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问底
“啊?我?”基建处长本是围观群众,怎么想到突然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对,你,好好想想,没几年的事儿。”
“……我,我不知道。”
“好吧,那下一个。”张逸夫继续说道,“好吧,下一个,同年年底,塘峪火电厂电网枢纽扩充建设过程中……”
说完后,张逸夫又转望另一人:“计划处,心里有数吧?”
“……”
“没事,坐着吧,心里有数就得。”
就此,张逸夫开始细数起来,从头说到尾,这还只是他捡的认为证据确凿的约莫20件事,若有嫌疑的都说,怕是要到天黑了。
袁铁志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他发现——
原来人,真的会心虚的。
他现在感觉胸口很空,心脏跳动也不太对,那种不明所以的心悸。
张逸夫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狠狠撕掉了他的一块皮,虽然没有说出一个证据,但皮就这么掉了。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
呸呸呸!没有难道!他都是空说罢了,给任何一个人一些资源和时间,都可以搬这些东西出来。
终于,接近尾声了,张逸夫把本子往桌上一砸。
“最最最最后,我说一件我最忍不了的。”张逸夫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袁铁志道,“袁处长啊,一个处就那么多报刊费,我把《电力资源》换成《青年文摘》怎么就不行了!凭什么办公室就不批准,为什么办公室让我求你同意啊!我就是想看看文摘什么的丰富一下思想,不想看他娘的狗屁不通,拿十年前论文出来凑字数的破杂志啊!!那什么华夏电业出版社我查了。一共就三个人啊!根本不配出版你不知道么?”
痛,袁铁志终于感觉到痛了。
从张逸夫发言而起,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如果是凌迟处死的话,袁铁志该是基本断气儿了。唯一让他有胆活下去的,就是张逸夫口说无凭,他是用指甲撕的皮,而非用刀子刮的肉,还有一口气的希望能活下去。
半个小时了,风向变成什么样,明眼人开始有了自己的思量。
巴干的沉默,贾天芸的享受。张逸夫的肆无忌惮,准备充足,也许,这真的不止出气那么简单。
办公室副主任,与张逸夫关系还不错的一个男人,非常清楚按照套路,马上就要质问自己了,他干脆抢在这之前说到:“这件事确实是袁处长干涉的,他非常明确的说要确保全局至少订阅两年的《电力资源》刊物。”
“谢谢,我忙活这么久终于有回应了。”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多问一句,袁处长是管生产的,为什么你们要听他的。”
“……”男人欲哭无泪。我帮你个忙,你还咬我,天地良心啊。
“没关系,不用回答,我理解你。”张逸夫也没打算追问,只冲众人道,“袁铁志有权力么!对吧!在局里办事儿他不点头就不行!对吧!我三姨的堂弟的舅舅的外孙子要去供电局上班,必须要找他袁铁志,对吧?”
全场沉默。对不对的,你看呢?
“我理解。人之常情,可你要注意。他不是一个人,是一只狗。”张逸夫指着袁铁志道,“这一个杂志订完了就完了?没有,他有更大的胃口,他要揽工程!工程完了要搞设备,设备搞定了再如何如何,我前面说得很清楚了。”
“同志们啊,谁把他喂肥的?他袁铁志是什么狗你们都忘了么?中专毕业什么都不会,连电焊都攥不稳的主儿啊,给中专丢人的人啊。他刚进局里也就是个跑腿的,从用手上的权力贪一包烟到一条烟,再到一箱子烟,一百块到一千块,再到一万,十万,他是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肥的啊!”
继续沉默,对少部分人来说,这话确实是一种内心的拷问,但仅限秦玥这类,秦玥真的在回想很多事,在反思。
但对一些年龄较大的人来说,比如牛大猛,他根本懒得想这些大道理,谁都懂。不错,今天的袁铁志,正是在场所有人喂出来的,但这里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张逸夫,你想好了么?
张逸夫早就想好了,他并没有引申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不谈这些,谈效益,底下设计院出的图纸,用的辅助设备材料越来越次,价格越来越贵,品牌准时一年一换,这些谁没看到?我跑了一次设计院就看懂的事,怎么你们看了十年没反应?”
张逸夫,你要与世界为敌?
肯定不是了。
“没关系,我理解,这只狗太狠了,不敢惹,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敢惹,跟大家一样。”张逸夫抿嘴道,“确实,袁铁志是一直疯狗,狠狗,得罪他的人,下场大概就跟我现在差不多。”
一直飘忽的路涛在此时频频点头,非常之感同身受。
“所以啊,袁铁志,你这种狗在我们文化素质如此之高的地方生活,实在太可怕了。”张逸夫不管袁铁志看不看他,他就要看着袁铁志,声音陡然一亮,挥臂呵斥道,“狗,就要去狗呆的地方,你却不,你狗仗人势!!”
“你……你他.妈.的……”袁铁志再扛骂,被一个年龄是自己一半的家伙骂半个小时,骂到这种程度,也要坐不住了,抬头死瞪着张逸夫,“评判我是组织的事情,轮不到你!狗狗狗狗狗!你够了没有?!!”
“不够。”张逸夫没想到对面还来劲了,拍案怒斥,“狗!吃我的,吃他的,吃人的,吃国家的!今后无论何时,见到你,我永远都是一个字——狗!”
“我滚.你.妈.的……”袁铁志也想拍案而起,然而刚起一半,就被白慕按了下去。
“你……你们你们……”袁铁志空有一腔怨念,为何今日就发不出来了,为何明明只是张逸夫跟自己作对,却好像世界都在作对一样。
“还没意识到么?”张逸夫摊开双臂摇头道,“你狗仗人势!没人你就是野狗!现在发现了?人呢?”
人呢……对的,人呢……
袁铁志真的是傻了,真的是被骂傻了,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缓缓转头,像木偶一样,转向了巴干。
之前任何一个场景,都绝不是最尴尬的,现在才是。
当袁铁志渴求地望向巴干,巴干只低着头闭着眼的时候,这时候才是最尴尬的。
“别看了。”张逸夫双臂支撑在桌上,“袁铁志,决定认错了么?”
“张逸夫……我再说一次,这是组织的权力……”袁铁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张逸夫微微让了一下,让他看见贾天芸,口中淡然道:“这就是组织。”
“hi!”贾天芸纯粹就是看演出来的,不忘挥手打招呼。
这尼玛的……
“好吧,差不多了,说最后一件事吧。”张逸夫玩够了,也玩累了,最后连皮带肉,来个痛快吧啊,“最后,该是省煤器的事了。”
张逸夫看着袁铁志,不住摇头:“知道你贪,没想到你这么贪,知道你胃口大,没想到你这也敢吃。说白了,之前说的那些事都是过往,我没经历过,我也没必要深究,但最近的事,是在我眼前发生的。”
张逸夫说着,抬臂指向了袁铁志,一字一句道:“我当中要说透,说到骨头里,受不了了就给我跪下,我也许会停下来。”
众人不禁屏息,从现在的场面来看,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但今天绝对不是骂一顿完事儿的了,有干货,有很大的干货。
也就是在此时,袁铁志才开始真正的心里打鼓,他的肉开始疼了。
“没记错的话,我来局里后第一次开周例会,巴局长就已经说得很明确了,节能办是独立自主的部门,工作进展直接向领导汇报,其它处室全力配合。”张逸夫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巴局的指示对袁铁志来说完全是放屁,三番五次干涉,要求见乙方厂商的代表。他要让我知道,在局里做事,先要过他那关。”
“我没安排他们见面,然后呢?项目进程中屡屡作梗,直至最后关头的谈判依然在信口雌黄,指鹿为马!歪曲一切事实,使用种种手段来干扰项目的落实!”
“但最后结果,还是落实了,这并非袁处长妥协了,而是我妥协了。我怎么妥协的?因为我同意,将原来压到10万元的设备单价,抬到了14万元,立刻层层畅通!”
“贪婪,也要有个限度,你玩过头了袁铁志。”
袁铁志哑着嗓子道:“这是因为你们要求工期才被迫外包的……你不要乱做文章,这事都是为了配合达标办工作,那笔外包费也是津隅厂应得的。”
“好吧,津隅厂应得的,焊管子成本我也不知道要多少,总之今年局内的预算多用掉了近400万。”张逸夫转而望向其余人,“我不说什么国家利益,单说自身利益,包括我个人在内,不少同志的家庭住房都是问题,我想这400万,至少足够让10几个家庭有自己的房子栖身吧?”
“然而现在这400万在哪里?”张逸夫再次质问道。
“都说了,是津隅……”
“好,就知道你这么说。袁铁志,你敢说所有恒电交付与津隅的费用,你分文未沾么?”(未完待续)
335 人之终
“那是当然。”袁铁志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咬死,算是最后的求生。自信,自己必须自信,必须有底气,不然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怎么让别人相信,他尽量抬起头说道,“张逸夫,你叫了这么久,始终自说自话,那些项目确实我有经过手,但没有一笔与我的个人利益有关,一切都是为了……”
张逸夫实在听不下去,就此厉声打断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不是听无耻谎言的,是听真话的,我只问你,你赠予一中三万元的赞助费从何而来?”
