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湖险恶
“小叔！”
财大先生手捂着被斩断的中指，恶狠狠的怒视着眼前的何叔度。
布衣渔翁王小鱼没想到自己在三个月前遇到的钓友青衣男子竟然是小叔何叔度！
他既激动又恐惧，如果当初他识破小叔的身份，凭借一己之力，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可是，当初的何叔度已经道出自己太上盟鱼王的身份，他为何没有对自己出手？
何叔度，一席青衣，青色披袍，在明珠的照耀下愈发青翠与夺目，竹叶青喜欢在深夜杀人，在月光下它便是如此鲜艳，让人从心底涌出的颤抖与鸡皮疙瘩。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一口漆黑色的长刀跨于背上，仿佛从未出鞘过，这就是他从不离身的世间自在王刀，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男人看女人，着眼多从色相，不管男人到了多少岁，他都最喜欢十八岁的女孩子。
女人看男人，着眼就宽得多，会多方面观察男人，这是女人聪明的地方。
这就是叶小西为什么喜欢何叔度的原因。
叶小西嗔怒地看着何叔度：“度哥哥，你怎么才来？”
何叔度：“胡闹！叫我小叔！”
叶小西：“小叔哥哥，你怎么才来？”
“师父，你快救救书呆子吧！”屠飙有些急切地说道。
何叔度摆摆手：“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绝情婆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死了吧？”
绝情婆婆眼睛一眯，仿佛想从何叔度的脸上寻找什么破绽，不过面对目无表情的小叔，她似乎感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小叔，你终于出现了！”桑叶先生冷冷地说道。
何叔度不屑地的蔑视一眼桑叶先生：“我早就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
气宇轩昂，口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小叔何叔度的语气当中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竟然让桑叶先生这等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人物噤若寒声、哑口无言。
布衣渔翁王小鱼不禁后退半步，气势逼人，他竟然在真正遭遇何叔度的时候胆怯了。
三个月前，如果他早知这是小叔，断然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淡定从容。
何叔度倒是很善意的对王小鱼报以微笑，似乎是在提醒他，到底想做红鲤鱼还是绿鲤鱼，只在一念之间。
“去，先给他吃了。”
何叔度随手拿出一枚漆黑色的药丸递给叶小西，然后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韩负心。
绝情婆婆一声冷哼：“你们不要妄想救他，他中的乃是曼陀罗，就算毒王来了，他也难逃一死！”
屠飙眼神一怒，曼陀罗便是名满江湖的情花之毒，此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可谓见血封喉。
可是，传闻当年此毒的拥有者情花谷谷主被江湖各派高手联手所杀，所有情花都被毁灭，为何现在还会有情花之毒呢？
何叔度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如果他事先服用了百毒丸，现在再服下起死回生丹，我相信你的情花之毒也未必能要了他的命吧？”
“什么？他服了百毒丸！？”
这一次，轮到绝情婆婆等人惊讶了。
百毒丸，传闻使用一百种天下至毒之物相互融合炼制而成，万物相生相克之下，百毒交融，最终却造出了百毒不侵的百毒丸，服用百毒丸可以克制天下万千毒物。
只是，这百毒丸的炼制方式极为复杂，尤其炼制的材料也极其难寻，只有苗疆的毒王能够炼制，他韩负心如何能事先服用百毒丸呢？
何叔度微微一笑：“实在抱歉，三个月以前，我从东沙小镇离开便直奔南疆拜访毒王，顺便跟他打赌将他珍藏多年的唯一一颗百毒丸给赢了回来！”
绝情婆婆眼神迸发出怒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毒王恨你入骨，怎么会帮你！”
何叔度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情花之毒也是毒王给你的吧？我是该称呼你为绝情婆婆、情王还是毒王夫人呢？”
什么！？
绝情婆婆竟然还有一个身份，苗疆毒王的夫人？
“小倩，你......”韩负心难以置信地看着绝情婆婆。
有时候男人也会自作多情，他这二十年到处躲避绝情婆婆柳倩倩的追杀，误认为她是一直放不下自己，他一直对柳倩倩心存愧疚，甚至一度想以死谢罪，谁曾想，她竟然又嫁人了？
这件事情，韩负心从未听何叔度说起过！
“你！！！你是如何得知？！”
绝情婆婆柳倩倩没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被何叔度给道破了。
何叔度摇了摇头：“原本我也不能确认，但我实在想不通你如何能成为太上盟第五大法王，直到我发现毒王竟然也是太上盟四大法王之一！”
何叔度的话再次令人震惊，独霸一方的苗疆毒王竟然会是太上盟四大法王之一，然后他的妻子绝情婆婆也随即成为太上盟第五大法王！
苗疆是整个天朝最特殊的地域，那里山峦群寨、民风彪悍、聚族而居、各自为政，连朝廷都要小心招揽不敢得罪。
韩负心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何叔度眼神冰冷：“韩负心，你真的以为绝情婆婆会为你守身如玉？她为了杀你已经不择手段，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身体，这种人你对她还需要留情吗？”
砰！
韩负心突然从地上暴起，一道笔芒迸射而出，此时哪里还有一丝丝中毒的迹象。
屠飙突然也跟着动了，他攻击的目标乃是一旁的鱼王王小鱼。
噗嗤！
韩负心的断情笔瞬间没入绝情婆婆柳倩倩的胸口。
“你！”
柳倩倩一声怒吼，手中的多了几枚绝情镖，她与韩负心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大手一推，数枚绝情镖就这样硬生生的插进了韩负心的胸口！
二人随即被各自震退倒飞出去。
噗！
韩负心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早已身受重伤，虽然有百毒丸可以压制曼陀罗之毒，可最为致命的乃是柳倩倩在他背后的致命一击。
那一杖几乎将他的脊骨击碎，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神仙降世也回天乏术。
哧哧哧哧！
何叔度也动了，他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桑叶先生双手舞动，面前铺天盖地的桑叶锥如天女散花一般飘洒出去，接着一道漆黑色的刀光闪过，无数的桑叶锥呼呼落地，接着一道身影已经欺身来到桑叶先生面前。
叮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蛟蛇剑与世间自在王刀已经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光彩夺目绚烂的流星雨。
第十八章 那些仇恨
情人见面，分外眼红。
柳倩倩与韩负心相隔只有两丈之余，此时却感觉那么千万里遥远。
他们终于有机会对视、直视甚至漠视，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更没有感情，仿佛积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山洪风暴就要喷涌而出。
街上的灯笼亮着，行人只会看路。
灯笼不亮的时候，行人才会看它并疑惑为何不亮。
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所谓的仇恨不过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积怨太深。
韩负心终于明白了，他此时此刻或许真正理解了何叔度说的话。
这天下终归还是小人的天下，江湖之中，正直善良的人从来都是少数，那些普通大众的眼睛都是瞎的，他们只相信权势所告诉他们的真相，而不懂得区分是非善恶。
他扫视一眼绝情婆婆柳倩倩，坏人终归是坏人，它们是不会改好的，因为它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韩负心一度还认为自己已经用爱感化了柳倩倩，现在想想，那是多么的可笑、可悲、可叹的自作多情。
叶小西上前揽住韩负心，这个男人平时话很少，但对自己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男人能够做到对自己细致入微的话，那只有韩负心。
他不像屠飙口无遮拦，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他不善言谈，从来都不会在言语戏弄或者行为上有任何不轨与过激，他一直都是那么绅士。
“你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韩负心虚弱地催促道。
此时，他的气息很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一命归西。
叶小西噙着泪珠摇头道：“不！我不能丢下你！”
屠飙根本不是布衣渔翁王小鱼的对手，哪怕巅峰状态也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屠飙手中的墨日天刀被王小鱼的杨柳枝完全压制，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何叔度一口世间自在王刀，伴随着千万变化的世间自在王刀法，他的每一步都如形化影，逍遥步法中的自在逍遥与自在王刀法灵行意影相得益彰，一向潇洒飘逸的桑叶先生再也无法淡定从容。
砰！砰！砰！
刀光剑影，相互撞击，蛟蛇剑辗转腾挪，世间自在王刀威猛刚劲，一柔一刚，不遑多让。
咔嚓！
蛟蛇剑直接被砍出一个缺口，随即桑叶先生向后一弹，随即甩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毫无力道，但在何叔度眼中却是非同小可，其中蕴含着无尽的金刚之力，贸然接手，必当遭受猛烈的轰击。
不过，何叔度倒是久经阵仗，他从不冒进，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他却没有杀了他的真正原因。
一招“劈山引水”，游刃有余之间蕴含着盖世之威，这一刀凝聚了何叔度毕生功力。
从来都没有什么以柔克刚，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的招式都只不过是花拳绣腿、鸡鸣狗碎，这一刀威猛无畴，山崩海啸，一扫而过。
咣当！
蛟蛇剑应声而断，那一招笔走龙蛇还未来得及杀出就已然断成两截。
“不好！”
桑叶先生一声惊呼，身体暴退。
可何叔度如何能让桑叶先生这么轻易逃脱，身体飘然一转，世间自在王刀脱手而出。
这一刀，惊天动地，这一刀，与世无争。
强烈的刀气呼啸而过，卷起一片沙土。
噗嗤！
整个刀身瞬间没入桑叶先生身体之中，江湖三大先生之一的桑叶先生就此陨落。
哪怕他到临死的那一刻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与何叔度之间相差那么大。
莫断弦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她的情绪似乎五味杂陈，既有感激，又有不甘，只是她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不过，何叔度在她眼中变得更加高大。
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十招之内击杀江湖三大先生之中最为弑杀的桑叶先生，何叔度的功力恐怕已经无人能敌了。
“鱼王，你真的打算成为那尾红鲤鱼？”
何叔度的语气冰冷，斩杀桑叶先生之后，他的眼神锁定王小鱼。
王小鱼与屠飙随即各自向后退去。
