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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给您添蘑菇啦     超级电力强国txt下载     超级电力强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1 无欲则刚

    “别别,这事儿我还是别参与了……”张逸夫连连摆手,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人了,这会儿还是别蹚浑水了。

    “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路涛回头笑道,“还在争是用微机保护还是传统保护的问题。”

    保护科长胡玲玲也招手道:“是啊,逸夫也刚去过日本,走南闯北,比较了解宏观情况,过来提提意见。”

    张逸夫脑子一麻,这貌似还是有点关系的,听听也无妨。

    “那我……先插个队,简单汇报一下。”张逸夫这才关上门进屋,把手里的材料放在牛大猛桌上,“这是我们处的工作总结,您先过目,不急。”

    “嗯……”牛大猛简单翻了翻,“预算和工作计划呢?”

    “我这……”张逸夫实在很为难,怎么感觉明年就都没有节能办了,还预算个卵。

    牛大猛自然也看透了他的担忧:“不管怎么说,先报上来吧,具体的领导安排。”

    “成。”张逸夫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另外,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我们处的同志还是都太年轻了,表现再突出,也没到去部里表彰的地步,这个名额还是给其他同志吧。”

    “也好。”牛大猛没怎么犹豫便应了,冲面前二人道,“多了一个名额,你们有什么人选就报给赵局长那边吧,时间有限,节能办发扬风格,可别耽误了。”

    路涛略微思索,这便冲胡玲玲问道:“你们科的郝帅,今年表现比较突出吧?出差也出的勤。”

    “小郝?”胡玲玲愣了一下,没想到路涛提出这么年轻的人选,但想到张逸夫在旁边,她很快就释然了。“小郝确实积极性很高,干活相当上心。”

    “哎呀,这个你们回去商量。先谈正事吧。”牛大猛无奈地挥了挥手。

    “对,对。你们谈吧。”张逸夫想了想,还是别听了,告退比较好,别让自己莫名的威压干涉到他人的决策,反正也不会再在这里混多久了,捣那乱干吗。

    “诶!提提意见么!”牛大猛紧跟着说道,“其实说半天,就是一个争端。用国产的,就是传统的,想用微机,就要进口。”

    “呵呵,牛局长总结得精辟!”路涛应声笑道,“我们调度处这边,支持微机保护,毕竟那是大方向,跟后续的自动化也可以完全契合,为将来打好基础。”

    胡玲玲也说道:“我们也认为微机保护是方向。可是中央精神刚下达,要大力推广国产设备,要进口设备必须要经过重重审批。流程上复杂许多,而且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大批引进,有种跟中央唱反调的感觉,部里也不一定会批。”

    “嗯……”张逸夫眼睛一眯,感觉这三人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做蛋糕的感觉,“微机保护,完全没有国产的么?”

    “据我所知,不少高校在研发,但还没有规模生产的。”胡玲玲抬了抬眼镜。“再等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华北电网的线路保护已经很老了,急需更新。与其选用常规继保,过两年自动化普及后再升一次级,不如一步到位。”

    牛大猛已经听得头大了,这些事实际上该由赵文远跟巴干交流的,但在试探与沟通阶段,活活变成了胡玲玲跟牛大猛交流,老牛肯定不敢擅自做什么承诺,只好一个劲儿地冲张逸夫使眼色,让他帮自己说两句。

    没办法啊,交情还是摆在这里的。

    “我觉得胡处长说得没问题,思路也对。”张逸夫立刻站到了胡玲玲的立场上,“继保是控制事故影响,确保安全生产的核心设备,肯定是要放在第一位考虑的,要是由于老旧过了年限,导致原本的小事故酿成大祸,咱们全局都跟着倒霉。”

    “对对,张处长说得太对了,我们现在就是这个担忧。”胡玲玲立刻点头称是。

    牛大猛有苦难言,你丫哪边的。

    “所以我先问一下,咱们主流的继保装置,距离稳定运行年限还有多久?”

    “……”胡玲玲一愣,“咱们所用大多数继保装置,没有严格承诺的稳定运行时限,从运行数据来看,大概是15年左右吧。”

    “那到现在为止运行了多少年了?”

    “情况不一样,有30多年的,也有4、5年的。”胡玲玲转而说道,“张处长你得理解实际情况,设备质量良莠不齐,尤其是部分国产设备,虽然投运年限不长,现在误动率已经堪忧了。”

    “是是,我理解。”张逸夫就此摊臂道,“所以胡科长你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国产设备’四个字对吧?如果是进口设备,就算用了10年,照样不担忧对吧?”

    “国产设备确实有这个问题。”

    “所以胡科长你看,到头来咱们最担忧的,还是国产设备的质量问题,即使供货商说明可以用15年,但实际上从用的第一天开始,咱们就开始担忧了。”

    “不不,近五年的时间,误动率还是有一个幅度的上扬的。”

    “有没有具体数据?”

    “就说线路保护这块吧,去年记录在案的误动率是9.8%,今年都将近11%了。”

    “如果咱们全面更换为新一批的传统国产设备,这个数字大概是多少。”

    “这个……我个人没法推断,还要看实际运行。”胡玲玲正色道,“为了安全考虑,这个数字肯定是越低越好,我们华北电网如此重要,我认为配置最顶尖的继保来确保安全,没有任何异议,而现在的状况是继保已经老化,跟不上电网的发展。”

    此话一出,确实是正气凛然,有理有据,张逸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果然,这种纯粹为了工作而说出的话。无欲则刚,极具信服力,让人无法反驳。

    考虑到胡玲玲的言行确实都是为了工作。自己跟她也无冤无仇,没必要往死里干。张逸夫简单考虑过后说道:“胡科长说得确实在理,我本来没有立场,现在都偏向你这边了。”

    牛大猛一口老血呕了出来。

    吴玲玲听得不对头,赶紧往回说:“谈不上,张处长明事理,稍微谈谈现状你就能理解的。”

    这人还真的不会说话啊……这么说张逸夫,岂不是在暗讽老牛不明事理脑子不够用?怪不得业务这么扎实,处长当了都快10年了也没有进步的迹象……

    “但是胡处长。我觉得是这样。”张逸夫面对这种勇士,只得选用了转移仇恨的方法,“如此大批的购入进口设备,这个事情已经是局里很难做主的了,另外很多事情都是你口述的,我绝非怀疑你,只是觉得有材料和数据,更具信服力。总之我觉得,换微机保护这件事,牛局长和巴局长肯定也是支持的。牛局长现在不敢拍板,也是怕被部里领导叫停,不如胡处长路处长这边。出一份完备的报告,说清楚现在的局面,报到部里让部里领导批示,不然牛局长即便现在拍板了,这事也不一定能成。”

    不知不觉,张逸夫也成为了“踢皮球党”的一名助攻人员。

    “对对对,我绝对是支持的!!”牛大猛立刻说道,“只是现阶段,我们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成不成的,还是部里领导说的算。这个……胡处长,现在到底有没有比较全面的报告?”

    “还在初步汇总阶段。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尽快做一份。”

    “做,做!”牛大猛慷慨鼓励道,“也不用太赶时间,要做到真实可信,细致详尽,这样咱们提上去才有说服力么!”

    “那好的。”胡玲玲只得应了,“那就微机保护和传统保护的方向上……”

    “按照你的理解提,部里领导会做主的。”牛大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路涛打了半天酱油,看着大家你来我往,冥冥之中已经意识到,这事儿……八成又要拖下去了……

    送走了这二位,牛大猛留下了张逸夫,疲倦地点了支烟叹道:“麻烦事真不少啊,一件接一件……还是你这边好,专注做一件事,不整那有的没的。”

    “呵呵,您现在是大领导么,难免的。”

    “什么大领导,都是操心的命。”牛大猛摇了摇头调侃道,“主要现在生产处处长一直空着,副处长不敢担当,什么事就都跑我这儿来了。”

    “还真是。”张逸夫感觉自己被传染了八卦病,下意识打探道,“这个职位,现在局里有什么安排么?”

    “没合适的。”牛大猛摇了摇头,“这活儿难干,必须要经验丰富,既能服众又能干活的,这类人不好找啊……”

    实际上这会儿也就体现了袁铁志的重要性,毕竟干了20年了,上下都熟,都不用怎么拼,闭着眼睛跟着本能就能搞定了,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要再找一个人扛下生产重任,难了。

    “有没有考虑过调一个电厂厂长过来?”

    “厂长?”牛大猛苦笑道,“逸夫啊,你也清楚,咱跟电厂那儿是什么感觉,你都敢横着走了。电厂厂长,哪个愿意平调过来当个处长的?工作紧、压力大,钱也不见多,而且这个生产处长,但凡一干,年头肯定浅不了,除非是特别小的电厂,厂长才有可能为此动一动,但话说回来,小电厂那点经验,真的不够。”

    “那退一步,副厂长呢?”

    “副厂长……”牛大猛思考许久,“也没什么能扛得住的。”

    “方浩?”(未完待续)

432 不速之客

    “方浩?”牛大猛这下倒有一些动容,“方浩确实不错,但要干这华北局生产处的处长,还是太嫩了。再说了,咱们冀北已经来了很多人了,现在再扶冀北的人过来,怕落人话柄。”

    “那真是没辙了。”

    “嗨,反正也不会拖太久了。”牛大猛随即笑道,“这事已经提给部里了,让部里安排,我估计应该会从东北局调个能干的人过来。咱们华北局不论别的,好歹是在蓟京办公,离部里近,这一点吸引力就足够了。”

    到头来,还是要空降了。

    有时候其实不能怨空降领导这件事,关键是生产处副手现在没能顶上。几年来,这位副手实在是被袁铁志压得太厉害了,一无所成,什么事儿都拿不起来。

    “论文?”张逸夫也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了自己的无心之举,“对对,前一段时间不是电力报的人过来了么,他们觉得节能的事情完全可以写成论文发表,我就随便写了一份交给他们扔给相关期刊了,这么快就发表了?”

    “可不是,还有两百块钱呢。”牛大猛大笑道,“有文化就是好,摇摇笔杆子,小一个月工资出来了。”

    这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真的从头到尾写那么一篇电厂控制煤耗的论文,怎么也得整个小半年,若是让牛大猛这号人亲自落实每一个字,两三年都有可能。

    “是这样……”牛大猛随即又说道,“这笔稿费应该给你个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寄到咱们局里了。”

    “明白,不要了,算公款吧。”张逸夫摆手笑道,“200块钱真的不用叫劲,再说我就是发着玩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

    “呵呵。这方面你真的不用发扬风格,工作期间,发明创造算单位的,但论文稿费铁定是个人的,你要是充公了,不是挤哒别人呢么?”牛大猛舒心笑道,“你这么深的论文都发表了,不想办法跟高校联系联系,读个研究生去?”

    “没心思。没空。”张逸夫摆手笑道。

    “还是读吧,方便提拔。”牛大猛无奈道,“你看,现在干什么都要求学历,我明年也得去党校好好补一补了。”

    又是一件皇帝的新衣,说来可悲,拼了多少年高考、考研拼来的学历,参加工作后才发现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领导抬头看看自己的级别,挥一挥衣袖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学历了。

    牛大猛都要成本科生了。这世界太没道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牛大猛,早已不是冀北的那个牛大猛,只见他微微晃动椅子,转望窗外,口中叹道:“这个时间。部里的大领导们应该已经开始谈来年的工作计划了,明年,还是要看领导的安排啊。”

    张逸夫就此离开了牛大猛的办公室,心中不由得唏嘘,这时间卡的。穆志恒刚好可以汇报华北地区节能进展,并且提出来年全国推广的计划。

    一切顺利的话,张逸夫就又该展翅扑腾一下了。

    这就是职业路线的微妙之处,你直接去部里,看起来是捷径,但论资排辈一级一级提上去不知要耗多久。你毕业去了生产一线,但你有本事,能抓住机遇,所以你调来调去,莫名其妙半级半级提,一不小心就司局了,与职场跳槽同理,不跳不升。

    为毛这样?这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问题了。

    回到办公室,大家各忙各的,其乐融融,然而当张逸夫坐回自己工位的时候,却总觉得视野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张处长……”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张逸夫看着此人,揉着额头,皱着眉头:“姚……”

    这厮来这里做什么?大家有交集么?

    “是,张处长……”姚新宇尴尬地抬了抬眼镜,微微躬身道,“恭喜节能办如期完成任务……”

    “谢谢……”张逸夫更加不解了,“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姚新宇更加尴尬地望了望周围,悄声道:“方不方便……”

    哎呦呦,还真的有事要说?

    这会儿识相的下属肯定都低头苦干,佯装看不见,唯有秦玥,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小眼儿一迷瞪,锐利的目光锁定住姚新宇。

    “私事?”张逸夫也小声问道。

    “算是吧……”

    考虑到大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张逸夫果断回话道:“私事那下班时间聊。”

    “急,非常急……”姚新宇腰一弯,几乎要趴在桌子上了,“张处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也只能找你。”

    “嗯……”张逸夫托腮眯眼看着姚新宇,权衡过后,最终还是起身道,“走吧,去旁边的会客室。”

    姚新宇这才擦了把汗,跟张逸夫一同出了办公室。

    秦玥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这是大号八卦的气味!

    进了会客室,张逸夫取了一瓶矿泉水扔给姚新宇后,便坐在沙发上摊臂道:“成了,说吧。”

    姚新宇接过矿泉水,也没有立即打开,面部做出了十分之伪善的表情:“张处长……我知道咱们之前有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服你,全局上下,哦不,全部上下,我就服你!”

    “……”张逸夫迷茫道,“新宇,这些话你可以在办公室勇敢说出来,找这么个僻静地儿怕人听到么?”