袁铁志面皮一抖。
祸从口出啊!搞定了这件事自己真的是高兴过头了……当时为什么就不老实点呢……在这节骨眼儿上为什么就发狂呢?
没有办法,必须挺住,挺过这一关袁铁志。
“家人、亲朋凑的,正规收入。”袁铁志尽力掩盖住慌乱说道。
“你敢说里面有一分钱非正规收入你就去死么?”
“有什么不敢?”
全场静默。
“还是那句话,听不下去就跪下求我停下来。”张逸夫大臂一挥,从本子中取出了几张复印件,“第一张恒电交予津隅定金支票的副本,五万元。第二张是联合银行的提款收据,注意,是联合银行在蓟京分行的收据,这就是说这笔钱是在蓟京提的,以个人名义提的。”
“这是津隅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袁铁志情知不对,立刻改口,立刻转望巴干,“巴局长,津隅那边管理不严,我有管理责任。但贪污渎职一类的事情,绝对与我个人无关!”
巴干只字不言。
张逸夫哼笑一番:“都说了,没了人势。你就是一只狗。”
如果说之前他一直在暗讽巴干的话,现在就是明骂了。
再看巴干。哪里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听不下去,就给我跪下。”张逸夫却从来不打算停住,“到恒电提取这张支票的人,是津隅厂的一位财务人员,有趣的是,他在收到支票后,先是离京回厂了,反是在周末才又偷偷来了次蓟京。将支票款提出来。顺带一提,恒电至今没有收到津隅厂提供的发票,这笔账在津隅根本就不存在,我就想问问,一个财务人员有这么大胆子么?”
“没办法啊,他没有胆子也得壮出胆子来。”张逸夫随后苦着脸道,“袁处长急着给学校捐钱,再晚就来不及了,再拖几天录取结束,一中就没法收人了。”
“一派胡言。”袁铁志喘着粗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反驳道,“跟我没关系,那是他的个人行为。局里会调查。”
张逸夫轻轻一笑:“我就说吧,不要沾这种事。”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的。
“进来吧。”张逸夫轻轻拍了拍手,而后盯着袁铁志道,“为了今天,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会议室大门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狞着脸入场,后面跟着一位正装男子。
有些人立刻就认出来了,这小伙子正是津隅厂的一位财务人员。至于后面那位面无表情的男人,没人认识。
会议室内。袁铁志看见来者,瞬间魂飞魄散。
完蛋了。
真的做到这步了。
张逸夫转头冲小伙子道:“我就说了。这种事不要沾,你帮他办事,他卖你比谁都快。若没我帮你说话,现在就已经变成你私自贪污五万元公款了。”
这个小伙子,怕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起先他被纪检人员控制住的时候,充满了恐惧,持续多日。直至今天,在会议室外旁听全程之后,这种恐惧,已经通通化为了悔恨与愤怒,一个年轻人亲身经历了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是如何接近自己,利用自己,而后抛弃自己,甚至操刀砍向自己。
小伙子盯着袁铁志的愤恨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时的袁铁志,算是被一刀子扎到心口了,这不再是撕皮,而是一箭穿心,对他来说,距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意忘形啊!
在那么多地方,用了那么多心,怎么就是这一张小小的支票葬送了全部?
袁铁志有太多种方法取出三万元,遗憾的是那些钱都是定期、国债一类的东西,如果临时取出的话,怕是有一些小小的损失,正巧,这会儿恒电大方地将支票给了津隅,于是为了规避这几十块,顶破天几百块的利息损失,袁铁志“合理”地利用了这一笔钱,方便且高效,至于那微不足道的风险完全不值得考虑,这是自家地盘,张逸夫已是丧家之犬,恒电亦是囊中之物,更何况津隅厂是他袁铁志全盘掌控的。
而实际上,这些全是假的,张逸夫只是暗地里磨牙,利益至上也从不是恒电的原则,至于津隅厂,远在海边。
其实张逸夫本人也未曾想到,自己同样用了那么多心,收获却都不是实质性的,偏偏是在一开始让向晓菲卖的这个破绽,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像二战后的审判一样,世人皆知法.西.斯的罪行,但在审判现场,最后站出来的,最后指控战犯的,恰恰是一个最小的人物,指着战犯说,你杀死了我的家人,用一件最小的,也是最大的事实,不可辨驳地让战犯崩溃。
现在,这个人已经站出来了。
袁铁志死死咬着嘴唇,几乎将手中的圆珠笔捏碎。
“我——承——认。”他说。
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承认,我让津隅厂的财务人员私自兑换支票,把那五万元交予我,我贪污了这笔钱。”袁铁志用稍大一些的声音叙述过后,颤颤抬头,望向张逸夫。“到此为止,我去相关部门自首。”
这次是真正的静默了,每个人都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他们长短不一,缓急交错。
文天明已经暗暗握拳欢呼。这就对了,这才是你。
秦玥则已经捂住了嘴,她这才意识到,她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审判,就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张逸夫将袁铁志的所有谎言与尊严通通碾碎,让他自己说出了。我有罪。
对更多人而言,唯有惊叹,这是怎样的一张天罗地网。诚然,这其中必有贾天芸的支持,可如此的隐忍与决断,在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口咬穿袁铁志的喉咙,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现在的袁铁志,已经完完全全的接受了现实,跟着财务人员后面的必定是纪检的人。也许那个人的一句话不足以给自己定罪,但纪检人员的出现,已经预示着一切。上面已经动手了。既然自己没得到任何风声,这就证明,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这就是现实,没了绳子,自己真的就是一条野狗了。
乐极生悲,悔之晚矣。
袁铁志在这些呼吸声中,撑着桌子,缓缓起身,不去看任何人。只望向那位纪检人员:“我跟你走。”
意想不到的是,那人望了望贾天芸。而后冲袁铁志摇了摇头。
此时,张逸夫又说话了:“袁铁志。你健忘么?我之前说过,你要听不下去了,就跪下求我,而不是跟谁走。”
本来已经脱身的灵魂,又是一颤。
这样还不够么,你什么意思?
“袁铁志啊袁铁志,这才是你,就连最后坦白自首的时候,都要带着谎言。”张逸夫露出了一种真正让人害怕的笑容,“你确定,那五万元,都给你了?都给你一个人了?”
“……是的,都给我了。”袁铁志本来死去的灵魂,又开始了莫名的悸动,“张逸夫,我已经都承认了,你就不要……”
“嘭!”
“你还要我第四次说让我停下来的方法么?”张逸夫单掌猛然在桌上一砸,惊得所有人冷汗激出,随后他一转身,几乎是吼着冲津隅厂的财务道,“说吧,那五万元,袁处长让你怎么处理的!”
“好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在纪检人员的专业审讯下,他早就坦白了一切,并且悔不该当初。本身他自己没有贪污任何钱,只是共犯,在贾天芸授意的庇护下,几乎可以免去实质性刑罚,前提只有一个——完全坦白。
“等等!你不要乱说话!”袁铁志突然疯了一样指着此人,“你不要乱说话,那钱当场就都给我了!!”
突然性的发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对,不要乱说话,说实话。”张逸夫在一旁继续吼道,“说清楚,在袁处长面前说清楚!”
“好……那五万元吧,其中……”连小伙子自己都怕了。
“张逸夫!”袁铁志像僵尸一样盯着张逸夫,“到此为止张逸夫!”
“到此为止的方法,不是冲我喊,袁处长!!”张逸夫大笑一声,手臂一挥,“继续!”
财务人员接着说道:“五万元中,其中三万元直接交给了袁处长本人,剩下的两万……”
“住口!!我跪!我跪!!”
这是一种完全嘶吼的声音,已经不像人了。
吼过之后,财务人员终于停了下来,袁铁志则像是一头失魂落魄的野兽,恐惧地望向张逸夫,一面喘气,一面低吠道:“我跪……我跪……”
张逸夫双臂一摊,露出了阳光一样的微笑,离开坐席,一步步走到了袁铁志面前。
袁铁志颤颤转过身体,迷茫地看了一眼张逸夫。
跪下吧……跪下吧……什么都干了,什么都认了,有什么不能跪的呢……为了现在仅剩下的,为了那些还能留下的,跪吧……袁铁志,跪吧……
他双掌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大腿,要把自己压下来。
张逸夫同样死盯着他。
公仇有,私恨更甚。
在这之上重要的是,张逸夫要让所有人看到一切的结果。
不管是为了自己更强硬的走下去,还是为了那种不切实际的正义。
全场屏息,张逸夫说停之前。再没一个人敢插嘴,局面再过分也没人敢叫停。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刚刚还猖獗万分的实权领导,从嘴硬到麻木。从麻木到崩溃的过程,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尊严上。
袁铁志嘴里始终发出着奇怪的嘶吼声。像是一种野兽临终的挣扎,他终于弯下了一只腿,终于有一个膝盖抵到了地面,他依然使劲捶着另一只腿。
“唔……唔……”
嘭……
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当他完全跪在张逸夫面前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这么响了一下。
“求……你……不要……再说了……”袁铁志低着头,颓丧地说出了最后一句人话。
结束了!
