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 重大失败
(); “……”黄正辉有些尴尬,他已经很久没被贾老爷这么质问过了,“我以为他这个级别,不需要跟您汇报的。”
“年龄和能力摆在那里,而且峦松和天芸也老念叨。”贾老爷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耳朵,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思却极是机敏,“你是希望他走的,对吧?”
“……”黄正辉沉默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这个人,我看不明白,拿不定。”
“怎么说。”
“他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干部,像是以前的,又像是以后的。”
“我没接触过他,你这么说,我没法理解。”
“像是以前的,是因为他在纪律和作风上非常严肃,迄今为止,连那么一点点缝隙都没有;像是以后的,是因为见解和理念都非常新,而且他在市场上是控制着一家企业的,就是您原先苏联留学时期同学请您关照的那家。他这次要走,应该就是要去那家企业,这么看的话,他应该更追求利益,这又跟他的纪律作风不符了。”
“这没什么解不开的。”贾老爷摆手道,“他在电力系统做事,不过是积累罢了,他觉得积累够了,就会去搞企业。只是平常人是走到半路才出家,半路下的这个决定,而他是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从未打算在系统内久留。”
黄正辉又愣了片刻,感觉神情恍惚。
贾老爷从未见过张逸夫,也没有过任何交流,仅通过这只字片语,怎么能分析得这么透?
“这是峦松跟我念叨的。”贾老爷很快给了黄正辉解释,“这个人,在微观上,会很有用,他的能力,去做做项目、搞搞工程、开发开发技术,会有很大的正面作用。但骨子里。是要去搞企业的,是支持市场化的,长期在电力系统内部,很难说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您的意思是……”
“就让他走吧。”贾老爷淡然道。“这种人,留不起,时间越长,根基越深,越麻烦。去市场上做一做。搞搞产品,反而对电力事业的贡献更大,搞不好弄出一个中国通用电气来。”
贾老爷说着,极其罕见地笑了笑,好像是被自己的玩笑逗乐了,生怕黄正辉觉得自己荒唐,赶紧补充道:“这话是峦松说的。”
“那好,那我这边就批准了。”黄正辉打量着贾老爷问道,“就是天芸那边总跟我说,不要放。”
“天芸是性情中人。交了个朋友就高兴得不得了,我会跟她说的。”贾老爷听到这个名字,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真的是宠。
“嗯,还有一点我提前问一下。”黄正辉继而问道,“张逸夫出去以后做的产品,我们要不要有一个态度?”
“不要有态度,搞企业是他自己选的,就按照市场规律做,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中国通用电气,而且现在政策上是全面支持国产的,这本身就是态度了。”
“明白了。”黄正辉如释重负。
“还有啊,今后这种事。别等我问,他们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不用紧张。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尤其是纪律上。”
贾老爷说过这话,又进入面无表情的玩茶杯阶段,示意他已经在等待下一拨人了。
“……”黄正辉也不敢再多言。略显紧张地出了主厅。
对他个人而言,最后一句话才最重要。
自己怕贾老爷多言,这才没汇报张逸夫的事情,但贾老爷依然心知肚明。
另外这个纪律问题……贾老爷都这么提了,必须小心了,不小心不成。
一旦贾老爷点头,一切流程都走得极快,半个来月的功夫,秦勇与张逸夫的职位变动几乎同时得到了组织批准,下文公示。
秦勇是真的达成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然晋升副部长后表面上看他还是只负责生产司,但谁都知道,穆志恒一退,那一亩三分地就都是他的了。
而张逸夫这边,组织上批准了他辞去总经理职务的申请,总经理暂由林立正代任,集老总与书记于一身。可以说林立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这么多东西,除了从调度局调到北漠是他自己争取的以外,其它的东西几乎都是做着做着就到手了,这本该用十几年去奋斗争取,争权算计的胜利果实,就像天上的馅饼一样砸到了他的身上。外加张逸夫提前早已做好了足够的铺垫,这让林立正成为一把手是如此的轻松坦然,半点非议也没有。
其实张逸夫最希望的也正是这种低调安然的退场,这种时候就不要来什么轰轰烈烈了,能让的都让出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信息渠道,比如文天明或者阮湄,几乎是在文件下来的时候才知道张逸夫要离开的,文天明就罢了,阮湄真的是不开窍,身为秘书竟然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欢送宴会之前,张逸夫正在收拾自己最后这点东西,心中虽有感怀,有畅想,难以想象未来北漠会搞成什么样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他心里荡漾的是另外一种激动,是可以肆无忌惮大展拳脚的激动,不管是在哪个机关或者部门,都没有过的激动。
还是为自己奋斗来得实惠,公家的钱,虽然造得不心疼,但赚的也没感觉。
独自品味间,阮湄与文天明默默敲门进来,张逸夫看着二人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马上就是欢送宴会了,你们还没过去啊?”张逸夫笑道。
二人沉默不语,张逸夫自始至终都没跟他们提要走的事情。虽然他们有预感,但没从张逸夫嘴里听到,始终有种遗憾,或者说是不被重视的感觉。
“真的……不说什么了?”文天明咬着牙问道,“逸夫……”
现在他终于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儿叫逸夫了,因为从此以后再无张科张处张局张总。
“哎……”张逸夫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之前没跟你们提,不是因为你们不重要,不是因为不尊重你们,只是怕提早了,让你们分心,多想。我也没想到,组织这么快就批准了。”
“那现在,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么?”阮湄也纠结地问道。
“我想想啊……”张逸夫琢磨道,“未来二十年……哦不,三十年……北漠公司,北漠集团将是国内最优质,最强大,收入最高的一批国企,而我去的地方,吉凶未卜,我没法说服自己带着你们一起走。”
“那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么?别总为我们考虑。”文天明抢着发话道,“在那边,有我这样趁手好用的人么?”
这点阮湄实在没法应和,因为她知道世界上比她适合当秘书的人应该还是相当多的。
“逸夫,我是跟着你一步步走过来的,也是看着恒电一点点发展的。”文天明有些亢奋地说道,“你走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明,我有资本冒险,你有么?”张逸夫略显沉重地说道,“你家里妻儿老小那么多张嘴,如果恒电没搞成,我还有出路,你怎么办?”
“只有老小,没有妻儿。”文天明据理力争。
“那早晚也会有的。”张逸夫反问道,“你一步步走到这里,也实属不易,我怎么能让你放弃?”
“还有你阮湄。”张逸夫又望向阮湄,“你好不容易步入正轨,踏踏实实做一个文秘。外面很乱的,出去跟我做,一做不知道多少年,很累很苦,你怎么嫁啊?”
阮湄露出了十分难以理解的表情:“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张逸夫干脆直言快语:“比如你给我当十年秘书,谁还敢娶你?”
“我!!”文天明突然就炸了,“我敢娶!”
张逸夫愣愣张开嘴巴,这是他见过最蠢的表白方式,好像接盘侠宣言一样。
“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啊!”阮湄完全羞红着脸,理解不过来。
张逸夫却犯了个坏,冲阮湄问道:“那他敢娶,你敢嫁么?”
“这有什么关系啊!”阮湄茫然地捂着脑袋,“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反正我敢。”文天明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来,阮湄,表个态。”张逸夫摆了摆手,最后一次拿出了领导的做派,“有没有决心。”
“啊啊啊……什么决心啊!是去恒电的决心还是什么?”
“这都一样,就是有没有决心。”
“你们这是在逼我怎样啊?”阮湄都要急哭了,羞怒之下,咬着牙说道,“我不喜欢文天明,但我想跟着你走。”
“……”
本来挺热烈的场面,顷刻间被浇了盆冷水。
“哎呀……”张逸夫摇了摇头,“真想来,那就来吧。”
“我明天就去写辞职申请。”阮湄擦了擦眼睛,不敢去看文天明,就这么回身出了办公室。
文天明呆滞原地,还在愣神儿中。
“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张逸夫起身拍了拍倒霉的兄弟,“女人不喜欢,你怎么上赶着都没用的……年轻人还是要经历一些这样的失败才能看开。”(未完待续。)
656 送别宴
(); 文天明依然在发愣:“那怎么才能让她喜欢呢?”
“情感力场这东西,就像磁铁一样,很多东西都注定了,你是什么磁极就会吸引一些东西,排斥一些东西。”张逸夫拍了拍文天明,“能跟这种时候喜欢的女生在一起,固然是人生之大幸,但失去了也没什么,毕竟没几个人能这么幸运。”
“那你算么?”
“……还不好说。”
“至少我算不幸的,对吧。”
“嗯……”
“那我都这么不幸了,能不能让我跟你走啊。”文天明掩饰着心中的失落,露出了一脸傻笑。
张逸夫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去火车站接他的文员。
当晚,几乎相似的对话,发生在秦勇与秦玥之间。
“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秦玥抱着毛绒兔子,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满脸委屈。
秦勇本来荣升为副部长的成就感,也因女儿的苦恼而烟消云散,他也唯有靠在沙发上耐心说道:“小玥啊,这次爸爸真的看错了,张逸夫,你跟不起。”
“一句错了……就完了啊……”秦玥已经哭了出来,“他从头到尾都不跟我说一声……连欢送宴会都没叫我……”
“他是对的,这样能让你早点忘记。”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秦玥使劲摇着头,从小到大每次她这样的时候,父亲都会达成他的愿望,成全她的撒娇。
然而这一次,秦勇只是叹了口气,拿着香烟去了阳台。
感情啊,永远是这么恼人。
你会为你不成熟的冲动付出代价。
然而成熟了,又会因寻找不到冲动而发痒。
他本料定张逸夫与女儿几乎是天作之合,然而张逸夫完全超越了他的理解,始终掩藏着一个执着的信念。放弃他的官职,放弃秦玥。
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与夏雪那个奇葩,在一次次的摩擦中感情愈发坚固。
我本将心向明月。然而明月就是明月,高高在上,他爱照哪里照哪里。
秦勇心中难免酸楚,他已经尽心尽力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与背景,不想让女儿受自己当年的刻骨之痛。然世事弄人,命运没有饶过她。
秦勇感觉,自己是真正的一位苦行僧。
继续走下去吧,希望女儿也继续走下去。
庆功宴,这次张逸夫是真的敞开了喝。
与公司同仁奋斗一年有余,不管是兢兢业业的林立正,或是嘿嘿添堵的翟凤涛,他们都是一心向上的,他们的未来都像北漠一样不可估量。
从离开大学,离开冀北。离开华北局,到离开这里,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离别,他十分确定,这是最后一次了,感谢这些人,祝福他们。
张逸夫也送上了他即兴的祝酒词。
“愿你们不在压力与疲惫中沉浮,不在良辰与美景中迷失,不在奋斗与竞争中麻木,不在辉煌腾飞中失足!”
如此怪异的祝酒词。搞得大家应和的时候都若有所思。
“也不说点吉利的。”林立正笑道。
“相信我,这是最诚挚中肯的祝福了。”张逸夫举杯,“愿北漠发电公司,蒸蒸日上。愿我国电力事业,腾飞强盛!”
这句才像点样子,所有人都举杯,这话才是应景的么!
一般这样的宴会都会是庆祝升职,这样恭送离职的实在是少数,搞得大家也不知道该祝贺些什么。生意兴隆显得太俗,事业有成又不可能比在这里更有成了。
宴会尾声,林立正喝得颇为亢奋,饮水不忘挖井人,自己与张逸夫几乎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张逸夫却一步步无私地委以重任,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这让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馈。
最后的时候,瞅了个空隙,他拉着张逸夫,说了半句真心话。
“该照顾的,我会照顾。”
张逸夫也有些醉了,但还是摆摆手,这话真不该说:“接好班,做好事就好,不用照顾我,这些心思该多放在峦松身上,对你的好处更明显。”
林立正摇了摇头:“没你明显。”
“你真是喝多了。”张逸夫无奈笑了一声,岔开话题,“我扫个兴啊,北漠后面的工作难点就是输电上了,串联补偿在一开始就提过,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说法,这部分务必谨慎一些,要考虑周全。”
“就是说既要做,又要打着做不好的准备对吧?”