    姚新宇强笑道:“不不,张处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回办公室大声说一遍。”

    “说正事儿吧,别扯这个了。”张逸夫摆了摆手。

    “嗯……这件事,真的只有张处长能帮忙了,我保证,今后永远铭记此恩此德,张处长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我当仁不让!”姚新宇不忘说道,“包括生产司那边,张处长需要什么信息,我尽己所能提供。”

    我擦,这么拼,他到底什么情况?

    “你不用再铺垫了,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了。”张逸夫赶紧叫停,“到底什么事?”

    “……”姚新宇盯着张逸夫,喘了口粗气,而后打开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又稳了几口气,这才说道,“王小花怀孕了。”

    “……”

    “……”(未完待续……)

433 以命相求

    非常长时间的错愕与愣神过后,张逸夫终于憋出了一句很直白的话:“这事跟我有关系?”

    “不是这个意思张处长。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姚新宇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但是你能帮忙。”

    “what?”张逸夫脑子里闪过了无数荒唐影视剧的场景,“全世界那么多事情,唯独这件事我完全没法帮忙吧?还有,这事情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张逸夫已经烦死了,这破事儿他才懒得知道,再者说,一般人在透露秘密之前总得有个套路,让对方有准备,说一句“你不许跟别人说”之类的话,姚新宇这太不讲道理了,直接就引爆炸弹。

    “张处长你也认识小花,本身就知道我们两个走得比较近,早晚会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张逸夫再次迷茫问道,“恭喜?喜当爹?”

    “别开玩笑了张处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姚新宇长叹了一口气,“你也算了解我了,我绝对不可能跟王小花结婚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肚子搞大?”

    “用过措施的。”姚新宇痛苦地说道,“而且我想办法把她调来蓟京,已经算是两清,我们也有两个月没联系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她现在捂着肚子来找你了?”

    “嗯……”姚新宇恨恨握着拳,“她要结婚……”

    “……”张逸夫擦了把汗,无奈道,“这属于情感问题,找我聊不合适吧。”

    “不不,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这一切过去,打掉那个孩子。”姚新宇“坚强”地抬起了头,“把她调到蓟京供电局的办公室……”

    “……她提的条件?”

    “算是吧。”姚新宇沉痛地砸了下桌子。“明明只是个小地方的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如果没办法调呢?”

    “我娶她,或者她来单位闹。”姚新宇毫不掩饰地道出了自己的结局。

    这年头。你把一个女青年肚子搞大又不结婚,女青年携家人来你单位一闹,臭流氓形象往脑袋上一贴,你就可以成为下一个博哥预备役了。

    张逸夫面容非常严肃,心里却已经乐炸了。

    让你丫作?让你丫嗨?老子都守了这么久都没敢碰的罂粟花,你丫不是摘了么?好吃么少年?终生过瘾啊!

    “那不考虑考虑娶她么?”张逸夫憋着笑问道,“小花条件也不错,生出的娃应该够标致。”

    “我?娶她?张处长你别讽刺我了。”姚新宇冲着空气咒骂道。“那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和那种人结成家庭?”

    “哎呀,冀北电厂多少优秀的小伙子都追她呢!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张逸夫一副惋惜的神色。

    “张处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姚新宇进一步哀求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先撇开你俩喜结良缘不谈啊……”张逸夫纳闷儿道,“调到蓟京局办公室,这我也帮不上啊,当年谁把她调到蓟京局的,你找谁啊。”

    “找了……这次实在帮不上了……”姚新宇狠了一把心,咬牙道。“你也知道,欧处长最近自己也不好过,原先的那些关系都靠不住了。”

    呜哈哈哈哈。跟错大哥了吧小伙子?

    张逸夫实在控制不住这种幸灾乐祸,毕竟自己是个人,这种时候肯定得乐呵乐呵。

    忍住,忍住!

    “可您这边不一样啊张处长。”姚新宇话锋一转,充满了朝气,“您在华北局现在说话掷地有声,跟蓟京局的领导走得也近,帮忙递一句话,就能救我出水火!”

    张逸夫憋着笑问道:“……先不谈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主要就是好奇你为什么在这种关头来找我,再怎么说你也有其它选择吧。再怎么说咱俩关系都谈不上能聊这种事吧?”

    “别人,没人肯帮我的。”姚新宇盯着张逸夫。一字一句道,“这种调动力度,我再跟领导说是我的亲戚,表妹,领导都不可能卖我这个情,我又不可能跟领导说这事如何关乎于我的存亡……”

    姚新宇说着,站了起来,再次躬身:“张处长,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

    死求?

    态度是够了,但张逸夫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答应他。

    姚新宇紧接着说道:“北漠大电厂,明年就要开始组织建设,欧处长已经铁定被剔除在外,我却一定可以参与,如果张处长有需要……”

    “打住。”张逸夫立刻摆手道,“我对北漠没那么大兴趣,时间线太长了。”

    “张处长,各大厂家都挤破头皮想在北漠电厂的竞争中崭露头角,如果……”

    “打住,打住。”张逸夫再次打断道,“先不说我有没有个人需求,现在的你,就算去了北漠,也远没有那么一丁点决策权。”

    “我可以牵……”

    “新宇啊。”张逸夫叹了口气,起身道,“你反正是认死了,不想当技术干部了对吧?”

    “技术……那样的话我留校读博就可以了。”姚新宇咬牙道,“张处长,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拿出来,但请你给我个机会,相信我一次。不错,我从前是嫉妒你,一个二流学校出来的本科生,凭什么比我出色?可事实证明,你就是比我出色,不管是事故分析、竞赛、还是搞工程,领导也都这么认为。我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姚某必谨记张处长今日之恩。”

    “嗯……”张逸夫微微沉吟一声,盯着姚新宇道,“如果这事传出去,不会是我传的,我现在只能保证这个。”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我都是20多岁,今后的路还长,谁服谁?现在谈还太早。”张逸夫扶起姚新宇道,“我会试着帮你一把,不求你说的那么多鞠躬尽瘁,只希望你记得,张逸夫今天帮过你,仅此而已。”

    “张处长……”姚新宇双目通红,两腿发软,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没想到这位宿敌真的答应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走吧,蓟京局也不远,我今天就帮你办。”

    “谢谢,谢谢……我保证……”

    “不用保证什么,没意义,心里知道就可以了。”

    姚新宇畏畏缩缩地走了,张逸夫也渐渐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情。王小花果然有毒啊,这出戏都能玩出来,活活地把咱们的大研究生玩坏了。

    现在的张逸夫,抬手能让他活,翻手就能让他死。

    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姚新宇纯粹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尿了,太他娘的沉不住气了,太怂了。

    要给他扣上臭流氓的帽子,先决条件就是王小花要跳出来,要捂着肚子找到司里、部里领导,首先这件事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她拼了命,别管怎么奋斗,反正是用自己的方法“奋斗”到了蓟京局,混到了正式编制,现在怎么可能跳出来不要命不要脸地去部里找茬?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狗咬狗的损招,不仅姚新宇要玩完,她一个女同志,更没的混了。

    不用多想,准是王小花摸透了姚新宇软弱的性格弱点,在差不多的时候用这件事去逼姚新宇,姚新宇不管怎么说,真的是苦学十余载,在学子堆里爬出来的,眼见一切成果要因那一炮而烟消云散,很快就被她逼得失去理智了。

    肯定是失去理智了,不然不会来求张逸夫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逸夫为了一时爽,大可拒了,然后……也不会有什么然后,王小花永远都不会跳出来,甚至她是否真的怀孕,怀的是谁的都无从得知。

    也就是说,这种时候即便张逸夫拒了,也并不代表姚新宇就完蛋了,而他如此低声下气求了自己而未如愿,必会因此事恨自己一辈子,张逸夫倒也不怕他怎么样,就是没心思着这个急,三两天恶心一下自己,太浪费精力了。

    不如卖他个天大的人情,让他欠自己一辈子,今后有的是用得上他的地方。

    转了一圈,张逸夫再次来到了牛大猛的办公室。

    其实姚新宇想远了,张逸夫犯不着去找周进步之类的人,最近的人就有办法。

    牛大猛的夫人张琳,调到蓟京局当办公室主任大概也快一年了吧……

    没办法,跟牛大猛这边表达的时候,肯定不能扯上姚新宇,张逸夫绕了巨大的一圈,委婉地表达了这个调动的愿望。

    牛大猛完全听得一头雾水。

    “王小花,原来咱们厂的王小花?”

    “对。”

    “现在在蓟京局?”

    “对。”

    “你给整来的?”

    “不是。”

    “……这事……你确定要管?”

    “部里的一个重要朋友所托,我也知道扯得有点远。”

    重要的一腿啊……

    牛大猛思索再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说就得办,那咱就办吧,要是可办可不办,咱就缓缓。”

    老牛还是实在人。

    “还真的就得办。”张逸夫无奈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往后就真真正正欠老牛一笔了,礼尚往来吧。

    “你这么确定了,那我晚上回去就跟张琳说说。”牛大猛哈哈一笑,也不多么在意,“你们处的预算和计划呢?都等着你们呢。”

    “我赶紧去整!”(未完待续)

434 领导的决策

    让节能办搞来年的工作计划和预算,实在是很扯淡的事情,扯淡的事也只能扯淡的做,没办法,穆志恒那边进一步精神传达过来之前,没人知道后续如何发展。

    而这个精神的确定,很可能就是在这一天,节能计划成绩优异,穆志恒向上汇报成果,并展开进一步的全国范围推广,不用想,那个做事的牵头人只能是张逸夫了。

    因此,张逸夫这一天不敢太早下班,始终在等着上面的风声,自己也好提早做好准备,酝酿心中的来年工作计划。

    傍晚六时许,局里的人该下班的下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逸夫也在犹豫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这种事领导也许要琢磨几天再安排,正当他提包准备走人的时候,电话响了,不是蒋立也不是穆志恒,而是赵文远。

    老赵只是试探性打一下办公室电话罢了,没想到张逸夫真的没走,这便唤他来办公室谈。

    进了办公室,赵文远已经全副武装,茶也泡好了,椅子也摆好了,就等张逸夫来,已经晚上六点来钟了,摆这阵势,看样子是要长谈了。

    张逸夫也不知道该问点儿什么,关上门笑道:“吃了么?”

    “不急,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吃点就得。”赵文远笑着拍了拍椅子,“坐,坐。”

    张逸夫就此坐下,心中大概也料定赵文远谈话的方向:“部里会开完了?”

    “开完了,不到四点就开完了。”赵文远喝了口茶笑道,“领导工作总结会,顺便谈谈明年的工作计划,大方向而已,没那么多掰扯的。”

    “怎么样?”张逸夫没打算兜圈子。就这么直接问道。

    “挺好,穆部长把你这边节能的成果都汇报了,部长很满意。说华北这边得给全国省下不少煤了,效果立竿见影。大功一件,值得嘉奖。”

    “原话?”

    “基本是原话吧,我又没参会。”赵文远跟着笑道,“其他领导也对这个工程赞许有加,把这个工作的方方面面事情都夸了夸,节能这件事上,大家愿景还是一致的。”

    “不易啊,我还以为得有人唱反调呢。”张逸夫呵呵一笑。略微放松下来。

    “怎么会,这项工作半年多就完成了,成果有目共睹,穆部长还没来得及说,其他领导就已经提到你了,打算推选你去参评电力科学技术奖,还有优秀示范工程奖,华北局也跟着沾光。”

    “这就过奖了,都是领导的支持才能做成的。”张逸夫挠头笑道,这些奖什么的都是领导喜欢的东西。证明自己管理下的业绩,张逸夫自己实在需求不大。

    “别小看这些,都是破格提拔的先决条件。”赵文远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领导就算想用你,也要有个说法不是?”

    “赵局您这么说,我真是慌了。”

    “呵呵,你放心吧,节能办的工作结束后,肯定会给你一个好安排的,华北局明年又有大项目上马……”

    张逸夫略微愣了下,华北局大项目?不是去部里搞全国节能推广么?

    没等他问,赵文远便说道:“逸夫啊。部里的领导,确实是对咱们局的节能工程给予高度肯定。并且明确表示要予以表彰了,但更大范围的推广。可能还是要缓一缓。”

    “嗯?”张逸夫一头雾水,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有点委屈,又有点释然,更多的还是好奇,“我记得,穆部长的意思是……”

    “哎……”赵文远长叹了一口气,“内部的事情,要过一段才会公布,你不要外传。”

    “是。”张逸夫这次是真的答应了。

    “部里工作有所变动。”赵文远表情相当微妙,“领导确实肯定了咱们的节能工程,但明年重点计划多,都是大工程,电网建设也要加快,领导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不宜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节能改造,应该先确保大事落实,再优化小细节。节能工程可以缓一缓,但绝不能就这么放下,等几件大事忙完了,再逐步推广。”

    “嗯……”张逸夫脑子飞转,大概已经想象出了会议室中的场景。

    这些长篇大论翻译过来就是:老穆你干的不错,先歇会儿别忙活了,咱先集中资源紧着大活儿干,这当口儿非主流的事情都放一放。

    这么说也有这么说的道理,大范围对电厂进行改造,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生产调度,同时也会占用电建、设计和设备生产等资源,大力推广的话,这一年的主题基本就是这事儿了。虽然节能对大家都是好事,但在90年代的电力行业而言,显然不是最大的好事,疯狂的扩张积累资源才是领导们最热衷的。煤耗从410降到400,这在专业人士看来也许是个飞跃,是个实际的大好事,但对于一部之长自身功绩而言,远没有装机容量从一亿到一亿两千万那么耀眼。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在这个阶段,疯狂的发展与扩张是主旋律,减耗虽然符合经济利益,却占用了相当的资源,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核心利益。

    毕竟,烧多少煤,都是国家结账,多了10克少10克,国家领导人对此不怎么关心。

    而发电量的多少,却着实是领导人看的第一个数字,也许也是唯一的数字,一切为此让路,否则就是挡了大领导的仕途。

    现在看来,穆志恒想做事,却选错了方向。

    这一点张逸夫想过么?也想过,他的潜意识里也很多次觉得,现在整这个貌似太早了,毕竟后续将有大规模的机组更迭,那才是节能降耗的根本。刚到冀北时,老段就谈过这个问题,建设一座百万千瓦电厂,如何选择单机容量?自己回答希望由2-3台60万千瓦机组,而非若干台15万千瓦机组构成,这个天方夜谭的设想,在几年内便会得到印证。

    但无论如何,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在机组更新之前,省煤省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同时还环保,要是资本家的话,完全有理由这么干,官僚体制的话,就放一放吧……(未完待续)

435 学坏了

    就张逸夫个人而言,也无需考虑这么复杂,毕竟做这个工程,可以达成做大事、抱大腿、积累大经验,大功绩,这些都是他需要的结果,满足这些条件即可,剩下的事是领导考虑的,轮不到他废话。

    现在看来,在华北这么搞一圈已经是如此的费力不讨好了,如果没有穆志恒的特批奖金,如果没有贾天芸的强行拉仇恨,真的不知道怎么平了那些人的怨念。

    在全国搞,奖金发的过来么?还会有一个贾天芸出来拉仇恨么?