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积累许久的怨气。在此时完全地挥散而去,自己终于可以停止用坏人的方式活着了。
袁铁志真的像狗一样抬起头,看着人:“你……不会再说了,对吧……”
张逸夫嘴角一扬:“我不像你,我嘴里有真话。”
话罢,他随性地让出了通道:“爬过去吧,为狗进出的洞敞开着。”
袁铁志完全呆滞了,要自己一步步爬过去么?
事已至此……对自己这个个体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一步,两步……
他看着前面。看着四周,这就是狗的视野。
一个个惊讶、诡异、错愕的目光看着他,好像真的在看一只狗。
就连张逸夫本人都满是诧异。只是出气兴致的随后一言,在袁铁志身上真的得到了完全的实践,他想不到仅仅用了几分钟,这个“命令”与“动作”的循环就成立了,也许恐惧的效率,远远超越食物吧,
“天啊,你真爬?”张逸夫确实要在此立威,但做到这步就过头了。不人道了,他连连挥手道。“站起来吧,你是人。”
袁铁志的大脑早已木了。但还是听话的,想撑起身子。
但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这个力气,颤颤抬头道:“谁帮忙……扶我一下……”
没人说话,在别人眼里,他也许真的只是生物学上的人类了。
张逸夫高高俯视着他,心头长叹。
可怜的人,做狗做久了,陷到这步,死都死不痛快,连站起来的本领都没了。
此时,张逸夫再没必要再多看他一眼。
“巴局长。”他突然转头望向了巴干。
“啊?!!!”巴干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几乎是惊慌地跳起来,浑身的每个汗毛孔都骤然炸起。
太讽刺了,张逸夫几乎笑了出来。
“我举报完了。”
“啊……”
刚刚张逸夫那个突然性的转身,几乎让巴干的心脏炸出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巴干成为了待宰的羔羊,而张逸夫成为了那个猎手。
“那……咱们……”巴干几乎哀求式地望向张逸夫。
“散会?”张逸夫反问到。
“散会……”
所有人面面相觑,袁铁志依然在地上挣扎,唯有巴干,尽力用最快的步速离开会场,不去看任何一个人。
“哎呀……”贾天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样的戏在百老汇也看不到啊,敢问这世上谁人能演出袁铁志最后的表情与动作?谁能那么努力地在地上爬?
就算跟情绪和利益无关,单是这场好戏,就让贾天芸觉得门票划算了。
“散了吧,剩下的交给监察局。”她掩面打了个哈欠后,照例提起手包,嘎嘣嘎嘣,像往常一样悠然离场。
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小时之间,所有的立场和规则都混乱了。
不管别的,先观望吧,但愿别扯到自己……
大家纷纷起身离去,绕过求助的袁铁志往外走去。
“老赵……扶我一把……”袁铁志抬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老赵吓得不轻,赶紧转头避开,饶了个大圈子逃走。
“小王……”
小王跑的更快了。
“苏处长……”
“李建?”
从人道立场上来讲,袁铁志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可怜,路过的人扶一扶该是基本的人道,但现在。没人敢跟他讲人道,老天保佑,千万别扯到自己。张逸夫你手下留情!
袁铁志其人,在局内工作二十余载。党羽无数,朋友众多,倒地之时,却未曾有一人搀扶。世界给他的结局,是如此的公平,他如何待人,人如何待他,离开利益。你什么都不是。
但,绝对的公平,永远是不存在的,总有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袁铁志在地上趴着,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避开。
“袁叔叔……”秦玥早已哭了,他轻轻弯下腰,扶着袁铁志的胳膊,“我……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很好……快起来吧……我扶你……”
“别……别……”袁铁志失魂落魄一般挣脱出来,奋力往旁边躲去。“你别扶我……谁都行……就你不行……小玥你快走……”
“袁叔叔……为什么啊……起来吧。”秦玥哭着问道。
“你走……你走……”袁铁志使劲挣脱出来,狰狞许久,终于靠在了墙上。他闭着眼睛疯狂摇头,“你走,你走。”
张逸夫在一旁看着,五味杂陈,这就是人性吧。
“袁叔叔你干嘛不让我扶啊……”秦玥眼里闪着的泪花已经滴了下来。
旁边的人不忍再看,在一旁劝道:“小秦……走吧……”
“你们都是人么?看他这样?扶都不扶?”秦玥哭叫着质问道。
“……”此人唯有低下头,默默离去。
也没人敢再劝秦玥。
“哎……人心还是肉长的。”张逸夫感慨万千,三两步走过去,用尽力气。亲手将袁铁志愣给抬了起来。
“……谢谢……谢谢……”袁铁志想不到,最后扶自己的竟然是张逸夫。太神奇了,自己竟然真的很感激。这辈子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感激!
这也许,也正是他一生以来,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头一次没有利益往来的帮助吧。
“别谢我,我是看不下去秦玥难受。”张逸夫没看他,只冲秦玥道,“你回去吧,我扶他上车。”
秦玥现在看着张逸夫,不知该用怎样的感情了,不过至少,他让人放心,他说会送袁铁志上车,就一定会。
“嗯……”秦玥终于擦着眼睛点了点头,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默默离去。
这会儿会场也就剩下四个人了,除了两位当事人在,只有与张逸夫走得比较近的白慕和文天明,津隅的小伙子与纪检的人也都出去了,最后留下一小点时间给他们。
待秦玥出了会议室,白慕才上前道:“逸夫,你扶他干嘛?”
张逸夫苦笑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在女孩心里,永远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搞不懂……”白慕微笑上前,张开双臂,“我一直以为你也怕了,是我错看了,来,咱们……”
要说白慕这人,真的是个小白脸的样子,相当秀气。
“别介……”张逸夫赶紧推辞了拥抱礼仪,“改日。”
“这……够没劲的。”白慕好不爽,他本来做好了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觉悟,最后却只做了个配角。
这会儿,文天明也上来了,不知从哪抽出了一包烟。
“袁处长,来一根?”
尼玛啊,这下连张逸夫都慌了,这小子记这件事多久?这是怎样的复仇欲啊?
袁铁志像干尸一样笑了起来:“来……来……”
结果二人还真的点着了,抽了起来。
“你给了我一支,我还你一支,好抽么?”文天明笑道。
袁铁志没回话,就傻笑了,突然指着他后面道:“你看,咱们一抽烟,消防队都来了。”
“啊?”几人都没听懂这话,同时回过头去。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哪里有什么消防队?
错愕间,张逸夫浑身一激灵,惊叫道:“不好!!”
再转头,袁铁志哪像一个没了力气的人?他已经拖着壮实的身体爬上窗台,脑袋直接撞破了玻璃,奋力向外扑去。
张逸夫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袁铁志的腿,硬是在生死线上把他拽了回来。
这是本能的反应,但张逸夫回过头来才觉得,自己才是最不人道的那个,凭什么不让他死……
白慕与文天明也是这才有所反应,赶紧一同上前抓住袁铁志。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袁铁志满头是血,此时可谓是回光返照,指甲死死地嵌入了窗台外墙,沙哑着嗓子吼道,“让我死了吧!我求求你们!”
白慕此人,嫉恶如仇,但看见这个阵仗,手真的有些松了,他木木转望旁边二人:“咱们……要不……?”
“不行。”张逸夫与文天明同时答道。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事情还多得很。”文天明同样死死地拽着袁铁志,“这才刚刚开始。”
白慕只得又转望张逸夫:“你看……”
却见张逸夫一面抓住袁铁志,一面说道:“你可以死,但不能在这里,自己抓块玻璃塞兜里,出了局大门,自己找机会去。”
“……可以么?你别告诉他?”袁铁志瞪着眼睛回头望向张逸夫,“千万别告诉他。”
“我嘴里有真话。”张逸夫一用力,将动摇了的袁铁志拉了回来,“我答应秦玥送你上车,你敢死在那之前寻死,我让你永远也死不了。”
“好……好……我等上了车的……”袁铁志木讷地抓了快碎玻璃藏在怀里。
到现在,白慕已经开始害怕了。
三人一路协同,终于将袁铁志送进了监察局的车子,这宣示着局霸时代的终结。
张逸夫默默与纪检人员握手后,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就此目送着他也上车。
待车子驶出了局大门口,三人的心才算放下。没想到,最后竟然还闹了这么一出,真是可怕。
“你告诉纪检人员他怀里有碎玻璃了?”白慕问道。
“嗯。”张逸夫笑着点了点头,“我嘴里也不都是实话,都是实话的是傻子。”
“就该这样,慢慢审去,一网打尽。”文天明握拳道,“做了那么多事,还想一死了之?”