张逸夫点点头,拍了拍林立正:“搞过调度的人肯定会多方面考虑到的,我多嘴了。”
“还有什么要嘱托的?”林立正又问道。
“嗯……”张逸夫踌躇道,“后面阮湄和文天明可能也会考虑走,尽量挽留,态度太坚决的话,你就不要拦了。”
“别再多了啊。”林立正笑道,“这儿还得有人干活儿呢。”
“不会再多了。”张逸夫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有部里国际司的邱蔷,对付三菱的时候她帮了大忙,有可能的话,去瑞典考察的时候邀请她随团。”
“邱蔷对吧,我记下了。”林立正点头过后,自言自语道,“还有一点啊,我拿不准。秦司长……哦不,秦部长的女儿……”
“你看着办吧。”
几句话聊过,又有人来找林立正敬酒,虽然名义上的主角是张逸夫,但他的未来已经跟大家没什么关系,借机恭祝林立正成为一把手才是大事。
觥筹交错间,贾峦松也找机会坐在了张逸夫旁边,口中叹道:“还是走了啊……我姐也拦不住你。”
“帮我道个歉,没干到北漠投产那天。”张逸夫举杯道。
“我明白,她也明白。恒电要投这个自动化的标,太重要了。”贾峦松尴尬碰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第一次带我去恒电的时候,就是在为今天酝酿。”
“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坦诚相待,至少对你要坦诚。”张逸夫比划着扫视全场,“将来啊,这些东西都要你来管,你可要珍惜坦诚的人啊。”
“你说太远了……”
“不远,不远,差不多的时候,北漠公司会改组为集团,整合几个设备厂,电建公司,甚至设计院。积累了北漠的经验,再去兴建更多的电厂,吸纳更多的电厂……”张逸夫拍了拍贾峦松,“这些可都是你的任务,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贾峦松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感觉,像是兄长悉心地指点未来一样,从前上学的时候,对年长的师兄也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老师教授都对他毕恭毕敬,虽然辈分上他们更高,却无法让贾峦松产生这种尊重感。
也许就是坦诚吧,张逸夫对待贾峦松始终以诚相待,从不掩饰“我在奉承你”这个事实,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思想,少了那层隔膜。
“真那样的话,北漠跟恒电,就是对手了吧?”贾峦松笑问道。
“那可真是恒电的光荣!”张逸夫笑得更厉害一些。
“哎……”贾峦松无奈摇了摇头,“透露给你一件事吧……还在内部讨论。”
“敏感的话,不说也成。”
“也不算太敏感。”贾峦松小声道,“这两年三溪和北漠上马,煤价开始起伏,电力系统的基建资金也有些跟不上,转不开,上面计划放开一些政策,在发电能力欠缺的地区,批准一些地方政府参与的民资外资办电项目。”
“嗯?”
“还在讨论,也不一定能落实,实现起来也比较困难。”贾峦松叹道,“京津冀肯定不要想了,西北用电量有限,在大规模长距离输电网落成之前也不要想了,东南虽然缺电,但很多电厂已经在建,将来又有三溪的补充,也不用想了。”
一连串不用想了,最后这个话题指向,好像只会是一个地方了。
“你这才是说得太远了吧?”张逸夫笑道,“那得是多大的资本。”
“看你有多大心了。”贾峦松笑着起身,“我去那边了。话先说在前头,这次北漠自动化招标方案早就定下来了,真的是国际评标,没人能插手。”
“不用插手,看硬实力。”张逸夫与贾峦松最后握手。
宴会结束,在张逸夫的要求下,司机还是只送他到了办公楼,他自己骑车回家。
司机小钱觉得自己是一位太不称职的司机了,其他司机班的同事都能跟领导打成一片,甚至跟领导家属都打成一片,连节假日都伺候着,就自己,只有公务出行的时候才出车,甚至跟老总的谈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在车上,老总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睡觉,好像根本没时间说半个字。
愣神儿的功夫,张逸夫骑着自行车来到窗前,敲了敲车窗笑道:“对了,这么久,都忘了跟你说句谢谢,谢谢啊。”
小钱慌忙摇下窗户:“应该做的,张总。”
“回去路上小心。”张逸夫摆了摆手,晃晃悠悠骑着车远去。
小钱感觉,自己再怎么想也不知道老总在想什么,自己还是笨,就老老实实当个司机吧,张逸夫再厉害那也是张逸夫的事情,自己还是自己,思考下面会给谁开车才是正事儿。(未完待续。)
657 引力
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了,张逸夫躺在自己床上,默默拨了一通长途。
“还没睡?”
“没,很忙的。”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解脱了。”
“也许不过是进了另一个笼子里而已。”
“可毕竟那个笼子是我的。”张逸夫说着,又赶紧改口,“是我们的。”
电话那头“咯咯”一笑:“你还真有信心啊。”
“肯定得有啊,还得对付你姐呢,得让她到时候哑口无言。”
“我姐?那次你的话真说得太大了,什么家族,什么产业……”
“谁知道呢,搞不好过两年我就要建电厂了。”
“呵呵。”
听到这笑,张逸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这反应太正常了,是自己的话太不正常了。
“到时候,你要帮我啊。”
“除非你要建比三溪还要大的电厂。”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你就没那么一点自私的细胞么?那可是我们的电厂。”
“喝多了吧。”夏雪无奈道,“你先把自动化整好了再说。”
“也对。”张逸夫反问道,“你就没那么点亢奋和向往么?”
“说真的,我觉得你太乐观了。”夏雪很认真地说道,“我见识过不少干部下海的例子,最后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恒电一直以来很成功,小富即安,但这次自动化你可能赌大了,我认为你还会回来的。”
“回北漠么?”
“不知道,也许有其它归宿吧。”
“对你未婚夫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这个……”夏雪想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你在机关,和你在外面。虽然都是你,不过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两个人了。”
“这些话怎么不早说?”张逸夫笑问道。
“说了也没用,自己撞吧。”
“对对,将来教育孩子的时候,咱们也得是这种态度。”
“……你就没被我这话打击到么?”
“抗击打能力强了,但其实我还不是最强的。”张逸夫回忆道,“华长青,你还记得吧,他是真的浪费了几年的光阴。什么都没得到,又回美国去了,他最后都是笑着的,他比我能扛。”
“光能扛也没用啊。”
“能扛是必要条件,没这个是不行的。”
“那充分条件是什么?”
“哈哈。”张逸夫握着电话大笑起来,“没什么充分条件,只有一大堆必要条件,你都有了,也不一定充分。”
“那你还走这条路?你原先那条路,明明在北漠已经得到充要条件了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吧,你把中学课本上的语文知识都用上了……”
放下电话,夏雪揉了揉眼睛。还要面对桌上一大堆的文件。
她望向窗外,张逸夫就像月亮一样,你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他悬在那里的。
而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就像天空中有无数繁星,可最后能被人记住、传颂的,却仅是那一轮明月而已。
与张逸夫在一起,她从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未见张逸夫有多么亢奋激昂,他总像月亮一样。静静的,每时每刻都悬在那里。高高地看着自己,照射爱抚着自己。
夏雪始终不知道这种无私的源头在哪里。就像不知道支撑月亮的力量在哪里。
科学上,那叫引力。
夏雪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有些害怕张逸夫成功了。
……
1993年11月11日,这会儿还不兴光棍儿节,对于恒电的人来说,他们只知道这是高层重新确定的一天,北漠老总摇身一变,成为了恒电的总经理、股东,向晓菲则放下了总经理的职位,在其他股东同意的情况下,将手上恒电20%的股权交予张逸夫,自己依然坐拥60%,戴上了董事长的帽子。
按照她的愿意,是要将更多股权赠与张逸夫的,董事长直接他来做好了,但张逸夫坚持要一步步来,平稳过度,她也只好作罢。
恒电的股权依然简洁明了,向晓菲60%、张逸夫20%、常思平陈延睿分别10%。
至于远在滇南的工程公司,则处于恒电50%,孙博50%的局面。
会议室门前,张逸夫沉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旁边的向晓菲一副放下重担的样子。
“嗯。”
大门推开,张逸夫笑着望向与会诸位高管。
陈延睿、常思平、常江、吴强四人带头起身鼓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纷纷起身,恭迎新任总经理张逸夫。
张逸夫笑着抬手,与向晓菲共同入位。
他观察着这个不大的会议室,触摸着不怎么精致的会议桌,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
如何呢,这些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控制的。
沉静过后,他目光如炬。
“我是张逸夫,今日起由我接任向晓菲的总经理职位,向晓菲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张逸夫扫视全场,第一时间记下来了这些脸,“如有异议与不满,现在提出,不要把问题带走,不要让矛盾发酵。”
陈常二老和常吴二人自然都是乐呵着,怎么可能有异议么?
其余的与会者,包括研发经理、销售经理、车间主任等人,与张逸夫相对陌生,但看这景致,也不可能提出什么异议,说白了这是向小姐的产业,她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好的,没异议,下面请大家简要介绍一下自己,以及承担的工作。”
与会者一位位起身,对于张逸夫这个人他们还是抓紧时间研究过的,年纪轻轻就到这个级别,重点是北漠老总,必然是个狠角儿。每个人都尽量用简短的时间介绍清楚自己,留个好印象。
现阶段恒电依然是分为两大模块,设备生产与微机研发。
设备生产这边就是原来厂里的那一套东西,干部比较繁杂。微机研发这边相对简单,只有研发组与维护组两部分,研发组还负责微机保护的产品组装,维护组负责测试和跑现场。从管理结构上来看,只能用混乱与不科学来形容,这也没办法,一直没有时间细整,得等张逸夫来了再说。(未完待续)
658 抬杠的
实际上张逸夫也没打算很快的细整,得等自动化招标完了再说。
听过一溜人的介绍后,张逸夫整理了一下,直接说道:“暂且一切如常,该找向总的事还是找向总,我暂时只负责研发这一块。其他人散会吧,研发留下。”
二十分钟不到,这就完了。
张逸夫对于生产部门的轻视也没什么掩饰,或者说是没什么时间重视他们。
生产方面的人们难免有些不爽与猜疑,看来公司甩掉设备生产这部分已经成为定局,连新任总经理都懒得多说。
“稍等,我有个疑问,张总。”一位年纪大些的车间主任突然举手。
本来准备离场的人,屁股也不得不坐了回去。
“赵主任对吧,请说。”张逸夫大大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直有传言,说公司要放弃设备生产这方面的业务,张总能不能给个明确的说法。”
全场人慌了一下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提出来了,这本来是心照不宣暗流涌动的事情才对。
张逸夫也疑惑地望向向晓菲,那眼神像是在问,还没公开么?
向晓菲连忙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可我从张总的态度上,好像看到定论了。”老赵也当真是老油条,什么都不怕,“我们底下干活的同志们,心里也不踏实,这件事没定论,会影响到大家的积极性,张总刚才不是说了,不要把矛盾带出去么?”
“嗯。”张逸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看来向晓菲也只是拖了下来。并没有明确处理过。
“这次申奥,几票之差,咱们输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张逸夫端端正正说道,“市政府现在已经在研究政策。计划将四环范围内的工业企业外迁。不仅是我们,所有的厂子都会受影响,如果我们恒电要搬到冀省去,诸位做设备生产工作的愿意去么?”
全场哗然,谁愿意离了蓟京?
“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完。”张逸夫继而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暂时放缓生产计划公司也是迫不得已。政策是国家定的,我们肯定要落实。既然大家不可能迁往外地,为了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已经主动与蓟京供电局沟通,希望通过转让生产技术、生产设备、生产人员的方式,给大家在蓟京修造总厂谋个归宿。”
“张总,据我所知,你说的市政府的这个政策还没正式下达吧?”
“所以公司也没有正式下达放缓生产计划的决策。”
“那咱们就假设这些都会发生。”车间主任随即问道,“咱们的管道、省煤器生产技术、设备,都转让给总厂了,可咱们的人呢?”