布衣渔翁王小鱼犹豫了，桑叶先生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尚且抵挡不住何叔度的十招，更何况现在又有一个屠飙在场，胜负显而易见了。
何叔度眼睛一眯：“屠三狗，先带小西走！”
屠飙眼神一凝，随即上前拉起叶小西。
叶小西一把挣脱屠飙指着躺在地上的韩负心吼道：“我不走，你们快点救他！”
何叔度一声怒吼：“带她走！”
屠飙眉头一皱，随即手起刀落，直接将叶小西打晕，跨上一匹旋风寨留下的快马，扬长而去。
布衣渔翁王小鱼竟然没有出手阻止，或许他对何叔度真的胆怯了。
其实，作为一名老江湖，王小鱼心中自由思量。
如果今天何叔度死了，这屠飙与叶小西也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可如果今天这么多高手还是无法围杀死何叔度，那自己再去阻止屠飙离开，岂不与何叔度不死不休？
财大先生一声尖锐的嘶吼：“幽冥七魔，你们还在等什么！”
七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奔驰而来，手中的刀影全部斩向何叔度。
这也是财大先生朱建风的杰作，幽冥谷七兄弟号称幽冥七魔，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散修门派之一，按照幽冥七魔的战斗力，绝对能够跻身于江湖一盟三门六山九寨十八洞的行列。
只可惜，江湖上门派的排名也需要论资排辈，这三十七方势力，乃是当初按照围攻大相国寺时的实力进行排名，同仇敌忾，勠力同心，虽然经过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江湖高手如雨后春笋一般蜂涌而出，可想跻身这三十七大势力，如见缝插针一般艰难。
“幽冥鬼刀阵？”
何叔度一声惊疑，他早就听闻幽冥谷幽冥七魔传承幽冥鬼刀，七兄弟组成一套幽冥鬼刀阵，自负能够困住天下高手。
传说咤孜洞洞主连同一十七名手下好手途径幽冥谷附近，硬是被幽冥七魔强行伏击，咤孜洞洞主荀中正惨死在鬼头刀之下。
咤孜洞护法带领上百名高手杀上幽冥谷，无一幸免，全部留在了那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才真正意识到，幽冥谷不好惹，由此幽冥七魔也声名远扬。
第十九章 杀人和救人
小叔何叔度最怕孤独，尤其在杀人的时候。
何叔度觉得自己年纪越大越孤独，如一叶孤舟，浮于世间，这种孤独并非来自江湖仇杀、朝廷打压陷害，也不是因才不售、郁郁不得志，他的那种无法慰藉的那种孤独，来自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尤其当自己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结拜大哥叶无道被害之后，更甚。
贪官、宵小、恶徒、奸人，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何叔度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想拯救天下苍生，奈何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
以杀止杀？
杀人不过是一种最低级的手段罢了。
从未听说正义是用私人杀戮来解决的？
你杀了人，看似伸张了正义，可你没有话语权，最终的结果就是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你真的以为何叔度喜欢杀人？
可是，当杀完人之后，一定会引起无数不明真相的吃瓜百姓的以讹传讹，最终何叔度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十恶不赦之徒“小叔”，王公贵族、贫民大众，无论正邪，没有人认可他。
何叔度喜欢独处，他逃避叶小西也正是如此。
叶小西，正是他结拜大哥叶无道的亲生女儿。
一段滑稽的感情，他不敢面对，只有独处。
他通过独处来恢复精力，他不是真的喜欢孤独，而是孤独才是他的常态。
幽冥七魔暗中偷袭的致命一击落空，此时将何叔度团团围住。
何叔度的逍遥步法肆意潇洒自由，孤独的人总会在独处的时候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演练过。
面前的这一幕他也似曾相识。
所以，当幽冥鬼刀阵围杀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在何叔度的眼前预演，变得很慢、很慢，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躲避。
何叔度：“看来幽冥谷准备在江湖上除名了。”
大魔一声冷哼：“何叔度，今天杀了你，我们幽冥谷就能跻身一盟三门之中，谁能想到，你的命会这么值钱！”
何叔度不屑地摇摇头：“看来，已经有人答应你们将清风门从三门之中剔除了吧？”
大魔一愣，仿佛被何叔度戳中了内心的隐秘之处。
一盟三门，有一个走进去，必然就有一个要被剔除。
何叔度轻声一叹：“可惜，这些年清风门人才辈出，尤其掌门人清风，副门主徐来、水波、不兴，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二十年前围攻大相国寺，现在竟然被你等算计，真是可笑！”
二魔一声冷笑：“江湖代有才人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清风门已经不适合在这个位置，我幽冥谷今后就要成为幽冥门！”
何叔度摇了摇头：“幽冥门？我看是幽冥无门吧？有些人也得有命活啊！”
五魔：“大哥，别跟废话，直接杀了他！”
何叔度顺势上前踏了一步：“幽冥谷为虎作伥，除了劫杀无辜商贾路人之外，更是受人指使灭杀咤孜洞满门，你真的以为天下人都会相信小小的一个幽冥谷可以屠戮整个咤孜洞？只可惜咤孜洞洞主荀中正义薄云天，一盟三门六山九寨十八洞中为人最为正派的三大门派之一，就这样被你们灭了满门！”
大魔内心一颤，不由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
何叔度突然出刀了。
这一刀，惊世骇俗之势直击大魔胸口，势如闪电，啸如狂风。
突兀生变，大魔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何叔度也会偷袭。
幽冥鬼刀阵号称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天衣无缝，此时被惊天一刀断然将大魔劈成了两半。
何叔度接着一道冷峭的声音：“一群跳梁小丑，幽冥老鬼教出你们一群废物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陡然一阵阵闷哼，又一条灰影应声而倒。
“拼了！”
七魔一声怒吼，幽冥鬼刀化身无数刀影，将何叔度笼罩其中。
何叔度眼神何等的锐利，七魔显然就是虚张声势，他的话音确实让其他剩下的四大魔头冲杀上来，可他悠然而退，化为一道鹰芒，消失在夜色当中。
“慢！实在是太慢了！”
何叔度看着面前的刀影如同儿戏，霍地舞动世间自在王刀横扫千军如卷席，力拔山兮气盖世！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四大魔头的鬼头刀应声而断。
接着，何叔度用了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再次斩出一刀。
噗！噗！噗！噗！
四大魔头的人头落地。
幽冥七魔在不到十招之内死了六个。
曾经不可一世的幽冥谷，号称跻身一盟三门之中的幽冥谷，从此就要在江湖除名。
徒剩下一个七魔，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何叔度面对这些作乱江湖的宵小之徒从来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杀了他们一个就能拯救无数无辜的百姓，留他们一命，或许就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以杀止杀虽是下下策，但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法，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何叔度目光如炬，眼神一扫，突然发现这里少了两个人。
随即，他青影划空，风驰电掣而逝！
连躺在地上的韩负心，他似乎都不想过问。
何叔度虽然极目而视，可财大先生以及莫断弦仿佛已经溜走太长时间，竟然杳无踪迹。
夜色沉沉，星月无光！
徒留下财大先生的人车，还有那耀眼夺目的明珠光华四射。
东沙小镇，鸦雀无声，死气沉沉。
谁都知道这里似乎已经血流成河，可谁都不敢出门查看。
此时，只剩下布衣渔翁王小鱼以及年家愁、悲二位公子，剩下的都躺在了地上。
这座寂寂无名的小镇，一夜之间变得肃杀紧张，如临大敌。
恐怕，从今往后，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有些人一辈子都未曾经历过这样恐怖惊心之事。
年少愁、年少悲二人心有余悸，不过这何叔度似乎并未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都没有正眼瞧他们一眼。
万籁无声，王小鱼眉头紧蹙。
此时，绝情婆婆与韩负心显然还有呼吸。
噗嗤！
王小鱼捡起韩负心的断情笔，狠狠的插入了绝情婆婆的心脏。
绝情婆婆满口鲜血：“为、为什么？”
王小鱼摇了摇头叹息道：“情王，不要怨恨，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韩负心浑身颤抖，他的眼睛睁的跟铜铃一般，他虽对柳倩倩有恨，却从未想让她死啊！
王小鱼对韩负心笑了笑：“你应该感谢我！”
“毒？”年少悲靠近一眼之后一愣。
绝情婆婆柳倩倩吐出的鲜血都变成了黑色，显然身体之中已经中了剧毒之物。
“杀他的人是毒......”
年少愁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来自鱼王的一道肃杀眼神，声音戛然而止，徒留目瞪口呆。
第二十章 太上盟
天风吹雨入阑干，乌鹊无声夜向阑。
中原东洲太封山，江湖一盟三门六山九寨十八洞中的一盟太上盟就坐落在太封山上。
太封山原本也不叫太封山，而是一座寂寂无名的小山峰，封子阳创建太上盟，定居于此，于是就有了太封山这个名字。
太上殿就是封子阳居住、生活、发号施令的地方。
殿内云顶黄花梨木作梁，深海水晶玉璧为灯，和田玉石为柱础。
八尺宽的檀木茶桌一十六张，坐落在大殿两侧，三十二把沉香木椅摆放整齐，一尘不染。
大殿正中，地铺极北之地寒玉，传闻乃是封子阳亲上名存实亡的终南山古墓派，将其中的寒玉床带回来，经过裁剪铺在太上殿中。
地面其中散发着阵阵寒意，仿佛随时提醒两旁众人，居安思危，常备不懈。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似曾相识，似乎与大殿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在，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这颗明月珠正是来自财大先生朱建风的人车，布衣渔翁王小鱼临走的时候将其摘下，回来送给了封子阳。
太上盟盟主封子阳端坐高位，头戴紫金冠，一席黄袍，遍布一抹浅浅的紫色龙纹，宛如帝王一般俯视着堂下众人。
极尽奢华，豪侈无度。
太上盟硕大的大殿，数十人聚集在此，万籁俱寂。
除了两大法王未到场之外，十八个堂口的堂主，二十三处分舵舵主都来了。
为了伏击恶徒小叔何叔度，这一次江湖上损失了数十名高手。
数十名高手当中还包括三名绝顶高手，江湖上顶尖的存在。
太上盟五大法王之一的情王绝情婆婆柳倩倩，江湖三大先生之一桑叶先生，旋风寨寨主“倒打一耙”李双孔。
这些人，任何一个，在江湖上都威名震震，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笑傲江湖。
只要他们活着，那便是一字千金、一人可比千军万马的大人物，可惜，他们都死了，归其原因正是因为低估了小叔何叔度。
太上盟损失最大，除了情王绝情婆婆，还有早已投靠封子阳的幽冥谷七兄弟幽冥七魔。
按照封子阳的计划，此次伏击小叔何叔度成功之后，太上盟四大法王之一的“旌旗十万斩阎罗”战王罗战便会带人围攻清风门。
封子阳答应事成之后，幽冥谷位列一盟三门之一，而清风门将被从江湖上抹除。
清风门门主清风年事已高，早已不问门内之事，最得力的掌门继承人、副门主徐来被悲、愁二公子联手废掉耳鼻口舌，俨成废人，其他二位副门主水波、不兴一介武夫，不堪重用。