    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终于在张逸夫面对之前,被大领导叫停了。

    看着张逸夫长久的思索,赵文远误会了他的表情,以为这是憋闷,是委屈,连连安慰道:“逸夫,穆部长跟我打过招呼了,这件事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他也怕你闹情绪,这才让我先跟你谈谈,哎……这件事毕竟是穆部长一直以来工作的方向,眼见有成果了,却被叫停,他本人也很受打击。”

    “没,没,我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张逸夫连忙笑道,“我会把现有的经验,再总结一下,公布出来,我的论文也已经发表了,全国上下,如果有电厂自己有兴趣有能力的话,大可去做。”

    “嗯……”赵文远依然觉得张逸夫这笑容是装的,进一步安慰道,“你放心,忙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组织上肯定会给你个说法,大领导虽然叫停了这件事,但对咱们的成绩还是相当肯定的。”

    “明白,明白,赵局你放宽心,我真的没情绪。”

    “真的?”

    “真的。”张逸夫释然笑道。“这活儿吧,也就这样,去全国做。还是那一套,一个局一个局的盯。一个电厂一个电厂的搞,我都不知道又要得罪多少人,又要扯上多少事,不如见好就收,华北做出成绩了,咱们就把这个成绩放这儿,等真正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再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心态比我还好。”赵文远闻言终于轻松了一些,“的确,咱们表明有这个技术,有这个本事了,需要的事情再上么。”

    张逸夫跟着打了个哈哈,继续问出了实际问题:“那明年,我们节能办……”

    “这个……还不好说。”赵文远神色略微沉下去了一些,“我之前说过,部里也有工作变动,要你不要外传……其实比较重要的变动也就是一个。副部长分管司局调换了一下,科技司划给穆部长分管,生产司则由黄正辉领导。”

    张逸夫神色一僵。

    叫停节能工程什么的。在这件事面前根本就是毛毛雨好不好!

    这才是真正的大爆炸!

    权力的更迭,新老交替都在这一次次分工调整中露出端倪,黄正辉如日中天,穆志恒即将退居二线彰显无遗。

    这岁数没努上去,到头儿了啊。

    即便作为先锋兵的张逸夫不遗余力,华北地区节能工程却依旧是一件太小的事了。大局之中,上大机组,搞自动化,超高压输电才是三面大旗。现在看来穆志恒哪个都没靠上。

    其实这对穆志恒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年龄到了。放慢节奏,交给后来者。也许才是最好且最体面的归宿。

    另一方面,滑稽的是,今后如果再扯节能工程,也该黄正辉或者秦勇负责了,跟穆志恒沾不上边,弄个办公自动化之类的,也许还有他的份儿。

    此外,调度依然是穆志恒管的,因此赵文远受影响不大,尴尬的还是张逸夫,作为一个死抱大腿的人,没有什么比大腿突然动弹一下更大的地震了。

    “这事还没公布,应该是在春节后移交。”赵文远叹道,“在此之前,你可以先表达一下个人意见,看看在节能工作告一段落后,希望有什么样的变动。”

    “……”

    “没关系,大可提出来,不是穆部长负责的部门也可以。”赵文远大方笑道。

    “我这……”张逸夫喃语道,“原先一直是奔着节能去的,突然停下来,我也不知道方向了。”

    “呵呵,一般的干部,都是领导直接安排,大不了征求一下本人意见,可对你不一样。”赵文远晃了晃手指说道,“你技术全面,业务能力也强,大材小用,你自己肯定也不乐意。我看这样吧,你回去考虑考虑,有想法了再提。”

    “考虑考虑吧。”张逸夫点了点头。

    “另外。”在放张逸夫走之前,赵文远忽然来了一句,“黄部长将来分管生产工作,节能的进一步事宜,准备交接给生产司主导,有时间你跟秦司长打个招呼。”

    “嗯……”

    怀着不解的心情,张逸夫出了赵文远的办公室。

    貌似,穆志恒那边十分泄气……

    变动很明显,就是栽培黄正辉,随着北漠等大工程的上马,机组功率必将有大跨度的提高,发电量也会在几年内突飞猛涨,这功绩摆明了就是送黄正辉的,而不是接近退休年龄的穆志恒。

    穆志恒应该早有预感,只是希望再争取一下,尽力做了一些工作,却依然无法挽回局面。不怪谁,怪年龄,怪时势,怪大腿,参天大腿贾府的意思很明显了。

    赵文远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耐人寻味。

    老穆准备歇歇了,张逸夫自己的路,则由他自己选择。

    提着包出了办公楼,张逸夫本打算去穆志恒府上拜访,但想来今晚他肯定要想很多事,没心情应付自己,大家见面说话也尴尬,只得作罢。

    张逸夫走在街上,突然觉得很释然,放下煤耗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不是放下前程与事业,好像放下了一个包袱,做得很难受的一个工作,得罪人的差事。华北局的十几个电厂尚且抓得过来,全国上千电厂怎么抓,出差出的过来么?

    揠苗助长,依靠个人的能力强行在全国推广这个大家并不关心的工作,难度之大,张逸夫想过,也思考过如何克服,如何铁腕,但其效果与效率,实在无法保障,中国太大了,不是一个京津冀那么简单。

    换个角度看,前世的煤耗怎么下去的?

    中央精神与发电企业自负盈亏双管齐下,你们发电的自己解决,省煤就是省你们自己的银子,中央只需要给下一些文件,在必要的环保指标上要求一下就够了。

    这就是制度的力量,相比于张逸夫单枪匹马搞节能,体制改革后,每个单位都会自发做起张逸夫要做的事,成千上万个张逸夫应运而生。

    那既然改制这么好,为什么不早改呢?

    这又是个有趣的现象。

    当劳动力少土地多的时候,缺人耕作,奴隶制应运而生。

    而后每块土地上都有耕作的人了,不缺人了,缺地,地是最抢手的,于是进入了封建社会。

    再后来,农业也饱和了,工业和经济出现了,金钱成为了硬通货,该资本主义了。

    与其说是制度选择环境,不如说是环境选择制度。

    在中国电力发展史中,新中国成立伊始,国内经济处于百废待兴状态,电力资源严重短缺,要走私营企业制?谁有这个资本?为了确保生产与国民经济,集权式的大跃进发展是唯一的选择,强硬的公有制得以贯彻。

    而眼下,已经到了跃进式发展的尾声,北漠电厂提出的高规格,最大最强的口号,已经指出了后续的方向,高技术,高效率,大机组。

    当电力供应完全跟上,且具有随时进行大工程能力的时候,主要矛盾就发生变化了,从产能的紧缺变成了对技术的渴望。

    电力体制改革,也就是在这样的诉求下应运而生,企业化,自负盈亏,鼓励竞争,这无疑发挥了每个电企的积极性与能动性,优化了产业结构,发动各电企自身的力量推动产业前进,而不是让集权生硬地推动。

    当省下的煤可以落到每个人钱包里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张逸夫了,当这笔钱依然只是电力部账目上一笔数字的时候,一万个张逸夫也不一定能推动多少。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张逸夫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这条路被领导叫停,他得以见好就收,并非坏事。

    只是后面,该往哪里走呢?

    张逸夫并未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

    次日一早,他准备跟秦勇通话,试探节能工程后续交接的时候,就直接被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砸中了。

    “正好要找你呢。”秦勇在电话内依然充满了阳光的正能量,“下周的工作先不要安排,腾出时间来。”

    “……啥?”

    “一个论证会,扯了几年了,到尾声了。”秦勇和蔼的笑声传来,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本来打算让新宇去的,他却一个劲儿地推,表示自己才疏学浅,论不过那些老专家,极力推荐你,我请示领导过后,领导也认为你更合适,既然这样,你就凑个热闹吧。”

    “等等……”张逸夫越听越觉得不对。

    论证会?

    扯几年了?

    张逸夫虎躯一震,几乎用吼的说道:“秦司长,我完全不懂水电!!!”

    “哦?”秦勇那边又是似笑非笑,“有么?没跟夏部长学习学习?”

    这话太噎人了,国强老师你学坏了。(未完待续)

436 临时准备

    张逸夫被气得面目通红:“这两码事啊秦司长……”

    “哈哈,你先听我说完,别有这么大压力。”秦勇和颜悦色,娓娓道来,“实际上这事,这次开会不管论证得怎么样,绝对会定的,明年铁定要展开的,论证过程跟结果基本没关系,所以你表现好表现不好,都不重要。”

    “那就让新宇去呗!”

    “你听我说完,不管怎么说,新宇说得也有道理,他认为你知识面更全更专,从咱们一直以来的经验上来看,也是你更适合对付那些专家。”秦勇不紧不慢说道,“这事儿啊,其实主要就是水利部跟他们的扯淡,跟咱们电力关系没多大,就是那帮学者专家骂的时候,老抓着咱们电力部一起骂,不过他们机会也不多了,领导的意思是,他们不是爱辩论么,咱们最后一次就派几个论得起来的去,好歹噎他们一下,让最后收官收得漂亮点。”

    “不是秦司长,我这资历,我这岁数,我拿什么论啊!你去还差不多吧?”

    “诶!就是要这个效果么!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老师傅!前年你安全大会上论得就很好么!你放心,水利方面的事情有水利部的人去论,你着重电力行业就可以了!另外我也不瞒你,单是姚新宇推荐你肯定没人理他,关键邹世亮那边直接向领导推荐你的!说是你这人比较奇,上去肯定能好好噎那帮反对的人!”

    张逸夫就差一口血喷出来了。

    好人没好报啊……

    操着圣母的心,造出恶魔的孽!

    “还是不行……秦司长我屁股不正的,我也不支持三溪,我要去论肯定站反对派那边!”

    “可以!完全可以!你想反对你就反对么!”秦勇哈哈一笑,“那就这么定了啊。我把你和夏雪的名字报上去,下周别安排其它工作!”

    “秦司长我真的是反对的……等等……夏雪??”

    “嘟……嘟……嘟……”

    茫然地放下电话,张逸夫第一时间转头。冲秦玥投去了仇恨的目光。

    秦玥赶紧低头狂笑。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帮人合着伙儿的宰肥猪啊……

    当晚。张逸夫想方设法搞到了部里图书馆的钥匙,带上文天明阮湄,约上夏雪简单吃过晚餐后,紧急来到了夜晚的图书馆中,如此急茬,真的是前所未有。

    带上文天明和阮湄,肯定不是为了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让他们在需要的时候帮忙找资料罢了。这二位对此还是愿意帮忙的,张逸夫也是帮文天明创造共处机会,良苦用心。

    夏雪倒是不紧不慢,一边泡茶一边问道:“有必要这么紧张么?那么多专家组呢,你真当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啊?”

    “你真是完全不明白啊……”张逸夫捂着头问道,“话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次论证会突然让咱们这种水平的人去?”

    “据说是有困难吧,反对派在最后时刻反扑比较强硬,要压一压他们的锐气。”夏雪倒上开水,将茶杯依次推给几位。“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倒觉得是练口才的。”

    “口才?哎……”

    “等等,为什么会有人反对啊?”文天明作为刚走出来不久的青年。对此充满了疑问。

    “原因很多,其实我内心也是反对派。”张逸夫无奈摇头道。

    文天明惊道:“啊??那为什么还要让你去?你没跟领导提过么?”

    “我有什么办法,就被这么扔过去了。”张逸夫强然一笑,“我当然跟领导说我是反对派了,领导对此不以为意,告诉我大可在会上提出反对意见。”

    “对啊,就是要这样啊处长!”阮湄闻言,挥着拳头无脑燃了起来,“就是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大胆地说出来!”

    “……呃。”张逸夫再次捂住额头,你憨直的可真是时候啊。

    “怎么可能呢?”夏雪吹着热茶帮张逸夫解释起来。“他是机关干部,立场要跟着组织走的。现在唱反调虽然不至于被打成右.派,但就结果来说,基本上也相当于断送前途了。”

    “啊?”阮湄依然傻得可爱,“那领导为什么不告诉处长,还要让他大胆发表反对意见?”

    “天啊……”夏雪都慌了,“我都能听出来这是幽默……你真的不懂么?”