“转让的条件就是妥善安置大家。”
“可就算这些都达成了。总厂现在也有很多人闲着,我们的工作他们做就好了,绕一圈。搞不好我们又要下岗回家的!”老赵双掌一拍,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全场又是交头接耳,这才是核心矛盾。
很多人都回家呆过一年半载了,对此心惊胆寒,深怕会再次发生。
张逸夫赶紧解释道:“大家对未来举棋不定的话,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将来迁往外省的新生产基地。在基地没落实前,会有底薪发放。”
“底薪,低保?跟那会儿下岗一样?”主任一副耍流氓的语气问道。
张逸夫心下已经开骂了。这根油条真的是油得可以,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从前他接触的人还都算比较讲道理。好歹是个干部。这位却不会考虑这么多,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吃饱。回蓟京局怕饿着,留下也怕饿着,合着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他吃不饱就怪张逸夫。
这道流氓的题,也当真难住张逸夫了。
这会儿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糊弄过去,无疑一开始就被拿住了,年轻啊,没担待之类的歌颂很快就会传开,可这会儿过为刚猛,又会被骂混蛋没良心,成为一代黑心资本家。
恐怕向晓菲也是一直顾虑这些问题,才没有说明。
“首先赵主任,你态度不对。”张逸夫先稍微立威,给自己缓和思考的时间,“坐在这里你是干部,争取自己权益没问题,但也不能出言不逊,捣乱会场。”
“张总,我可没有。”主任油着脸笑道,“我也是站在公司角度考虑,如何安排好大家。”
“那就不要提下岗低保这种话出来,不知道什么话会煽动情绪么?”张逸夫继续说道,“再者说,当时过来开工的时候,是有咨询过大家意见的,大家统一希望组织关系留在蓟京局,与恒电只是产生劳动关系,现在劳动关系可以回去了,你又说这些。说白了,你们还都是蓟京局的人,蓟京局、修造总厂将来怎么安排,是要靠你用劳动,用勤奋去争取的,咱们厂都是p51和省煤器的熟练工,总厂生产是要依赖咱们的,好好做,凭什么就是你下岗?”
“这就是张总你太年轻了,具体情况你问问吴总就知道了。”老赵可谓是油盐不进,就此望向了吴强。
吴强打了个寒颤。
“不说那些,要放弃设备生产也不是我的决定,是政府政策的决定,你有意见,也不该跟我说。”
“那个我不管,但张总至少给咱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吧?”老赵又开始煽风点火,“就说劳动,奋斗,也得给我们劳动任务,奋斗动力吧?到时候不愿意回蓟京局的话,又家里一呆?”
“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两个在我计划中的安排。”张逸夫这会儿已经想通了说辞,摆出手指道,“其一,我们在滇南有工程公司,那里需要人,不愿待业可以先去滇南工作,等待我们新的生产基地落成。”
“哈哈,张总你太爱开玩笑了。”
“你看,我给你奋斗的动力,给你劳动的机会,你又瞧不起对吧?”
老赵闻言有些怒意:“你这是撵我们走!我们干了多少年了?”(未完待续)
659 对着浑
(); “别急,我给你你瞧得起,看得上的安排。”张逸夫继而说道,“公司会出资,组织培训考试,学习自动化知识,从排线到设备维护,电工基础,大家都可以学,通过考试,得到证书,可以转业务,到研发维护那边,虽然出差会很多,但主要工作地点依然是蓟京。”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这个听上去不错,公司出钱给你培养技能,干得好就是个技术员儿了,不当工人了!
可有个麻烦藏在里面,要考试,要拿证书的,这就表明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这个能耐,这活儿是有技术含量的,要有文化的,没车间里那么好混。
尤其是对于上岁数的人来说。
老赵老赵,自然上岁数了,他当即说道:“好么,那不能通过考试,还是下岗了?”
张逸夫双掌一拍,眼睛一瞪:“你看,我给了你四条路,明明是四个方向,结果你一走,条条通下岗!!你是不是就是奔着下岗去的?!”
话罢,他转望其他人:“大家帮我想想,是我给出的方案不够多不够好,还是老赵自己有问题?”
场面颇为尴尬,有些人想笑,这些多半是研发方面的干部。
老赵面上更是聒噪,这话怎么就绕到这里了?
“你没考虑全面。”老赵咳了一声强行反驳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转业的,大多数同志希望留在厂里,干自己熟悉的工作。”
“老赵啊,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可国家不希望,国家让你迁走,你教教我怎么办。”张逸夫轻笑道,“照着你这个添堵样,找国家主席评评理去?”
嬉笑声又响起了一些,这回连设备生产方面的人都被逗乐了。
其实张逸夫这几句回驳。也属于没什么道理,根本没直面问题,就是博人一笑,可先玩这套的是老赵。他也干脆就来流氓的了。遗憾的是,老赵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技巧上采用了“流氓手段”,这也很好解释,因为对他来说只有这一种手段。
老赵也被弄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就被带到坑里了。挠了挠头整理了下思路,回到原点,说道:“反正同志们待遇不能下降,如果坚持等外省生产基地的话,得留薪留职,肯定不能拿低保糊弄。”
“你看,到最后不就是这个!”张逸夫又是双掌一拍,“想歇着的时候照样拿全薪?你直接说么,干嘛绕一圈又提下岗又提低保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真的就死心等外省生产基地落实的同志。公司就是发全薪,不是低保是全薪,这就对了吧。”
“奖金呢?”
“奖金不太可能有。想争取奖金的话,可以去滇南工程公司,也可以参加培训转到微机研发那边,如果你觉得在家歇着还有奖金拿的话,那我觉得我也可以回家歇着了。”
“哈哈哈哈。”
这次终于所有人都笑了,一方面是被张逸夫逗乐讽刺搞的,另一方面大家从张逸夫嘴里听到“全薪”两个字后,也踏实了许多。对他没了敌意,对自己的未来也没太多紧张。
“那……张总你得记得这话,到时候别翻脸不认人啊!”老赵也没的驳了,只得最后指着张逸夫说道。
“我记得。大家都记得,可是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张逸夫微微一笑,也指向老赵,“你,被开除了。”
“……”
各种笑声戛然而止,老赵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也是开玩笑吧?”老赵瞪着眼睛问。
“你先出去吧。我们其余人再商量商量后面的事情。”张逸夫郑重说道。
老赵一副完全茫然的表情望向四周。最后又望向张逸夫:“你什么意思?就算是周进步来了,也不敢开除我。”
“对,快去找周局长,看蓟京局能不能接收你。”
老赵更加惊讶,又望了望四周,想找个人帮他说话。
然而根本没人说话,张逸夫这一枪打的太突然了,把所有人都轰哑了。
“理由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需要什么理由,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到了,这里不需要你。”张逸夫提醒道,“根据劳动法,你可以获得劳动补偿金,明天去找人事部门算吧。”
“你以为你是谁??”老赵双目一瞪,拍案而起,“我在厂里干了……”
很快一声更为洪亮的拍案声全面压制了他。
“那你以为你是谁?”张逸夫同样拍案而起,“这里不是电力局,不是资格老敢叫板就没人敢碰你的,这里不需要你,就是不需要你。这是我的个人决定,你可以去劳动局告我,去法院起诉我,不要在这里再闹,不管用的!”
老赵目瞪口呆片刻,骤然骂道:“我就闹了!我就不走,你怎的?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年,你说开就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逸夫哼了一声,离开座位走向老赵。
“你干嘛!你要干嘛!”老赵有点儿慌,但他也不是凡夫俗子,混就要混出境界,反而挺起胸膛道,“你还想动手?动我一个试试?”
“省省吧,别跟我来这套。”张逸夫停在老赵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表情,“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又想要体制内的安稳,又想要享受公司的高薪,你觉得这件事能长久么?蓟京局已经说了很多次同志们人事关系的问题了,他们希望尽快确定解决,我给大家提供这么多种归宿,到你嘴里都是废话了。
张逸夫转向众人:“说到底恒电与二修厂原来是承包关系,现在准备解除承包合同,以后恒电与蓟京局就没有关系了,是一个完全的民营企业。不愿意回去的人,那就意味着要放弃蓟京局正式职工的身份,体制内分房什么的好事可都没有份了。”这段话音一落,会场更加沉默。
“最后一句。”张逸夫又面向老赵,抬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我自己,都是放下了公家的铁饭碗,放下身份来的恒电,跟我耍浑,先看看自己的觉悟。”(未完待续。)
660 老朋友
(); 张逸夫话罢,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继续说道:“下面研发的人留一下,其他同志散会。”
老赵自然心中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心里酝酿了半天,刚挤出半个字来,却迎来了张逸夫凶狠的目光,那眼神好像要弄死他一样,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下子老赵着实被吓到了,茫然间,被设备生产的同事推推拉拉出了会议室。
一出会议室,几个搞生产的人都凑了上来。
“老赵你先歇会儿吧……”一人使劲劝道,“你真不知道啊,华北局巴干局长知道吧?他混到那份儿上,最后都被这小子搞下去了!”
“巴干?不是覆冰事故下去的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人肯定不能说张逸夫就是事故之神,赶紧解释道:“你们想想,覆冰事故,天灾,损失再大也不可能让华北局一把手下去的,指定是有人借题发挥。巴干就是跟张逸夫他爹有仇,被张逸夫借题发挥,现在贬到了蓟京局。”
几人这才想明白了一些,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子,怪不得当场能把老赵给炒了。
老赵还处于半迷茫状态,满脑子都是温柔的向晓菲,儒弱的吴强,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哎哎!吴总来了,快来说说!”这会儿一人见吴强也出了会议室,拉着老赵过去帮忙说道,“吴总,你回头帮老赵求求情吧……”
吴强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经傻掉的老赵,摇头道:“这事我也没办法,多说半句,搞不好我也遭殃。”
“哪能的!他开谁不敢开您啊!”
“哎……”吴强叹了口气,“老赵你今天也是不识好歹,最多提两句,有个说法就行了。还来这套。张逸夫在滇南当过局长,在北漠公司当过老总,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周局长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你还来什么劲。”
“我……这……”老赵干巴巴说道,“我也是为大家谋出路不是。”
“谋个下岗啊?”吴强反问道。
“……”
“你啊,先回去休息两天,我找机会再跟张总说说你的事情,看他可不可以宽容一下。”吴强拍了拍老赵。“据我所知,他主要是瞧不上那些半吊子干部,对于工人,他还是很尊重的。”
“吴总,就这么把我给开了,我们车间的人也……”
“你就少说两句吧!”旁边的人赶紧冲吴强递了个笑,推着老赵快步离去。
这会儿,一位年轻些的干部也凑上前来问吴强:“吴总,刚刚张总说的那个培训,是真的么?”
“肯定是。公司正在筹备中。”
“包括什么方面?”
“主要是计算机方面,工作肯干比较突出的同志……”吴强说着摆了摆手,“算了,这个还没确定,不能说。”
“您稍微透露一下。”
“……就是……”吴强心软,就此说道,“突出的同志,会被送去脱产培训,不过这个有年龄限制,要30岁以内。”
“这个我满足啊。真的是公司出钱么?全薪?”
“这个,是基本工资,拿不了全薪。”
“那也成了,吴总你帮我报个名!”
“等到时候再说吧。”吴强笑了笑。他本来害怕张逸夫过激的言论会造成矛盾,现在看来还好,一来不少人原就瞧不上混不吝的老赵,二来张逸夫也不是蛮不讲理,真提出了几条路给大家,想混日子的回蓟京局。想留下的也可以全薪等一等,或者去滇南,想进步的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培训。
很快又有更多人围过来,问起了去留的人事关系问题,场面颇为热闹。
会议室中,生产的人都走了,常江起来把门一关,大笑道:“张总你这几句骂的好啊,那家伙倚老卖老好久了,谁都不好意思治他。”
“他也是习惯了,抱着铁饭碗,以为闹一闹什么都会有。”张逸夫摇头道,“在恒电工作,要自己想清楚,未来是闹出来的,还是奋斗出来的。”
“会不会激化矛盾。”陈延睿在旁呢喃道,张总毕竟刚来。
“没事的,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出路,现在画了几条路出来,够他们烧脑子的。”张逸夫冲左右笑道,“我就是奇怪,你们平常是不是太温柔了,让这种人敢在会上口出狂言。”
几人尴尬一笑。
向晓菲解释道:“这部分是老常和吴强管的,我们没法多说。”
“常老师指定懒得管,吴强就更甭提了。”张逸夫摇摇头,“这部分人,不好处理,得做好出血的准备,好在就两百来人,不算太多。”
“反正咱们研发的队伍,只有四五十人。”常江回到座位,重新介绍起几位管编程与流程的工程师,这几位也算是研发方面的小头目。
“这位是咱们的研发组组长,朱斌。”
生产的人不在,张逸夫也得以摆足了尊重的姿态,上前一一微笑握手。这也的确是资本家的嘴脸,对于更稀缺的人才,无疑更重视一些,这场景别说被老赵那类人看到,就算是吴强看到都得泛酸。
其实这会儿,也才算是真的开会,前面都是走过场。
“这位是副组长……”
……
“这位是维护组副组长,尚晋。”
介绍了一溜,最后停在了尚晋身上,张逸夫与尚晋握手,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再如何混,他的头油永远是那么**。
“怎么样,给你介绍的这个地方。”张逸夫自然早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大庭广众,不方面透露私交。
“想不到啊,想不到。”尚晋抬了抬眼镜,抹了把头油,眼睛放光,“来这里半个月以后,就再也不想去考研了。”
“哈哈,该考还是要考的。”常江大笑,向左右解释道,“尚晋就是咱们张总介绍过来的,考菁华研究生时候碰到的朋友,来了咱们这儿,真的是大放异彩,交给尚晋这边做的测试,恨不得从来不过夜,搞得我们都不敢在下午晚上交任务过去了,要不他老带着一个组的人熬夜。”
几人都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661 重赏
(); 这会儿开发组长问道:“张总……是菁华的研么?”