“可这……”白慕开始怀疑自己了,“毕竟,如果一个人想自行了断……”
“老兄,你就看见水脏了,没看见水深啊。”张逸夫拍了拍白慕,回过身去,这才发现,办公楼的每个窗口都站着人,并非是张逸夫将袁铁志送走的,而是所有人。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
第二个,第三个。
稀稀疏疏掌声响起,预示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张逸夫善始善终,袁铁志恶有恶报。
文天明与白慕也抬头看着这一幕,恍然感觉有种血液在体内澎湃。
人,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堪。
就像秦玥不计立场,最后时刻对袁铁志的怜悯一样;袁铁志何尝没有一丝真情?他选择推开了她,唯独不敢让这个对自己是真情的人来扶自己。
而此时此刻,人们内心中终于有小小的一部分被唤醒,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走吧,回去吧。”张逸夫双掌扶在左右二人肩上——
“新时代来临了。”(未完待续)
336 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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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些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了结了,袁铁志最后过分激烈的反应已超出了他的本意,虽然这让张逸夫坚强的内心产生了一丝丝动摇,但这种妇人之仁还远不到左右他意志的程度,因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单纯的,坚决的给出最后一击。
同白慕和文天明肩并肩的时候,张逸夫本以为自己历经了这许久的磨练,已经足够坚强且坚定了,可当他站在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却迟疑了,总觉得有个难过的人正独自在办公室里抽泣。
文天明可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他一面开门一面笑道:“逸夫,整件事我都不知道,咱们可得好好聊聊,得给我赔罪啊。”
“好说。”张逸夫坦然一笑,与文天明的这种赔罪自然是玩笑话,就算是真的赔罪,也不过一低头,一弯腰的事。真正难的,是你明明认为自己做对了,却无形之间伤害到了一些人,再面对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和语言呢?
关于秦玥与袁铁志的关系张逸夫也有所耳闻。在她很小的时候,国强老师与袁铁志共事,国强老师必定是忙于事业的,周末加班或者是平时晚上,经常会接了秦玥下课,就带她来单位,这位小姑娘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单位食堂的常客了。
袁铁志很会做人,领导一方面怕孩子没人照顾。不得不带到单位来,一方面又要忙工作,不敢耽误。这实在太矛盾了。身为下属的袁铁志本着为领导排忧解难,十件公事不如一次私情的原则。主动加班扛起了领导的家务事——陪小玥玩耍,甚至指导小玥功课,从而解放国强老师。在这个过程中,袁铁志几乎客串起了妈妈的角色,久而久之,小姑娘念这个叔叔的好,叔叔也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也许那段时间并不多么长。但那种单纯的情感足够回味一生。
那么现在张逸夫面临的问题就是,跟这位小姑娘怎么解释都是错的,袁铁志做了再多错事,依然是那个好叔叔。
“天明,晚上咱俩好好聊,现在赶紧去楼外楼订一桌。”张逸夫拍了拍文天明笑道。
“打电话不就行了?”文天明这话刚问出口,便知道张逸夫的意思了,也只是无奈一笑,“成,我去吧。逸夫,说不清的事就干脆别说。”
“好小子,开始教育起我来了!”
“哈哈。”文天明笑着回身离去。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同样是历练,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懦弱的乡巴佬。
张逸夫则沉吸了一口气,推门进了办公室。
此时的秦玥只是望着窗外,并没有会上那么激动的情绪。
张逸夫走到桌前,拿起暖壶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口中道:“人我给你送到了,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嗯,我看到了。”秦玥望向张逸夫点了点头。勉为其难挤出一丝笑容,“我已经很感激了。就是他头上的血有点儿可怕。”
“哦,那是私仇。我打的。”张逸夫没怎么犹豫就主动背起了锅,“你也知道我俩不对付。”
“你嘴里也不都是真话啊。”秦玥又是苦笑,“会议室就在楼上,他撞破窗户我都听到了。”
“……”张逸夫喝了口水无奈道,“好吧,我自作聪明了。”
“我就是不理解,他干嘛非死不可,就不能好好交代问题,接受组织处理,洗心革面么?”秦玥问道。
袁铁志为什么要寻死?这在十几年后怕是七八岁的孩子都能解释清楚,可眼前的秦玥就是这么单纯。
这又可以回到一条绳上蚂蚱的故事了。当蚂蚱上绳久了,不知不觉中,利益往来间,他的四肢会被捞捞地捆在绳子上,永远成为利益集团的一员。在这种时候,如果突然出现一只手要将一只蚂蚱单独揪出来,绝对会掀起整条绳子的动荡,用力过猛,绳子的顶端都要遭殃。
因此在一般情况下,发现有手伸来的时候,蚂蚱们都不得不互相照应,保卫个体就是保卫集体。只是这次这只手太强大,出手太迅速,几乎没有一只蚂蚱来得及反应。而袁铁志这只蚂蚱,在情知自己问题严重且与上家联系紧密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对所有蚂蚱都有利的决定,那就是自断四肢,与绳子脱离关系。自我了断,死无对证,保住大蚂蚱,保住利益集团的大部,也就保住了自己的既得利益,同时免去牢狱之苦。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是有基本觉悟的。
可惜,被张逸夫拉住了。
一旦他被纪检部门或者是检察院控制住,他再想自断四肢就为时晚矣,那边可不是什么慈善的地方,即便不会动私刑,可也有无数种方法向袁铁志施压,恩威并施,被纪检部门带走的人再坚强也会崩溃,绳子上的蚂蚱或多或少都会被干掉几只,他再蹲十几二十几年大牢,出来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家人生死未卜,想到这个结局,简直是比死都难受。
这样一个处于被控制中的袁铁志,随时有可能爆发的袁铁志,自然是所有蚂蚱都不希望看到的,上游怕他供出自己,中游怕他卖了自己,下游也怕他黑了自己,届时,别说袁铁志本人,就连他家人的心理和生理健康都是问题,他想自行了断,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人。
所以张逸夫拉住袁铁志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有些太不人道了。
可这些事,眼前的秦玥在问,自己如何回答?
如果这个女孩是自己的至亲,张逸夫自会揭出全盘事情,告诉他袁铁志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是那样的,让她尽量去看破,去用求真求实的眼光看这个世界。
但秦玥只是一位招人喜欢的下属,更是高层领导的爱女。很明显,很多事国强老师并不想让她知道,国强老师一定没有给她讲过社会上任何污垢的事情,只想让她单纯快乐,让她用爱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以善待人。
张逸夫自然也不忍心去做这件狗拿耗子的事情。
“我想是他觉得太丢人了吧,所以我拉住他了,给他机会改过自新。”张逸夫道出了一个连小孩都骗不过的谎言。
秦玥摇了摇头:“我认为是惭愧,愧对家人的尊重,愧对组织的信任,也愧对自己的初衷。”
张逸夫琢磨了一圈,其实这也说得过去,也许袁铁志真这么想的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会儿,秦玥也完全认识到了袁铁志的所作所为,在局里这么长时间吧,她不可能对袁铁志的言行没有耳闻,只是大多数时间选择了逃避,不去看那个现实,现在终于不能逃避了。
说到底,这位叔叔也就是为了讨好国强老师,在单位陪她玩玩而已的一个人。多愁善感的女孩可以因为鲜花的凋零而哭泣,同样可以很快忘记这件事。她会怜悯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但她更会去追寻以为真正强大的王子。
毫无疑问,张逸夫的每个言行,都在影响着秦玥对她的看法,在张逸夫死抱贾天芸大腿直至势头完全被袁铁志压制的时候,秦玥一度以为他就这点能耐了,可眼前的事实证明了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是强者,在楼上的那个会议室里,张逸夫已经将巴干压得喘不过气来。
怜悯弱者是人性,那么追求强者就是本能。
秦玥再次想起了很久以前老爹说的话,你别着急,让他们慢慢斗吧。
从结果上来看,张逸夫盖过了所有人,即便其中少不了贾天芸的协助,但他的能耐与决绝依然是无可辩驳的。
纠结的秦玥,已经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眼光来看张逸夫了,自己到底是喜欢强者还是善人?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像老爹一样和善而又强大的人?到底该离他近一点,还是远一些?为何在看到他一步步退让的时候自己会默默地失望,看到他作为胜利者矗立的时候又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驿动?
这就是女人的麻烦之处,男人永远不会懂她们,因为就连她们自己都不懂她们。
张逸夫也勉强算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经历过大落大起,撒过追风尿,挨过霹雳雷,今生再起,不仅在事业上树立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就连在感情上,同样也与这个年代普通男青年该有的感情观格格不入。
他觉得,与一个女人共度一生,就该找到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找到那种能心有灵犀同高度的,有共同认知,也有共同表述的,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摒弃固有标准,一切的前提是她要足够漂亮,不然搞基更方便一些。
相反,如果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充满了谎言与迷惑,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撒娇与哄骗之中,只图迷迷糊糊地过完一生,生活在那种双方都有所保留的表象中,这也许同样是幸福的,但不是张逸夫所追求的。(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37 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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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完全理性他同样做不到,试想这样一个以善待人的姑娘,谁能不怜爱?国强老师养的好啊!
这会儿,粗重的脚步声传来,开门后,见到了一个尴尬的人,挤出了尴尬的笑容:“逸夫,方便么?”