    “嫂子,她比较耿直。”文天明在旁笑道,“逸夫都怕她,完全不敢说反话。”

    夏雪这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阮湄,使劲点了点头:“太有个性了。”

    “好了好了,我先总结一下咱们的基本方针。”张逸夫坐在桌前,轻抿了一口茶,“夏雪,咱们人微言轻,三溪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在会上不要提出什么太惊人的见解,也不要去尖锐地争论,我们只需要在自己专业范畴里,提出一些侧面的技术参考,仅此而已。”

    张逸夫所说不错,三溪工程之争,牵扯到电力系统方面的论证实际上是很有限的,主要就是两点,一个是水电设备技术是否达标,一个是根据三溪的流量大概判断一下年发电量,以作参考,相比于三溪工程的庞大论证,这两点并不怎么敏感。

    “当然,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如何发挥。”夏雪轻松一笑,“但这样,你不怕辜负领导的心意么?”

    “没什么辜负,大局已定,肯定要上马,咱们就是去打酱油的。”张逸夫叹了口气,“真不明白领导为什么要安排你去,这不是埋炸弹呢么……”

    “我自己要求的啊。”

    “为什么?”

    “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就碰到什么做什么吧。”夏雪握着茶杯笑道,“浑浑噩噩也不是办法,应该像你一样,脚踏实地做些事情,虽然节能工程不是你自己的主意,是领导安排的,但终究做完了,并且收获良多。”

    “好吧……你能这么想,为夫很欣慰。”

    “别嘴贱……”夏雪暗骂一句后,转而又轻松回来,“不过这次真的很难得,咱们站在同一边。”

    “嗯,屁股确实坐在同一边。”张逸夫点了点脑袋道,“你内心也是支持派么?”(未完待续)

437 立场

    “内心的话,应该是没有立场吧。”夏雪放下茶杯道,“无所谓喽,就像大辩论一样,选了一边以后,争取胜利就对了。”

    “心态可以是大辩论,实际发挥上一定要谦逊,一定要酱油。”张逸夫又是叹了口气,冲文天明与阮湄吩咐道,“去找一些全面的克州坝和三门峡大坝的资料来,最好水、电方面都兼顾。”

    二人闻言,立刻起身钻进书架子中间。

    “你真的是小题大做了。”夏雪依然觉得张逸夫的行径有点儿夸张。

    确实,张逸夫自己都觉得浮夸,那些东西都在脑袋里,何苦呢?

    “嗨,换种方式的约会呗,就像你说的,找找大辩论的感觉。”张逸夫淡然一笑,“就当玩了。”

    人与人不一样啊,花前月下是满足不了夏雪的,她需要思想的碰撞,猛烈的碰撞,然后开心的话也许可以再用左手螺旋定则撞一撞,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张逸夫也希望能从夏雪的思维中收获一些东西,毕竟是水利世家。

    果然,用这个方法一挑逗,夏雪微微有些动容。

    “那好,就当辩论。”夏雪放下茶杯,显出了一丝丝亢奋,“那咱们首先要准备论点,预测对方的论点,预备足够的论据来论证和反驳。”

    “那好,咱们一人提一句。”张逸夫笑道,“既然是玩,也就不要限制在电力系统的范畴内了,综合全方位所有的方面都可以扯进来。下面假设你是支持派,我是反对派,轮流提论点,分别记下,然后找论据反驳。”

    夏雪整个人都进入状态。直接说道:“收益巨大,两千万千瓦级装机容量,机组全部投产后预计年度发电量将接近一千亿千瓦时。几乎是现在全国年发电量的七分之一,并且是可再生的天然能源。”

    “……”

    “嗯?”

    “你这些数据……”

    “我爸书房全是这些东西……”

    “那好吧……”张逸夫也立刻提出了反对观点。“移民工程劳民伤财,背井离乡,牺牲严重。”

    夏雪在纸上记下了张逸夫的论点,也不急着反驳,紧跟着说道:“发展清洁能源,提高效益,保护环境。”

    张逸夫再次提出反对观点:“破坏固有生态,造成全国性的气候与地质影响。”

    夏雪:“我这边恰恰相反——防洪抗旱。管控水位。”

    张逸夫:“想当然了。三门峡败笔在前,水库淤积泥沙远超预计,虽经多次改建,仍对渭河流域造成威胁。”

    夏雪:“喂,扯三门峡就没意思了吧?”

    “怎么不能扯,铁铮铮的事实不拿来用?”

    “你要用几十年前三门峡大坝的失败,来否定一直以来小浪底和克州坝的成功?”

    “小浪底克州坝的规模能跟三溪比么?三门峡是黄河第一坝,不拿来跟长江第一坝比?”

    “你别耍花样,三门峡所谓的第一,是建设时间上的第一。那时水电技术根本不成熟,而三溪的第一指的是规模上的第一,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成熟么?你确定能足够撑起一座两千万千瓦级的水电站么。足够搞定世界第一大的过水量么?你经历过三门峡的灾难么?”

    “那是哪年的事情了?因为害怕要止步不前么?哪一次突破是没有风险的?”

    “那就是说,你为了这次突破,要赌上一个国家的命运?”

    “不是赌,是论证,论证成功就不叫赌。”

    “谁不知道现在的论证是跟着领导层意志走的?那些真正反对的强硬专家根本就没有受邀进论证组,也许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推波助澜。”

    “完全不是,这是我自由意志的选择,现在各方面技术都已成熟,发电量需求巨大。化石能源消耗严重,就算有种种弊端。也抵不过益处。相反,你提出种种论点。无非就是怕犯错误,担责任,为自己的懦弱找一个理由。”

    “哦……”

    “哦什么?”

    “你看,你是有立场的么。”张逸夫呵呵一笑,停止了争论,“你明明就是支持的么,而且不是因为利益而支持,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持。”

    “啊……”夏雪一下子捂住了嘴,“原来我是支持的……”

    张逸夫大笑道:“你站的角度也很伟大——人类的进步源于冒险与突破。”

    “我这么说了?”夏雪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

    “没说,但核心意思是这样。”张逸夫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你还骂我是懦夫……”

    “我没这个意思……”

    “但是在你的潜意识里,那些反对派都是懦夫吧?怕影响气候,怕影响地质,怕出事故,怕大坝坍塌,怕战争……”

    “……”

    “我觉得不是的。”张逸夫换了副语气,温和说道,“我觉得他们是勇士,敢于在这种时候坚定地与权威唱反调,拼上自己的前程与名誉反对这个必将落实的工程,这绝非懦夫所为,他们十分清楚在这种时候表达这些言论会带来怎样的危害,但他们依然义不容辞,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

    “坚持自己的信仰,尊敬自己的专业吧。”

    “没那么复杂,就两个字,爱国。”张逸夫指了指脚下,“他们知道,自己生在这里,也会死在这里,自己的儿子,孙子也会同自己一样,他们不能忍受自己认为明显错误的工程在这片土地上落成,他们不愿看见这条伟大的河流产生剧变,他们不想在百年后,背负子孙骂名。”

    夏雪沉吟良久:“站在这个立场上,我能理解你说的话,但所谓的地质剧变与灾难,他们真的可以那么肯定么?”

    “没人可以肯定,这是史无前例的工程,史无前例的改变,没有任何方式可以确定他的危害,只能凭借人的学识经验,按照个人意志进行推测。”

    “那么你认为呢,这些灾难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出现么?”

    “我才疏学浅,连‘认为’的资本都没有,只是本能想要保护自己,不愿参与争端罢了。”张逸夫靠在椅背上淡然笑道,“所以至少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是个懦夫。”

    “……”夏雪身子微微一颤,上前握住了张逸夫的手,“我知道你不是,你是支持者对吧?”

    “……何以见得?”

    “呵呵。”夏雪看了看周围,确定文天明他们还在远处书架找资料,这才小声地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心里藏着电力强国啊,没有三溪,还谈什么强国?”

    张逸夫瞬间虎躯一震,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啊……你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错,三溪是无法阻止的历史进程,从祖师爷孙中山就开始盯上了,一直以来,经历过无数争论,无数失败与成功的尝试,现在的技术确实已经成熟,足够建起一个世界第一的水电站。你可以说这是领导层的意志,是少部分掌权者的利益,但你无法否定它,历史不正是在争权夺利中铸就的么?

    诚如夏雪所述,利益是确定的,损失是不确定的,即便是“过来人”的张逸夫,依然无法评估那些负面影响。

    洪涝、干旱、地震等等,那些事情在三溪蓄水后确实发生了,但除了神以外,没有直接证据能断定那是三溪导致的,只是坊间传闻,也有部分人更偏向于认为这是三溪导致的,任何一个“专家”跳出来说三溪如何如何祸害子孙,都能赢得许多附和。

    如果三溪开建之前,他跳出来,可以称赞他是勇士。

    三溪落实之后再跳,则不过是哗众取众,借势宣扬自己的小丑罢了。

    三溪如果真的是错误的,那么有识之士要做的是去弥补他,去处理他带来的危害,去提出一个有可能的补救措施,而不是频频在媒体上表态三溪的危害,利用大众心理去抬高自己的声望。

    是的,大众更偏向相信三溪的负面影响,为什么?

    因为部分人受益,而大众没有。

    因为不管有没有三溪,大众都有电用,都交这个数目的电费。

    因为不断的有人告诉他们,地震旱涝洪灾都是三溪害的。

    而三溪对电力事业的大力推动,在世界水电领域的杰出成就,在国家水电技术出口的战略格局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却都被选择性的忽略了。

    大众对利益团体的仇恨心理,对灾难的愤慨,造就了那些不遗余力宣扬危害的“知识分子”,而归根到底,真正能在三溪落成后,考证、论证三溪危害的人们,真正能做些什么的人们,是不会跳出来的。

    最讽刺的是,大多数愤怒的民众,当面对三溪集团干部的时候,多数是谦卑且尊重的,如果有办法进入那样的单位工作,他们简直做梦都会笑。

    如果三溪是个错误,那也是世界工程史上最伟大的错误。

    但要证明它,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后的事情了,好人坏人,小人妄人都已入土为安,张逸夫也只是一抹尘沙黄土。

    张逸夫也想像夏雪那样,跟着意志走,但求无愧于心,我认为可以做,我就去做。

    但他,真的很难那么单纯。

    “你……是不是准备要去鄂北了?”张逸夫望着清澈的夏雪,淡然问道。(未完待续)

438 理由

    夏雪同样看着不怎么清澈的张逸夫,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能一眼看透自己。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解释。

    张逸夫轻叹一声:“这是你父亲的想法,还是你自己的?”

    “如果你坚决反对的话……”

    张逸夫握住夏雪的手,放下了以往的强硬,柔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夏雪愣了一下神儿,终是又点了点头:“反正我总是被排挤的那个,相比于独善其身的空虚,还是搅混水更充实吧。”

    “呵呵,搅混水说得好,那潭水可是有许多人准备搅的。”张逸夫顿了顿,再次问道,“这么久了,你到底想清楚没有,到底想要什么?”

    “电力强国?”

    “……”

    “开玩笑的,瞧你感动的,我才不会说这些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话。”夏雪掩面一笑,望着张逸夫,感受着他的温度,柔声叹道:“总被排挤,我早就习惯了,我也不打算怎么改。说那些虚伪的话讨好别人,不会给我带来快乐,我也不需要依靠那样肤浅的情感活下去。”

    “这我早知道,而且很理解。”张逸夫点了点头,“我早就肯定而且接受了这些,你有资本不去虚伪,你有资本永远真实,你也有资本做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很羡慕,而且希望你永远都这样。”

    听闻此言,夏雪眉色颇为动容。

    也许大多数女孩在听到“我爱你一生一世”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种大多数人都无法一生一世践行的誓言,任何一个长了舌头的人都可以说出来。

    而张逸夫所说的,却是只有张逸夫能说得出来的,只有夏雪听得进去的。

    当人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也许幼稚。也许错误,但那都是真的。将自己的心灵,通过语言表现出来,诠释着何谓人之初,如此性本善。

    而当这些孩子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在成功与赞扬,挫折与谎言中不断成长的时候,他会发现。表达真实的自我,原来并非什么好事,于是大家纷纷戴上了面具,随境而变。

    而夏雪没有,她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想法。坚持真理与信仰是值得敬佩的,但当这个坚持做过头之后,就会让人觉得尖酸刻薄起来,比如她的同事去高档发廊烫了头,问她好不好看,她会直接否定。告诉对方烫了头只会更显脸胖且显老。

    久而久之,也没多少人愿意再跟她交流了,自命清高。心高气傲的帽子也就死死扣在了她的脑袋上,主观上她从未想冒犯谁,只是想告诉你事实罢了。

    这种行为作风的后果,夏雪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她对此不以为意,而参加工作后,这个后果不再是学校中被孤立那么简单,这会让人前程尽毁,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无翻身之力。她有野心么?有的。只是那颗过于强大的自尊心,始终没有妥协。

    现在。张逸夫肯定了这一切,这比我爱你一万年要重要太多了。

    “你怎么了……”张逸夫看着夏雪眼眶发红。他本人可没打算说什么感人情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貌似造成了成吨的暴击效果啊!

    “没事……”夏雪擦了把眼睛,喃喃一笑,“我爸……我姐,包括我妈,都没肯定过这件事,他们一直想纠正我。”

    “世上有太多口蜜腹剑的美女了,你这么口贱腹贱的毒舌女哪找去?”

    夏雪“咯咯”一笑:“满嘴脏话,心肠恶毒的女人也不少吧?”

    “不少,但她们没你这么讲道理啊!也没你这么白净水润啊!”

    “刚说两句,又没正型了。”夏雪擦了把眼睛,轻哼一声。

    张逸夫搓着手问道:“好啦,看到你也找到人生目标了,我实在好奇啊,什么事情能让你做出背井离乡,大老远去一个热的要死的地方受人排挤去!”