“还在读,没准儿导师看我太糊弄,就不让我过了。”张逸夫摆手笑道。
“您跟的哪位导师?”
“岳云鹤。”
“呼……”几人都惊讶起来。
搞技术人的人在恒电绝对是如鱼得水,非要说那么一点点遗憾的话,恐怕就是“老总没文化”这点了。向晓菲学历低是众人皆知的,表面上再端庄懂事识大体,在知识分子眼里,你没那个学历,就是没文化。
这之前也一直是恒电与科电、珅自的差距所在。
现在好了,菁华大学岳云鹤的研究生来当老总,谁能比他有文化?
“岳教授,是在电机方面的权威吧,自动化也有造诣么?”一个不长眼的问道。
“小刘你真不懂啊……”尚晋在旁笑道,“当年,我可是跟张总一起考的,那题我都记得,我踉踉跄跄过关,张总满分!通篇自动化!”
“唔!”年轻气盛的副组长也服了,尚晋虽然才参加自动化工作不久,但各方面的基础内容好像写死在脑袋里一样,大家有什么遗忘记不清的地方,都会找他来问,几乎就是人肉教科书,如果照这么说,张逸夫又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了,我没记错的话,张总同时还是高工吧?”尚晋问道。
“是高工,但这职称如今也没用了。”张逸夫爽朗一笑。
几个小伙子更来劲了,他们原来只道张逸夫是个造化很深的政治型大哥,不然不可能这岁数当滇南和北漠的大头儿,如今好了,这位技术上的成就也必须得服。
张逸夫对于这一通的捧臭脚也是没辙,连忙摆手道:“就别吹我了,大家慢慢处就知道了,说正事儿吧。”
“必要的介绍还是要有的。”陈延睿笑了笑,接着向几人介绍道:“张总最开始是我那边的学生。专业就是电力系统。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了,我和老常,常江也都是张总请过来的,公司的很多决策。张总也在很早之前就提过意见。”
“包括咱们的微机保护核心,省煤器结构设计,这些核心产品的重要内容,也都是张总给出的建议。”常江接着说道,“张总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好。体制内的安稳与公司的高薪,始终要面临选择的,他即便已经是北漠的一把手了,最后还是选择跳出来,跟大家坐在一起拼搏。”
常江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几人也都跟着鼓掌。
对于这些事,他们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了解一些。他们自然是注意到的,每每要将微机保护第一人的头衔扣在常江或者陈延睿头上的时候,他们都是不接受的,总说另有其人。
如今。其人就在大家面前。
“到头来,还是捧臭脚,不过陈老师明显捧得比尚晋有水平。”张逸夫无奈一笑。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除了陈延睿外,大家年龄相仿,知识面也相近,明显更好交流一些,张逸夫也很快引出了正题,首先要了解微机保护的安装、运行情况。
“首批现场安装已经完成了,我们派了两个队伍过去。”常江解释道,“最开始是我盯着的。稳定后,交给维护组了。尚晋这次回来开会,维护组副组长还常驻在外地,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好好介绍。”
“这种长期出差,差旅费可别吝惜。”张逸夫回头想跟向晓菲说一句,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了,他也只得尴尬地说道,“这是我自言自语。”
常江大笑道:“一天补助30,大家都抢着出差呢。”
“要不然那边生产的人眼红呢。” 尚晋笑道。“我们现在,也真的缺人手,张总提的一点很好,公司出钱培训他们,我们维护的技术要求没研发那么高,计算机过了二级水平,再稍微内部培训一下,师傅带一带就可以上岗。”
“计算机二级,也是道坎啊,本科生都不好过的。”张逸夫接着说道,“会后,我再打个电话过去,鼓励一下维护一线的同志们,他们务必站好岗,这边的自动化研发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提到自动化研发,大家露出的表情不一。
“自动化研发的事情,我也从陈老师和常江这里了解到了,有困难,我理解。”张逸夫摆摆手说道,“提困难之前,我先谈谈未来吧。”
“北漠自动化这件事,是谁在抓,你们清楚么?”
几人都摇了摇头。
“贾峦松这个名字你们可能陌生,不过他是……”
提了贾老爷的大名,大家纷纷表示惊讶。
“看大家的表情也都很明白了,北漠的自动化必然会大力去做,国产化,标准化。”张逸夫颇为亢奋地说道,“至于后面的支持,我也是很了解的,在成套机组招标过程中,已经明确要求了DCS方面应用的支持。一旦哪个公司拿下北漠的自动化项目,就会得到ABB的全面配合、指导,必要的话他们还可以提供咨询顾问,可以说北漠电厂从开工到运行的这段时间,我们不仅仅是坐在这里研发,还可以去北漠实地研发,测试,可以接受国际一流工程师的指导。这是国家扶植的重点项目,无论是政治意义还是经济利益,对于搞软件,搞自动化的人来说,都是空前绝后的。我也不来虚的,在座诸位,从头到尾把这个项目做下来,个人身价也会提上三五倍不止,从此以后就是国内自动化先驱者,绝对的专家,最关键的是……”
张逸夫说着伸出手指:“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也只属于一家企业,赢家吃遍天下。”
几位年轻人眼神里终于被张逸夫激出了一些光芒。
“我也知道大家的意见在哪里,任务太急,任务太紧,不现实么!”张逸夫双掌一拍,“我要说的是,为这个不现实的目标拼搏一把,即便不成,猎头也会很快找上你们,珅自那边缺人,你们自己身价很快又可以翻翻。而如果恒电夺标,对大家的好处,我现在就可以许下——”
“一辆车,或者一套房,你们自己选。”张逸夫望着几人,露出振奋的神色。
几个年轻人直接惊了,这办法太粗暴,太土豪了。
可是他们喜欢!(未完待续。)
662 体力
(); “我有么?”常江都慌了。
“在坐的,都有。”张逸夫比划道,“所有参与项目的工程师,都有。”
张逸夫也是逼急了,用出了这招。
保守来说,小一千万就这么送出去了。
但现在必须有这种极端的刺激,同时留住他们每一个人,避免在关键时刻珅自玩脏的,那个叫卢伟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再脏,许的薪水再高,能高过一套房?
“不要房,现金可以么?”开发组长吴斌已经要炸了。
“太没出息了,你这……”常江摇了摇头,而后跟着问道,“可以么?”
“大概就是20万上下的标准吧,可以。”
没办法,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可以只许给屋子里的人这些,但外面的人知道了这个奖励,难免眼红懈怠,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放血也要大放血。
“包括维护组在内,包括出差的人。”张逸夫冲尚晋说道。
尚晋也慌了,他本来已经有点儿失落了。
“这个……逸夫……”陈延睿有些按耐不住,“是不是暂时保密一下,免得……”
“我说保密,大家绷得住么?”张逸夫摇头道,“生产那边的人有意见就有意见吧,现在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重点是一定要拿下这个标。”
提到夺标,麻烦又来了,常江开始梳理起现在的情况。
DCS之类的说法太过笼统,实际应用研发中,从功能上看,研发组分成了数据采集、保护、顺序控制、连续控制与信息管理五个方面,这五方面几乎就是火电厂自动化系统的全部功能,未来二十年依旧如此。
数据采集、保护、信息管理概念都很清晰,顺序控制与连续控制看上去更复杂一些,事实也是如此,真正的功夫都在这里。
顺序控制指的就是流程控制,包括机组启停、锅炉点火、补给水处理、输煤系统等等。此部分研发需要逻辑严谨、明确,否则给水泵给不上水,机组错误启停这类愚蠢低级的错误一旦出现,基本就相当于自毁招牌了。
连续控制指的是在机组运行过程中进行的自动闭环调节。在动态环境中合理自动地调节压力、温度、进汽量等参数,确保机组发出的有功、无功出力与调度指令一致。
如果说顺序控制必须一板一眼,严明严谨的话,连续控制则要求反应灵敏、执行速度快,在动态与随机中不断调整。追求稳定。
从前这些都是人工来做,老师傅巡检盯着仪表来确认参数,值班员手动调整,电厂内控制设备众多,又是常年运转,冀北电厂这才需要上千名工人来搞生产,而一旦自动化这个东西落成了,就像鹿岛电厂一样,人只需要守着屏幕,就关键的异常进行判断。200人足以。
可要做成一套能够代替上千人工作的系统,谈何容易?
常江简单介绍过后,总结道:“数据采集这块,目前不用考虑,现成的模拟环境,会有接口统一输送机组模拟数据。保护这块,原理成熟,我们是优先做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基本成型,这还要仰仗于之前做微机线路保护的经验。以及张总提出的算法。另外信息处理这一块,北漠给出的信息中,并没有过高要求,可以随时显示、记录电站各方面数据就可以了。基本没什么难度。”
“说白了,现在难点就在两个控制对吧。”张逸夫问道。
“是的。”常江点头道,“根据你给出的思路,所有的控制与运算都集中在一台主机上完成,这样概念设计上虽然简单,但太想当然了。运算量和数据交互量太大,研发复杂不说,硬件也跟不上,要么就是运算速度慢,不稳定;要么就需要很多台处理器协同,这里面就牵扯到了更多的通信,实现非常困难。”
“国外产品怎么克服的这一点?”尚晋问道。
“实际上,也没有完全克服。”常江摘下眼镜叹道,“你看,咱们总说咱们现在做的是DCS,分散控制系统,通过一套系统控制分散在各处的很多单元,看上去挺简单,当然,简单挺好的,对使用者来说越简单越好,但我们是研发的,得展开来说,DCS只是一个大的概念,往下细分,包括CCS、FSSS、DEH、SCS……”
“说中文……”尚晋听得头大。
“简单说吧,就是锅炉炉膛控制、汽轮机控制、电气控制等等小十个系统。”常江正色道,“国外的厂商,也不是一步到位的,比如西门子,就是先做成了FSSS,然后一点点扩充,开发、合作,通过十几年的努力才可以销售全套的DCS,要注意,这里面有些模块,也许用的是日立的。明白了么?所谓实现五大功能的全套DCS,都是通过若干个模块组合起来的,每一个模块都是独立的,DCS只是整体控制他们。”
尚晋惊问道:“那现在有这种全套DCS供货能力的厂商有几个?”
“全套的话,也就两三个吧。”常江擦了擦眼镜冲张逸夫问道,“所以咱们确定,要做全套么?那真的是一步到位,直接达到国际一流水平了。”
没人说话,常江虽然说得是美好的愿景,但好像离大家都远了一些,挖煤采油炼钢这种体力活跻身一流可以拼一拼,这次可完全是拼计算机技术,热控技术,通信技术啊。
“首先我们不是一步到位,现在需要的只是一步夺标,未来有近三年的时间去做到位。”张逸夫掰开手指道,“另外我也不会提出在几个月内,达到国际一流水平这么荒唐的目标,我们只需要,比珅自更强一点就够了。”
“原先,我们还比较有自信,现在有点麻烦了。”陈延睿叹道,“本来珅自、科电和我们各有所长,珅自强在PLC、热控这方面,有成熟的相关硬件产品和经验;科电强在研发的硬实力与华长青本人在通信上的独到理解,在国外的技术经验;我们强在算法先进,思路明确,有微机保护经验。”
“可现在,那两边一整合。”陈延睿双掌一拍,“张总你可以简单设想一下,优秀成熟的PLC加上先进成型的通信技术。”
“搞不好,已经有成品了啊……”常江托腮道。
尚晋不解道:“PLC我知道,就是一个小微机,逻辑控制器,非要说的话,我们的微机保护去除一些功能后,也可以算是PLC。可为什么PLC加通信就有成品了?”