封子阳之所以让幽冥谷取代清风门，除了清风门不听号令、徐来对太上盟怨恨已久之外，更重要的是幽冥七魔的师尊——幽冥老鬼。
传说这个老家伙早已升天，谁曾想，日前封子阳竟然得知他还活着，恐怕已有上百岁。
幽冥老鬼在上一代号称魔道第一高手，货真价实的江湖老古董级别的人物，封子阳有心招揽他，于是就给了幽冥七魔这个机会。
其实，无论成功与否，封子阳都有后手。
杀了小叔固然好，他就立刻安排罗战屠戮整个清风门，在一盟三门之中也多了一条臂膀；如果不成，幽冥七魔的性命势必不保，到时候根本不需要他来请，幽冥老鬼自己就会出来寻仇，自己也就多了一个对付小叔何叔度的帮手。
一石二鸟，天衣无缝。
只是，封子阳没想到的是，不仅没有杀了何叔度，连绝情婆婆都死了。
太上盟第五大法王，除了盟主之外最顶级的存在，代表的是太上盟的尊严，现在被人杀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鱼王王小鱼与刀王傅黑雪分立最前方，身后一众堂主、分舵舵主，俨如皇帝上朝一般。
一切的细节都展示出封子阳的野心远非江湖，或许要剑指朝堂。
王小鱼侥幸生还，他很清楚，仅凭自己一个人，绝非何叔度的对手。
如果两大法王联手或许能够与何叔度堪堪平手，三大法王能够压制何叔度却不能阻止其逃走，四大法王能够必杀。
封子阳扫视一眼：“这是太上盟的耻辱！”
众人齐呼：“盟主恕罪！”
封子阳眼睛一眯：“鱼王，情王的死，你要负主要责任！”
鱼王上前半步：“盟主，情王早已是必死之身，就算没有韩负心，毒王也不想让她活下去了。”
傅黑雪一声冷哼：“鱼王现在也学会强词夺理，为自己的失误辩解了？”
鱼王一股怒气荡然而起：“刀王的黑血魔刀，恐怕连小叔的徒弟屠飙屠三狗手中的墨日天刀都不如！”
傅黑雪长刀一立、眼神一瞪：“你说什么！？”
王小鱼不甘示弱：“怎么，刀王要跟我过过招比试比试？”
“够了！”
封子阳一声厉喝：“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吗？”
整个太上盟，封子阳一言九鼎，言必行，行必果，言出如山，没人敢在他面前肆意妄为，除了当初跟随他打天下的几个老兄弟。
鱼王、刀王、战王以及毒王，这是最早跟随封子阳创建太上盟的骨灰级高手。
唯有这几个老家伙敢在封子阳面前争胜、吆五喝六、互相诋毁。
傅黑雪号称刀王，一口黑血魔刀茹毛饮血。
四大法王，各有千秋。
鱼王王小鱼谨慎睿智，在东沙潜伏一年时间等待小叔的出现足以展示其耐心。
刀王傅黑雪弑杀蛮横，刀口上舔血如垂涎三尺，自称天下第一刀，势与何叔度世间自在王刀一较高下。
战王罗战，旌旗十万斩阎罗，外界传闻他是太上盟第一高手，曾经杀戮无数，但近些年很少出手了。
毒王方雾，毒泷恶雾方雾，统领整个南疆绵延上千里，麾下数百土寨，势力似乎比封子阳更甚。
这些年，毒王方雾似乎与封子阳之间产生间隙，听调不听宣，处处与封子阳作对，从这一次设计毒杀绝情婆婆柳倩倩就足以看出他似乎正在针对封子阳。
傅黑雪上前一步：“盟主，让我去杀小叔，不杀此人我提头来见！”
王小鱼不屑地说道：“那你就等死吧！”
封子阳摆摆手：“此事本座自有安排。”
傅黑雪有些不甘心：“盟主......！？”
“好了”
封子阳打断刀王傅黑雪、摇了摇头：“现在，幽冥老鬼应该见到七魔了吧？”
第二十一章 有钱人不能死
大魔死了。
二魔、三魔也死了。
四魔、五魔、六魔都死了。
幽冥谷幽冥七魔，死了六个，只剩下一个小老弟七魔。
现在，幽冥七魔的师父幽冥老鬼要杀死何叔度，一盟三门六山九寨十八洞要杀死何叔度，朝廷要杀死何叔度，就连江湖各门各派的一些宵小之徒都想在何叔度身上打秋风。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更何况何叔度最多只能算是一块转头，根本扶不上墙。
何叔度一路追逐财大先生朱建风，可惜没想到此人轻功超绝，竟然连何叔度都没有寻到他的踪迹。
可此时，朝廷檄文追捕令已经下达，何叔度被认定为杀人凶手，绝情婆婆柳倩倩、桑叶先生、李双孔等数条人命，相爷府愁、悲两大公子亲为人证，六扇门一众高手正一路追捕。
江湖疯传，何叔度杀死仁义无双的莫大先生，更有其女莫断弦亲自指证，江湖三大先生之一的财大先生悬赏十万两，索要何叔度人头。
何叔度可算是上得山多终遇虎，百口莫辩，他成了全民公敌。
有些人，生来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有些人却一辈子碌碌无终。
叶无道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批评何叔度，让他不要独断专行，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何叔度不这么认为，三观不合很难做朋友，更没必要讲那么多大道理，思想不在一个高度上，不必互相说服。
相比较用嘴，何叔度更喜欢用刀来说服。
其实，何叔度非常讨厌叶无道，此人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甚至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把情面看的比什么都重，人敬我一尺，他必还人一丈，人家滴水之恩，他必当涌泉相报。
何叔度觉得他太迂腐。
他们相互看不起对方的生活方式。
有一种人对待生活方式是这样的，你跟他不一样，他说你不对，你跟他一样了，他说你没他过得好。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阻止二者之间能够促膝长谈，一醉方休。
有时候，真正的朋友，眼中应该都是你的缺点，却能够容忍你所有缺点，在你遭受质疑的时候挺身而出。
何叔度与叶无道真的能够做到肝胆相照，无话不谈。
可惜，叶无道也死了。
何叔度唯一的一个朋友也死了。
很明显，这个人可能是奔着何叔度来的，可何叔度却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这种现实很痛苦，他不知道找谁为叶无道报仇，心中积怨无法释放，所以只能用刀来发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叶无道，还有一个人能让何叔度看上眼的，那就是弦消玉殒莫大先生。
江湖三大先生之一的莫大先生，一生坦荡，行侠仗义，义薄云天，江湖上谁人对他不是赞赏不绝。
可惜，这样一个人，他也死了。
而且还是被恶徒小叔杀死的。
何叔度本已是众矢之的，更重要的是，现在莫大先生的亲生女儿都出来指认何叔度是凶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辩解。
所以，他只能找到莫大先生的遗女莫断弦为自己证明清白。
莫断弦此时在财大先生朱建风手上。
何叔度早就知道财大先生会武功，他的财富来自大相国寺的寺库，同样他的武功也应该来自大相国寺。
唯一的解释，大相国寺的镇寺之宝大无相功被他得到了。
当初，一盟三门六山九寨十八洞联军杀入万佛山大相国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取得寺库与大无相功内功心法。
可惜，最终这两样东西都没有被找到。
就算被谁找到了也不会声张。
封子阳搬走了大相国寺表面上的财库，其实不足真正寺库的十分之一。
从那之后，朱建风声名鹊起，联手江湖各路高手，确实做了不少有始有终的善事，深得百姓爱戴。
何叔度不敢杀他，或者说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死他。
人生在世，人言可畏，人在江湖，人不由己。
财大先生的散财山庄非常好找，何叔度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这里。
这里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几乎都是来自方圆百里的贫民百姓，他们对散财山庄如同烧香拜佛一般供奉，因为在这里，每个月穷苦人家都可以领到一两银子的生活费。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两银子，在风平浪静无病无灾的岁月，一两银子足以维持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粗茶淡饭。
朱建风已经给人乐善好施的极佳印象，何叔度此番前来，眉头紧锁。
就算朱建风是杀害莫大先生的凶手，自己又有什么证据？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普通贫民百姓的生活极为简单，虽然看上去并无波澜，可就是在某一天，因为某一件小事，就会带给他们巨大的波澜。
何叔度早就意识到了，这么大个世界，那么多底层百姓，周围这么多人，而自己却是孤立无援的，能依靠的似乎只有没用的自己，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什么都没了。
比如说，朱建风死了。
那么最直接遭受打击的便是方圆百里之内的穷苦百姓，他们再也得不到散财山庄的救济，很可能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何叔度不是不敢杀他，而是不能杀他。
有钱人是有特权的。
他们的命比普通人更为珍贵。
如果他们死了，以钱财为基础的产业链的就会被切断，从而引发一些列灾难性的后果。
其实，穷苦之人绝非只对富主有期许，其实穷人对任何人都充满需求，他们往往疾恶如仇，更愿意被左右，去维护那些看似从善如流的富主。
富人喜欢牺牲一点利益来换取体面，而穷苦大人便更容易被这些利益所驱使。
何叔度绝不认为做了一些好事的朱建风就是好人了。
朱建风的钱来的太快、太容易，根本不是通过努力、奋斗得到的，一夜暴富，让他急于耀富，再加上知识匮乏的局限性，势必增涨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心态和行为。
更何况，现在的朱建风已经不满足于钱财带给自己的虚荣，他现在更加热衷于权力。
所以，官商勾结。
朱建风开始向手握特权的官员靠拢，手下招揽众多高手为他所驱使，特权和金钱的交易正在一步步上演。
狼狈为奸，有钱想要特权，有特权的想要更多的钱。
何叔度知道，这个世界是离不开钱的，就像自己想要做善事的时候，也需要叶无道来支持，否则自己空口白牙，一贫如洗就能拯救天下苍生了？
没有人不贪，只是你没机会贪。
一个道理，不是你不想有特权，而是你没有机会有特权。
底层的普通百姓，不死就是万幸了。
第二十二章 鸽宝儿
何叔度在散财山庄之外的梧桐树上呆了三天，可从未踏入庄内半步。
他并非担心其中有埋伏，而是不忍打扰此番百姓的宁静。
如果在里面遇到了财大先生，到底动不动手？
络绎不绝的百姓让他下不了决心，所以选择先行离开。
羊肠小道上，何叔度形单影只，此番有些落寞，即使肃杀凝重的气氛让他认定财大先生就躲在山庄之中，他也不能去将其找出来。
不过，有些事，你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会来找你。
何叔度狠狠的掐住鸽堂信使鸽宝儿的脖子，一只手搭在刀柄上，面对周围的各路杀手，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何叔度眼神冰冷：“想不到，这天下最想要我命的，竟然是王二爷！”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鸽堂堂主王二毛，掌控着江湖最大的消息网。
如果说天下还有一方势力能够比较真切的掌握何叔度的行踪轨迹，那只有鸽堂了。
此番，鸽堂信使鸽宝儿亲自带路，铁剑门长老“一剑如虹飞似的仙”的剑飞天，百花寨寨主“人闲桂花落”的曳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血手阁风雨云雷电五名顶级杀手，还有一众暗中埋伏的刀斧手、弓箭手。
天牢地狱、固若金汤，此番阵仗确实费了些心思。
何叔度是认识鸽宝儿的，一介三十余岁的女流之辈，俨已成为鸽堂除了王二毛之外最厉害的三大信使之一，早有传闻她是王二毛包养的情妇，可事实证明，她确实不只是一个花瓶，鸽堂的很多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过，鸽宝儿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传闻当中鸽宝儿与很多江湖上有名有望的高手有暧昧关系，中间更是与大鹏帮帮主刘大鹏传出热恋绯闻，一度离开鸽堂销声匿迹两年时间。
不知道为何，近些时日突然复出，重掌鸽堂消息网，再次成为王二毛麾下最得力的干将。
这一次关于何叔度的所有消息，都出自鸽宝儿之口，甚至鸽堂以前从未参与过贩卖何叔度的任何消息，正因为鸽宝儿的回归，所以才造成现在何叔度被围困的局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鸽宝儿正在针对何叔度。