    “没你想得那么高尚,很简单的原因。”夏雪提了口气,慢慢说道,“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领导决定一件事,你认为明显是错误的,你指出来,却无济于事。”

    “遇到过,但我肯定不会指出来……”张逸夫尴尬笑道。

    “你做的对,现在我也不会指出来了。”夏雪叹了口气,“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工作流程,事故处理,甚至于值班室的桌椅配置,所有事都充满了不合理,却没人纠正。”

    “也许那恰恰是合理的呢,也许只有你认为是不合理呢?”张逸夫反问道:

    “是的,时间长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很有可能是我有问题,所以我开始试着去纠正。”

    “结果呢?”

    夏雪嘴角一落:“我没有权力去纠正……任何一件事都要领导同意。”

    “所以……”

    “所以既然嘴上说是没有用的,就付诸行动吧。”夏雪嘴角又慢慢扬了起来,“既然大家都不爱听我说话,那我就少说话,多做事吧,贯彻自己的想法,纠正我认为是错误的事情,否则要被骂只会讽刺时势的怨妇了。”

    “你确定去了鄂北就能保证事情按照你的想法发展?”

    “当然不,我能确定的是,大多数事情都不会跟着我的想法走。”夏雪淡然一笑,“但世界不就是这样么,我们都不知道三溪会怎么样,我们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直到他落成,直到他投产,直到他成为千古功绩或是遗臭万年,我们才知道我们是不是对的。马.克.思怎么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个检验的过程……可不怎么好玩儿。”

    “可不检验,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搞不好我真会成为一个怨妇。”

    我擦,咒怨版夏雪,那该是一个多么血淋淋的存在,想想当年卧病其间的夏济民就可见一斑了。

    “为夫很欣慰啊。”张逸夫靠在椅背上怅然笑道,“争权逐利的人那么多,这是我听说过最奇葩的理由……不过很好,至少有一个理由了。”(未完待续)

439 滚滚长江

    “那你呢?”夏雪自然不会一直处于被动局面,“节能工程结束了,我爸也告诉我穆部长要往后退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雪说着突然微微低头,略显羞涩:“毕竟……一去鄂北,不知道要多久……咱们……”

    “真想去啊。”张逸夫喝了口茶,使劲抿了抿嘴,“但根据我的理解,双职工不合适在一个单位……”

    “噗……”夏雪怎么都想不到,张逸夫用这种理由拒绝,简直无法反驳。

    一堆夫妻,在同一个单位、集团下,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情,怕就怕这二位都当领导了,管不同的部门,这下其他人就有意见了,夫妻二人自己也无法尽情发挥。

    “既然你要走,那我也走吧。”张逸夫抬头看着天花板,“你往南去,我向北走,你去断水,我去旺火。”

    “到头来,还是要唱反调啊!”夏雪自己都乐了,“我无所谓,我爸肯定不高兴了。”

    “你别不高兴就成。”张逸夫大笑道,“到时候我们相隔万里,你可别被哪个小白脸骗过去,九头鸟可不好对付!”

    “等等,你是在质疑我的忠贞么?”夏雪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再怎么想,也要我先质疑你对吧?”

    “凭毛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玥眉来眼去,和那个姓方的销售纠缠不清?”

    “嘘……我下属在呢……”

    “放心,不是怀疑你,只是告诉你,论到质疑的话,也要我先。”夏雪自豪地说道,“除了你以外。我与适龄男性可是保持着绝对为零的交往记录,连话都基本不说的!”

    “我去……这真他.妈值得自豪……”

    随着文天明与阮湄抱着一大摞资料的回归,“论前准备”正式展开。其实张逸夫也没那么大压力,自己与夏雪不过是就电力系统方面提供一些侧面意见。会场那么多专家,撕逼也撕不到自己这边,眼下的图书馆准备更像是一场消遣,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扯扯淡,度过这个冬日的夜晚。

    ……

    时至年底,这几乎是头一次,有一件事情压在了评优绩效与颁奖表彰之上,毫无疑问。这只能是三溪工程的第十次论证会,这也是最后一次。

    各种消息在业内不断地发酵,年底的重量级八卦就铺开。

    这一次,也许真的会成为历史,虽然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过长城金字塔,但跟都江堰或者巴拿马运河比一比还是问题不大的。

    专家、学者、领导大讨论,无外乎三个方面。

    其一,某某支持,某某反对,这是知识与学术的碰撞。也是信仰与屁股的对决,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撕逼与扯淡,很快将画上句点。今后再没机会撕了。

    其二,互相扯淡论才学猜时势,三溪到底能不能建,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的一套东西,大家凑在一起聊,其激烈程度完全不比论证会专家撕逼要低。

    其三,中央大领导的态度,三溪工程这种世界级奇观,肯定不是水利部电力部或者是曾经的水电部能搞定的了。掀起三溪工程建设风暴的人。必须是站在权力顶端的那位,从大导师中三先生试水。到太祖爷也踌躇不决,美周郎坚定推动。运筹帷幄,最终这么多伟人也没能搞定这事。

    这回真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从大导师中三先生说起,他老人家在七十年前就聊过三溪,后来某党也确实联合美帝专家,组织过勘测与研究。

    可以说中三先生真的是高瞻远睹雄才大略,也可以说他就是在瞎折腾。

    老美连著名胡佛大坝都没搞定呢,民国怎么可能把三溪整出来?

    虽然是革.命导师,但中三先生同时也是留洋知识分子,秉承了大多数留洋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学!学!都给我可劲儿的学!

    见发达国家大力发展水电,中三先生也是想尝试的,但由于主观客观微观宏观全部条件都差太远了,这事儿最终必然不了了之,就给撂下了。

    那么下一位真正聊到三溪的,必须只能只有是太祖爷的了,不过太祖爷并非是推动的人,三溪这东西总会有无数人在推动,也会有无数人反对,即便在太祖爷面前也是这样,不过太祖爷始终没有表达态度,就让他们争去吧。直至某日他老人家感觉要跟老毛子翻脸了,才不得不暂时叫停了三溪的事情,先保江山,再聊社稷。

    美周郎则不同,他是负责全国运作生产的人,深知国家运营之难,三溪意义之重,他始终是三溪工程的绝对支持者。搞定老毛子后,美周郎眼见万事俱备,内外安康,是时候再来一波节奏了。怎奈现实永远比想象要复杂得多,美帝的胡佛大坝就落在那里,他们那么轻松就搞定了,为什么我们要费那么大劲呢……在技术、生产力、经济上都充满了问题与挑战,这些挑战,已经不是美周郎一个人忙得过来的了。

    更何况,他已经老了。

    随着美周郎的离世,太祖爷不久后也安家纪念馆,这二位虽然走了,但他留下了许多,不仅仅是那些长达万卷的勘测、研究与论证,更重要的是,他传下了这个薪火,将这个坚定的意志送给了后人,人走了,意志还在。

    时至今日,美周郎的意志已经不知道继承在了哪位大哥身上,但既然已经要展开第十次论证了,那么必然有一位大哥贯彻了这个意志,并且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是近一个世纪以来,最最接近三溪的一次,为此我们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努力,失败过也成功过,有疮痍也有成就。

    在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中山太祖美周郎在此时灵魂合一,三门峡小浪底克州坝相辅相成,水利部电力部水电部傻傻分不清楚!

    试问此时此刻,即便这是错误的历史,谁能阻挡它?

    此前每一位反对者都是勇士,他们敢于闯进太祖办公室以命相谏,在他们的努力下三溪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技术经济不成熟,内忧外患的状况下硬拉三溪上马的话,那将是一场国家级的灾难。感谢他们每一个人,用良知与学识制止了这场浩劫。

    而现在,内,民强国富,技术成熟。

    外,日本危机,毛子撕逼,老美看戏。

    第十次论证,就此展开。

    这一切其实跟张逸夫没什么关系,他瞎心潮澎湃只是因为他踏在大会堂的台阶上,想不到今生竟然真的可以以开会的名义涉足这个神圣的殿堂!

    他身旁的夏雪也是十分慌的,二人又不好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手拉手,只是走得很近罢了。

    “哎呀!这次阵仗大啊!”邹世亮从身后赶上来,大方地拍了拍张逸夫的肩膀,“别紧张,咱们只是去发输电技术会场,你们两个小年轻,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啊!”

    “还是得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张逸夫嘴上感谢,心里已经开骂了。

    “呵呵,到时候放轻松,有想法就说好了,实际上这个小组的论证报告已经基本成型,这次搞扩大会议,就是查缺补漏,最终确定报告,签字提交上去的。”

    “我们也要签字么?”夏雪惊问道。

    “不用的,你们俩还不够签字的格儿。”老邹说完方觉欠妥,赶紧补充道,“不是说你们技术水平不够,主要是资历,这个专家签字都是要负责任的……”

    “没事儿,不用签字我就放心了。”张逸夫如释重负,这才问道,“老邹你刚才说咱们小组是啥意思?”

    “分组啊,分成十几个组的。”老邹笑着看了看周围,“你以为这么多人在一个会场讨论呢?几百个人聚在一起,那还怎么说话?讨论的时候都是分组的,各自论各自的事情,几十个人,方便交流。”

    “十几个组?都分开么?”

    “都分开。”老邹笑着做出了收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好多人对这种方式还有意见呢,尤其是那帮搞水文地质的,说这是强行隔绝、孤立,不客观,不全面。”

    张逸夫吐了吐舌头:“水文地质也分开?”

    “那可不?我跟你讲啊……”

    一路进会场,两位晚辈也没干别的,就听老邹介绍论证始末和构成了。

    这方面,张逸夫之前也没研究过,听完之后,只有拍案叫绝,要通过如此复杂,反对者众多,前途未卜,技术难料的堪称“史上最据争议的论证”,果然玩够了算计啊!

    此次论证在三年前就已经展开了,由水利部部长担当组长,首先要肯定的是,这位组长毫无疑问是铁杆的支持派,不然轮不到他当组长,三溪就算落成,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这功绩八成已经跟这位部长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他一定清楚,如果结果是不好的,千古骂名板儿上钉钉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中央领导不能有错,他们是看了你的论证才下的决策。

    下面领导也不会有错,他们是根据结论开工的。

    根据人类一贯以来推卸责任的方式,这绝对是一口盘古巨锅,从这个角度说,这位部长也是伟大的,明知会背史上最大的一口锅,仍然无所畏惧,主持到了现在,是野心是信仰还是忠诚,是被迫是自愿是作死,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未完待续)

440 历史之中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位部长是个权臣,抑或是对上层惟命是从。但从履历上看,找遍全国上下,也不可能找到更具学术名望,更具实干经验的人出来了,69岁高寿的他担当论证组长,当之无愧,没人能找出一丝反驳的理由。

    林从诫,江南名门之子,单从年龄上看,毫无疑问就是跟当今领导人一个辈分的,甚至于更高上一辈,说是跟美周郎一代的也不为过。首先他秉承了家族传统,名校毕业,自亮相以来就是绝对的高知,早年参加革命,从未留过洋,革命胜利后并未怎么去分享果实,而是回到家乡,致力于治淮、治黄等水利工作,始终专精于水利技术,从未对权力有过半分追求。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力实在太强,技术实在太精,名望实在太高,即便对权力无甚渴求,却仍然被一级级提拔了上来,直至70年代著名的克州坝工程受阻,被迫叫停,之后领导人请他出来救局,重新规划后,终于将克州坝建成。

    如此大功告成之后,林从诫已经是水利部长了,他如若有想法,进军更高层简直像玩一样,但他就不,这部长一当就是十几年,继续致力于水利工程,治水抗旱。

    直至三溪论证再次提上议程,他责无旁贷,担任组长,想必这也是领导迟迟没有让他退休的原因,他退了,没人有本事主持这个大局。

    今非昔比,不是秦始皇大臂一挥就拉几万人修长城的局面,三溪论证是一个绝对要遵从科学的事情,召集而来的专家团队,也必须是国之脊梁,部分出自一直以来研究三溪的人员。部分出自科委、计委、中科院等机构的推荐,还有来自各高校的知名教授等。

    这些高知共组成14个专题组,从地质与地震、枢纽建筑、水文、防洪、泥沙、航运、电力系统、机电设备、移民、生态环境、综合规划与水位、施工投资估算等多个方面。全面论证三溪工程的可行性。

    其中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只是十几个专题中的一个。并非是最大的难点和焦点,争论也不是最凶的,地质环境那些方面才是修罗战场。

    综上,三溪论证实际就是在讨论两个问题。

    一,该不该修。

    二,如何修。

    这两个简单的问题在长达几年的论战中,发散出了无数个问题,变得异常复杂。兴建如此规模的大坝是一件何其难的事情。有谁能说从头到尾能规划一切?技术上的多样性,人员上的复杂性,无疑会让这个论证越论越乱,越论越黄。

    可神奇的是,这次历时两年多的时间,还真的要出定论了,美周郎没做成的事,距离开工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切,离不开一个脑子清醒,学术全面。且心无旁骛的论证组长。

    需知,即便是支持的人,支持的方案各不相同。

    即便是反对的人。反对的要点也各有千秋。

    就拿初期讨论的方案来说,有的只赞成蓄水位不超过160米,有的认为可以170米,180米。反对的人也分情况,有的不是绝对反对,只是不赞成近期修,这些问题纠缠在一起,造就了史上第一混乱的论证局面。

    有幸,论证组长头脑清醒万分。他深知这种事争下去,十年也没完的。无论对错,必须要先将地基打死了再盖楼。在他的组织下。各类争端被总结分类为六个大方案,经过讨论论证甚至投票,综合决出一个代表方案,之后各专题小组以此为基进行论证。

    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局面,这才终于摘出了一个小线头。

    而现在,整条线已经梳理清楚了,张逸夫端坐于分会场中,看着周围这一批头发花白,衣着简朴的家伙们,很难想象他们经历过怎样的复杂论证,同时心中也生出了由衷的敬佩。

    张逸夫所在的分会场全称为“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专家组”,像老邹那样简称为发输电组比较方便。在这最后一次论证中,30余名专家并非全部在场,据老邹所述,有两位已经在论证过程中去世了,但他们的名字和意见必然会永远留在这里。

    发输电组专家组长岳云鹤同样也是80左右高龄,成就无数,在多家机关与企业担任过总工程师,对电机与电力系统了如指掌,退休后回到菁华大学教书,至今仍在带博士生。两位副组长也是电机出身,德高望重,外加几位相关单位的顾问,组成了如今的阵容。

    等等……老邹好像坐在了副组长的位置上……这老家伙够能折腾的啊。

    张逸夫和夏雪作为打酱油的小年轻,必然是坐在很角落的位置,这景象听听也就够了。

    时间到,闲聊结束,岳云鹤端坐首席,轻轻嗽了嗽嗓子,理了理都快耷拉下来的神仙一样的眉毛,朗然道:“下面,三溪工程论证,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专家组,第十次论证会议,正式开始。”

    众人微笑鼓掌过后,岳云鹤先是望向了张逸夫所坐的这个角落。

    “本次会议属小范围扩大会议,电力部推选出两位技术骨干参会,我们首先欢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多数人只是跟着鼓一鼓罢了,甚至连看都懒得往哪个角落看一眼,资历实在差太多,他们也不太可能发言,我当你爷爷都跌辈儿了,还管你是谁?