“你看,张总提出的是集于一身的系统,即一套DCS解决所有问题。”陈延睿解释道,“而PLC这东西刚好反过来,是小而独立的,你可以在炉膛方面装上几个PLC,单独做逻辑算法,只控制炉膛,然后再在输煤那里装几个PLC,单独控制燃料。”
“我明白了。”尚晋毕竟学习了半辈子,只要说清楚概念,他很容易理解,更何况这解释出自于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之口,“珅自相当于有很多这样的PLC产品,但他们是单独的,基础的自动化,整合科电以后,很可能有办法在他们之间创造通信,也就是说……你刚刚说的那七八个模块,他们几乎有成品可以用?”
“说是成品也夸张了,还是要完善的,PLC的劣势就在于,太小太独了,通信接口不统一,难统一,但如果珅自或者说华长青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话……”陈延睿微微打量了一下张逸夫,“这么短时间,我们很难追上。”
张逸夫这边其实也在头疼,他故意透露给华长青的网络式自动化系统,虽然是现在网络技术无法达到的方向,但华长青也不是傻子,肯定会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粗暴一些,设计出现阶段完善极致的通信通道还是他力所能及的。而张逸夫之所以敢提供这个思路给华长青,就是他知道,即便是现阶段极致的通道,也依旧是杯水车薪,不可能完成那套自动化装置的先进理念。
但如果不那么先进呢?
只用这个通道技术去完善PLC的拼接,这样一来,珅自只需要做很少部分的DCS,剩下的把PLC接上去就好了。这个工作量和工作难度虽然很大,但保不齐华长青已经帮他们开好了渠,只待水到。
“张总,公司能走到今天,几乎都是你提出的思路和设想。”陈延睿沉声道,“可是这次,并非一个省煤器或者一台微机保护那么简单,而且我们是有一个明确的,先进于我们的竞争对手的。”
“我明白,对珅自和科电,欠缺考虑了。”张逸夫托腮道。
“但卢伟显然考虑到了,这才想方设法收了科电。”常江在旁道,“其实刚刚听到夺标了有房分,我也挺兴奋,但现在慢慢冷却下来,才觉得这真的很难,张总,我可以保证,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变压器保护肯定能出个样子,但电厂自动化……”(未完待续。)
663 嫂子视察
张逸夫抬手,止住了常江的发言:“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高新技术,为什么偏偏是自动化方面,我们在政策上优先扶植国产。”
他说着,指向了会议室正前方桌子上的一台微机保护样机,这是恒电会议室最重要的装饰,彰显丰功伟绩:“电机工程学会给我们线路微机保护最终的评价是,不亚于国际上任何一款同类型产品,达到世界一流水平。”
张逸夫又指向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恒电生产出的第一台h型鳍片省煤器:“可是省煤器,却没有这个评价,虽然也是国内首创,但也仅仅是追平了国外几十年前的水平而已。”
张逸夫最后使劲点了点桌子道:“计算机,好学,好追啊同志们!外国发电机锤炼了几十年的工艺,你怎么偷,怎么抄,中间也隔着一条鸿沟,可计算机技术,计算机语言,就在课本上,大家的脑子都是肉长的,花心思、花时间去研究,还能差到哪去?”
“这个……”常江闻言尴尬道,“我觉得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不,常总这点你过于妄自菲薄了。”尚晋在旁说道,“在操作系统和创新语言上,我们确实差距很大,但只论一个应用,我们做的并不差,我们缺的是市场,去销售这个应用,你看,wps比之英文的文字编辑软件,哪里差了?”
“你就知道wps,还能再举个例子么?”
“那没办法……就wps有单位买正版,其它东西要么没市场,要么全是盗版么!”尚晋争辩道。
“wps那种东西本身有什么技术难度?跟咱们这个能比?”
张逸夫伸手喝止二人争论:“可喜的是,电厂自动化系统,有市场。而且没法盗版。”
这真的是把二人说的没脾气了。
“我们现在的思路也很明确了。”张逸夫随即道,“按照常江说的,多做几台主机。分别去做“ccs、fsss、deh……”
“是,张总。你如果就这么定,我们肯定也会努力做。”常江比划道,“可这个时间……你得知道,西门子也是十年左右才做全的。”
“说多少次了,只做软件部分。”
“即便如此……时间上……”
张逸夫撸起袖管笑道:“所以我来了。”
……
恒电的工程师们之所以拿高薪,甚至有房分,在研发团队组建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要熟悉计算机、编程,这就是一大难点了。更麻烦的是研发者最好要懂电力系统,电厂运行,对温度、压力、负荷的判断有足够的理解,对整套系统有准确认识,有这能耐的人多数都去坐机关了,这次搞自动化,用人需求基本是十年后的本科毕业生水平。
至于计算机这个专业,过个一级b二级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玩意儿的价值所在,它丫压根儿没有成为一个多热门的专业。只有从业者一天到晚哭着没人用,报考大学的人更多还是瞄向铁饭碗,对这个体制外的机缘无动于衷。
恒电最后能吸纳的。要么是误打误撞选对专业的傻小子,要么是在类似于电科院这样的机关中从事研究,不满足一般收益的这一类人。
总之,五湖四海,能用的人,要么在珅自,要么就在恒电了。
张逸夫这次来了,就是要全程参与,完全透彻地用自己的理解来解决他们认为的难点。非说的话。电厂自动化系统的逻辑并没有比其它软件复杂太多,还是难在设备方面多。涉及知识面广这一点。强如西门子这样的企业,也是从炉膛监控开始做起。一点点完善的整个系统,毕竟他们的工程师也不是神,一下做成常江口中的十余个系统简直就是奇迹了。
而张逸夫现在就是在强人所难,要创造一个奇迹。
追,就要跑起来,跳起来。
此番脑海中磅礴的知识为己所用,可谓淋漓尽致,他也才发现在系统内混的这几年,理科逻辑思维落后了不少,那些工程师提出的问题难点,要在原来信手拈来就解答了,现在还要回味一下该死的c语言和数据库才能给出解答。
不过人脑就是强在这里,它很活跃,只要你勤用,就会越来越活跃,那些放下的知识张逸夫并没有怎么费力就重新拾起,全面融入到工作团队之中,甚至大量的数学的微积分方程知识他都重新熟练运用,俨然成为了没有知识死角的强人。
工作一周以后,这帮恒电的工程师才真的服了,有些人起初还怀疑张逸夫是当上领导之后才走关系去菁华镀金的,这会儿看来,张逸夫的水平别说菁华了,哪里配不上他?
这位新来的老板与自动化研发团队同食同寝,共克难关,项目进度短时间内出现了飞跃,大家的情绪也空前高涨,别的不说,不管是电气工程师,还是计算机工程师,与张逸夫工作一段时间获得的提高简直胜过一学年的课程。
张逸夫也真的是边做边教,眼前的这些人必定是将来的研发主力,逼他们按照你的思路去硬写,不如培养他们的思维,你拥有一台工作机器,终究不如拥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指导更多人工作的人出来实用。
周六晚上,夏雪回京,张逸夫告知太忙了,就不去接了。夏雪也并未埋怨,反是不请自来,直接到了恒电的试验室。
小伙子们正在一边吃快餐一边讨论再热气温的函数变换,这边突见向晓菲领着夏雪有说有笑的进来,愣过神儿之后,赶紧整理仪容,让自己看上去更正常一些。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变成了头油男,也包括张逸夫。
“你怎么来了?”张逸夫放下盒饭,抹了抹嘴,起身迎接,“晓菲也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你有空听么?”向晓菲笑了一声,跟其他人进行最尖端的介绍,“叫嫂子。”
“嫂子……”程序员们都慌忙起身问好,满脸堆笑。
不得不说,搞理科的人都比较贱,偏偏就对夏雪这号女孩感冒,基本梦中情人都一个德行,就是眼前穿着小白羽绒服的这位。
夏雪本来酝酿了一肚子话讥讽这个不那么干净的工作环境,可看大家态度太好,个个眼冒金光,还是收回了,换了个表述:“对物质生活如此不拘,看来大家的精神生活真的十分饱满。”
“哪的话。”常江笑着凑过来,“从前咱们这儿可整洁呢,都是张总来了,就给带成这样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还真是,平常偶尔有头油男这样不勤洗澡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挺讲卫生的,也就是张逸夫来了,大家都沉浸在“0”与“1”二进制的基情世界,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个人形象这个东西。
“是常江么?”夏雪惊问道,“咱们一起参加的全国大赛。”
“对啊。”常江摘下眼镜自嘲道,“你看,给张总打了几年工,我这人都老了10岁,这压榨的。”
“注意身体。”夏雪头一次说出了好话,而且还挺真诚的,同时也转向张逸夫和其他人,“真的要注意身体,我父亲就是年轻时这么拼,最后坏掉了一个。”
然而即便她说好话,最后听起来都是这么的奇怪,什么叫坏掉了一个。
“夏部长做过一次肾脏手术。”张逸夫连忙跟大家解释一下,免得认为是年轻时太浪了,坏掉了另外一个球状物。
“呵呵。”常江一笑,冲二人道,“那张总,你带夏雪参观一下,我们继续讨论。”
“嗯。”张逸夫冲众人交代道,“方程变量,平均状态,就按照我说的那个走,先做,做着做着就知道为什么应该这么做了。”
大家纷纷点头,这倒也没什么可争的,起初作为工程师在完全不理解的情况下硬搞,还会带着怀疑,现在情况变了了,搞着搞着,那些数学上的东西就都会走通,顿悟,即便资质低脑子犯轴,那时候再去找张逸夫或者其他同事问,也会搞明白。
“不用了,我就坐一坐,不影响你们。”夏雪却没有掳走张逸夫的意思,“我只是过来看看,能让他这么奋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写满了方程式的黑板,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和草稿纸,看着这帮眼冒金光的男人,最后又望向了张逸夫,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在他瞳中,这个东西也许一直都在,只是在局里、部里甚至在北漠的时候,他都藏着,现在无所谓了,肆意地喷薄,影响着周围的一切人。
夏雪说着,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包中的东西,她原来也是带着工作来的。
常江呆滞,悄声问道:“这样好么?你不用陪陪?是不是生气了?”
张逸夫笑着摇了摇头:“她生气会直接说的,没这么无聊。她是又想见我,又不愿影响我,来来,大家继续。”(未完待续)
664 大局已定
众人见老总发话,也只好继续,他们恍然觉得回到了大学自习室的时候,对面坐着一位专心致志看书的梦中情人,你这边专心苦读也不是,分心偷看又害怕。
向晓菲这会儿拉住了要投入队伍的张逸夫,叫他出来说话。
“我想去趟滇南。”向晓菲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孙博那边,总要盯一盯。”
“怎么,有事?”
“他说揽了大工程,我不放心。”
“嗯……”张逸夫不假思索道,“去吧,你也当散散心,过去好好玩玩。”
“终于有时间散心了。”向晓菲放松一笑,“红旗也在那边,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是啊,咱们现在已经看不上电厂达标工程了。”张逸夫也畅怀一笑,“博哥可别把红旗教坏了。”
“那得看你觉得什么是‘坏’了。”向晓菲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公司这边吴强会盯着,你也注意一下,他毕竟和原来二修厂的人关系比较好,他那人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利用。”
“你也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功夫管这些事……”张逸夫挠头苦恼状。
“放心,我都想好了。”向晓菲呵呵一笑,冲外面吹了声口哨。
很快,一男一女拎着大编织袋,笑呵呵地走来。
文天明见了张逸夫都没敢认,看了一会儿才大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亚马逊了呢!”