何叔度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面对这个难缠的女人，他犹豫了。
他的眼神冰冷的凝视着鸽宝儿，手握她的脖颈，只要稍稍用力，鸽宝儿必死无疑。
鸽宝儿喘息有些困难：“堂堂威名赫赫的小叔，不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吧？”
何叔度眼睛一眯：“你会是弱女子？”
未等鸽宝儿回答，何叔度再次点点头：“或许，你真是一个弱女子。”
会叫的狗不咬人，鸽宝儿不会武功，这倒是令何叔度刮目相看。
鸽宝儿脸上青筋暴露，瞳孔放大：“所以，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何叔度微微摇头随即手一松好奇地问道：“你是故意让我擒住的？”
鸽宝儿大口喘着粗气：“我想确认一下，江湖上传闻恶徒小叔从不打女人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何叔度：“我是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不杀坏女人。”
鸽宝儿宛然一笑：“你觉得我是坏女人吗？”
何叔度眉头一紧，阅人无数、身经百战的他竟看不透这个鸽宝儿了。
女人思考的时候用心灵，男人思考的时候使用头脑，而且男人还想用头脑去窥视女人的心灵。
一个用心灵思考的女人，男人是无法用头脑去猜透的，但却能用眼睛看透。
可是，当一个女人不去用心灵思考的时候，男人似乎就束手无策了。
因为鸽宝儿正在用身体思考。
除非，何叔度用鸽宝儿的身体去思考。
何叔度封住鸽宝儿的穴道，他原本想杀了她的，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杀一个女人不算什么本事，尤其还是一个他看不透却比较感兴趣的女人。
当世间自在王刀划破长空的那一刻，一剑如虹飞似仙，剑飞天真的一飞冲天，飞得越高摔的越疼。
但他也感觉不到疼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何叔度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敢冒险动手。
这几个人与东沙一战的众高手相较如何？
他们就没有一丝自知之明？
当他的刀一拔出来，刀光一闪，漫步虚空，满天飞血、天人相隔。
一盟三门之一的铁剑门，剑飞天也曾经参与过围攻大相国寺灭门一战，本已归隐林泉，此番被人怂恿出山伏击小叔，最终命丧黄泉。
林泉与黄泉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曳空逃的倒是挺快，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周围一团团血腥之气传来，何叔度不禁隐隐作呕，替他挡刀的就是血手阁风雨云雷电五大杀手。
狂风、暴雨、乌云、惊雷、闪电，血手阁风雨云雷电五大杀手，似乎没有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杀手是黑暗的、见不得光的，当一个人进入杀手行的那一刻，师父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杀手见了光，唯一的结果就是死。
狂风、暴雨、乌云、惊雷、闪电，他们太狂妄了，竟然与何叔度正面对对敌，这些年呼风唤雨杀神杀佛的顶级杀手，似乎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何叔度无暇追击曳空，两道寒光闪过，狂风、暴雨联手袭来，何叔度脚踏七星，世间自在王刀横空出世，如脱水的鱼儿摇曳浮萍，二者嘴角溢出鲜血，呼吸也断了。
乌云、惊雷以及闪电还想掠阵，刹那之间，两大一流杀手已经倒下，电光火石刹那芳华，惊雷感觉到眉间一道刺骨的冰寒。
嗤！
乌云刚想转身逃离，世间自在王刀横冲直撞，应声插入其后背。
闪电的速度最快，全身而退的他回头扫了一眼。
正因为这一眼，他看到了一道冰冷的眼神。
这一眼，恰好占用了十分之一个呼吸。
杀手怎么会如此优柔寡断？
砰！
何叔度一刀如泰山压顶不弯腰一般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们都死了，死在何叔度出神入化、逍遥自在的世间自在王刀法之上。
何叔度知道，这些血手阁的杀手是财大先生朱建风请来的。
太上盟盟主封子阳号令天下英豪，却唯独无法号令这血手阁。
杀手都是阴暗的，如果能够任人摆布，他们还做什么杀手。
唯一能够驱使他们的就是钱，很多很多钱。
正巧，朱建风是个有钱人。
第二十三章 幽冥老鬼
“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你，老夫真是大跌眼镜。”
血腥之气弥漫之下，颤颤巍巍走出一道阴森的身影。
此人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漆黑色的斗笠罩住了他的脸，笼罩之下的是一股阴森的寒意。
何叔度眼神一凝：“幽冥老鬼？”
幽冥老鬼一道凌厉的眼神从斗笠之下迸射而出：“哈哈，没想到三十年了，还有人记得老夫。”
何叔度：“你怕是都上百岁的人了，怎么还不死？”
幽冥老鬼：“那是因为想要老夫命的人，都被老夫杀死了。”
何叔度扫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摇摇头道：“这个江湖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走吧！”
幽冥老鬼一声冷笑：“老夫原本还找不到理由重出江湖，现在天下风头最盛的就是你何叔度了，也唯有你的死，才有资格向天下宣告，我幽冥老鬼，回来了。”
何叔度不屑地蔑视道：“假如你不怕死的话，不妨出手试试！”
何叔度将世间自在王刀握在手中，这已经是对幽冥老鬼这种江湖老古董最大的尊重了。
面对其他人，他都是在对方出手的时候才拔刀，现在却已经是横刀在手。
幽冥老鬼是在五十年前就成名的大人物，他号称魔道第一高手，嗜杀成性，为祸武林，江湖名门正派曾经专门组织猎杀小队对其狙杀，可惜都被他反杀。
后来，大相国寺掌门皆空大师历尽千辛终于找到幽冥老鬼。
那一场战斗谁也不知道输赢，最后皆空大师圆寂，幽冥老鬼失踪。
这一战，似乎成了千古悬案，有人说是幽冥老鬼杀了皆空大师，也有人说皆空大师杀身成仁，感化了幽冥老鬼，最终让他遁入空门，投入大相国寺之中。
最后，谁也没有一个真正的解释。
谁能想到，三十年过后，幽冥老鬼重出江湖。
他还顺便收了幽冥七魔为徒。
只不过，他从没想过，他的七大弟子幽冥鬼刀阵就算再厉害也无法跻身江湖顶尖高手行列，世风日下，江湖落幕，在他百岁之时，这个江湖还是当初他的江湖吗？
江湖之中，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世间自在王刀是什么样子。
因为何叔度只等对方出手的那一刻才拔刀，然后等你想要认真仔细谨慎刻意去观察世间自在王刀样子的时候，他已经入鞘了。
刀身入鞘，天人相隔。
出刀必见血，见血必死人。
世间自在王刀，逍遥自在，自在逍遥。
就算真正见识到世间自在王刀的人，在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也只会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看不到这口刀，那该多好。
漆黑色的刀身，很薄、很锋利。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一定要锋利。
刀身之上，没有龙纹，没有凤翅，甚至连鱼尾纹都没有。
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拿来摆布观赏的。
不过，刀柄却有一段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绸包裹着，握在上面似乎能够感受其中丝丝暖意。
红绸是红的，鸳鸯也是红的，红绸是叶小西的，鸳鸯也是叶小西绣的。
何叔度也不明白叶小西为什么要用红绸红线来绣鸳鸯，难道她不明白这是有违常理吗？
红线融合在红绸当中，任凭千般变幻，依然化为一体，除非触觉感官，肉眼难以区分。
这还是那一次叶小西偷拿何叔度的刀，被这快要磨没的檀木刀柄划破了手心，这才拿出红绸认真包裹起来。
叶小西说，如果你杀人的时候心痛，代表着你还有活下去的信念，可如果你手痛，那可能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
如果手痛到握不住刀，难道不是死吗？
叶小西白皙粉嫩金枝玉叶的纤纤玉手，如何能与常年握刀一手老茧的何叔度相比呢？
可是，世间自在王刀如同何叔度的性格，自在随身，本身的确是一口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刀。
漆黑色刀身竟然泛着丝丝闪耀的光芒，在光照之下映衬出一道道细腻的裂痕，一共一百二十四道细纹。
这是何叔度自己雕刻上去的，每一道细纹意味着一条人命。
何叔度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他已经斩杀了一百二十四位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那两道最新的细纹，代表着江湖三大先生之一的桑叶先生，还有旋风寨寨主李双孔。
当然，世间自在王刀今天会再次增添几道新的细纹，铁剑门长老剑飞天、血手阁五大杀手风雨云雷电。
他曾经答应过叶小西的父亲叶无道，当他刻画三百六十道细纹的时候他就收山，归隐林泉。
作为何叔度的结拜大哥，叶无道曾经问他为什么是三百六十道，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何叔度叹息一声：“你真的该离开这里的！”
一语滑落，蓄势待发。
何叔度长刀一指，一道难以察觉的寒光凝聚而发，它的速度极快，快到肉眼根本分不清楚是从什么方向而来。
刀影凝聚在幽冥老鬼的黑袍之上，仿佛要将其洞穿。
幽冥老鬼脸色一变顺势怒吼一声：“好极！那就先接老夫三掌！”
三掌，就是三十掌、三百掌、三千掌。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幽冥老鬼的三掌化身千万，铺天盖地涌向何叔度。
幽冥鬼掌，与幽冥鬼刀齐名，乃是幽冥老鬼自创的两大江湖绝学。
从这个角度来讲，幽冥老鬼也算是为江湖百家争鸣做出了一丝丝贡献。
何叔度没有出刀，他的身体瞬间暴退。
眼前无数的鬼掌印飘忽不定，从天上来，从地上来，从眼前来，从心中来。
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又含阴柔寒锋之利。
哧哧哧哧！
何叔度双手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丝毫不敢有任何移动，手臂被幽冥鬼掌的罡风划的隐隐作疼，可他依然在等待机会。
只要他的手动了，他的机会就散失了。
“南无阿弥陀佛！”
何叔度一声厉喝，夹杂着佛门狮吼功，天龙八音，虎啸龙吟。
暴喝之声，破空而来，瞬间将眼前的鬼掌印震碎。
幽冥老鬼身在半空，佛门狮吼如同巨雷一般轰击在他的耳膜，他的身体猛然一颤，被这天龙八音震退数步，幽冥鬼掌竟然被破掉了。
幽冥鬼掌，千变万化，其中融合了万罗鬼道的魔幻之术，鬼掌印更是促人生魔，心魔之魔，猝不及防，身心遭难。
可惜，天龙八音却恰好是它的克星。
不过，要想用天龙八音破掉幽冥鬼掌，需要强大的内力支撑。
何叔度一声怒吼，其中蕴含着悠长延绵不绝的内功劲力。
幽冥老鬼心惊，他百年内劲也不过如此，何叔度才堪堪不足四十岁，他的内功为何如此强劲？
第二十四章 必死之因
咣当！
幽冥老鬼手中多了一口刀，一口软刀！
幽冥鬼头刀竟然是一口软刀！
江湖只知幽冥老鬼创造幽冥鬼刀阵，却不知道他手中的幽冥鬼头刀到底是什么样子，何叔度此次终于见识到了。
软刀？
刀是软的？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一定要锋利，所以刀绝对不能软。
刀意味着刚劲、勇猛、强大、霸道。
幽冥鬼头刀，鬼头雕于刀尖之上，形如幽，状似冥，歪门邪道、旁门左道，小人之道。
喜怒不形于色，刀剑不形于状。
哗众取宠！
唯有幽冥老鬼这等奸邪之人才会使用这种阴邪的软刀杀人于无形，作恶于多端。
可惜，软刀本无罪，刀锋见其芒。
噗嗤！
软刀划过何叔度的肩头。
幽冥老鬼杀气骤起，何叔度大吃一惊，幽冥鬼头刀未老的幽冥老鬼气势如虹，疾如闪电，出手雷霆万钧，如狂风呼啸，在何叔度面前乱刀穿心。
何叔度躲闪不及，逍遥步法自在逍遥，沾衣十八跌之外，还是被划过左肩、右臂。