巴干,终于坐不住了,这次也不敢让尹扬来传唤张逸夫,直接自己登门了。
秦玥赶紧抽离出那种纠结,随便取了份材料,假装公务抽身而去。
巴干落座后,尽量笑着看着张逸夫,掏出烟来,随后又塞了回去:“对了,你们这儿是无烟办公室,我得守规矩。”
“没事儿,抽吧。”张逸夫靠在椅背上笑道。
“还是不了。”巴干尽量客气地摇了摇头。
在张逸夫刚来的时候,就听说巴干是个“传奇”,但具体怎么传奇,如何成为传奇,却没人说起。直至后来时间长了以后,一些陈年八卦时而透露过来,他才了解这位巴局的过往。这家伙在站队的时候有种神奇的直觉,永远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最有利的一方,从不曾吃大亏,行事果断,由于这直觉太过邪乎,正确率太高,因此便成为了传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是朝秦暮楚的传奇,反复无常的传奇,就像不断变化的局训一样。他本人的言行与立场,甚至表情和语调都可以随时切换。
张逸夫本人也见识到了这个过程,刚来的时候他是真喜欢上巴干了。豁达实在,又对自己信任赏识。多好的领导?可一旦触及了某些利益,他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从笑颜变成了臭脸,以示威严。而现在,他又变得尽量谦卑起来。
从局训口号来说,安全第一是万年不变的,他需要什么,什么就会变成第二。抓生产的时候就生产第二,需要人的时候就团结第二,现在什么第二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而对他自己而言,应该也有一条不变的准则,以及多变的导向,如果有,张逸夫相信那该是——活着第一,活好第二。
活着是一切的前提,何谓活好?这就有得变了,试想一下这位在最基层供电站维修队起家的小伙子。学识与外貌均无过人之处,在这个岁数是怎么坐到这里的?根据八卦所述,在一次次站队中。也充斥着一次次设计与背叛,每当出现更高的枝头,他就会在老枝上拉泡屎然后走人。当年他还在局里当处长的时候,与另一位处长亲如兄弟,人人都觉得这俩必须死也绑在一块,可一旦出事,他第一时间将所有责任都推了过去,并且立刻找领导洗清自己,设局设计栽赃。为了不影响自己,基本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那位被抛弃的,该是袁铁志了。
要说巴干一直以来也算小心翼翼。几乎从不见供货商的人,也不发表什么导向性的言论,养了袁铁志一只,让他去吠叫,让他去叼肉回来。袁铁志当真能干,在巴干的扶持下,成为了一代无人敢欺的局霸。
实际上张逸夫在调查过程中,始终没有捕捉到有关巴干的蛛丝马迹,可还是那句话,人一狂就容易犯错了,那张五万元的支票数额并不算大,也许只是大坝上的一根钢筋而已,但抽出了这根钢筋,就可能要出事。
袁铁志宁可下跪学狗,也不敢让张逸夫深究的事情,便是这五万元。
实际情况是,那张支票,袁铁志只拿走了三万元现金,另外两万元令财务人员打入了一个陌生的账户。坏就坏在这里了,他明明可以亲手将现金转交,却偏偏犯了这个懒,卖了这个乖,本意是孝敬主子,结果却是实实在在坑了主子。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破绽,在后续纪检人员的调查中,也迟早会捕捉到其它事情,那么多有利益往来的人,总有一个会有破绽,咬死问讯便是。
所以并不是袁铁志不狂,不麻痹就不会死,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向晓菲连同博哥通过银行关系得知此事后,立刻告知张逸夫,张逸夫实在是一刻也不能忍了,便请求贾天芸动用粗暴一些的手段,毕竟恒电付与津隅的支票是给国营大厂的,结果是被私人兑换不了了之了,贾天芸强行动用手段也称得上师出有名。
连夜奔赴津隅,控制住局面,揪出那位财务人员后,一切便已成定局,在贾天芸运用私人关系的努力下,部里的监察局也不得不出手。贾府老爷也许这才意识到这次大小姐不是在过家家,是玩真的了,但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大小姐刀子已经刺出去,收不回来了,一向纵容宠爱大小姐的老爷,自然也认了,背后说两句话将一切安排妥当。
这个“妥当”实在太有学问了,到底什么算“妥当”?巴干可摸不着底,活着第一,脸面算个屁?他一直等张逸夫主动来找他,最后终于受不了了,亲自登门。
“逸夫,这次来主要是谈谈严肃纪律后续工作问题的。”巴干颇为愤慨地说道,“这次会上你说的好,把咱们局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我也是在长期工作和私人感情中麻木了,没有意识到袁铁志的所作所为,你跟贾处长做得好啊!要我看,咱们就临时成立一个专门抓这件事的纪检小组,贾处长就当组长,鼓励大家举报问题,以正风气,你看如何?”
传奇就是传奇,脸变得太快了。
“现在工作任务这么紧,我看这件事我们节能办还是别掺乎了。”张逸夫摆了摆手,“也不必这么过犹不及,大家写个思想汇报,自己批评一下自己就够了。”
“这样好!这样好!自我检查。自我总结!”巴干简直像听到了锦囊妙计一样,“由我开始,人人都自我批评一下。”
至此。巴干心里算稳下了不少,看来整件事就是针对袁铁志的。没打算动自己,既然这样,就要赶紧卖乖,于是他话锋一转道:“逸夫啊,这次袁铁志的事,发人深省啊!咱们局的这些权利也确实不能太集中了,今后尽量让各个部门自主一些,你们节能办的采购、报告。独立完成即可,直接报财务签字,你看如何?”
“那就多谢巴局长行方便了。”张逸夫本不想太狂,可巴干不许啊,他非这么低姿态,自己说什么话都显得装逼了,真是不狂都不行。
“哪里的话,都是为了工作么……”巴干情绪又缓和了一些,继而问道,“至于贾处长那边。如果还有什么想法……”
“巴局长放心,贾处长刚来的时候,你的嘱托我一直记得。”
巴干一愣。不禁回想起来。
伺候好她,控制住她……
想到此,他的表情实在很难再自然下去,让这两位撞一块儿,产生的反应简直就是氢弹啊……悔不该当初……
“呵呵,逸夫真是言出必践……”巴干也没脸久留了,姿态摆清楚了就好,就此起身道,“那你忙。有事商量,直接叫我过来就好。”
现在的他必须夹尾巴做人。活着第一,别管什么头衔官位了。随叫随到。
“哪里,有事还是我去请示你。”张逸夫礼貌性地起身相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好像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巴局,我还有一句话。”
巴干又紧张起来:“哦?说,说。”
“嗯……”张逸夫不紧不慢道,“就是有些事,没有拿出来,并不是我们不知道,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巴干后脊一凉,果然,命门被人拿住了,妈的袁铁志你这个蠢蛋,自己死都死不干净,但脸上,他也只是满脸堆笑:“完全明白!完全明白!”
“所以也许有一天,在需要的时候,可能会拿出来,你也清楚吧?”
巴干心里恨极,脸上却是笑极:“明白!明白!”
“但是,我们希望这些事永远都不用拿出来,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当然,当然,我懂,逸夫你放心!”巴干立刻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永远不,永远不。”
“那就好,周末愉快。”张逸夫笑道。
“愉快,愉快……”
巴干出了办公室,脸色已经由煞白变成了青紫,看来命门真的被人拿住了,今后一段时间必须好好表现……但还好,他们并不打算深究。
下面的问题就是袁铁志了,你这个死都没死成的蠢货,一定不要再说话了。
张逸夫这些话,确实说得有些画蛇添足,事情到这步就够了,但如今他看巴干是越来越不顺眼。无论是他还是贾天芸,都还没有决心动这个层面的领导,明明是始作俑者,却还让他活得好好的,这让人难免遗憾,他得给自己一个容下他的理由。
这下有了,揪着他的辫子揪一辈子,让他好好的居安思危一下,确实,这么搞肯定会招巴干的恨,但那又何妨?不差这一点。
张逸夫坐在办公室里,应付了秦玥,要挟了巴干,终于把局里的麻烦料理透了,这便拿起电话要跟向晓菲报捷,然而这电话怎么都拨不通,多试了几次,非但没有拨通,反而串线了,传来了其他人通话的声音——(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39 状态不对
ps:看《超级电力强国》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袁铁志是毒瘤这个比喻其实并不错,今天他还只是华北局的一个处长,就已经如此高调,若是明天,后天,只怕他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拖累了整个生产口,秦勇给人感觉也算是深明大义了。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大家心下还是很难舒畅。
身为大哥,你得罩得住我们啊,那么重要的小弟出事儿,你就这么过去了,还怎么让人踏踏实实跟着你混?
其余人都走了,唯有欧炜没有,他第一时间递上了自己的思想报告:“司长,我昨晚就写好了。”
“哦?”秦勇扫了一眼,字数不少,“不错,那些话也就你听进去了。”
“呵呵,司长过奖。”
秦勇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再次放下笔揉了揉脑袋:“直接说事。”
“就一句话,您要是不愿意听,我马上走。”
“说。”
“就像老陈说的,袁铁志是瘤,当除,如果是您亲手清理门户,相信大家都心服口服。”欧炜眼睛一眯,紧接着说道,“可这事,是别人做的,咱们是被动的,就这么被动下去,恐失人心。”
“所以呢?”