“哎呦。”张逸夫惊喜道,“到头来还是来了啊。”
“办手续耽误了些时间,还要从宿舍搬出来。”阮湄老远笑道,“就怕你这边不收呢。”
“他记得呢。”向晓菲上前笑道,“刚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如果北漠的人来,必须接收。”
因为文天明、阮湄的坚持,二人终于走到了张逸夫跟前。这次见面。他们同样惊奇的发现,张逸夫眼神变得单纯了一些。很多当干部时候不得不进行的掩饰都舍去了。
三人情不自禁,拥抱一团。
“说说,想去什么岗位。”张逸夫笑道。
“张总安排。”文天明呵呵一笑。
“别别,你们选吧,这里很多岗位都很有发展,朝着自己最喜欢的方向发展吧。”张逸夫大方摆手。
二人对视一眼,阮湄羞道:“我还想,跟着你再学习学习。”
“我也是。”文天明显然积攒了很多精力。“前段时间太闲了。”
“我看这样。”向晓菲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一个秘书,一个助理,先了解下公司,等熟悉了,然后想换岗,想去当经理主任再说。”
二人纷纷点头,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
向晓菲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张总要忙着搞研发,你们得负责起来他的常务工作。下周我带你们上手几天,介绍各方面负责人给你们认识。你们也都工作这么久了,相信很快就能熟悉。现在恒电有你们这种资历的人也不多,发展一定不比北漠差。”
这之后。向晓菲领着二人去宿舍安置。张逸夫本也想跟去,但不好甩下夏雪和其他人,只好回去。他心里其实还是期盼这二位来的,现在自己在恒电立足未稳,事务又多,得有信任的人来帮助打理。公司做得越大,对人的把控就越难,现在也就三百人,就有这么多矛盾了。何况将来。他必然得在人事上做文章,确保对全盘的掌控。避免再出现老赵那类人和事件。
当晚,张逸夫与研发组一直沉浸在方程和程序语言之中。常江后来提醒他,他才知道夏雪已经走了。同志们纷纷表示祝福,表示嫂子真理解人,也不添麻烦,就是想你了过来看一眼,哄得张逸夫不要不要的。
第二天下午夏雪又来了一个小时,这次是有目的。张逸夫已经有日子没去岳云鹤那里了,这导师当的也形同于无,岳云鹤给了些课题指导,希望张逸夫尽快出些东西,张逸夫也赶紧给岳云鹤去了个电话,表示忙完这段肯定勤着过去,课题和论文都不会耽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年底。夏雪周末偶尔会过来坐坐,公司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年底之前,是走是留工人们必须做出决断了,与蓟京局的交接已经进入日程。
土地、建筑、技术转让与人事调动手续齐头并进,扯皮、评估很久后,张逸夫终于在协议上签上了大名,与此同时,每一位工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归宿。
100多名原二修厂的工人,70名选择了回归组织,他们认为自己的未来不在恒电,还是在体制内慢慢啃着国家比较踏实。
另外几十人中,3人选择去滇南,十来人选择回家歇着拿基本工资等开工,其余三十人左右选择了培训道路,参加了恒电统一组织报名的计算机培训班。
总体来说,选择留下的这些人,一是看好恒电的发展,二是积极肯干不愿意混日子,对自己有信心。
参加培训的人,也不可能真指着他们去搞研发,他们实际上是将来维护团队的后备力量。不管是微机保护还是电厂自动化,都需要大量的维护人员,他们不需要懂太多程序,只需要掌握基本的计算机原理,再内部培训一下就可以上岗,当然,如果其中有些人肯拼命学的话,在研发这边同样是有机会的。
至于那些回到家里歇着的,待新生产基地建成投产,待遇也不会差,但相比自动化这一块,将来他们一定会眼红嫉妒甚至谩骂。人生就是这样,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机遇上的不公,不是出身的贫贱,而是懒惰。
与周进步签字、与蓟京局人事处长握手完成交接后,两边领导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晚宴,人不多就一桌,聊聊天喝喝酒,这么久大家也算混熟了,有的聊。
根据权威机构的评估,省煤器和p51生产技术的价值略高于二修厂所在的地皮价值,逻辑上说蓟京局还要反过来补钱,后来这部分也抹去了,要不然周进步太难做。现在尘埃落定,人和地都有了归宿,总厂得到这两个技术也足够未来几年的效益,周进步也可以在他的功绩薄上大书特书“引进技术”、“创造效益”云云。
但他心中,也有他的烦恼。(未完待续)
665 苍蝇嗡嗡嗡
(); 对周进步而言,当蓟京局一把手很舒适,他本没有换地儿的想法,可现在领导有意让他去华北局,专管供电业务。发输电在发展,供电同样也在发展,蓟京是走在前面的,无论电表还是电线电缆,都很规范规矩,其它省市管理难免混乱一些,华北局的新任局长希望由他来抓这件事。
言语之中,周进步无疑也暗示着对新任局长的不满,这人不好说话,对工作要求高之类的话语。张逸夫当然清楚,有冲劲儿有野心的领导上位,底下人舒服日子就没了,肯定不爽。周进步另一方面也在透露,现在东北帮势力太大,一听东北腔都不敢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追根溯源,贾老爷就是东北局出来的,在东北的时候带出了黄正辉,黄正辉更是土生土长的东北局人,层层提携。这次上位的华北局长和部里的基建司长,同样也都是东北人,这在电力系统中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非要说的话,东北作为重工业基地,本身积累的人才也多。
不同地域的人,各有各的习惯方法,各司其职,也就是这么一点点铸就的,不得不说的是,黄正辉辖下的电力部,比张正诚那会儿要稳当许多,一年来的肃清与重整中,他本人也如日中天,坐得非常稳当。他队伍中少有的非东北帮的嫡系,恐怕就是秦勇了,秦勇同许多在蓟京的人一样,生在鲁东,莫名其妙地混过来的。
这么一看,周进步简直就是屈指可数的蓟京出生的高层干部,左右四望没有战友,这会儿也就拉着张逸夫诉诉苦了。大家都在蓟京,这酒俨然喝出了一股老乡酒的味道,按照周进步的话说,将来蓟京局,估计也不太可能让蓟京人来管了。现在工作与合作中,碰到个有头有脸儿的蓟京人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没办法,蓟京人贪玩,太热爱生活了。没怎么水深火热过,到了奋斗的年代,混的难免不如外地人。像博哥这号人,若不是认得张逸夫,估计也就花花人生去了。
“难啊。”周进步提起酒杯。“像张总这样急流勇退,不失为一种智慧。”
这话周进步是真心说的,巴干时代不说别的,同流合污也罢,一切还是很稳的,虽然说现在的局面也有张逸夫的功劳,但周进步可不敢怪罪他。在他眼里,即使张逸夫没有搞巴干,巴干也自然会滚的,因为华北局怎么都得换成黄正辉的铁杆。
“你这话说的。我来恒电以后,也是麻烦连连。”张逸夫与周进步碰杯饮酒。
“张总,据我所知,敢难为你的人,一只手可真数的过来……”周进步喝了不少,说话难免轻狂一些。
“那你可就想得简单了。看得起我的人,确实不会难为,但我褪下了这层外套,不少憋着对我不满的人,可是敢说话了。”
“这话怎么说的?哪个?”周进步一愣。以为张逸夫有事托他,连忙问道。
“我就说个最直接的吧,三菱。”张逸夫摇了摇头,“北漠的时候。不是把他们搞了么?我一出来,没多久,背地里的谣言就出来了。我们恒电不是在做微机保护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散播的,好多人都听说我们产品是抄他们的,我用了什么手段搞到了他们的原型和未加密软件。”
“这可真是无稽之谈……”周进步琢磨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这个……我也没法帮忙,日本人的嘴,我再厉害也封不住。”
“别多想,就是一聊。”张逸夫摆手道,“就像刚刚做好了一块美味漂亮的蛋糕,偏偏有只苍蝇在旁边转悠,搞得你恶心。”
“我跟你说,你也别理会这些苍蝇,他也就‘嗡嗡’两下,没招。”周进步随即拿出了领导的气派,“咱们退一百步说,就算这个产品真用了三菱的技术,那又怎样?至少咱们系统内,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为国争光啊!”
“这你言重了,利益上确实为国争光,但知识产权还是要尊重的。我真的可以以命担保,我们的产品跟三菱一丝关系也没有,非说有关系的话,就是都用的英特尔芯片,都用的一个编程语言。”
周进步大笑道:“你说深了,我也听不懂,不过你放心,这苍蝇再怎么“嗡嗡”都是没用的,咱们的事,咱们自己说的算,又没出口呢。”
“这倒是。”张逸夫举杯道,“自己的事,自己说的算,干杯!”
“干杯!”
在张逸夫眼里,这谣言绝对是三菱的一种报复,不过他们也确实有迹可循,当年去日本考察的时候,张逸夫确实表达了对微机保护的兴趣,并且要了一份产品说明书。但这太浅显了,产品说明书满天飞,根本不是依据。最后正如同周进步所说,他们“嗡嗡”也没用,根本没有手段来如何如何。
不过另一点在张逸夫心中已经烙下了,小田切再怎么鞠躬,也是表面的,不是真心的,是销售人员面对甲方的一种惯性态度,他们的职业化笑容会让你麻木,放松。他们心里憋着的坏,终有露头的时候,北漠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离了体制自己都不得安宁。
送走了周进步一行,几乎也就到了1994年。这四年的变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唯一肯定的是张逸夫本人一直前进不止。
……
深冬,随着大批工人的离去,往日热闹的恒电厂区变得冷清许多。大批设备运走归还给蓟京局,车间空置,恒电暂时告别了省煤器、管道等设备的生产,就像当时放弃电厂维护工程一样,有限的人财物力总要投在未来。
虽然这本是发展中的规划,但恰巧赶上了申奥的惜败,这个遗憾对于恒电来说反而成为了一件好事,市政府对恒电带头放下高耗能高污染业务表示了支持与肯定,他们最怕的是在进一步的工业企业搬迁中遇到“钉子户”,恒电做出了一个好榜样,自然也争取到了相应的政策补偿。
让政府给你一大笔钱作为补偿是不现实的,但他是唯一有能耐给你更大好处的机构。(未完待续。)
666 别有用心
(); 与工业外迁相关办公室谈判过程中,恒电有两个选择,一是在新兴的中关村科技园区低价获得一块地皮,并在几年内获得税率上的补偿;二是由政府牵头联络,即刻联系外省政府,以优厚的政策安家落户。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中关村给人的印象依然是攒电脑的商户一条街,外加无数倒卖盗版盘的闲散人士,不卖电脑,去那里还真是意义有限,如今落户在那里的大企业,也多是个人计算机生产销售商。
可张逸夫自然知道,这是蓟京将来的三块宝地之一。
金融街、国贸、中关村,都将是世界级企业才有本事落脚的地方。
得到二修厂占了国贸的先机,另外两处有机会自然不能落下,至于外地办厂,那边政府为了GDP永远是求着你来的,根本无须蓟京政府沟通。
这个方针确定了,剩下的就是谈判,关于地皮位置、面积与价格是有必要撕一撕的。好在百业待兴,三大宝地无论哪里,现在都还在招商引资阶段,远没到店大欺客的程度,虽然费了些口舌,但恒电还是争取到了不错的地皮。
张逸夫与向晓菲站在蓟京大学的南门口,在两位海甸区委干部的带领下顺着小路朝南走去,需要穿过几幢宿舍楼和一条小街才能到达恒电意向地皮的所在处。
这周围景象可毫无什么高科技可言,出了蓟京大学南门,多是宿舍楼小卖部一类的地方,与平常的居民区并无二致,再远的地方更是不敢恭维,几乎跟二修厂原来所在的地方差不多了。
两名干部在前面走,向晓菲则皱眉低声问张逸夫:“你确定就是这里了?”
“这里多好。”张逸夫乐呵呵指着面前空旷的天空,又回身看了眼校门,“将来蓟大的学子,出门就能看见咱们的楼。招聘宣传都省了。”
“还能建那么高了?”向晓菲看着天空,无法理解张逸夫的幻想。在她眼里,能超过六层的办公楼,要么是重要的国家机关。要么就必须是外企了,恒电怎么也到不了那份儿上。这也跟她常年在二修厂附近活动有关,那边的办公楼就三层。
“得建高楼。”张逸夫比划道,“没有个十几层,对不起这块地方。”
“噗……”向晓菲直接笑喷出来。“把恒电卖了,能值十几层不?”
“那得值整个中关村了。”
向晓菲摇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啊,也别老拿北漠公司的眼界来说事,国家拨款,世行贷款十几亿,跟咱们是一回事儿么?”