他的刀就握在手中，似乎从未抬起，似乎一直都在落下。
何叔度的刀法与他的人一般都逍遥自在，天下之大，无人知晓世间自在王刀法出自何处，来自何方，落自何意。
幽冥老鬼的眼神爆射出恐怖的杀机，咬牙切齿：“老夫刀下，从无生机！”
这是作为江湖老古董必杀的决心与意志。
知者乐，仁者寿，长者随心所欲。
曾经的魔道第一高手，如今的白发先生，欲望依然不减当年，只是这风采，却与身份格格不入，大相径庭。
嗡！
何叔度身影疾如风，快如麻，弹丸之间大鹏飞天，一招白鹤亮翅荡开幽冥老鬼的幽冥鬼头刀。
手指！
何叔度用的竟然是手指！
刚刚凌空一击，何叔度用手指点在幽冥鬼头刀之上，竟然真的荡开了刀锋。
幽冥老鬼勃然大怒，何叔度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啊！
幽冥鬼头刀乃是软刀，以刁钻、刻薄、尖锐以及锋邪著称，唯一的弱势就是力量。
软就是软刀的弱点。
何叔度分明就是无限扩大化幽冥鬼头刀的弱点，一指点出幽冥鬼头刀不够刚劲，同时也暴露出幽冥老鬼的出招速度太慢。
天下武功，为快不破，幽冥老鬼感觉到了无尽的侮辱！
“后生鼠辈，为何不出刀！”
幽冥老鬼一阵猛攻，刀光之下，绽放出无数鲜红色的血迹。
遍体鳞伤？
血在幽冥鬼头刀之上，血当然是何叔度的血。
即便逍遥步法冠绝江湖，在幽冥老鬼浸淫数十年层出不穷的刀法之下，依然会造成无数的形如流水似的划痕。
幽冥老鬼在江湖上地位太高了，他的武功也令无数正邪两道高手闻风丧胆。
可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他遇到了当今江湖第二人。
天下第二高手。
其实，当年带领江湖各路高手攻破大相国寺山门的一盟太上盟盟主封子阳已经十年没有出手了。
可大家依然将其奉为天下第一高手，毕竟谁也不愿意一个在世人眼中的恶徒成为江湖第一高手。
有实力，没资历。
江湖是一个论资排辈的大熔炉，你想获得身份地位，就要在这熔炉当中锤炼，摸爬滚打。
何叔度冷眼一扫：“我出刀，你就得死！”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手臂上受了多少次伤，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幽冥鬼头刀，无论招式，无论高低，无论进退。
幽冥老鬼厉喝一声：“狂妄！”
何叔度翻身一跃，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单手掌地，顺势抓起一把碎石子。
“接我的暗器！”
何叔度随手一扬，只见漫天飞沙走石，瞬时将幽冥老鬼笼罩其中。
乱石出手刹那，何叔度的身体也跟着动了。
幽冥老鬼刀光一闪密不透风，乱石犹如漫天飞花，噼里啪啦与刀身撞击，瞬间荡开。
此刻！
此时此刻！
转瞬即逝的此时此刻！
何叔度的手动了。
连同他手中的刀也跟着一起动了。
幽冥老鬼的眼神突然迸发出一丝不屑。
顿时，他的幽冥鬼头刀已经自信满满地迎了上去。
铛啷！
伴随着一声撞击，刀光一闪，世间自在王刀“嗖”的一声划过幽冥老鬼的脖子，接着一颗头颅“呼”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接着一道血柱喷涌而出，完全符合地心引力的准则，沿着头颅飞出的方向，撒成了一条直线。
出手一刀，生死立判。
华而不实的幽冥鬼头刀确实挡在了逍遥惬意的世间自在王刀的刀身之上。
何叔度的世间自在王刀碰撞幽冥鬼刀的那一刻，同时释放无尽的内力，幽冥鬼刀在重压之下瞬间弯折成九十度。
幽冥鬼刀的确是一口宝刀，九十度的弯曲都没有断裂，可世间自在王刀却顺势划了过去。
所以，刀一定是刚劲、勇猛、霸道、锋利！
刀一定不能软，刀跟人一样，一旦软了，命就没了。
幽冥老鬼的身体还在走动，似乎想对着何叔度的位置奔袭，或许他下一招就是直击何叔度的心脏。
路边的野草浸染了一抹鲜红的血色，幽冥老鬼的头颅滚落到一棵小蓟草【俗称齐齐毛】一旁，仿佛希望它能给自己止住仅存的血浆。
他的眼神依然保持着那份笑意，同时还有一丝痛处所带来的不甘与震惊，不动了，静止了，放弃了。
幽冥老鬼死了。
曾经的魔道第一高手，就此陨落。
百年，不得寿终正寝，不得善始善终，不得不死，不得好死。
何叔度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年前，何叔度为躲避叶小西追踪的误入无量山后山山涧，居住一月有余，无意间发现了皆空大师的坟墓。
幽冥造墓，皆空留书。
幽冥老鬼也算有点江湖道义，皆空大师死后，幽冥老鬼简单的为他造了一座坟墓。
这个地方鲜有人至，皆空大师似乎算准了自己会死在这里，所以他就在山涧的一个角落早就立下书信，并且将自己数十年的内功心法全部镌刻在一面石壁之上。
何叔度找到了皆空大师留下的书信。
何叔度答应了皆空大师，三十年后去杀了幽冥老鬼。
皆空大师与幽冥老鬼立下三十年之约，三十年过后，幽冥老鬼就自由了。
可是，皆空大师留言却要得到自己内功心法的隔世弟子在三十年之后去杀了幽冥老鬼。
何叔度食言了。
他想，只要幽冥老鬼不出山，他就不会杀。
或许皆空大师早就算准，哪怕三十年光阴，注定也无法磨砺掉幽冥老鬼心中的戾气。
第二十五章 不如
道空、天空、地空、人空。
一切既一，既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一既一切。
四大皆空，一切皆空。
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江湖之上，万人敬仰，连太上盟盟主封子阳在那个时候遇到皆空大师都要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那个时候的封子阳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毛头小子。
那个时候的何叔度也不过是一个刚刚不穿开裆裤的黄毛稚子。
那个时候的幽冥老鬼已经是魔道第一高手。
那个时候的皆空大师，佛法无边，内功浩瀚，曾以一己之力力挫江湖邪教同盟一十三大高手。
所有人都尊敬皆空大师。
有时候尊重一个人并非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从心底一种由衷的敬佩与崇拜。
皆空大师是一个好人，天下绝无仅有的好人。
他普度众生、与人为善，舍己为人，割肉喂鹰。
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人，往往是没有朋友的。
皆空大师没有朋友，他对待众生一切平等，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感觉到自卑与愤慨。
皆空大师日行百善，可他过的并不快乐。
因为他感受到了众生的虚伪与无情，所有人对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报以微笑、天下太平，可众生哪有那么多的开心事，难道就没有人会难过，会掉眼泪吗？
皆空大师走出山门，他发下宏愿，拯救天下苍生。
最后一个，拯救的就是幽冥老鬼。
幽冥老鬼号称魔道第一高手，一向独来独往，喜怒无常、恣意妄为，血腥残暴。
他是一个很邪性的人，他杀正道，屠邪教，正邪两道在他眼中没有区别，只要他看不惯的，他都杀。
为什么，因为他想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的名号，有着诸多吸引力，让人巅峰，让人如痴如醉。
江湖重利，更重名。
有时候，名声比生命还重要。
幽冥老鬼不希望只做魔道第一，他还要做天下第一。
唯一的绊脚石，只剩下皆空大师。
皆空大师找上幽冥老鬼，希望他能够一心向善，皈依佛门。
幽冥老鬼不愿意，皆空大师与其大战一场，将其擒拿。
幽冥老鬼不服，辩解自己没有准备好，要求皆空大师放了自己，他们三天后再比。
皆空大师很爽快的同意了。
三天之后，幽冥老鬼又输了。
邪不压正，亘古不变的道理，魔道第一高手如何能打得过正道第一高手。
打过就不符合常理了。
三天又是三天，不知道多少个三天，最后竟然凝聚成了三年。
幽冥老鬼似乎从不讲道理，他总能用各种方式理由让皆空大师答应他的要求。
但凡一件事起争执，有的人永远不会输，因为他们只是胡搅蛮缠，不跟人讲道理。
不讲道理，所以永远都不会输。
皆空大师对幽冥老鬼似乎有些纵容，他答应了幽冥老鬼太多个三天，可幽冥老鬼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从失败中总结经验，一次次的再来挑战皆空大师。
皆空大师一次次的将其挫败，不过，最后一次他自己也发现了，幽冥老鬼在这三年时间里武功突飞猛进，皆空大师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他了。
皆空大师不会杀生，更何况，他也不会杀幽冥老鬼。
最终，皆空大师在无量山后山涧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以生命为代价规劝幽冥老鬼闭关三十年，在这三十年中不允许踏入江湖半步。
谁曾想，幽冥老鬼竟然真的做到了。
何叔度其实是在十年前发现幽冥老鬼的踪迹，因为那个时候幽冥谷恰好出现在江湖的视线当中。
或许，幽冥老鬼收徒建立幽冥谷不过是对江湖的试探，因为他的名字已经太久远了，久远到江湖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
幽冥老鬼魔功盖世，百年内力，当今江湖，恐怕已经无人能及，真正做到了天下第一。
可他还是被何叔度杀了。
因为何叔度了解他。
幽冥老鬼在皆空大师的对战之中领悟到了无穷的招式与精髓，在他积累为自己强大攻击方式的同时，一切都被皆空大师记录下来，这就是何叔度得到的所有功法。
其实，皆空大师所留下的功法，都是用来对付幽冥老鬼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何叔度更了解幽冥老鬼，就算幽冥老鬼自己也不行。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如灯灭，人死如萤火虫没了亮光。
何叔度为鸽宝儿解开穴道，此时鸽宝儿的眼神中充满兴奋与爱慕。
她亲眼见证了何叔度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魔道第一高手幽冥老鬼。
鸽宝儿：“你真是太厉害了。”
何叔度：“是吗？我还有更厉害的，你想试试吗？”
鸽宝儿娇躯一摇：“当然，如果你喜欢，我很乐意奉陪。”
何叔度眼神一凝，他没有回答鸽宝儿明言暗示的情话，此时心底涌现出一股无端的危机。
鸽宝儿：“你怎么知道幽冥老鬼会来？”
何叔度语气微微一冷：“你难道不知道？”
鸽宝儿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是被皆空大师逼迫退隐江湖三十年。”
何叔度摇了摇头：“其实，皆空大师原本可以杀了他的。”
鸽宝儿一愣：“为什么？”
一百多年前，西域大旱，隗一族数千族人颗粒无收，只能迁徙中原，其中有一家复姓不如，中年男人不如夜带着两个儿子，一头猪和一条狗来到了东沙小镇。
不如夜一家受到了东沙小镇淳朴村民的热情招待，得知他悲惨经历之后就将其留了下来。
留下之后的不如夜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一直到十岁才给孩子取名字。
这是隗一族的规矩，在十岁之时由族长亲自赐名，只可惜不如夜与隗一族族群走散了。
在名字的问题上，不如夜没有主见，他只记得一头猪为自己养家，一条狗为自己守家，于是便给自己两个儿子取名，哥哥不如猪，弟弟不如狗。
不过，按照中原礼节，这两个名字并不好听，所以便改成了哥哥猪不如，弟弟狗不如。
何叔度之所以数次出现在东沙小镇，目的就是为了调查幽冥老鬼和皆空大师的关系。
最终，他还是明白了，原来皆空大师与幽冥老鬼，原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皆空大师猪不如，幽冥老鬼狗不如。
皆空大师纵容了幽冥老鬼一辈子，甚至他一身的邪功都是皆空大师纵容的结果。
有因就有果，皆空大师日行百善，幽冥老鬼作恶多端，最后的因果报应，还在皆空大师身上。
在皆空大师传授幽冥老鬼武功的那一刻，他难道就没想过幽冥老鬼会残杀无数的无辜之人？
皆空大师佛法修为再高深，还是抛不下兄弟情义。
皆空大师救了一百人，幽冥老鬼杀了一百人。
死的这一百人到底招谁惹谁了？
救一百人不如杀一人。
杀一人也能救一百人。
只可惜，不如啊不如。
第二十六章 凌空一箭
鸽宝儿的眼珠不停回转，似乎正在考量何叔度话语中的三分真假。
万人景仰的皆空大师竟然与臭名昭著的幽冥老鬼是亲兄弟。
猪不如、狗不如？
一母同胞，这似乎就能说得通幽冥老鬼为何会良心发现为皆空大师修筑坟墓。