    “好像不太欢迎咱们啊……”夏雪也跟着鼓掌,看着那些并不怎么在意的目光,小声跟张逸夫说道。

    张逸夫笑道:“谈不上不欢迎,就是不重视,不在意而已,情理之中。”

    这会儿,岳云鹤身旁的邹世亮乘机插话道:“诸位,这两位可不简单啊,我之前可打过交道,别看年轻,在电力系统内的技术表现可是相当的出名,很多方面我都自愧不如。”

    经老邹这么一说,不少人这才抬起头,抬起眼睛,眯着眼睛望向了那个角落。

    一对青年男女面露尴尬的微笑坐在那里。

    感觉哪像是来论证的,根本是来演偶像剧的啊!

    老邹你老糊涂了,别闹了。

    大家很快又收起打量的目光。(未完待续)

441 最后的论证

    岳云鹤也再次看了看二人,和颜笑道:“电力部推选这两位小同志来,也是有用意的,咱们的年龄毕竟摆在这里,无论是思维和脑子里的技术,都是比较传统,比较老旧的,让小同志来用新思维,新角度来讨论讨论,有益无害。”

    没人再应和,岳云鹤这么说有些自命菲薄了,在大多数人眼里,电力技术一直求的是硬,是稳,而非新,再说了,大多数专家也都没有退休,没有脱产,怎么可能技术上落后于这两个小年轻?

    岳云鹤也没有再多说,就此展开议题。

    “经过前九次讨论研究结果,以175米蓄水位方案为基础,就电力系统与机电设备,本小组结论如下,我在此进行逐项、逐点的最后宣读,每一项宣读完毕,进行最后表态与讨论,最终确定论证报告。”

    三溪大坝的蓄水位设计,是后续一切研究论证的基础,经过了几十年的研讨,175米的蓄水位设计方案最终脱颖而出。

    175米看似简单的一个数字,其实是对地质、环境、水文、发电技术等等多方面综合研究的结果,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作为张逸夫,他只需要知道最简单的道理就够了,蓄水位越低,意味着蓄水量越低,大坝的实际作用也就越小,对环境的影响也就越小,发电量也就越小。

    反之亦然。

    实际上175米都有许多人反对,这已经是努力很久达到的高度了,当然还可以更高,但那对技术是更高的挑战,对长江的影响也将更大,没人玩得起了。

    为什么岳老说发电技术论证也要根据这个175来。原因也很简单,根据中学物理所述,p=pgh。翻译过来就是液体内部的压强,随着深度的增加而增加。因此我们的蓄水位越高,水轮机发电机的水头就可以越深,就可以得到更大的压强压力去推动叶轮。

    这么说起来,水轮发电机组其实比火力发电机组原理要简单了许多,锅炉汽轮机与水汽管道都不需要了,直接就是水流推动转轮旋转,切割磁感线发电,在省去了热力部分的同时。也省去了千万吨的石油和煤。

    当然,这么解释蓄水位与发电的关系有些粗浅,稍微科学一点,引入一个“水头”的名词来衡量这一切。水头指单位重量液体所具有的机械能,跟势能的意思有些相近,可以说蓄水位越高,水头越高,则势能越大,做功越多,因而发电量更大。在工程设计上要用到“最大水头”概念。因为在一年的不同时段,特别是枯期、汛期,水头差异是比较大的。

    根据张逸夫手上拿着的资料来看。专家们早已做出了这部分的计算。

    假设蓄水位分别为156米和175米。

    那么他们的最大水头分别是93米和112米。

    最终得到的年平均发电量,则是700亿千瓦时,和850亿千瓦时。

    粗略来看,19米的蓄水位差异,代表着一年150亿度电的差异,大概相当于4到5个冀北电厂,或者说是上万个文天明。

    不过根据张逸夫所知的实际情况是,20几年后三溪的最高年发电量几乎达到1000亿度,那又是更多的文天明了……

    不管怎么说。张逸夫为了听懂岳云鹤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废了这么多脑子,那夏雪可咋办?

    转望夏雪。不慌不忙,甚至没有去看手上的报告。

    “你确保听得懂么?”张逸夫小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夏雪不屑地望向张逸夫:“你知道我为什么报考电力专业么?”

    “嗯?”

    “因为水利方面的书,我上高中的时候已经翻烂了。”夏雪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种孤独狂人的写意感。

    “……”

    许久未感觉到的寒气再次轻轻吹过,把业余时间都用到读书上的话……这人不要太可怕。

    岳云鹤那边简单地扫视众人后,随即开始逐项宣读。

    “我们从水轮发电机组谈起。第一点是水轮机类型的选择,根据61-112米的水头变化范围,可以选用混流式或斜流式水轮机,考虑到混流式结构简单,技术成熟,国内外应用广泛,具有丰富的设计、制造与运行经验,国外已生产的50万千瓦以上水轮机均为混流式,斜流式则…………因此,三溪电站应选用混流式水轮机。”

    岳云鹤话罢抬头道:“今天要确定最终报告,大家有意见的话,可以立刻提出,包括两位小同志,在讨论结束后,就要提方案签字了,到时候再争辩就没有意义了。”

    邹世亮在旁笑道:“混流式肯定是唯一的选择,没有任何争议的。”

    “是,这一点在第三次会议就确定了。”

    “斜流式只在小机组上有应用,怎么可能用在三溪。”

    笑声之中,张逸夫也低声问夏雪道:“这俩有什么不一样啊?”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没,我真不知道。”

    “就是把结构搞得特复杂,提高效率的,大机组不敢用,再往细了解释得给你画图,回去再说。”

    “原来如此……”张逸夫真的服了,这种冷门的专业知识丫都这么明白。

    确定这一点没反对意见后,岳云鹤继续会议进程。

    “水轮机部分的第二小点,关于机组容量,还有一些小的不同意见,我们大多数人认为70万千瓦比较合适,小部分人认为80万或60万,极少部分同志则坚持50万为好,这是本次会议集中讨论的两个核心问题之一,希望能确定一个结论。”

    岳云鹤说着,望向了旁边的老邹:“世亮,你先代表70万发言吧。”

    “嗯。”邹世亮拿着手中的资料,冲周围说道,“根据中央精神,以及咱们三溪的水资源状况,这个电站出来肯定就是世界第一水电站,机组容量也必然要符合这个标准。从国外的经验来看,50-70万机组是大电站的主流,部分已经投产平稳运行10年,拿现在世界第一大的伊泰普水电站来说,近十年来投产的都是70万机组,这是先进水电机组的黄金额定功率,技术、效率与经济性最好的结合,我们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他。”

    “是么?”张逸夫小声问夏雪。

    “一定的啊,三溪的机组至少是70万的。”夏雪点了点头,“单机再高也没用了,一方面水头会浪费,一方面技术难度和造价陡增,不如直接上两台70万的。”

    “你很懂啊。”

    “这些资料天天在我爸的桌子上……”

    老邹话音落下之后不久,另一位年轻一些的专家就发言了:“各位领导专家,我在此之前确实是支持80万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是三溪,目标是世界第一大电站,我认为应该做到更多的第一,80万的机组无疑更高效。具体来说,假设咱们三溪的目标装机容量是2000万千瓦,选用70万机组就需要建29台,80万的话,则只需要25台。在座诸位都是电力专家,但要注意水电和火电的根本不同,火电添加一台机组无非就是电厂在占地面积上的扩建,水电则需要在大坝上单开一个全新的进水口,这对整个大坝都是有相当影响的,我们的进水口数量和密度都会影响大坝的稳定性,一定是越少越好,因此我为了将来三溪扩容考虑,才支持的80万机组。”

    “扩容之前,先要考虑的是稳定。”对面一人很快反驳道,“三溪这样的工程,谁都是第一次搞,必须脚踏实地,切忌好高骛远,我们可以先保证70万稳定运行后,再考虑你所说的80万。”

    “是的,您说的对。”年轻专家立刻点头道,“后来我也私下做了一些研究,80万机组国际上确实罕有前例,起手就采用的话,还是有一定潜在风险的,我们首先要做到稳定,才能考虑这些问题,因此我不再坚持80万,同意70万的单机容量方案。”

    周围人纷纷点头,终于搞定了一个,70万看来已经板儿上钉钉了。

    正此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你们总是一口一个国际,一口一个国外,有没有考虑过三溪工程的重要性?”

    张逸夫也是这才注意到,原来会场中还存在着这样一位女性老专家!

    老太太满头白发整齐地背过脑袋,同时带着一副很粗的黑色塑料眼睛,身穿深蓝色上衣,怎么看……都是一个相当古板且可怕的存在。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表情都颇为尴尬。

    老太太四望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认为五十万的机组太小了,太落后了,但实事求是,这就是我们有能力国产的机组。长江乃是国之命脉,三溪则是咽喉,怎么可能让美帝和德意志涉足这里?我认为三溪工程的一切必须坚持绝对国产,50万国产机组是唯一的选择,当然随着技术进步,我们完全可以研制出60万、70万的机组,到时候再上也完全可以。”

    摄人心魄的老太太声音落下后,没人急着反驳,都是尴尬的表情,有人咳两下,有人挠挠头。

    见没人说话,老妪侧头望向老邹:“世亮,你谈两句,你在自动化方面不是旗帜鲜明坚持抵触美帝么!你最清楚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未完待续)

442 交头接耳的小同志

    邹世亮被点到名,瞬间一脸苦相,沉吟片刻后,抿了下嘴,慢慢说道:“不错,发电行业事关国家能源安全,而三溪,更是关乎长江流域安危,就安全管控方面,肯定要用最高规格,这点王教授说得对,我没意见,相信大家也没意见。”

    “落到实处。”老太沉声道。

    “嗯,落到实处……”老邹拧着脸尴尬道,“设计工作,大坝施工,肯定要用咱们自己的班子,不能给帝国主义丝毫的可乘之机,但那些水土设计施工方面的事情,不归咱们讨论,咱们研究的只是机电设备和电力系统方面。”

    “有什么不同?”老太面无表情,冷冷质问道,“用进口的发电机就不需要外国人进坝了?机组部分设计图谁出?质量谁把控?世亮,你在批判进口自动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邹世亮愈发难堪,左右看看,也没人帮他圆场,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我反对进口自动化,是因为我们完全不掌握那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技术,我们完全被美国佬牵着鼻子走,拿来用了,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只能惟命是从,网络系统就更可怕了,根据我了解出来的情况,美国那些率先自动化的企业,自己都会被自己国家的黑客攻陷。可现在我们讨论的是电机,人家无非是设计上更精妙一些,材料上更精粹一些,我们完全控制得住,拿得住,非要说这是给帝国主义可乘之机,王教授,是不是……有点牵强?”

    “哎……老邹啊。脸变得够快的。”老太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前两次会议,你还是支持国产机组的。”

    “王教授。与时俱进,我仔细研究计算过。用小容量机组建三溪,就算用50万的吧,根据咱们的目标,需要40台机组,那就是40个进水口,电气主接线更复杂,变压器断路器设备更多,先不说这对整个三溪的工程规划造成了多少困难。单说40个进水口,这对大坝来说就已经太多太多了。”

    老太侧目望着老邹,阴冷问道:“世亮,你收了外国人多少好处?”

    “……”

    全场哗然,这种话,显然已经越线了,不是讨论的范畴了。

    “王教授息怒……”

    “不可能的,老邹怎么可能收好处?都是本着负责的态度。”

    “我们都是站在科学的角度在论证。”

    老太面对一群人温柔的指责,面色丝毫不变:“那就是你们都收好处了?主席的精神你们都忘了?革命的传统你们都抛弃了?”

    老太依然在横眉冷对千夫指,张逸夫这边却已经慌了。

    他小声冲夏雪问道:“这他.妈谁啊?还沉浸在改革开放前?”

    “应该就是她了……”夏雪凑到张逸夫耳边低语道。“烈士遗孀,极左,没人敢动。三溪论证中几次闯国.务.院……总理都躲着她……”

    “哪个烈士的遗孀,这么吊?”

    “喂,现在是在讨论,不是八卦的时候。”

    “不是……万一要发言,我得考虑清楚是哪路人马,子弟现在混得开不开,免得说错话。”

    “你怎么总是这么怂!”

    “因为我爹没你爹牛逼啊!”