“至少该有一个态度,让大家看到,我们可以不纵容违纪分子,同样也不该纵容挑衅我们的人。”
“我明白了,就说到这里吧。”秦勇挥了挥手,“后面的不用听了。”
“好……好……”欧炜住口连连告退。“我这里掌握了一些……”
“我说了,到此为止。”秦勇皱眉道,“不要搞得这么阴暗。”
“……”欧炜见司长真不高兴了。只得缄口不言,默默退出。
人都走了。秦勇看着空空如也的稿纸,又是揉起了脑袋。
领导,不好做啊,你不仅要处事,还要做人,你的立场永远要那么飘忽不定,你的心情永远要左右为难,袁铁志啊袁铁志。你要我怎么做?
这件事,整个电力部大院,某人怕是最后知道的了,与夏雪同班的调度员实在看不下去,空闲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凑过去。
“喂,夏雪……你对象这回出息了……”
“什么叫出息……”
夏雪听过后,神色倒没有什么大变化,在她眼里,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也是迟早的事。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并不仅仅是眼前这一件事,而是张逸夫的整个理想,那轮廓。恍惚默默展现了。
“你不去个电话啊?”同班调度员实在看不下去夏雪再这么不紧不慢下去。
“他现在肯定忙得很,还是算了。”夏雪摇了摇头。
“真沉得住气。”调度员摇了摇头,小声道,“总之,今后你见到搞生产的人,也要话喽。”
“没,你多想了,我现在见谁都话。”
“……”
与此同时,津隅厂也在尽己所能撇清关系。厂长本人亲自联系向晓菲会谈,讨论合同中止退款事宜。态度相当之谦卑。这个厂本也只是袁铁志手上的资源罢了,在调查中也相当配合。张逸夫早就嘱咐过向晓菲不要太过为难。
到此时,这件麻烦事基本尘埃落定,剩下的都是常规事宜。
没想到的是,下班之前郝帅也掺乎进来了,骂了张逸夫半天不够兄弟之类的话后,说什么晚上都要一起吃饭。没得办法,张逸夫在局内是真的不敢跟郝帅走得太近,怕他被牵连到,这个主儿却好像什么都不怕。
下班时分,张逸夫也不做多留,早早约了夏雪晚上楼外楼见,这便与文天明郝帅奔赴餐厅。怎么都得把前因后果跟他们交待清楚,毕竟现在文天明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下属,郝帅更是唯一信任的朋友了。
三人有说有笑推门进了包间,随即便是一愣,这次是真楞,男人本能的那种楞。
餐桌前,坐着一个穿着工作装的姑娘,还是那种露得比较多的女士工作装,在这个时代给人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力。不过跟她的脸蛋和身材相比就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标准的大眼睛圆脸,妆容的和谐程度不亚于十年之后,就连烫出的波浪发型都符合新时代的时尚,胸器更是秒杀了张逸夫见过的所有女性。突然推门看见这么一位,是个男的就得盯着人家愣一会儿,勾人魂魄的狐狸精怕也就是这样了。
张逸夫呆滞几秒后,赶紧摇了摇头:“对不起,走错屋了……”
旁边二位还在木讷中。
女子一笑,显然早已习惯了男人的这种目光,用特有的那种湾湾腔嗲声嗲气道:“哎呦,你不是我逸夫哥哥吗?没走错啦!”
三个男人又是浑身一颤,湾湾腔对男人本就有种特有的杀伤力,更何况现在基本没什么机会听到。
张逸夫木木指着自己:“咱们认识?”
“这不就认识了吗?”女子起身走到张逸夫面前,胸器逼人,扭扭捏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双手送上,“初次见面,我是方思绮。”
张逸夫接过名片一看,有些反应不及——
【鑫明电气集团,总经理,方思绮】
邪了,懵了。
那个该死的鑫明厂,老板怎么都该是那种恶心的中年男人才对,为什么会这样!自己还没找他们,反倒她先找上门了?
“等等,我反应一下。”张逸夫迷迷糊糊摇了摇头,不去看那可怕的胸器。
“先坐啦!我来泡茶!”方思绮可并不是见外的人,拉着张逸夫便要落座,胸器非常不巧地贴在了张逸夫胳膊上。
“等等。”张逸夫清楚,此时必须把持住,赶紧抽脱出来。避开她的脸不去看,“今天是私人聚会,有事改天再说。”
“咱们之间也是私人关系呐!逸夫哥哥!”方思绮的撒娇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让郝帅和文天明的腿都软了。
“别来这套。”张逸夫也算是动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得以露出公事公办的表情,“有事说事。没事请你出去。”
“哼!”方思绮闻言嘴一撅,轻骂道,“好讨厌,跟说的不一样嘛!”
“你想怎样?搞屁啦!”张逸夫做出夸张的表情也学起了湾湾腔。
“哈哈哈哈……”方思绮见这表演倒也弯腰笑了起来,捂着肚子,凸显胸器,“完全不像!”
“行了,够了。”张逸夫本人也受不了这么无厘头的对话了。“有事说事,我不吃这套。”
“那就当你不吃喽!”方思绮说着望向后面两个石化的男人,“喂,我跟排头说事,你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二人早想回避了,未等张逸夫开口留,扶墙逃遁而去。
“坐啦,又不吃你!”方思绮这便往椅子上一坐,一副没好气的表情,“白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说人话。”张逸夫也坐下。听了半天鸡皮疙瘩都炸了,面对的该是邪恶的大敌才对,他是真想让自己严肃起来。可这来者也太没道理了。
“又摆臭脸,谁不会?”方思绮一副不屑的表情过后,自己同样摆出了臭脸。
张逸夫只有努力不去看,原来人只要漂亮,丫的做什么动作表情都不会招人讨厌的。
“说事……”张逸夫第三次提出这个严肃的要求。
“好啦好啦!”方思绮摇了摇头,“还不是那个省煤器,把学校那部分权利转给我们,开个价吧。”
妈的果然是这事,该是很严肃的谈判才对。可为毛自己就严肃不起来。
“找恒电谈。”张逸夫尽量严肃地喝了口茶。
“哎呀哎呀,谁不知道。别装了。”方思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五十万好啦?”
“小姐。我们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菜市场。”
“一百万?”
“你闹够了没有?”
“真的只能一百万了,不少了逸夫哥哥!”
张逸夫真的是要受不了了,这个该死的鑫明公司明明是一个土掉渣的名字,怎么派出来的是这等妖孽,让人如何掀桌子对骂?
“这个东西,恒电必须是独家。”张逸夫尽全力正色道,“学校也无权转让那部分权益,你们如果继续生产销售,我猜恒电会尽己所能走法律途径。”
“跟你谈话好累!走法律途径也来不了一百万的!”
“那走着瞧好了。”张逸夫摊臂道,“我劝你先别忙乎这事,袁铁志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安啦,那边早搞定了。”方思绮揉着脑门道,“有钱大家赚,有什么不好?”
“不好。”
“……”方思绮无奈摇了摇头,不得不起身,伸手道,“名片?”
“不给你。”
“讨厌死……”方思绮气得做了个鬼脸,“那我的也还我!”
“哦。”张逸夫还回名片。
“还真还……完蛋,我魅力不足。”方思绮捂头做了个痛苦的表情,也不拿名片,就此提起手包,“你留着好了,寂寞的时候call我~”
“……”
方思绮走了,张逸夫这才敢露出疲态,坐在椅子上喘气粗气,这他娘的是什么路数,时空错乱么?哪里冒出来的这种妖孽?应付她几分钟,简直比对付袁铁志几个月还要可怕,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搞这行……
情绪平复后,思维回到正轨。
现在看来,这个鑫明是不打算松口了。袁铁志已然倒台,他们还有什么折腾的资本?怎么还这么云淡风轻?
不行,必须尽快动用法律途径进行威慑,另外学校那边,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张逸夫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时不我待,万不能被妖孽的表象所蒙蔽。那么问题来了,方思绮的胸到底是真的还是隆的?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0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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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文天明与郝帅接到了夏雪,几人一同进了包间。两个男人没再提之前那个太过矫揉造作的女人,张逸夫自然也不提了,闹心。
前段时间不得不搞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卧薪尝胆之类的东西,张逸夫人累心更累,此时跟几个死党佳人在一起方觉舒坦,也终于一点一点将之前的故事剥开来说,把憋着的话都吐了出来。
酒过半酣,听过之后夏雪先是笑道:“你再这么弄,也不用干电力系统了,直接去公安、检察院系统就可以了。”
“你们别理她,她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张逸夫摆了摆手跟两位好友碰杯道,“等她碰到这种事,这种人,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处理。”
“说实话,我觉得夏雪这辈子也碰不到。”郝帅十分中肯地说道,“搞调度的,都是赵文远局长那号人,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要做坏事的人,也不可能长久搞调度。”
“这话在理。”夏雪点头道,“不如说我们在起点,就选择了自己的方向,实干的人聚在一起,争斗*一*本*读*小*说 ybdu的人聚在另外一边。调度只求风调雨顺,从来不牵扯什么敏感的事,觉得这口饭吃不饱的,也早就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嫂子……你这是在肯定我么?”郝帅瞬间受宠若惊,感觉自己高大了起来。
“说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叫我,叫夏雪就好了。”夏雪最近显然是被这个称谓黑得不清。
“好的嫂子。”郝帅夹了口菜,顺便摇头叹道。“不过话说回来,逸夫,眼里也不能完全容不得沙子,尤其是这次做得太过头了,我估计以后搞生产的人看到你都心里恨恨的。”
“郝哥,邪不胜正才对吧?”文天明皱眉道。
“现实哪那么非黑即白?”郝帅反问。
张逸夫不禁暗笑。自己还没多着急,这两位先急眼了,他靠在椅背上也不管二人的争论,只问夏雪道:“最近道行怎么样?”