为何没有认真仔细地搜查无量山后山涧，因为亏心与恐惧，他不敢在无量山做多逗留。
由此也理得顺幽冥老鬼为何真的能归隐三十年不出山，这也是对皆空大师的亏欠啊！
可是，皆空大师太了解自己的弟弟幽冥老鬼，他知道，哪怕三十年的时间都不可能磨灭他心中的戾气与野心。
所以，他选择让自己的后世传人三十年后，杀了幽冥老鬼。
皆空大师是在赌，赌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赌幽冥老鬼的一丝人性。
何叔度虽然得到了皆空大师的经验功法，但他并不认同皆空大师的做法。
舍身成仁？
皆空大师这是在赌人性吗？他是在赌天下无数无辜的生命。
幽冥老鬼野心勃勃，他想做天下第一，怎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那就是杀人。
杀到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时时刻刻杀人，唯有如此才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让自己有存在感，才能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不如自己。
皆空大师这是迂腐。
何叔度不同，杀一人救两人，这个人就值得杀。
哪怕自己沦为江湖千夫所指的魔头恶徒，他也在所不惜。
公道自在人心。
固执己见迂腐地坚持不一定会是对的，那些做对的人里有一些只不过是刚好坚持过而已。
江湖事，江湖了。
去做自己热爱且擅长的事，对自己的时间和选择负责。
何叔度：“你不走吗？”
鸽宝儿好奇地反问道：“你不走吗？”
何叔度：“我还有事没做完。”
鸽宝儿笑了笑：“我也有事没做完。”
何叔度不再询问，内心的那股危机感还没有消散。
女人的第六感很可怕，杀过人的高手对生死危险却更为敏感。
高手也分两种，一种杀过人，一种打过架。
一种以杀止杀，一种以德服人。
所以，一种就是何叔度，一种就是皆空大师。
鸽宝儿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凝视何叔度，这是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何叔度说过，他们不会有下一次碰面的机会了。
把每一次的相遇都当做是最后的分别，这就是何叔度的生存法则。
何叔度：“我脸上有花？”
鸽宝儿认真地摇摇头：“你比我想象中要潇洒，要年轻，要有吸引力。”
何叔度点点头：“是的，我很厉害。”
鸽宝儿眉毛一挑，突然露出笑意：“那你能让我上天？”
何叔度眉头一皱，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她是自己的克星，何叔度一生未逢敌手，可在鸽宝儿的嘴皮子地下占不到丝毫便宜。
反而被戏耍地的团团转。
鸽宝儿淡定地笑了笑，仿佛一切轻车熟路：“我只是没想到，一个如此潇洒惬意杀人不眨眼的枭雄，为何却害怕一个青春正貌的翩翩少女？”
何叔度好奇地看着鸽宝儿：“我说过害怕她吗？”
鸽宝儿笑的更加肆意：“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所指是谁。”
何叔度摇了摇头：“这没什么可避讳。”
鸽宝儿点点头：“我调查过，叶小西是叶无道的女儿，而叶无道是你的结拜大哥，这样看来，叶小西也算你的侄女儿了。”
何叔度点点头：“所以，她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鸽宝儿：“你想空手套白狼在我鸽堂之中拿消息？”
何叔度：“我很穷！”
鸽宝儿：“所以，你不跟她在一起也是因为你穷？”
何叔度长叹一声：“一个人可以拮据度日，但两个人就会心生怨恨。”
鸽宝儿：“我有钱。”
何叔度摇了摇头：“我驾驭不了。”
鸽宝儿：“你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
何叔度：“我想。”
鸽宝儿突然欢快轻灵地笑了几声：“你放心，叶小西和屠飙很安全。”
何叔度摇了摇头：“既然都能被你知道很安全，这足以说明他们并不安全。”
鸽宝儿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你的另外一个徒弟，似乎更不安全。”
何叔度眉头一皱：“你说韩负心？他还没死？”
鸽宝儿：“你好像很希望他死？”
何叔度：“不，我并不希望他死，不过他已经是必死之身。”
鸽宝儿满带得意地笑了笑，似乎这一次胜了何叔度一筹：“他不仅没死，而且还成了封子阳身边的红人。”
何叔度：“他......”
鸽宝儿点点头：“没错，他不仅没死，而且还投靠了太上盟，似乎还要成为太上盟第五大法王。”
何叔度很快恢复镇定：“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与我无关。”
鸽宝儿眼睛一眯，似乎想确认何叔度此话是真是假，但很快摇了摇头，东沙一战，她比谁都清楚，一切的消息都来自鸽堂，她对那里比自己的闺房还要熟悉。
死人是做不了假的。
“还有一个最危险的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险境。”
何叔度：“你是说我？”
鸽宝儿点点头：“是的，你杀了绝情婆婆，她以前的爱慕者似乎都要来中原找你为她报仇，其中就有漠北第一大帮天狼帮的帮主金城。”
金城，号称漠北狼王，以外家横练功夫见长，一身狼爪功更是冠绝关外，无人能敌，此人当年乃是追逐绝情婆婆最狂热的几大高手之一。
何叔度不屑地一声冷哼：“我连幽冥老鬼都杀了，他一阶莽夫，又有何惧？”
鸽宝儿突然向前迈了两步，径直地站在何叔度面前：“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害怕？”
何叔度与鸽宝儿面对面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这样的感官似乎让他有些不适应。
“谁？”
鸽宝儿突然眼神一凝，直视着何叔度，冷冷地说道：“万震涛！”
何叔度脸色一变：“一箭穿空万震涛？”
嗡嗡嗡！
一箭凌空！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一箭，如有天威破日，直奔鸽宝儿后身而来。
何叔度的眼睛一直在对视鸽宝儿，哪里还能躲得过天下第一箭一箭穿空万震涛？
噗嗤！
一箭穿入何叔度的胸口，长箭没入身体，从后背穿出。
何叔度不敢相信，鸽宝儿的眼神中分明有一丝得意的喜悦。
她的肩膀与脖颈之间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凌空一箭分毫不差的从她肩上方一毫之处穿过，以她与何叔度之间的身高落差为界，没入何叔度的心口。
第二十七章 苦味
茶道的确是高雅的事情，不过却不是为了提高身份和地位，而是为了提升修养。
茶道本身便是一种养心的手段，让人的心绪清静、心如止水、心旷神怡，可到了封子阳这等境界，再高深精湛的茶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喝茶，就是止渴。
封子阳喜欢早上喝茶，因为清晨的山泉水最为澄澈与通灵。
封子阳从来不缺茶，南疆毒王特地从苗寨采集的千年古树茶丝，那里盛产茶叶，加以太封山后山白浪泉眼清晨的第一缕泉水冲泡，色泽香味一应俱全，像极了人生，茶人交融。
封子阳淡饮一杯随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面前的书生气息微弱，神情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丝淡淡地笑容。
他竟然是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却又死而复生的负心书生韩负心。
负心与复生，显然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如同一个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让你做出不同的选择，所以不相干的事情也可以同时发生了同一个人身上。
韩负心点点头：“盟主，我没事了。”
封子阳眼睛微微一眯：“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韩负心当即起身：“属下一定不负盟主信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封子阳：“你好像不喜欢喝茶？”
韩负心谨慎地回答道：“茶很苦。”
封子阳淡然一笑：“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这纯属无稽之谈，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你面前的这杯浓茶已经放了一刻钟，已经凉了可还是那么浓！”
韩负心点点头：“所以，属下不喜欢苦味。”
封子阳仿佛看透一切：“朝有浓茶暮有酒，人生何须交朋友。你不是不喜欢苦味，而是放不下一些人。”
韩负心：“或许吧！”
告退之后的韩负心，在太封山上天然花园里回忆封子阳的对话，百无聊赖、郁郁寡欢。
鸽堂的消息从来都以迅捷与准确著称。
鸽宝儿说的没错，韩负心是最安全的，因为他投靠了自己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敌人的朋友，那只能是敌人。
布衣渔翁王小鱼离开东沙小镇的时候顺便带走了韩负心，将其带回太封山。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站着一个女人，而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一定站着一群男人。
绝情婆婆柳倩倩就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她的背后有一群男人愿意为她去死。
所以，绝情婆婆的死需要有人负责，绝对不能与太上盟有任何牵连。
并非太上盟胆小怕事，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能够为女人拼命的男人都很疯狂，比普通人疯狂十倍。
王小鱼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解决这件事情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将年少愁、年少悲以及财大先生、莫断弦等人全部杀死，然后诬陷小叔何叔度。
不过，这样风险太高，先不说财大先生朱建风并不好对付，而悲、愁二公子背后位高权重的左相爷更难缠。
另外一种方式便是直接诬陷何叔度，然后由他身边亲近的人亲口说出。
这个人选就是韩负心。
如果韩负心说何叔度杀了绝情婆婆，那么天下人一定会信。
就算年少愁、年少悲以及财大先生、莫断弦从中作梗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会相信他们的话。
江湖上有句流传已久的话，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小叔那张嘴。
所以，只要赖到何叔度头上，没人会听他辩解，黑的也能成白的，白色也能变黑。
何叔度百口莫辩的结果便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韩负心竟然答应了。
布衣渔翁王小鱼的计划是将此消息传递出去便直接杀了韩负心，永绝后患。
可封子阳却留下了韩负心的性命。
几番交谈之后，封子阳对韩负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将其封为太上盟第五大法王。
少了一个情王，又多了一个情王。
绝情婆婆是情王，负心书生也是情王。
韩负心本打算与柳倩倩终成眷属，逍遥于江湖之外。
可是，几年之后，他脑海中始终充斥着一个身影，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个痴心的女子对他天涯思君念念不忘，抛尽韶华，守候一生。
韩负心时不时地还会想起多年前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容。
那个时候的韩负心还是一个翩翩少年，初遇时她的莞尔一笑，彻底让韩负心沉沦无法自拔。
她姓朱，名双双。
朱双双是韩负心的妻子，那个支持他慷慨赴义舍身成仁对付江湖女魔头绝情婆婆的奇女子。
可是，他背叛了她。
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她。
他也恨另外一个她。