    会场在老太的凛然中有些失控,岳云鹤也终于看不下去了,抬手喝止了老太。试图控制场面:“先停一停,我们这个小组研讨的始终是可行性。是科学,政治性论证首先就不是我们的主题。更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老岳,我明白,我说过头了。”老太立刻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论证了,我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式阻止这种媚外思想的侵入,这种安全隐患的产生。我们都是要在论证报告签字的,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要想想自己的子孙。”

    “我们讨论的是机电部分。”岳云鹤再次强调道,“我们的签字也只需要对机电部分负责,这是我们的专业范畴,其他领域,有比我们更专业的专家进行论证,关于三溪该不该建的问题早已有定论。”

    “我也并没有讨论那部分问题,就事论事,必须用国产设备,就是这样。”

    “好的。”岳云鹤不再与她纠缠,转望其他人,“就机组容量的论证,还有哪位同志对选用70万机组有质疑的?”

    老太扫视全场,大多数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有张逸夫和夏雪还在八卦悄悄话。

    老太眼睛一瞪,像是抓住了上课聊天学生的老师一样,立刻质问道:“那两个小同志在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张逸夫和夏雪立刻愣住了,讨论么,私下讨论也很正常,这又不是上课。

    “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么?领导派你们来是提供意见的,不是让你们私下交流的。”老太抬了抬眼镜,“我知道你们提不出意见,那就认真听,把这个场景记下来,流传下去,告诉你们的朋友,论证会是如何的不民主。”

    邹世亮眉头一皱,立刻打断道:“王英同志,讨论归讨论,小同志才刚来,不要这样。”

    “不是你推荐来的小同志么?就是来聊天的?”

    “……”邹世亮微微沉了一口气,对眼前的状况,他也早有预想,只不过有些提前了。

    老家伙们磨不开面子,畏首畏尾。

    关门,放逸夫!让个犊子跟她咬吧!

    “既然这样……”老邹轻哼一声,冲二人道,“小同志有意见,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也来谈谈吧。”

    老邹对张逸夫的想法最清楚不过,他是一个技术狂,大胆推举新技术的人,同时也刚去日本考察过,对机组选择的立场,必定是站在70万这边的,看看他这次能有什么办法。

    “不用紧张。”岳云鹤也抬手道,“自由讨论,即便提出错误的想法,也会有参考作用。”

    张逸夫与夏雪对视一眼。

    张逸夫唯一的想法是,妈的被坑了。

    夏雪的唯一想法是,我提不出意见?别开玩笑了,姑奶奶的意见都可以绕地球七十圈了!活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碰见主动要求被吐槽的。(未完待续)

443 终于看明白了

    张逸夫则冲夏雪使劲摇了摇头:“你别说,我来。”

    “不,我来,我有把握。”

    “有把握什么?说服她?别开玩笑了,她屁股都长死在地上了。”

    “不用说服她,让她无法反驳就够了。”

    “她怎么都能反驳的,这不是辩论,我们不是要跟她争,是要结束这个话题让会议继续,我来。”张逸夫使劲按住夏雪,准备自己起身应付。

    可正在这时,老太眼睛一眯,暗笑一声:“等等,我认识你,夏济民的女儿。”

    全场哑然,夏济民所有人都认识,绝对是三溪工程的绝对拥护者,这个白净的姑娘竟然是他的女儿?是不是跑错会场了?

    少数知道夏雪身份的人,则露出了愁容。

    “请发言,我静听。”老太淡然挥手道,“看看你是不是也要当个小右派。”

    张逸夫一直按着夏雪的手,这会儿清楚地感觉她突然震了一下。

    “王英同志!!”岳云鹤重重吼了一句,“再这样,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老岳,你也成为了那种,要把持不同意见的人打出去的人了?”

    “……”

    气氛凝滞之中,张逸夫终于忍不住要发言,正当他要起来的时候,夏雪突然转头瞪了她一眼:“我来。”

    “……”

    好吧,张逸夫最终坐下了,你都成右派了,还是你来吧……

    夏雪肯定赶不上那时代,“右派”这两个字究竟在讽刺谁,不用想也知道。

    这个老太真的是疯了,最后时刻眼见无法阻止。逢人便扣帽子,言语激烈。

    “我父亲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平反了。”夏雪胸口起伏不定,显是怒不可遏。但语调竟然还保持着这样的缓慢和清晰,“用已经被否定的罪名来侮辱我。王教授,谁才是反动的?”

    夏雪这慢条斯理的反讽一出手,会场气氛更加可怕,大家明明都是搞技术的专家,怎么闹到了这一出……

    “夏家的小娃娃,跟你父亲一个性子啊。”王英却不怒反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机组问题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吧。”

    夏雪阴着脸瞪着王英:“好的,你倚老卖老,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这里是技术论证会场,你侮辱我的事情我暂时不追究,在此只谈机组。”

    “哼……”王英微微一侧头,也不多说。

    夏雪提了口气,望了眼张逸夫,在张逸夫点头鼓励过后,开始发言。

    “关于为什么选用70万机组。在座诸位专家已经进行了非常科学严谨全面的论证,综合而言即是三点,技术成熟、符合三溪建设规模。以及经济效率。在此,相信我再多说为什么要用70万,对于王英女士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意义,那么好,我现在开始尝试性论证,在现有技术条件下,采用50万千瓦国产机组的可行性。”

    众人微微色动,这个切入角度相当的精巧啊!

    连张逸夫心下都暗暗赞叹。

    夏雪继续说道:“首先谈技术成熟度。在这里要先说一下,目前根本没有投运的国产50万水电机组。最大容量的只有32万,在刘家峡。”

    “开什么玩笑。夏家的娃娃,你懂不懂?”王英很快抓住了她认为的漏洞。冷笑道,“二滩的55万机组,这你都不知道?”

    “要明年才投产。”

    “试验已经没问题了,夏家的娃娃。”

    “在宣布试运行结束之前,不能算没问题。”夏雪立刻反唇相讥,“这是按照你那永远固化的论证思路在走——卢家的女人。”

    这次真的是全场哗然!王英惊得眼睛瞪大,头皮发麻。

    张逸夫都张大嘴巴。

    讽刺固化思路这无所谓,卢家的女人?这是在羞辱吧……烈士遗孀这合适么……

    会场中的老专家们已经不知如何来搞,只得保持惊讶的沉默,夏济民的闺女果然跟他一样刚猛啊……

    王英面色僵硬,压着嗓子便要怒骂,但又不知道从何开骂。

    夏雪也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互相尊重,是平等交流的先决条件,希望我们都能做到这点,王教授,你如果也认可这一点的话,我就继续。”

    “……”王英僵着脸,望了望周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先采用这类称呼的,在这里抓着她骂,反倒真的是倚老卖老了。

    “那么我继续说技术条件这一点。”夏雪这才说道,“我们国产50万机组根本就没有投产的先例,三溪这样国家级别的大工程,怎么可能采用这种没有稳定运行经验的机组?因此王英女士的这个论调,50万机组在技术上完全不成熟,在这一点上就无法进行论证。非要按照这个思路走,可以退而求其次选用30万千瓦级的国产机组,这些机组在小浪底、克州坝都有十分广泛的应用,至此,也就谈到了第二点——“是否符合三溪工程的总体规划”。”

    “三溪水电站大坝设计高程185米,蓄水高程175米,水库长2335米,总库容390亿立方米,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我们不仅要合理安排进水口进行发电,更要规划出足够的泄洪口以完成防洪职能。我们不妨看一看现在世界第一大水电站,伊泰普,18台70万机组,再看看第二大水电站,大古力水电站,十年来扩建的机组全部为70万容量,至此,这两大水电站的扩建规模已经近乎达到极限。而我们的三溪大坝,在总体面积上首先就没有领先,由于要兼顾防洪任务,留给发电的空间就更少了,进水口的数量、密度、布置、选择上受到了诸多限制,现在的设计是26台70万机组,近2000万的总容量,如果采用50万机组的话,由于工程学限制,扩充到40个进水口将直接达到大坝的承受极限,我们也再没任何发展与进步的可能,按照王英女士的思路,待后人评说的时候,投入如此巨大的一座大坝,在电机设计上却如此的不专业与迂腐,扼杀了整个三溪的扩充能力,最终背负骂名的将是在坐的所有人。”

    这一席话,大家都能想到,唯独只有最后一句,让人心下微微一动。

    是啊,别说后人评说,现在让国际专家评说,三溪大坝选用50万机组,简直就是贻笑大方了,为什么?因为要防止美帝入侵啊!防止帝国主义在机组里安定时炸弹啊!

    贻笑大方。

    “至于经济效率,机组巨大的维护成本摆在这里,无需多言。”夏雪望着王英,最后说道,“况且我国水电已经多次采用过进口机组,在克州坝和二滩都有很好的诠释,你这种论调实在站不住脚。”

    话罢,众人沉思之中,王英终于说出话来:“好啊,小夏,跟你父亲一样,抢着把真金白银往帝国主义袋口袋里塞啊。要注意,现在讨论的是三溪,不是什么克州坝小浪底,你考虑过这里出了问题的话有多严重么?考虑过坝体被破坏的话,中下游会发生怎样的场景么?”

    夏雪立刻反驳:“我实在想不出水电机组的容量选择与坝体稳定型有什么关系。”

    王英则坚决说道:“如果是美日机组的话,就会有关系了。”

    “你必须把电力技术跟政治安全结合在一起么?”

    “当然,安全永远是电力生产中的首要环节!”

    “那照你的说法应该杜绝一切进口电力设备?”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这样,至少,在三溪,必须这样。”

    夏雪长叹了一口气:“王英女士,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在电机选择上扯上国家安全有多么牵强,多么荒唐。如果你反对三溪工程的话,你可以用其它方式来表达,这里是发输电讨论组,如果要反驳眼前的这份报告,请从技术角度出发。”

    一直静听的岳云鹤频频点头,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小夏说得对,大坝建设已经无可辩驳,如果王教授依然持反对意见的话,必须要发电技术角度出发。”

    “你们,不能这样绑架我。”王英略显仇视地望向众人,“你们好,你们很好,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想想三门峡,你们摸着良心说,三溪,到底该不该建。”

    好吧,这个人已经走极端了,前面都是废话,她就是反对反对再反对,在无关紧要的发电组里也要反对。

    张逸夫始终在想,为什么大家还要让她说话,为什么还不进入下一个议题,这种人显然是没法说服的,你辩不通的。

    看着岳云鹤为难的表情,张逸夫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签字,应该就是为了签字。

    几百位专家参加论证,原则上,他们有拒绝在论证结果上签字的权力,虽然应该没有一票否决那么严重,但当拒绝者达到一定数量,这次的论证将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很可能最终告黄。

    因此,每位组长的学术任务,肯定是确保论证报告的科学性与可行性,同时他们身上还肩负着政治任务,那就是确保每一位专家最终在报告上签字。

    这恐怕就是岳云鹤烦恼的根源,他想最后争取到王英的签字,即便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也不至于创造局面,让张逸夫夏雪这种乳臭未干的孩子跟王英较劲。(未完待续)

445 从数据到感情

    “后来我有意识地查了近些年的资料,数据给了我答案。”张逸夫对这些东西绝对是信手拈来,“拿发达国家,或者说是帝国主义中最典型的一位来说,美国在80年的时候装机容量63101万千瓦,而现在是78017万千瓦,十年的时间增长了近15000万千瓦之多,但看数据都要看相对量,这个增长比例大概是20%,十年。”

    “而我国,80年装机容量仅有6586万千瓦,90年,则到达了13789万千瓦,10年增长率超过了100%。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数据误区,数据绑架,但当今年的数据出来后,我才发现数据比现实还要诚实领先——在最近这一年里,我们的容量提高了1200万,而美国呢?大家有没有关注过是多少?”

    张逸夫环望四顾,无人回答。

    这太正常了,因为这个数据正常人都还得不到,张逸夫也是通过常江,再通过电科院的渠道,再再通过国际电xx会的渠道,最终才能在国内大多数人之前得到这手资料,没办法,他需要一个准确的数据以服众,单靠脑子里的难免有所偏差。

    “我告诉大家,是800万千瓦。”张逸夫待众人露出那么一丝丝的惊讶后,才满意地说道,“负的。”

    也许中国年装机量更多,这对大家来说算不上惊讶,但美国出现负增长,这就太有趣了。

    “几十年来,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装机容量的增长比率始终在放缓,今年终于首度出现了负增长,这意味着他们发电行业在规模上的停滞。已经很明显了,也许单拿美国说事显得有些狭隘,但我查过日本与欧洲的数据。与美国的曲线完全符合。”

    “伴随着经济发展,我国电力行业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在这个过程中,技术必将是重中之重,这也是三溪工程在我国电力行业发展中起到的核心作用。”张逸夫轻轻点了点桌子,语气渐渐转向亢奋,“在发达国家电力行业发展的停滞之中,遭受最直接打击的,无疑是他们的发输电设备厂商,再说确切一些。火电、水电、输电方面的电力设备厂商,没有新电厂落成,他们的设备与技术产生不了任何效益,ge和三菱或许可以靠他们其它方面的产品支撑,而那些以电力设备为经营主体的企业,abb、福伊特,甚至于西门子,都已经走向了困境,争取中国市场,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如果不信任三菱。我们可以用ge,不接受abb,可以跟西门子谈。现在绝非是我们求着他们提供设备,而是他们求着我们。据我从电力部高层领导口中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这种殷切的诉求是非常强烈的,只要在招标的时候稍微要求一下,相关技术立刻拱手送上。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技术对我们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知道自己不这么做,其它厂家也会接受,仅存的一线生机都将拱手相让。”

    “现在站在制高点的是我们。三溪工程的决策权在我们手里,确实。购入进口机组有王教授所说的诸多弊端,但是单拿技术引进这一条。就足够我们节约10年的研发时间,10年是什么概念,10年是什么代价,三溪的几台70万机组在它面前,如沧海之一粟。”