张逸夫也摇摇头,不多做解释。产品质好,政策利好,积淀深厚。他自觉这畅想并不过分,只是向晓菲,还没有意识到未来经济会腾飞到何种程度。
走过了一条小街,几人来到了四环路北侧,隔着宽阔车也不多的四环路,区委领导跟张逸夫指道:“张总你看,路南,从那个过街天桥,到咱们右手五十米,再纵深到四环内的下一条街。大概就是这个范围,在这次搬迁来的企业中,算是最大的一块地了。”
向晓菲一眼望去,如今都是些闲散稀疏的小楼。没什么人烟。
区委领导紧接着解释道:“这块是我们计划中的高新企业用地,商用地,90年的时候就开始做工作,该搬走的基本都搬走了,至于眼前这些,你们接手地皮的时候。基本也会都走。”
“挺好,挺好。”张逸夫笑着点头道,“感谢区政府。”
“我们也得感谢你们。”领导笑道,“现在这边交通还不是很方便,企业也不愿来这么远的地方,这边的高新企业少而疏,有意过来的又都是卖电脑的,两个卖电脑的大厦都在筹建中,我们也希望来一些不同类型的企业,经济多元化么!”
另外一位干部咳了一声,情绪远没有这位领导那么高涨:“张总,就是一点你们得保证,未来三年内,这边要建起来,不要握着地皮不动,将来再转卖,这就违背我们的发展的精神了。”
“放心,赵书记,一定能起来。”冷风中张逸夫笑道,“春节后,我们就会开始筹建恒电集团大厦。”
“哦?我听说恒电在东边有办公区的,最近又安顿走了一批人,没那么大办公面积需求的。”书记显然做过调查,又问起来,“这次是市领导开的口,说你们需要在这边拿块地,政策上我们也会支持,张总可别……”
“诶!赵书记,多虑了。”另一位领导笑着拍了拍书记,“那片办公区,是修造厂的底子,拿不出手的,恒电将来肯定要在这里安家。”
“区长说的对,那边另有安排。”张逸夫诚挚地与二位握手道,“感谢领导信任,感谢优厚的政策,时不我待,我们恒电绝对会把握好这次机会。”
笑容与祝福中,张逸夫送走了二人,他们下午还有会,给恒电个面子亲自带着参观一下就好。
这二位走了,张逸夫与向晓菲走上过街天桥,往将来属于自己企业的地皮走去,向晓菲终于可以发发牢骚了。
“你看那个书记,还摆黑脸,给压力。”向晓菲在桥上望着那块惨淡的地皮,“就这破地儿,离电脑街那么远!还催着咱们投资盖楼!”
“瞧你这话说的。”张逸夫站在桥中央,示意向晓菲止步,“这是块宝地。”
“怎么说?”
“先看交通,四环边,好走。”
“四环也就这么一段,学院路这边到四元桥,十几公里而已。”向晓菲看着稀疏的车辆无奈道,“根本就是郊区。”
“将来四环会全修通的。”张逸夫又指向西南方不远的地方,“另外,那边将来会有地铁站,近一点的地方会有很多公交站。”
“将来,你说将来有就将来有啊?”
张逸夫也不辩,再看北边:“再者说,离蓟京大学这么近,差不了的,中关村的位置就是名校周围,这用意还不懂么?想想硅谷,斯坦福就是它的人才输送基地。”
“又来。”
张逸夫摆手道:“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刚从滇南回来,还满脑子那边风土人情的,对于这些你理解不了。”
“别说,滇南还真不错。”向晓菲笑道,“孙博还真揽了一个水电工程,不过是分包的分包,那油水也不少。”
“红旗在那边做的怎么样?”
“别提了,跟孙博称兄道弟的,跟亲兄弟似的,估计没半年就成“博哥第二”了。”
“哈哈。”张逸夫笑过之后说道,“你以后得勤着去,未来的业务重点可能在那边。”
“厂子想定在滇南?人才和物流方面太不方便了吧?”
“不不,别的事。”张逸夫想想,不提也罢,反正又会被反驳。
二人下了天桥,没走两步,电话几乎同时响起,一边是常江,一边是向晓菲在业内的朋友,两个电话内容却是一致的——
三菱电机向国际电工委员会(IEC)提出,恒电EPR-866A型号线路微机保护产品,涉及侵权、抄袭三菱电机同类型产品,希望由IEC出面处理、仲裁此事。中国电机工程学会以及电科院先后收到这个消息,暂时未予理睬。
放下电话,张逸夫与向晓菲完全是两种态度。
“有病么,瞎嚷嚷什么。”向晓菲不屑一顾,“咱们的保护还轮得上他们说话?学会和电科院根本不会鸟他。”
张逸夫却皱眉沉思片刻。
确实,三菱此举看似是无意义的事情。
首先IEC是一个学术团体,一个标准化组织,致力于统一规范国际电气标准,平常见到的“通过IECXXXX认证”聊的就都是这个,表示我这个产品是符合国际标准的靠谱产品。恒电暂时未涉及出口, IEC又无仲裁权,所以这事儿对恒电几乎没什么影响,也不会有任何力量介入来调查这个纠纷,没人有权力来管。
也不是完全没人能管,理论上说中国的电机工程学会是可以管一管的,至少当时的产品鉴定是他们组织的,对于鉴定结论要负责的。但他们不可能管,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管这么无聊的事,因为这是【中国】电机工程学会。
张逸夫想得比向晓菲更深一些,如果是日本人放烟花,放谣言恶心恶心恒电的产品,是为了自己在市场上哪怕有那么一丝丝优势的话,这还可以理解,但大费周章通过IEC反映这件事,就过度了,属于乱吠了,属于别有用心了。
别有用心?!
“在想怎么报复啊?”向晓菲看着张逸夫阴郁的表情说道,“算啦,现在没空理他们,先搞定北漠的自动化才对。”
“北漠……自动化……”张逸夫浑身一颤,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打电话给贾峦松那边。
“峦松,自动化评标组的专家请好了么?”
贾峦松那边不明所以,张逸夫离职以后几乎没跟他聊过这么敏感的事情,毕竟涉及招投标,很多事是保密的,有纪律原则的,张逸夫不该问。(未完待续。)
667 IEC
(); .Shumilou.Co M.Shumilou.Co
不过毕竟交情在那里,这又不是什么敏感的事情,贾峦松立刻答道:“已经定下来了,你走之前不是嘱咐了,老外做事规范,都要提前半年约好,签好合同才可以。”
“嗯……确实应该提早定。”张逸夫也知道自己打电话突兀,但还是问道,“其中有几个IEC成员?”
在国际上,IEC是电气方面的绝对权威,搞自动化的专家,不是这个成员实在说不过去。
“这个……应该都是吧?给咱们评标的标准是很高的。”
“能不能确切说一下。”
“好,我查查,过会儿给你回话。”
“辛苦了。”
“不辛苦,我就是不明白,这事儿重要么?”
“其实也不重要了。”张逸夫叹了口气。
“……”
向晓菲听了整段谈话,才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惊叹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定是这样。”张逸夫沉声道,“这次北漠自动化评标,为了确保公正,请的都是国际专家。我国现阶段不太注重保护知识产权,老外可是视其为生命的,如果他们认为恒电有产品涉及侵权,这公司诚信可能有问题,他们会怎么评?”
很快,贾峦松电话也回了过来,请的12位国际专家中,有9位都是IEC的成员,两位甚至是高级委员。贾峦松也算心细,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最后告诉张逸夫,他们特意没有聘请日本籍的。
“招标的事在春节后开始……”向晓菲已经有些慌了,“不会……因为这种事……出问题吧。咱们已经完全放弃原来的设备生产了……自动化和微机保护项目出问题的话……”
她望向面前的那块地皮,虽然不太相信张逸夫的言论,但她还是坚信恒电会在这里建设出来一些东西,自己将来会在这里有栖身之地,不负民族企业家之名。
“别慌。”张逸夫只这么说了一句。即便在凛冽的冬风中,他也在大脑的高速运转下搞得浑身燥热。
“就只为了报复么……”向晓菲捂着头思索着。突然后脊一凉,“不对……这事跟三菱的利益没有关系……如果我们投北漠的标真的黄了……受益的是……”
“不用这么揣测。”张逸夫摇头道,“姑且设想成报复,或者是商业手段。咱们的微机保护产品已经不亚于他们了。我国突然出现出色的微机保护产品,这对他们占领中国微机保护市场的计划产生了打击,他们不希望再失去中国的自动化市场。”
“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就能获得了?”
“手段是针对恒电的,不是中国,他们有的是时间做公关挽回。”张逸夫沉声道。“你不知道,黄正辉上台前,他们几乎得到了这边所有领导的支持。只要国产自动化还不能投产,他们就有机会闯进来。”
“那我们不做,珅自也会做啊!单方面攻击我们,让IEC专家产生怀疑,有意义么?”
“咱们姑且设想另一种可能,IEC专家评标过后,认为任何一家厂商都无法满足北漠的自动化需求,能力都有巨大欠缺。那样的话……”
“北漠已经箭在弦上,就只能用进口自动化系统了?”
“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不可能的……就算要国际招标,也轮不到三菱了。”
“先不用想这么远,要解决这件事。”张逸夫托腮道,“刨出去春节放假,距离招标……”
“一个半月。”
“先回公司。”
车子上,张逸夫又接到了一通国际长途,是华长青打来的,他必然也是IEC的成员,刺啦刺啦的杂音完全无法遮盖住华长青的愤怒。
“这是卢伟的手段。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得标!”
华长青远没张逸夫这种“无罪推定”原则,第一时间警告张逸夫一定要妥善处理此事,不要对评标造成影响。输在下三滥上,这实在太愚蠢了!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愚蠢过了,张逸夫万不得走自己的老路。
听到这些,张逸夫倒觉得有些温暖,几万公里之外,倒还有一个朋友。心系的并非自己的钱或权,而是事业,共同的事业。
至于他对卢伟的揣测,张逸夫依然只是听听,毕竟他是被阴过的,难免主观,但为保稳妥,他还是又拨了一通电话,让这方面的专家去了解一下。
恒电会议室,张逸夫在说清楚情况后,所有人才真的紧张起来,之前他们跟向晓菲一样,并没有想到这一步。
陈延睿愤怒之余,冒出了一句颇有诗意的感叹:“我们还没有出生,他们就要把我们的脐带拧断。”
“大家是不是太高估他们了?”常江对此依然不以为然,“要相信国际专家的职业精神,他们真的会被这种谣言影响到么?”
“现在的问题是,本来跟珅自就咬得很死,冒出这种事来,就相当于美国总统竞选人被爆出20年前收了别人一箱礼品。”张逸夫正色道,“这个礼品本身并不重要,收没收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对有职业洁癖的人来说就是致命的。事后查明20年前你根本没收别人礼品又如何?明白了吧,重要的是这个谣言让你失去了当选总统的机会。”
“评标比的是产品,没到那份上吧?”常江略有动容。
陈延睿摇头道:“国内评标可能无所谓,但那些外国人,真的很重视这个,从前学者交流的时候,我向一些外国人提议他们来华发展,他们直接说这边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根本没意义来。就拿咱们自己的产品来说,省煤器已经很注意保密了,现在依然有三四家厂子生产,换了个产品名和产品型号,要去打官司,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有鑫明么?”张逸夫忽然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陈延睿摆手道,“他们是大厂,被咱们起诉不起,做鳍片省煤器的都是小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未完待续。)
668 这次不耍嘴皮子
(); “大家怎么扯的这么远了……”向晓菲咳了一声,“先解决眼前的事吧,距离招标一个半月,咱们到底想不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向晓菲这话将所有人拉了回来。
“这样,我先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常江嗽了嗽嗓子说道,“关于抄袭的谣言,大概两个月前就已经有了,国内有一些地方用的是三菱的微机保护,谣言大概是从那里开始的,三菱的售后服务人员向外传播,但大家都一笑置之,大概的想法是‘抄你的又怎样?’”