当一个人处在大幸福或大悲痛之中时，身边的人要懂得沉默，不去打扰他，这是你对他的大尊重。
韩负心答应了封子阳的要求，却依然难掩内心的痛苦与悲伤。
他确实恨柳倩倩，是她让自己失去了朱双双，可最无奈的是当一个人离开你的时候，你往往会觉得她特别好。
所以，他现在很难过。
他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以前的时候，他都会碎碎念给叶小西听，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
一个人要如实地讲述自己的心，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要想别人听得懂，更难。
朱双双是一个很知性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能理解韩负心心中的想法，他心有山岳，万里无疆，唯有她能理解他那些迂回曲折的抱负。
韩负心发现自己内心的深情全部都在朱双双那里，时间越长越是如此。
于是，他纠缠拧巴痛苦的部分，不足为外人道，在柳倩倩面前，总想轻描淡写去描绘。
最终，三个人都不得安宁。
“你在想什么？”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云淡风轻，如水中明月，又如山涧溪水，潺潺不绝却又孜孜不倦。
韩负心下意识的回身，他的身体不由颤抖。
他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眼神，而镶嵌着这对明眸善睐，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朱双双：“怎么？不认识我了？”
第二十八章 夫人
太封山的风景就如同太上盟的地位一般——江山如画。
山从后起，水向前流。
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幽静古朴，环绕的山水钟灵毓秀，四周的山林葱翠浓郁，不远处广场中心的花园池塘波光粼粼，目及所至，岚霭悠悠萦绕在山间。
封子阳最喜欢远眺，太封山上，山连着天，水连着山，山水草木、古老建筑，仅仅二十年的时间，完全打造成一处江湖中的武学圣地。
封子阳一直都在等一个人，陪他一起等的还有鱼王王小鱼。
王小鱼：“为什么你会如此信任他？”
封子阳为王小鱼斟茶：“因为她是最想杀我的人。”
封子阳看着王小鱼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在所有的人品中，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比如当面称兄道弟、毕恭毕敬，背后摆弄是非、颠倒黑白，其危害让人防不胜防，因为能够害你的一定是你信任的人。”
王小鱼点点头，他感觉封子阳似乎有所指，比方说毒王。
太上盟四大法王唯一一个不太听话的法王——南疆毒王方雾。
王小鱼：“所以，她杀你是认真的。”
封子阳点点头：“没错，一个能将憎恨做到极致的人，她就值得你信任，”
王小鱼摇头叹息：“可惜，她不会武功。”
封子阳也摇了摇头：“我答应她，杀了何叔度，我就让她杀我一次。”
王小鱼眉头紧蹙：“这怎么使得？”
封子阳淡然一笑：“现在，他们二人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
朱双双：“怎么？不认识我了？”
韩负心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与她的重逢时的场景，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恰逢其会，乱世突兀。
人生不足百年，相遇之后，才有久别重逢。
韩负心与朱双双已经分隔二十年，内心似乎已经是面目全非、千疮百孔。
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
兜兜转转之后，突然蓦然回首。
二十年的煎熬，韩负心早已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朱双双，可纵然肉身已朽，曾经留下的痕迹，会存在于惦记我们的人的心中。
念念不忘真的能够对抗遗忘吗？
忘不掉的那些风吹散的唏嘘，忘不掉的逝去的人。
朱双双：“你都能在这里，为何我不能？”
韩负心连忙向前拉住朱双双的手臂：“快、快离开这里！”
朱双双一把推开韩负心，脸色突然有些难看：“韩公子，请你自重！”
韩负心一愣，突然感觉朱双双看待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不禁激动地说道：“双双，是我啊！我是韩非啊！”
朱双双摇了摇头：“你不是韩非，韩非已经死了，你是韩负心，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负心书生韩负心。”
韩负心目光呆愣，他不明白朱双双此话何意，她是从不过问江湖事的，当初临走之时，韩负心也只是告诉她要对付的柳倩倩为祸江湖，而她也并不知道柳倩倩到底是什么人。
韩负心继续靠近道：“双双，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朱双双再次后退：“韩公子，请你自重，这里是太上盟，我现在是封夫人！”
韩负心突然愣住：“封夫人？夫人？”
夫人？
朱双双已经改嫁？
封夫人？
整个太封山太上盟，唯有封子阳和他的儿子姓封。
所以，朱双双再嫁的人是封子阳。
韩负心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朱双双眼神冰冷：“什么为什么？”
韩负心痛苦的瘫坐在地上锤头顿足：“为什么还让我再遇到你！”
朱双双冷笑一声：“既然分开时突然，又何必在意相遇时的偶然呢！”
韩负心确实痛苦，在这二十年中，他想过朱双双改嫁结婚生子，可当他真正遇到她的时候，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结婚是天下最为神圣的命名。
“妻子”的含义就是“自己的女人”，“丈夫”的含义就是“自己的男人”，对此命名当知敬畏。
没有终身相爱的决心，不可妄称夫妻。
朱双双：“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韩负心一愣，随即从痛苦中缓和：“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朱双双：“我要你杀了小叔！”
韩负心身体一颤：“为什么？”
朱双双：“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韩负心不知道朱双双为何要杀自己的师父小叔，可他知道，自己真的亏欠朱双双太多，所以他答应了。
“杀了之后呢？”
“杀了他，你我从此再无亏欠！”
韩负心点点头，他现在不能去想为何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恩怨要牵扯到第三个人进来，而且还是第三个人的生命。
望着朱双双离开的背影，韩负心如痴人做梦一般感觉那么虚幻不切实际。
要想对付一个人，那一定要从这个人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封子阳已经很多年没有对手了，小叔正是他现在的对手。
看到何叔度站的位置越高，封子阳就越有欲望将其从最高处拉下来，让他摔的更惨。
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还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挑战与鞭策？
封子阳从来都没有满足过，他要征服一切，甚至包括征服朱双双。
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是脸。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见色起意。
所以，封子阳在遇到朱双双的那一刻，他就强行将其带到了太封山。
封子阳对朱双双说过，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会放她离开。
从那开始，朱双双无时无刻不想杀死封子阳。
你对一个人有欲望，那叫喜欢，你为一个人忍住欲望，那叫爱。
封子阳是真的爱朱双双，接她上山的十年中，他从未碰过她一个手指头。
在外人眼中，朱双双乃是太上盟受人尊重的盟主夫人，可在朱双双眼中，这就是一座牢笼。
王小鱼恭敬地起身：“夫人！”
朱双双点点头，虽然她憎恨封子阳，但对他的这些属下都非常和善，这也是她受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尊敬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强压而来，一种是如心而至。
封子阳满心欢喜：“你们见过了？”
朱双双脸色阴沉：“见过了，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回去休息了。”
第二十九章 不幸中的万姓
何叔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可是，他好奇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凌霄一箭，破碎虚空，他觉得自己应该死了。
这是一张床，一张很舒适的床，一张女人的床。
鼻息之中还能嗅到清清的牡丹花香，淡蓝色的帐幔清新烂漫，放眼望去，何叔度唯一的视线范围便是是一座女人的梳妆台。
墙角数枝梅，一树梨花压海棠。
一面古朴的梅花铜镜和一座简约的大红漆雕梨花的首饰盒，精致典雅、简单奢华、超凡脱俗、美轮美奂。
这一定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而且这个女人不简单。
吱呀！
伴随着一丝开门声，一道曼妙的身影进入房间。
鸽宝儿满带笑意：“你醒了？”
何叔度眉头一皱：“原来是你！”
鸽宝儿摇摇头：“不是我，是万震涛。”
天下第一箭，一箭穿空万震涛。
陈道清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除了万震涛，其他人休想伤到他。
何叔度：“万震涛为什么要杀我？”
鸽宝儿：“因为莫大先生，天下人都知道是你杀了仁义无双的莫大先生，万震涛恰好与莫大先生是八拜之交。”
何叔度双眼一眯：“那他为什么没杀我？”
鸽宝儿眼神突然有些忧郁：“因为我，我花了一万两白银。”
何叔度一愣：“我的命就值一万两？”
鸽宝儿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支吾其词、迟疑不决、举棋不定。
何叔度继续追问：“如果将我的人头送给朱建风，至少也得十万两银子。”
鸽宝儿面对何叔度的眼神，终究无法躲闪，叹息一声：“一万两白银，加我身体的一个夜晚。”
何叔度身体一颤：“你！！！”
鸽宝儿强挤出一丝微笑：“没关系，像我这种风尘女子，能够省下九万两就很开心了。”
何叔度无法描述自己现在心中的想法，他仿佛感觉一座无形的牢笼从天而降，固步自封、缧绁之忧、斧钺汤镬、囹圄空虚。
何叔度一生逍遥自在、悠然自得，之所以无拘无束，正是因为他一生无所亏欠。
没有亏欠便没有愧疚，没有愧疚便没有牵连，没有牵连便没有负累。
鸽宝儿：“你不要觉得对我亏欠，我的江湖情事你也该有所耳闻，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禁锢你，我只是好奇你这种人，到底能活多久？”
何叔度点点头：“你为何能活的如此洒脱？”
鸽宝儿陷入沉思，她其实也想依靠别人，可越长大越发现那个说“没事有我在”的男人其实能帮你解决的问题很有限。
甚至，到了最后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有没有事是你的事，而他一直在，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何叔度叹息：“对不起，我不该引起你的伤心往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天生坚强的人，只有别无选择的处境。
鸽宝儿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何叔度摇摇头：“我没时间。”
鸽宝儿恻然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等我有时间了我就去......
