了,《国防疏》确有此事,不过我向来是个无赖性子,今天写了东西到了明日就会忘记了大半,很多奏折都是一时兴起写的,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我记得那道奏疏王介甫曾经看过,他素来有过目不忘之能,宽夫兄为何不请介甫兄默写出来呢?”
文彦博长叹一口气道:“皇权永远是皇权,他永远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与士大夫共天下不过是应时应景的承诺。
一旦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对这一点,云侯的认识非常的深刻!
文彦博万万不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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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战争进行时
文彦博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半年多的邸报足足有厚厚的一叠,他不光拿走了远方的军报,连雁门关发来的平安信报都不放过,这样一来,他带走了一个很大的樟木箱子。~UU小说,www.uu234.com
晚上的时候,云峥巡营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了文彦博发出的长啸,那声长啸凄凉至极。
于是他就摇摇头,然后钻进老婆准备的鸭绒杯子里舒坦的睡着了,临近入梦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安抚一下悲伤的文彦博。
早上起床的时候云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柳树枝子蘸着青盐在嘴里搅和的时候他就想的很明白了。
大宋太祖说与士大夫共天下,于是大宋就出现了两个非常明显的权利集团,一个是皇室,一个是士大夫阶层。
文彦博此人自视很高,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谁的臣子,而是认为自己是大宋国的主人,因此,只要是涉及到大宋统继问题的时候,他比谁都上心,在他看来,在保卫皇权的同时,他也在保卫自己的权力不受影响,或许说他在努力保证皇室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句话的正确性。
云峥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赵祯有改革司法权的愿望,行政官同时兼任司法官,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包括对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是如此,赵祯想要保有皇权的绝对威严,这一点云峥在和赵祯交谈过几次之后就清除无误了。
赵祯一而再再而三的处置云峥,就想试探一下皇权对云峥这个胆打包天的人到底有没有约束力。
借助包拯临死前的奏折,将云峥远窜到豆沙关减少他和大军之间的接触,这是在变相的约束云峥的影响力,毕竟云峥从百战百胜的名将一跃而成为大宋战神,这对大宋唯一可以称之为神的赵祯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只要云峥打一次胜仗。他就会被狠狠地压制一次,这和其余大臣的弹劾无关,也和云峥犯下的错误无关,毕竟大理国的和尚死了关大宋皇帝屁事。
云峥非常清醒的知道,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自己的使命必将完成。即便是没有完成,皇帝也不允许自己继续去横扫**。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云峥不想自己一个人陷进去,虽然在东京为全家安排好了退路,他依旧觉得不够保险。
来到燕云十六州所在地,这和云峥个人的意愿无关,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赵祯在后面推动着天下大势,逼迫他不得不上了这辆战车。
皇帝说的很是清楚。收复燕云当以王爵谢之,却没有说北伐失败之后自己会受什么样的处罚。
重赏之下必定是重罚,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皇帝不能犯错,那么,犯错的是谁呢?只能是臣子。
云峥不得不参加北征,而且表现的越坚决越好,否则。庞籍,韩琦。文彦博,狄青,欧阳修,曾公亮,富弼,种諤。这些极力支持皇帝北征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一旦出现了那样的局面,大宋的精英阶层将会被一扫而空。张商英之流的人物就会乘机登上历史的舞台,然后裹挟着大宋一路浩浩荡荡的奔向毁灭。
云峥,狄青在对外战争中取得的那些胜利,让赵祯的本心膨胀到了一个几乎无法遏制的地步。他不但想要燕云十六州,还想乘着大宋政局超稳定之时顺便把文官政治做一个小小的改变,或者说给文官的脑门上套上一个随着咒语可以逐渐缩小的紧箍咒。
这个紧箍咒就是完全被皇家操持的提刑司!
云峥的《国防疏》不过是给了赵祯一颗定心丸,当武将们已经没有能力颠覆这个国家的时候,对于文人,赵祯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施展。
云峥坐在高出观察战场的时候,脑子里依旧在跑马,此时此刻他觉得人性真是微妙到了极点。
皇帝,宰相,将军,大臣,宫妃在北伐的压力下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一定会随着北伐胜利而告终。
云峥不确定小皇帝有没有能力控制住后北伐时代的政局,反正他不打算混进去了,一旦大宋的皇室,后宫,朝臣们开始相互倾轧的时候,准确性不高的谋划会误伤害死非常多的人。
无论如何云家都没有在这场倾轧中活下来的可能。与其如此,不如远遁海外,在东京留下一个空空的宅子,至少这样做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火炮的轰鸣声继续响了起来,在火炮的威力下,这个时代的简陋工事随着火炮逐渐延伸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的废墟。
赵旉的骑兵围绕着八门金锁阵不断地盘旋,他们的任务就是诛杀任何脱离这座大阵的辽军。
大炮轰鸣,姜哲统领着前军,在塔盾和偏厢车的保护下缓缓地向前推进,今日的计划是向前推进三里地。
八门金锁阵并非是一个实心的阵势,为了配合各种变化,这座杀阵里面影藏了很多看不见的杀机。
陷阱,翻板,伏弩,礌石,甚至还有角上绑着长刀和尖刺的火牛阵,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宋军严密的军阵冲乱,只有在乱了情形下,八门金锁阵才能在小范围之内形成优势兵力从而将庞大的宋军集群一口口的吃掉。
听说当年杨无敌也就是杨文广的爷爷,就是被人家困在一座不知名的军阵的,左突右杀才冲了出来,而杨家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今时不同往日,杨无敌的悲剧不会在云峥身上重现,火炮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利器,就像切黄油的热刀子一样轻易地就破开了辽人的阵势。
那些恶毒的陷阱在火炮铺天盖地的轰击下全部无所遁形,宋军前进的很慢,但是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尾巴上点着火的牛群红着眼睛从半人高的矮墙后面冲了出来,在宋军军侯声嘶力竭的呼喊下,弩枪,强弩以及旋风炮尽可能多的向扑过来的牛群发起攻击,每个人都想把这些发疯的牛消灭在道路上。
耶律乙辛高估了牛群的疯狂,任何生物在火药面前都会自然的产生畏惧感,尤其是在发现这东西可以撕碎面前所有的东西之后,尾巴着火的牛群又何能例外。
被火药弹炸的血肉横飞的牛群早就失去了方向感,面前滔天的大火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于是牛群开始朝没有火焰的地方奔跑。
如果从天上往下看的话,人们就会惊奇的发现,在诺大的八门金锁阵里面,有好几千头牛在沿着矮墙狂奔兜圈子。
终于到了火炮射程的极限了,军侯将测距箭搭在弓上,手一松,五颜六色的测距箭就吱溜溜的来到它能到达的最远方,这个距离就是宋军竭力要和辽军保持的安全距离。
战事刚刚结束,民伕们就开始拆除那些结构复杂的矮墙,然后按照军中司马的安排,重新安置矮墙的地点和方向,重点防御的就是东西两侧,昨夜五更时分,辽人发动了一次突袭,虽然没有突破李东楚和郎坦的防线,这也给宋军提了一个醒,战争并非会如自己预料的一样轻松获胜。
在云峥的计划中,最激烈的战斗应该发生在第五天,也就是大军突进到辽军八门金锁阵的中心位置的时候,那个时候,耶律乙辛要么和宋军决战,要么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军阵被完全摧毁。
吃晚饭的时候,云峥接到少年军的军报,说有一股辽人骑兵已经转移到了宋军的背后,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引火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让他们吃尽苦头的火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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