“呵呵。”张逸夫笑了出来,其实对于现在国内的技术产品而言,同样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便十几年后,仍然有大批“抄你的又怎样”情绪。
“张总,你先别笑。”常江打断道,“这可不是笑话,这是每个人的真实想法。咱们的微机保护表现出色,就算是自己系统内的人,都不相信这完全是咱们自主研发的,大家心里真的认为咱们可能是抄的,这才心照不宣,默不作声,连帮咱们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张逸夫皱眉一想,还真是真么回事儿。正常情况下三菱向IEC发出如此严肃的声明,好歹咱们应该保护一下国产品牌,国内机构怎么也得反驳一下,但这次干脆沉默,没有反应,好像是某种默认。这么看来自己人都不那么相信恒电,就这么拖过去好了,别真调查,不然自己人吃亏。
“珅自那边呢,最近有什么动向没有。”向晓菲问道。
“这方面该是我问您啊向总,我是搞研发的。”常江双掌一拍。
“……”向晓菲回驳道,“我就是搞情报的了?”
“两位,咱们自己人先要稳住。”陈延睿摊臂道,“正常来讲,咱们各自研发,不需要去搞这些。没什么信息也是正常的。”
正说着,张逸夫电话响了。
“搞情报的来了。”张逸夫笑了一声,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口中“嗯”了几声。而后挂下电话叹了口气,“同志们,最悲观的情况发生了,咱们还是太单纯了。”
几人同时提了口气,只听张逸夫继续说下去。
“我们太专注于研发了。没注意竞争对手的动向啊,这也是我的问题,认为研发出出色的产品就能解决一切了。”张逸夫自我反省过后才说道,“你看,咱们没半个人知道,珅自在一个月前就跟三菱电机签署了热控技术合作协议,现在三菱的工程师正在珅自调试系统。”
众人大惊,常江瞪大眼睛,这才相信了张逸夫口中的阴谋论。
“珅自这种时候和三菱合作,不怕政治上有问题么?”向晓菲瞪大眼睛问道。
“有什么问题?中日友好的余音仍在。更何况我们是非常鼓励引进技术的。”陈延睿皱眉道,“卢伟,真的有魄力啊……”
“我看是没风骨吧。”向晓菲沉声咒骂道,“说好的国产研发,国内招标,他想也不想就让外国人介入了?联合外国人一起跟自己人竞争?”
“没办法,这是合理手段。”常江比划道,“引进一些关键技术,做国产产品,这是屡试不爽的合理手段。北漠三溪也都在这么搞不是么?”
“协议内容呢?”向晓菲问道,“三菱会提供什么层面的支持,利润如何分配?”
“在打听,这个协议比较低调。不是公之于众的那种。”张逸夫提了口气,扫视几人,“因而,我们不得不再次做出最艰难的打算。这次投标,不要再将珅自想象成对手了,姑且认为我们的对手就是三菱电机的自动化系统。”
“呼……”
常江陈延睿面面相觑。
常江倒抽了口凉气。靠在椅背上,“真你.妈一步到位,直接国际一流水平啊。”
“现阶段只看核心软件系统,要有信心。”
“是的,我有信心。”常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聊了,“这段时间,你亲自介入,对项目产生了巨大的推动力,让我们所有人相信,我们的产品会优于珅自的,这就是巨大的信心与鼓舞,但是现在,张总……”
“我会给你们更大的信心。”张逸夫双掌伏在案上,“向你们证明,我们的产品是优于三菱的。”
此话一出,常江陈延睿连回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双腿发颤。
“常江,陈老师,你们的情绪我太理解了,一开始就非常理解。”张逸夫语调转柔,像是轻抚着每个人一般,“咱们这些越是搞技术的人,就越清楚国内跟欧美日的差距,我喊出口号,国际一流水平,也许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工人都会呼应,但你们不会,你们清楚这个差距有多大,你们用自己掌握的知识进行思考,进行判断,很难认可我说的这些。”
常江愣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嘴上再怎么样,跟咱们的工程师一起再怎么建立信心,心里也藏着自己的判断。但是可以赢珅自这个信心,确实靠知识和逻辑成功地说服自己了,只是赢三菱……”
“他们毕竟搞了十几年了。”陈延睿直接说道,“在最优越的科研环境。”
“是的。”常江回头,透过窗户望向试验室大楼,“尚晋、朱斌他们,都很努力,也很优秀,但很多事情,还需要工程的积淀的。”
他说着,又望向张逸夫:“张总,我们知道你能说,非常善于让大家建立信心,但这次,纯靠情绪和口号,告诉我们可以超越三菱,真的不太现实。”
“是的。”张逸夫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否定常江的意思,“所以这次,我要用事实说明。”
“??”
惊讶之中,张逸夫宣布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终极解决方案。
“联系电力部和电机工程学会,安排电科院动模试验,打擂台比武。我们的微机保护产品送电科院试验室,并且给三菱发公函,要求他们也送去产品,请电机工程学会和IEC专家进行共同评定,真刀真枪的比划。866A线路微机保护,我不相信性能会比任何一家同类型产品差。”
常江瞪大眼睛,愣了片刻后才说道:“这……你的意思是亮出代码,让大家评断是否达到抄袭程度么?”
“这不可能,程序一定是加密的,这个东西不能给任何人看,这么做就太蠢了,况且抄袭这种事,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尺度,没有意义。”张逸夫斩钉截铁道,“不管是外国人还是自己人,都在怀疑咱们,认为咱们真的可能抄了。这并非源于对我,对陈老师或者对恒电的不信任,这源于对自己的不信任,对我们中国人的技术研发实力不信任。”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常江连连点头,“并不是有意针对我们。”
“那么摧毁这个不信任的唯一方式就是,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产品更优秀,更适合国内的环境,只要咱们的产品性能更强,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866A就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线路微机保护,让专家,用事实来印证这件事,让所有人看到,我们国产自主研发的产品,完全优于进口,完全跟狗屁三菱没有任何关系。”
几人僵持片刻,一股热血隐隐在燃烧。张逸夫说的对,一切的怀疑,并非针对恒电,而是由于对自己的不信任。
“而且这次事件刚好是一个引子,我们需要快速、有力的处理办法来根绝这类问题。”张逸夫正色道,“常江,帮我约个会,跟电力部领导,跟电机学会专家,还有电科院,我有一个完全符合政治需要,符合经济利益,符合技术发展的提议。”
常江又是沸腾,又是紧张,他知道张逸夫是那种特别讨厌开会的人,如今要邀国内权威机构和专家进行商谈,必定是极大的事情。
“什么提议?”
张逸夫撑着桌子起身说道:“在微机保护方面,三年内,要让进口产品无立足之地的建议。这事本不该现在做,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就提前做吧。”
“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常江极其好奇和憧憬。
“会上仔细说。即便没有我提,三年内也必将提上议程。”张逸夫望着窗外,与陈延睿最开始的儒雅相反,他露出了一种蛮横,“每一次,他打我一拳,我就砍他一只胳膊。”
……
张逸夫唯一庆幸的是,在此事之前,自动化系统的架构和模块都已经成型,后面都是修修补补和完善的工作,自己不必再事无巨细全程参与,这才有时间应付眼前的突发事情。
两天后,北郊,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一场没有名字的会议默默召开,按理说这些机构的专家们是不必响应一位企业家的号召的,但有常江陈延睿联系,有恒电的产品垫底儿,有张逸夫的影响力作衬,有恒电被诬陷的事实在前,有电力部专业管理部门的出面,尤其是听闻继电保护专委会主任委员李明和都大老远从津海大学赶来出席后,业内专家几乎悉数前往。(未完待续。) 669 提前通气
(); 正式开会前的间隙,大家先是纷纷上前表示恒电产品绝对没问题,日本人纯粹是诬陷云云。然而谁都知道,这话就是当面跟你说说的,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
张逸夫则私下先比较尊重地询问过李明和教授的意见,老教授态度也很明确,我们几代人,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个领域做出一些成绩了,不可能否定。
于是,会议在同仇敌忾中展开,张逸夫也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电科院邀请IEC专家来现场监督,对三菱与恒电的微机保护产品进行测试评定,一举攻破谣言。
面对这个提议,电科院方面无疑表示出了为难的情绪,说到底,还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
电科院副院长胡海涛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张总,这个提议确实有价值,一旦试验结果出色,无疑堵上了所有人的嘴。我相信你提出这个方式,也有足够的自信,因为在之前电机工程学会组织的鉴定中,恒电的产品确实不逊于国际一流产品。”
“‘但是’以前都是废话。”向晓菲以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下,被张逸夫暗自踹了一脚。
张逸夫客客气气说道:“胡院长请直说您的看法,我们态度是端正的,电科院是电力部的科研单位,我们只能恳求、提议,不可能强行委托。”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方面的测试评定,确实只有我们能做,毕竟我们是经过认证的国家级试验室。”话锋一转,诠释了向晓菲的说法,“但是,我们必须正视的是,上次拿来做比较的进口产品数据,都是几年前的。短的两年,多的五六年,因为并不是每个在我们国家使用的进口产品都会送来测试的。所以我们实际上是相对于几年前来说,866A是不逊色的。这方面技术发展有多快张总你最清楚不过,我们提出866A是国际一流水平,实际上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在相对尺度上,我们掌握的数据前提下。才是国际一流的,这并不是绝对的。”
胡海涛话说的也算中肯,而且逻辑很合理,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作为继保专业委员会会员的胡玲玲也说道:“现在华北局投产的866A运行稳定,这对国内微机保护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守住这个成果,继续发展,也会在国内得到支持。相反,这种时候非要一较高下,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的话……”
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们都是搞技术的干部。肯定会实事求是的评,更何况如果邀请到IEC的话,也不可能不实事求是。张总,这其实已经不止是贵公司的面子问题了,而是国内整个继保行业的面子问题,这么搞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坐在张逸夫旁边的常江,越听越摇头,听过张逸夫的想法后,这也的确是他的第一反应,缘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大家都希望保住这个“相对”的国际一流就好了,干嘛非要拼一下争这口气?拿人家最新的产品过来,也许一比就傻眼了,这样不仅恒电名誉扫地。国内继保人刚刚建立的自信与声誉也会遭受打击。
张逸夫也早就预想到了这个局面,直接说道:“首先,我是知道三菱最新微机保护产品水平的,在国内测试中,它的评分与866A比,只会低不会高。这是我上次到日本考察时候获得的信息,绝对准确,大家不要多想。”
“我们相信你张总。”一位委员笑道。
这笑容中颇有一种“你越描越黑”的味道。
张逸夫也不在乎,前面只是为了引出正题。要让他们做事,冒险,单靠口舌义气是不够的,没人会冒没有收益的险,关键就是要赌得值。
“实际上,眼前的这个矛盾,也暴露了我们一直怠慢的一点规则。”张逸夫摊开双臂正色道,“为什么,国产继保产品,与进口继保产品,是双重标准。”
张逸夫说完这话,刻意停留片刻,让大家回味。
张逸夫左手切在桌子上。“国产继保产品,永远需要先经电科院严格测试,学会组织鉴定,再发电厂变电站试运行,才可以正式问世。”
随后,他又将右手切在桌子另一边:“而进口产品,根本不需要有这个过程,哪里要采购,直接买来用就好了。”
一个人要开口解释,张逸夫抢先解释道:“我知道,一般大家多会认为进口产品通常而言有质量保障,通过了IEC的标准,应该没太大问题,而国内产品技术底子薄,不评测一下、不试运行一下不敢用。从前这样做,确实节约时间,提高了工作效率,然而时至今日,1994年,这个规矩,是不是可以考虑变一变了。”
张逸夫说着冲不远处的阮湄示意了一下。
阮湄很快拿出一叠图表,分发给每一位与会者。
“这上面有两个表,上面是近半年来,866A在华北局应用的情况,上面记录了所有误动与拒动,大家可以看到,80台线路保护,半年,只有1次误动,没有拒动。”张逸夫说着指向了下面的图表,“下面的,是三菱同款产品在南方某电网的应用记录,在运30台,半年内误动3次,拒动1次。”
大家边看边点头,偶尔有聪明人已经意识到张逸夫要说什么了。
“通过这个事实,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进口产品,其品质,并不一定就优于国产产品?”
胡海涛抬了抬眼镜点头道:“这一点张总说的没问题,但这毕竟是个案的比较,全面来说,还是有差距的。”
“是的,我承认这个差距,胡院长。”张逸夫继而说道,“我要说的是,既然已经出现这种个案了,我们从前的规矩,是不是可以考虑变一变。”
没等张逸夫继续说,电力部调度局继保处的处长就接过了话茬,张逸夫早过了愣头青闷头上的阶段,这位看似憨厚白净的青年干部,正是林立正曾经最信任的下属,张逸夫早已通过气的,至于他通过的气,自然远不止这一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