“有点狼狈,那个华长青总是心不在焉。”夏雪喝了口茶答道。
“哦?怎么用这种评价,你不是很崇拜他的么?”
“崇拜?这个词真的好么?”夏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太年轻啊,“总之他也就是个人,突然回来。做事不顺,肯定有被打击到吧。”
张逸夫见她不想聊别人,随即转问道:“问了这么多,还没问你,你好么?”
“我?”夏雪放下茶杯,悲从中来,“托你的福,现在别人又多了一条闲话可以说。”
“哈哈哈哈!”张逸夫大笑道。“怎么叫闲话,咱们严肃的结婚不就得了。”
“结婚……”夏雪每每与张逸夫在一起都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总体来说算是美好的体验,别人无法给她带来的体验,她内心是珍惜这些体验的,然而这好像终究是一瞬,难以永远保留,她静静说道。“咱们不是讨论过,真挚的爱情不需要婚姻么?”
“我是为你好,咱们也说过,移情别恋依然可以产生真挚的爱情,没有婚姻的话。谁过腻了谁就走,吃亏的是谁?”
“女人么?”夏雪悠然一叹,“那样的女人也太可怜了。”
“是啊,被抛弃的女人太可怜了。”
“不,可怜的不是被抛弃,而是明明没有感情了还要强迫自己拴住男人。”
“等等……”张逸夫突然觉得风向不对,“你确定现在要讨论这么麻烦的事情?”
“不……我突然想到了别的事。”夏雪神色一窘,低着头道,“我爸手术回来了,很成功。”
“手术?”
“上次我出差回来在火车站把行李丢了,不是说家里没人么。”夏雪呢喃道,“我妈陪他去美国做手术了。”
“你完全没提啊,经济上会不会有很大压力?”张逸夫很清楚部级干部是全公费医疗,但去美利坚治疗是没法靠公费搞定的。
“我姐是律师……”
“哦,对了。”
“我就是想啊,努力去设想人之常情。”夏雪支支吾吾道,“你的立场,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应该的,必须的,你早说么,早该去!”张逸夫拍着胸脯道,“要不明天?”
“今晚就可以,时间还早。”
“我去,你早说啊,我东西都没准备!”
“我准备好了。”夏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挎包,“我妈回国的时候偷偷捎的保健品,让我给你留着,等你来看的时候当做礼品送给我爸。”
“……”张逸夫浑身一震,瞬间感受到了丈母娘的伟大光辉,连这一步都帮到了,“帮我谢过母亲大人!”
“别贫……好好说……”夏雪嗽了嗽嗓子认真说道,“我妈的意思是,我爸这个人经常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和压力,希望你别太介意。”
“没关系,世上只有妈妈好。”
“还贫!”
张逸夫也没想到,原来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醉不归的念头只得作罢,大约八点不到,便起头散了饭局,与夏雪朝她家走去,路上不忘买些水果一类的常规礼品。
路上简单的几句闲聊,张逸夫也算摸清楚了夏家现在的情况。
夏济民康复不错,现在踌躇满志,只待东山再起,已经在准备回单位复职的事宜,大病一场,原来的根基固然有所动摇,但52岁的他,认为机会依然存在。至于其他所有人,八成都是希望老夏踏踏实实在家歇着的,包括夏雨。手术结束后也希望父亲留在美国疗养,最好就定居下来。
但他是夏济民,谁都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成为一个安静的老人。
一个男版的,见过世间炎凉,充满了野心的夏雪,光凭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
刚进夏家门。张逸夫就吓了一跳。
那个本该城府深深搞些高雅趣味的夏济民,此时正在客厅穿着背心裤衩跑步,脖子上挂着毛巾,这太潮了,客厅里为什么会有跑步机这种黑科技?
与之前的刻板不同,此时的夏济民眼睛里闪烁着那种年轻人才有的目光,称得上充满朝气,他开门迎接张逸夫竟然还有些热情,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笑道:“跑太久了。下次你早些来,咱们一起去院子里跑。”
要考验我的体力么岳丈大人?
“旁边有个体育场,我们单位在那里有包场的,咱们晚上可以去。”张逸夫笑道。
“对对对,部里也可以去的。”夏济民笑着接过礼品放在桌上,没管张逸夫,自己先是迫不及待地回到跑步机前,眯眼看着数字。“3.7……公里,还差1.3。”
张逸夫脸部瞬间狰狞起来。这真的是大病初愈的人么?自己这辈子也没连续跑过五公里啊,真的一起去体育场会被嘲笑的。不过话说回来,夏济民现在的劲头真的不错,他头发依然茂盛,白发甚至看起来还少了一些,被汗液浸湿的头发背了过去。一张标准的中年帅哥脸就这么露了出来,完全没有之前的疲态,但终究是不敌国强老师那“绝对正义”面庞的,夏济民会多一缕邪意与野心。
这会儿,母亲大人也端着水从厨房出来。递给夏济民补充消耗,同时不忘转头冲张逸夫传递和蔼的微笑。
“阿姨好。”张逸夫十分嘴甜地鞠了一躬,“上次没打招呼,给您赔罪了。”
母亲大人只笑着点了点头,从她脸上传递来的是与夏济民完全相反的一种感觉。
夏济民却对此不以为然,咕咚咕咚喝过水后只将水杯还与妻子,而后冲张逸夫道:“进屋吧。”
话罢,他率先进了书房。
张逸夫换好了鞋子,颇为尴尬,冲母亲大人道,“阿姨,那我先进去了,一会儿聊。”
母亲大人依然和蔼地点了点头:“我给你们泡茶,喜欢喝哪种?”
张逸夫本以为夏雪的母亲该是一个多年来饱受欺压的传统女性,莫想到这一句简单的谈吐竟透出了诗意与气质,如此平凡的一句话从她嘴里出来竟还能让人产生享受的感觉。
“您太客气了,什么都行。”张逸夫肃然起敬。
“不,是您太客气了。”母亲大人一笑,恭然退进厨房准备。
“这……”张逸夫回头冲夏雪尴尬道,“太客气了吧?”
“你赶紧进去吧……”夏雪只焦急地摆了摆手。
张逸夫就这样诚惶诚恐进了书斋,同上次不同,墙上多挂了几幅字,像是草书,张逸夫这种毫无研究的人也完全看不懂,此时眼见夏济民正在桌上铺开新的宣纸,张逸夫赶紧上前帮忙。
“你别动,你不懂。”夏济民直接说道,“别看是纸,怎么铺,怎么摆,怎么压,也都是有规矩的,看着就好。”
“……”张逸夫无奈,也只好在一旁看着。
夏济民倒也不紧不慢:“会研磨么?”
“不会。”
“无碍。”夏济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等等让内人做就好。”
“……”
几分钟的时间,夏济民才算铺好了纸,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随口问道:“志恒那边还好么?”(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xiaoshuo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1 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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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张逸夫点头道。
“你是不是该过去看看。”夏济民继续倒腾着纸墨笔砚随口说道,“干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先去他那边说说的。”
“……”张逸夫一愣,八卦果然无孔不入,已经传达到这里了么?
夏济民此时微微抬头,观察过张逸夫的神色后才说道:“送你幅字吧,趁我现在还有时间,稍微等两天,就该有太多人来求字了。”
“多谢夏伯。”张逸夫做出了一副感激的表情,心道谁稀罕这玩意儿?来个励精图治什么的?太拿自己当东西了好不好?
“谈不上谢,我状态好的时候敬我这很正常,但我状态不好的时候你也敬我,配得上一幅字。”夏济民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这幅字我不落款,你收好即可。”
夏济民随后也不等妻子来研磨了,自己操手,三两下搞定,而后提笔沾了沾,站在桌前盯着纸张良久,就像是摄影师打量景色一样,似是在构图,约莫两分钟后,这才下笔,顿时间神采奕奕,提笔挥=一=本~读=小说=ybdu扬,一气呵成,十几个字,酝酿用了两分多钟,写下来才不过十几秒。
张逸夫这会儿不得不叹服,自己虽然完全不懂,但岳丈这两下子实在是太帅了,这一笔写出了逼格,这一笔写出了境界。
“来看看吧。”夏济民放下笔,颇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即兴而发的作品。
张逸夫这便凑了过去。望向那两行大字,太神奇了,这次竟然能看懂——
【孰可为】
【孰不可为】
【子欲为之】
【无不可为】
这一次,张逸夫真的被震撼到了,明明往日扫到只觉得是曲高和寡自行装逼的东西,此次亲眼所见。竟真的体会到了其间的美感与霸气,夏济民一幅字一气呵成,前段【孰可为,孰不可为】颇柔,似是在问人活于世,到底谁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呢?