或许，以时间为借口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去做，倒不是一直没时间，而是等你有时间了，你已经不是当时的你。
鸽宝儿并未与何叔度深聊，她让何叔度好好休息，然后就主动退出去了。
一个知进退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比绝情婆婆那样毒辣、凶狠，不如朱双双一般孤傲、冷漠，不像叶小西那般轻灵、活泼。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什么地方走什么路，什么客栈住什么人。
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炉火纯青、驾轻就熟、坦然自若。
所以，万震涛死的很惨。
他姓万，不幸中的万姓。
所以，他很不幸，他遇到了鸽宝儿。
朱双双是手无缚鸡之力，可鸽宝儿不同，她全身都是杀人技！
功夫从来都不是什么花架子、战斗甚至拼命，功夫是用来杀人的。
功夫是一种手段，杀人的手段。
鸽宝儿将杀人修炼到了极致，在杀人这一面，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她将杀人视为一种乐趣。
哪怕何叔度，她都设计给杀死了。
何叔度，已经死过一次了。
来自鸽宝儿的手笔。
算无遗策、画无失理，计划精巧、不差分毫。
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
否则，哪怕以天下第一箭、一箭穿空万震涛的本事，想要偷袭何叔度，也不过是空谈。
江湖上那么多想杀小叔的人，哪一个成功了？
天下第一高手封子阳，手握天下第一大帮太上盟，手下高手如云，四大法王如同一方诸侯，那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杀得了小叔。
可是，鸽宝儿做到了。
“参见堂主！”
鸽宝儿来到一个拄着双拐的枯瘦老者面前恭敬地躬身问候。
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甚至满目疮痍一般的瘸子老人，竟然是名震天下的鸽堂堂主王二毛。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万贯家财、一字千金，却不曾想是一个有些衣不蔽体的老者。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王二毛的身份，除了鸽堂的三大信使之外，五人知晓。
很有可能来到街上被鸽堂的一个小喽啰给踢一脚，这都是常态。
可王二毛生活就是如此，正因为他如此的小心谨慎，才能活到现在，才能拥有今天的地位。
王二毛：“你为什么不杀他。”
鸽宝儿：“万震涛已经杀了他，可他又活了过来。”
王二毛：“这就是你杀万震涛的理由？”
鸽宝儿：“一箭穿空，箭不虚发！可惜，他失手了，一名箭客失手，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活着的价值。”
王二毛：“可这并不能成为说服我留下小叔性命的理由。”
鸽宝儿满带得意的神情：“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想用最痛苦的方式征服他，然后让他死去。”
功夫是杀人技，可阴谋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功夫，最毒不过妇人心吶！
王二毛无奈地的仰天长叹：“万震涛死的太惨了。”
第三十章 六扇门
风很冷，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剑，一丝不苟地往人的衣袖里钻。
不仅人耐不住，动物们耐不住，花草也耐不住。
昔日在枝头欢快鸣唱的小鸟儿不见了，就连令人讨厌的蚊子，蜘蛛，一个个的也不见了踪影。
花儿凋零了，草儿枯黄了。
这一个月以来，屠飙带着叶小西东躲西藏。
江湖数十个门派联手追杀他们，天下之大，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这座破旧的小庙，六扇破门板、枯草还有布满尘灰烛台下的蜘蛛网成了他俩的临时住所。
叶小西激动地吼道：“我要去找他！”
屠飙摇摇头：“现在外面很危险，师尊现在下落不明，临走之前他将你交给我，我不能让你也陷入魔爪。”
叶小西埋怨的眼神：“你别跟着我了，你快去找他，他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屠飙继续摇头：“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师尊死了，咱们也该好好活下去！”
叶小西：“你滚！你死了他都不可能死！就算他死了，我也会跟着他一起去死！”
屠飙脸上不起丝毫波澜，似乎对叶小西的恶语相向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屠飙眉头一皱，墨日天刀横向一立挡在叶小西身前，眼睛凝视着破庙的入口，静静地等待着。
叶小西当然知道要发生什么，她知道有人追过来了，她的第六感很强，强到她可以笃定何叔度不会出事一般。
这里是东沙小镇，他们两个兜兜转转、走走停停、躲躲藏藏、忙忙碌碌的一个月时间，还是重新回到了这里。
废弃的土地庙就在西沙湖与东沙河交织不足一里的地方，江湖险恶，是非纠葛，但行走江湖都坚信一个道理，那便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坏掉的江湖前辈用来忽悠傻子的江湖信条，灯下黑的优势确实存在，可天下真的有不透风的墙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本身就是吃饱了撑的。
当然，总体来说，吃饱了撑的，比吃不饱要好。
当你无处可退、无路可逃、无所遁行的时候，也就无所谓危险与安全了。
活着就是最好的选择。
时间很漫长，虽然很短，但感觉很漫长。
所以，时间是用来感觉的，生命的长短也需要感觉。
屠飙额头上微微浸出汗迹，他似乎都握不住刀了。
紧张，很紧张，非常紧张。
屠飙此时突然想起了韩负心，在这种时刻，韩负心从来都不会紧张。
韩负心在紧张的时刻会去读书，读书会让他的心变得宁静。
读书是为了用书，用来找人聊天，用来消磨时间，用来谈恋爱，用来贩卖知识，甚至用来装腔作势，用来伤春悲秋，用来忘记。
负心多是读书人，说的就是韩负心。
屠飙做不到，他就是个屠夫，在紧张的时候，他就想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叶小西都误以为屠飙有些小题大做，恍惚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似乎失算了。
他们俩人自己都觉得危险好像过去了。
谁曾想，时间根本不能治愈一切，只会让人误以为被治愈。
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地踏入破庙，脚步轻缓，温文尔雅。
愁、悲二公子，年少愁、年少悲。
“小西姑娘，好久不见！”年少愁淡然一笑。
年少悲也不禁微露喜色：“果然还是大哥有先见，竟然猜到他们会反其道而行，躲在东沙！”
屠飙脚步微微向前，面对这两个年轻人，他内心也不敢大意。
年少愁、年少悲看似儒雅，实则心狠手辣，别人不清楚，在何叔度身边这么多年，他们对于江湖真情事故都看得更加通透。
叶小西不屑地蔑视一眼：“原来是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的浪荡公子哥儿啊，我跟你们没那么熟，请称呼本姑娘的全名，最好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们说话，也别跟我套近乎！”
年少愁向前迈进一步没有丝毫着恼，微微拱手：“叶小姐似乎对在下误会太深，在下是来接叶小姐到府上做客的。”
叶小西：“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屠飙当即摆手：“小西，不许污蔑自己，你才不是鸡呢！”
叶小西愤怒地跺了几下脚：“你个大傻子，闭嘴！”
屠飙咽了几口口水，将想要继续说的话给吞了下去。
年少悲神情严肃：“叶小姐，大哥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能够成为我相府的少奶奶更是对你莫大的恩赐，你还不速速跟我们离开！”
年少愁摆摆手：“二弟不可放肆，叶小姐乃千金娇弱之躯，怎能用如此喧嚣莽撞之举？”
“尔等放肆，看来今天屠某的墨日天刀又要再舔几道荣耀了！”
屠飙抚摸着手中的墨日天刀，他也学何叔度每杀一名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便刻下一道细痕，此时已有一十七道。
他杀的人很多，但能够有资格让他耐心去刻下这道细纹的人很少，很巧，愁、悲二公子有这个资格。
年少悲不屑地的扫视一眼：“慕容捕头，你要找的杀人狂魔在这里，劳烦你带回六扇门仔细审问，或许连他背后的指使者都能挖出来。”
年少悲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道黑影环绕着整个土地庙，六扇破窗之外清一色的刀光，而大门之处，踏入一道冷煞的身影。
慕容云山，六扇门六大名捕之一，六扇门总管慕容霸天的四个干儿子之一。
三百年前，六扇门只不过是捕快之中一个特殊的旁支，当初为了方便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而设立，可如今，却发展成为朝廷内部一方连皇室都无法忽视的绝对力量。
六扇门原本隶属朝廷六部中刑部尚书的制约，可后来演变成为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听命于当权者的中枢机构，现在更是沦为专属者个人的鹰犬。
慕容云刀、慕容云山、慕容云火、慕容云海，刀山火海四大名捕乃是大总管慕容霸天的四大义子，同时也是慕容霸天最为倚仗的四大高手。
慕容霸天只听命于当朝皇帝，乃是天下权力最高的阉人，号称九千岁。
第三十一章 一根手指
慕容云山出现的那一刻，屠飙知道今天似乎是在劫难逃了。
面对这位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屠飙感觉没有丝毫的胜算，尤其还带着一个叶小西。
六扇门本身便是朝廷专门用来处理一个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
因为总部大殿是一个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所以叫做“六扇门”。
最开始的时候，六扇门不过是一个行政机构，江湖势大，朝廷式微，于是聘用一些有身份、有地位却没有什么实权的江湖前辈，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处理朝廷和江湖中一些我繁复琐事，为了避免进一步冲突，哪怕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案只要不上动天庭，都可以不了了之。
可后来，随着朝廷进一步壮大，朝廷从的视线便从安抚转变到了彻底的统治，所以统治者给与六扇门足够的权力和扶持，镇压、袭击、暗杀、招揽江湖高手。
他们的行动诡异、手段凶狠，而且专办大案，甚至在莫须有的情况下会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导致江湖中人心惶惶、惴惴不安、闻风丧胆。
现在，六扇门在江湖上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大总管慕容霸天上位以来，更是霸道专横，俨然想要凌驾于江湖各大门派之上。
在慕容霸天眼里，就算太上盟的封子阳都只能算是江湖宵小，反倒是何叔度引起他的重视与欣赏。
封子阳家大业大，太上盟更是如日中天，可在慕容霸天看来，这种人是最不敢得罪朝廷得罪他慕大总管的，否则一旦发生冲突，慕容霸天可以找到一万个理由来消灭太上盟。
难不成，他还有谋反的实力？
小叔何叔度不同，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种人最可怕，他就如同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掐不死的虱子，可以随时随地的缠上你、暗算你，让你昼夜不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慕容霸天希望得到这样一位天下顶尖的高手为他效力。
慕容云山上前一步、冷声说道：“屠飙，你也算江湖前辈，今天我六扇门要请你上京，不想大动干戈，希望你能主动配合，江湖事、江湖了，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六扇门其实和江湖门派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代表皇权威严，他们经常直接和黑道的江湖人士打交道，所以很熟悉江湖规矩。
进得衙门，出得江湖。
屠飙墨日天刀一立，一声冷哼：“请？云山捕头倒是客气，屠某心领了！”
年少悲眼神一冷：“屠飙，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山捕头对你已经宽宏仁厚，你不要不识抬举！”
叶小西纤手叉腰：“你算什么东西，人家云山捕头在办案，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年少悲怒火满天。
慕容云山眉头微微一皱，他确实不太喜欢跟这两个公子哥一起办案，愁、悲二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上越来越响亮，其中一部分还是靠着六扇门的功劳，左相爷年今夕亲自与慕容霸天交代过，他们二人在江湖上的安全由六扇门负责。
可此二人行事奸佞邪恶，杀人越货、谋财害命、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六扇门本就对他们有所不满，碍于身份不想揭开这层窗户纸，不过这二人确实有几分小聪明，就如今天在东沙守株待兔的主意就是年少愁想出来的。
只要是坏主意，没有他想不出来的。
可此时主导者明明是慕容云山，年少悲、年少愁似乎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六扇门行事虽然霸道，可他们遇到的事情经常千奇百怪，所以处理事情也就灵活多变。
慕容云山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同时也算半个江湖中的衙门掌门。
他们代表衙门统管江湖一方，在江湖上拥有极大的权力，却也不想得罪太多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恰如面前的屠飙屠三狗，慕容霸天想要招揽何叔度，屠飙作为小叔的弟子，慕容云山也不想得罪。
年少愁清了清嗓子：“叶小姐，你的身份娴雅尊贵，不要跟这些粗鲁之人混为一谈，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屠飙平安无事，而且我还能帮你找到何叔度！”
“你真的能找到他？”叶小西突然一激动忍不住问道。
年少愁嘴角微微一挑，他似乎找到了驯服叶小西的办法。
“当然，我有他的消息，他前两天在散财山庄出现过，相信就在那附近，只要你跟我回去，我马上派人去找他。”年少愁急切地说道。
屠飙连忙阻止：“小西，不能听信他的鬼话！”
叶小西摇摇头：“好，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你可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不行！”
屠飙来不及阻止，叶小西已经向前迈进。
“屠飙，你要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年少悲突然也向前迈了一步。
“叶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他！”年少愁激动地说道。
他没想到叶小西竟然如此好骗，一个昧地谩天的消息就能蒙混过关，只要她去到京城，那就孙猴子翻天覆地也蹦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啊！
京城，那是相爷府的大本营，除了宫城，几乎都在这位权臣左相爷的掌控之下，甚至连城内五千巡防营都能调度。
年少愁目露喜色，连忙上前伸手准备去扶叶小西。
叶小西面露愁容，似乎很不情愿，同时也有几分怨恨。
她越是如此，年少愁越觉得她需要自己的呵护与安慰。
娇弱柔情的女人总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当一个人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件东西，他的判断力就会下降，因为太想得到了，以至于眼里都是远处的目标，而看不到脚下的坑。
年少愁身处右手迎接叶小西，叶小西此时竟然也有所回应，同时伸出右手，竟然准备扶住年少悲的手。
噗嗤！
一道刀芒闪过！
“啊！！！”
叶小西出手了，她的身法速度极快，一寸短一寸险，削铁如泥的袖春刀一闪而过。
惨烈的嘶喊应声而起，一道血柱喷涌而出。
年少愁反应也足够迅速，他的手臂在来不及后撤的那一刻，直接往下一落，只是一根大拇指被硬生生切了下来。
叶小西眉头一皱，何叔度告诉过她穷寇莫追的道理，随即身影一闪，遁到屠飙身边。
她想斩断年少愁的手腕，却被他逃过一劫，即便如此也断了一根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