    张逸夫话音落下,默默看着周围人的神色。

    这席话的说服力是巨大的,超前思维与认知让张逸夫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他更是自行杜撰从电力部大领导嘴里得知了一些消息……这些肯定是扯淡,但事情一定会得到印证,现在重要的是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就是真的,而不是说若干个“如果”,“也许”,“我们可以”。至于从哪位领导嘴里得知,随意猜吧……

    就连王英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怎样进入了这种亢奋的强国情绪,最开始聊的是什么来着……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而在我看来……”张逸夫忽又低沉下来,“在我看来,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个十年了,如今三溪工程各项科学论证已接近尾声,我们也不再是需要求助于苏联进行坝体设计的那个技术水平了,三门峡固然有争议,但我们三十年前搞的大坝尚且屹立在那里,黄河流域的水患也确实得到了缓解,恰逢此时,我们为什么要对这个论证报告持有异议?也许三溪在地质、在水利上确实有争议,但我是一名电力人,我遵从着自己所学到,悟到,看到的一切电力知识与经验,这个经验告诉我,眼前这份论证科学严谨,具有大跨度提高我国水电技术,设备生产技术的前景,符合电力系统需求,我实在找不出半点理由来否定他,否定了他,就是否定了10年,否定了一个让我们追回十年,找回十年的机会。”

    10年这个数字,代表太多了,更深一种的沉思出现在了王英的脸上。

    “当然,还不仅如此。”张逸夫拿起报告说道,“后面,我们即将讨论输电问题,三溪的电发出来,一定要融入电网,而且电网建设一定要走在前面。三溪的电,近哺华中地区,远供华东和华南,在远距离大容量输电中,大多数人支持超高压直流输电,这同样是我国目前不掌握的技术,我相信王教授同样不支持这个长距离直流输电的论证。而我要说的话也跟刚刚一样,在我国电力大局战略中,无论是西电东输还是全国大连网,始终逃不开直流输电这个话题,这个技术同样也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借三溪之机引进消化吸收技术,发展技术,熟悉技术,掌握技术,实是针对于电力行业大举推进,无论是后续的经济效益还是战略技术上,都满足了我们的一切诉求。”

    “王教授。”张逸夫最后望向了王英,“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谁又比谁高明,只是想说,这套三溪的发输电论证,是包括我在内的千万电力人急切需要的,是我国电力行业急切需要的,是发展与战略急切需要的。你坚持自己认定真理的方式值得敬佩,但坚持这一切的方式有很多种,在这个会场,面对这份报告,你如果最终执意反对的话,是对整个行业,包括你自己学识的不尊重。如果说我看到了什么,记住了什么,我看到的是刚刚那个否定科学方案的王教授,记住的是因为非专业原因,阻碍我们发展的王教授,而非那个直言明鉴,敢于坚持真理的王教授。”

    张逸夫的论调几度反转,至此话音落下。

    不卑不亢收官,鞠躬落座。

    这些话,情是多过理的,论是多过据的,他很清楚,这种方式是说服王英的唯一机会了。

    静默片刻后,老邹默默抬手鼓掌。

    随后更多的人鼓起掌来,包括岳云鹤,甚至包括夏雪。

    尼玛明明没什么专业的内容,怎么就这么令人激动?怎么就升华到了这种高度?

    这场面再次证明了,搞技术的人如果有好口才,就像有文化的流氓一样可怕。

    “逸夫,不管你有没有说服王教授,你是说服我了。”老邹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些话明明就是在我心里的,在每一个人心里的,但我们就是说不出来,就是难以表达,在这里我也跟王英,跟我老大姐多说一句,在这个会议室里,我们,只搞电的,仅此而已。”

    岳云鹤的表情也颇为动容,长叹道:“世亮说得不错,在坐的都是过来人,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也还记得求着苏联人的日子,现在机会和自主权,就在我们自己手里,听了这些话,我也找到了自己坚持的原因——为子孙后辈造福,为技术创新开路,至少,就电力系统而言,是这样的。”

    两位大佬如是慷慨陈词,每个人心里也静静燃烧着自己的电力梦。

    实际上,在大容量水电机组技术之上,下一个议题将提出的直流输电方案才是更为重要的,一旦那个技术引进,对输电,对整个电网将产生巨大的效应,看到960万平方公里之上的大电网整合,看到从三溪到上沪,从西疆到东海长距离直流输电落成,这是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王英,你怎么忍心否定它?

    沉默已久的王英,默默望向张逸夫,虽然她也有动容,但完全控制住了:“小张,你刚刚的言论是一种情感绑架,很多地方都有浮夸的成分,也没有严谨的科学论据。”

    亢奋的会场,重又有人叹息起来。

    已经这么努力,这么拼了,依然说服不了她啊……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击碎了我心里很多东西。”王英语气依然坚定,“在大局上,我会用其它方式继续反对三溪工程,而在眼前的这个局部上……我不得不承认……”

    王英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不得不承认这份论证无懈可击,这是在坐所有专家长达两年努力的结果,我为自己之前的一些过激言论向大家道歉。”

    全场为之一振。

    这块硬骨头终于松口了!

    此时此刻,最兴奋的莫过于岳云鹤了,你妈的两年了,两年了,你他妈终于转过这个弯儿了!(未完待续)

446 动情不动情

    在松口的第一时间,王英先是转头望向了老邹:“世亮,刚刚的话你不介意吧?”

    “嗨!我一把老骨头了,外国人要塞红包也不塞我啊!”邹世亮大笑过后,望向夏雪那边,“倒是小夏,险些被你打成小右派。”

    “我刚刚已经道过歉了,还要再来一次?”王英重又板起了脸,“这一天我要道多少次歉?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见好就收?”

    温和的笑声充满了会场。

    最难搞定的人搞定了,最该记住的人,大家也都记住了。

    岳云鹤几次打量张逸夫,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搞电的,也不像是搞技术的,但也许很多问题,偏偏就要让这种剑走偏锋的人来解决吧。

    岳云鹤退休后,仍在菁华十几年,带的都是硕士博士,人中龙凤,不乏气场十足之人,也不缺伶牙俐齿之辈,有善于钻营的,也有单纯耿直的,一般岳云鹤随便谈两句,便可给人归类,尤其是年轻人。

    可面对张逸夫,他实在不知道归在那一类里了。

    另外最可惜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这些硕士博士,栋梁之才,十之八九已经留美,那些美国的高校利用低廉的奖学金,像吸血鬼一样将最具营养的新鲜血液吮吸而尽,对他们来说,菁华这样的学府根本不是培养人才的地方,而是筛选人才的地方,帮他们把十几亿人中最出色的那部分筛选出来,然后送到美国。

    到底是中国之学府还是美国之学府,如今已经说不清楚了。

    要坐住了!要留下来啊!张逸夫!

    剩下的时间,论证继续展开,水轮机的特性,发电机的参数设计、结构形式、冷却方式、辅机、投产进度都进行了一一讨论。这几乎已经是现今条件下最科学的结果。没了王英搅和,论证中少见争议,张逸夫与夏雪也深藏功与名。老专家们已经很给面子了,有发言的机会就够难得了。再班门弄斧只会招人烦。

    当然张逸夫要是想掰扯的话,可以改动的点还有很多,三溪从动工到发电几乎用了10年,这十年间技术的发展是飞跃性的,随着新技术的掌握,这个发电方面的设计也在不断地完善着细节,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最开始规划26台机组。左岸14,右岸12,而最终又在右岸山体内扩建了地下电站,扩充了6台机组。

    张逸夫这会儿自然可以跳出来说,那个白石尖山体不错哦,咱们可以打打主意,地下电站技术也没那么复杂,你们听我讲……

    这么搞不免有些炫技过头了,而且把本来已经确定的论证又搞得复杂起来,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现下还是天方夜谭。完全飘出了论证本意,技术再吊,掰扯了这些也不会有人买账。只会觉得他臭屁。

    眼下,发挥自己的基本功能就好了,没人期待也没人希望自己过多掺乎。

    但这并不代表没人惦记他这个人。

    午饭之时,夏雪跟张逸夫很自然地端着大会堂标准的高规格的自助餐盘坐在了一桌,放眼望去,周围基本都是白头发的老同志,这对他二位来说实在是压力巨大。

    “喂,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夏雪这才有机会问出来。

    “哪些?”

    夏雪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外国厂商急着贡献技术什么的。”

    “是啊。”张逸夫笑道,“只要在招标书里要求一下。来投标的话,必须连核心技术一起转让就好了。那几个厂商照样抢着来,比如说吧,第一批招标采购14台机组,咱们在得到技术后立刻给几个国营大厂开发,剩下的机组完全就可以国产了,水电机组门槛没那么高,咱们的厂子有那个实力。”

    “我没问你这个。”夏雪摇了摇头,“我是要问,你真的从哪个大领导嘴里听到这事了?”

    “这不扯淡呢么,三溪工程还没影儿的事儿呢,论证过了还得过人大呢,领导闲着蛋疼啊。”

    “……”

    “但你放心,事情一定会那样发展,搬出领导的口述,只是为了让哪个逻辑更有信服力而已。”张逸夫也小声说道,“你可别卖我啊!”

    “卖是不会卖,就是这手段,是不是恶劣了一点……”夏雪抿嘴道,“你看,你都这么动情了,也让他们动情了……”

    “我还真没动情,只是把他们本来就有的感情调动了一下而已。”张逸夫摆手比划道,“举个例子啊,动物世界做一期节目,羊妈妈如何如何保护小崽子,用命去跟恶狼战斗,不少人看了就会感动,发出‘羊都比人有感情!’、‘羊妈妈好伟大!’一类的感叹,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第二天受感动的人们继续吃涮羊肉,这个感情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动物世界创造了收视率,广告可以多卖钱。”

    “这是人基本的感情吧……你的意思是这个感情是没有意义的?”

    “不不,当然有意义了,我的意思是,我是那个扛着摄像机做节目的苦逼,只是用技术和技巧熏陶了一下感情罢了,我要突出的是羊妈妈如何拼命,宝宝如何可怜,恶狼如何凶狠,把这些要素结合一下,调动起共鸣与情感,努一把看能不能搞定王英,或者说能不能弄出一种亢奋鸡血的会场气氛,以此来让王英产生松口的冲动,仅此而已。”

    张逸夫一面大口吃肉一面笑道:“我就是扛摄像机的那个苦逼,最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许那个狼也是一个狼妈妈,她已经一个礼拜没吃肉了,她必须吃肉变成奶去哺育自己的狼崽子,吃不到这只羊他们全家都要挂了,这些东西,观众朋友们就不需要知道了,我都讲清楚了也只会恶心人,被观众骂哭。”

    张逸夫说完后,见夏雪很久没有说话,随即觉得说过头了:“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我只是加把火……”

    “不,你说的是另一个问题。”夏雪沉思道,“利益与感情,是否可以量化。”

    “……”张逸夫面色呆滞,“姐,扯远了吧,我这个人感情很丰富的。”

    “按照你的说法,你就是在自己没动情的情况下,用技术手段调动出了他人的感情,而后获利,我尝试举个更极端的例子……”夏雪脑洞一开,无人能拦,“比如你完全不喜欢秦玥,但可以用花言巧语得到她的青睐,继而得到秦勇在工作上的扶助……”

    “完全他.妈不是这么回事……”张逸夫赶紧往回掰扯,“是相当于美国总统竞选演讲,通过慷慨陈词吸引民众的支持,哪有你说的那么肮脏!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诶?只是举例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么?”夏雪露出了久违的贱笑,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看来我这次根据实际情况与实际技术,就事论事的方法并没有你的办法管用。”

    “不只这次,是从过去到未来。”张逸夫终于缓了口气,“你总想着说服人,这是不可能的,而我不同,我只需要说动人。”

    “说服……说动……这有什么不一样么?”

    “服,动,字面意思理解即可。”张逸夫就此开始教做人,这也是夏雪最需要的东西,将来她就要去南方了,没人照顾,很多事必须要提前打好预防针,“服,即信服、臣服,让人心服口服;动,即行动,能动性,让人动起来。”

    “信服自然行动!而不信服的行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太有意义了,一切事情的意义,孩子知道要好好学习,就代表他会好好学习么?而好好学习的孩子,他真的认为好好学习就有意义么?”

    “所以?”

    “所以重点是要人动,而不是要人服。”张逸夫做个手势阻拦准备反驳的夏雪,“这不是辩论,是告诉你准则,至少是咱们工作中的准则,不要考虑在道理上说服别人,你只要让他动起来做你希望看到的事就可以了。就像我现在跟你说话,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讲为什么我是对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这些话。”

    “好的,我记住了,那又如何?”

    “夏雪啊……”张逸夫放下筷子,轻轻挽起夏雪的胳膊,看着依然如此冷静的她,这次是真的动情了,狠下心来说道,“你如果真的只身去了鄂北,去了三峡,你将看到很多事,面对很多事。不可否认的是,虽然你一直坚持一贯的风格,但并没有受到太多挫折,被同学孤立,被同事污蔑这类事,实在是太浅太浅了。在那边的工作中,你会对一切都产生怀疑,你所坚持的真理与信仰会遭受一次次打击,那边的局势是空前复杂的,并没有调度局那么单纯。最可悲的是,你就是这样的人,这些打击对你来说不可避免,我让你记住这句话唯一的意义就是,在伤痛与打击之后,你能想到这句话,尝试用一种新的方法应对那些难题。”

    夏雪看着张逸夫的双眸,本能告诉她,他这次是真的动情了,这就是人类最神奇的地方,直觉、本能与感情,终究是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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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超级电力强国:
一度电,
可以让节能灯发光1oo小时,
笔记本电脑开机1o小时,
采煤27千克,
生产15瓶啤酒,
创造1o元的gdp。
那么,6oooo亿度呢?
这是一个电工重生的故事,有关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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