后半段笔锋一转,大有雷霆万钧,豁然明朗之势。刚从中来,自问自答【子欲为之,无不可为。】,霸气十足。这句话连对古文一窍不通的张逸夫,都能瞬间领会其意境——你想做的,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当然古文最大的好处就是怎么说都行,往邪了说大概是这种我自狂妄的架势,绕一绕也可以解释回来。比如“你只要想做,就会成功”之类的心灵鸡汤。
但从眼前的笔锋与劲道看来。夏济民要传达的绝不是这个意境,而是那种男人狂妄之至的意境——“我他.妈就是要干”的意境。
张逸夫再看书法,精神为之一震,恍然进入了境界,夏济民此时则在看着张逸夫,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他能看懂,且很钦佩。
嘴上说的“好字!”,“好漂亮的草书!”夏济民听得太多太多,这种从内心发出的惊叹却是少之又少,你要能看懂。能领会,方知其中精妙。
“不落款了,不介意吧?”夏济民问道。
“不落款才高明!”张逸夫真诚叹道,“旁人见了,此等霸道,必会以为是哪位古代大家即兴所书,怎么能想到当世能出这种作品?”
妈的,张逸夫都开始自己骂自己了,这种从内心中,从灵魂中迸发出来的马屁真的是无敌的,与贾天芸混了这么久,自己的拍马功力已经进入了新的境界,润物细无声的马屁张逸夫已经不屑于拍了,这种雷霆万钧完全不要脸的马屁反其道而行之,只要心境到了,出口自然发自肺腑!
“哈哈哈哈!”夏济民自然被拍得极是舒服,简直要飞了,就算他没失势养病,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洞彻灵魂的马屁,不落款这件事竟然以这种方式化为夸赞,比肩古代名家,当时绝唱,夏济民也是飞了。
这就是马屁的中层境界,就是首先你自己要坚信自己的马屁,在用一种近乎面对真理的态度传达出来,有感而发,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种境界的马屁所感动。
“病好了,状态确实也好,之前是写不出来的,写出来也八成带着病态。”夏济民满意地审视过自己的字后,轻轻对张逸夫道,“不必犹豫,想就做,做了就不要怕,路都是闯出来的。”
“听了夏伯的话,我心里也踏实好多。”张逸夫诚然叹道,“这件事本来想温和过渡,最后还是闹成这样了,看了您写的‘无不可为’,心情立刻放开了很多。”
“写字本来就是抒情舒心用的,你能感受到,这字便是好的。”夏济民笑着招呼张逸夫坐下,“还要等字晾干,坐吧。”
二人落座后,母亲大人也终于送来了茶具,极其讲究地洗过茶杯后为二人斟上,张逸夫被这么伺候很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打断。
夏济民喝了口茶后才说道:“上次我说的话,权当是乱风过耳吧,当时情绪使然,不该为年轻人指路。”
听闻此言,母亲大人的手先是一颤,漏了些茶水出来,从表情来看,她肯定是十分惊讶,也许夏济民这辈子都没认过错,这次是邪了门了。
“哪里哪里,我回去真的很认真研习过水电。”张逸夫得了便宜赶紧卖乖,“我国有最丰富的水力资源,大有可为。”
“呵呵,这是当然,在之前我们还是一个部——水电部。”夏济民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水利部和电力部要拆了合、合了拆么?”
“这个,还真没细想过。”张逸夫冥神苦思状,“形势所需吧?”
“基本如此,只因水电二字。”夏济民比划道,“水利与电力,本是完全两不相干的部门,你管你的水,我发我的电,除了都要精研物理学外,几乎没什么交集,也就是‘水电’这个东西,把两边扯到了一起,搞电的人不懂水就搞不了水电,搞水的人不懂电也是枉然,这两项都是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唯有兴建水电的时候,才有交集,为了工作方便,干脆就合为一个部门。”
“那为什么再分开?”(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xiaoshuo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2 水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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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济民笑道:“水电兴建一阵子搞完了,又各干各的,两套系统,两套领导,自然分开,结果之后又要搞水电,就又合,分分合合几个来回,最近一次是三年前,我跟志恒那会儿还算是一个部里的。⊙四⊙五⊙中⊙文◇↓,”
“原来如此。”张逸夫点了点头,“照您的意思说,过一段时间还要合了?”
其实张逸夫问这句话纯粹是讨人高兴,水利部电力部从此再没合过他丫的比谁都清楚。
“不可能再合了。”夏济民轻轻一笑,瞳色一闪,大有指点江山之势,“社会情况不一样了,大家也早已厌倦了这一套,搞水的和搞电的,必须各抽一些人出来,永远在一起搞水电,水电不该是搞水的人说水,搞电的人说电,而是要培养一批人出来,专门搞水电,形成一套系统,一个专业。”
张逸夫颇为惊讶,不得不说,夏济民眼光确实毒辣。
为今之势,确实需要一批专门搞水电的人才。
“这个水电系统,必须极其强势,才能压得住两边,才能做得了事。”夏济民进一步解释道,“这也是将来水利系统和电力系统两方面的突破所在。”
夏济民基本判断都是正确的,唯有一点没有谈到,那就是这个所谓的水电系统,也许抽象上是存在的,但具体体现到现实,其存在的方式不再是一个部委。一个厅局,而是政府组建的由水利、电力、交通等相关部门参与的委员会,外加几个大的水电集团。
进一步来说,这些水电集团将依附于政府,而非完全依靠水利部。在这场水电的融合与竞争中,大坝安全、防洪抗旱等水资源调配原则上由水利部负责。重大事项有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做主,至于什么时候发多少电得听电力系统调度,也就是说水电厂由发电所得利益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电力系统,因而所谓水电,其利益基本并入了电力系统。
不知道夏济民有没有看到这一点,也不知道他如果看到了将要作何感想。
无论如何,此次相见,夏济民不再是那个阴郁的老人,身体上的康复让他对自己的生活与事业重又充满信心。而不是试图通过牢牢掌控女儿们的婚姻从而达成某种野心,与张逸夫所谈之事,也是真正的大事,不再是寸土必争的苟且。
待字晾干后,母亲大人小心翼翼包好送到张逸夫手上,夏济民还想再聊,但时间实在不早,他现在依然要保证按时作息。只得作罢。
夜晚的街上,张逸夫独自拿着那一幅字朝家走去。心里琢磨着“子欲为之,无不可为”,52岁的夏济民挥笔间尚可流露出这样的霸气与壮志,他壮年时该是怎样的一个角色?不对,作为一个部级干部来说,也许此时才是他真正的壮年。
至少现在的自己。虽然做了一些事,一些过分的事,依然不敢,也没才华说出这句话。
……
葆州,北方电院。五月末的这个周末本该是舒适的,一对对的青年男女在花园中谈情说爱才对,但这个周末却出奇地凝重与紧张,校领导召开紧急会议。
学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只因一纸律师函。
几乎在袁铁志倒台的同时,恒电方面的律师函也发到了学校,对于合作研发产品技术、专利的外流表示了严重谴责,并勒令学校予以纠正,在两周内没有回复将直接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作为聪明人来说,这事横竖该用公关手段的,吃饭送礼好好聊聊,借着袁铁志完蛋的风头将校方劝回来,毕竟学校是惹不得的,门生遍天下,这次惹了将来还怎么做事?
但人生不该都是苟且,这次明显是学校违约,是那位张书记明目张胆不将一切放在眼里,这会儿还去沟通送礼?跪地求饶?张逸夫受不了,也不想让向晓菲受这个委屈,让整个学校蒙羞的并非是教授、学子,而是这位张书记。从最开始就要定好攻击方向,着重抨击张书记而非学校,相信即便是校友,在了解整件事情后,也该知道张书记所为才是真正令人蒙羞的。
因此,这也就是这一纸律师函最有趣,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方,受函者是张书记,而非学校,但内容又都是学校违约,这从法律逻辑上简直无法成立,恒电该告的是学校,张书记又没跟他们签合同不是?
可恒电不,他偏偏就这么搞,往死里黑你张书记,就是不搞学校,这就预示着两个态度,第一,恒电根本没打算胜诉,因为被告是张书记;第二,恒电黑你黑到底,因为黑的是张书记个人。
这也算是弱势集体为了明志的输死一搏了。
到这境况,最难受的也必定是张书记了。
正常途径来看,恒电该告学校这个集体,然后学校出面去抹平这事儿,拖着拖着就过去了,可现在指名道姓,荒唐的同时更将张书记这个个体推到了风口浪尖。
学校的人不要什么都可以,但得要名声,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恒电必定是想把事情闹大的,并且就揪着你张书记黑,我倒霉可以,你这辈子也别想痛快了。
随着袁铁志倒台,张书记必定也会有些惶恐,早知这样,他千不该万不该动这个项目。
张逸夫的“不要命也要咬死你”精神已经传到葆州,真闹下去,张书记的仕途怕是要被咬得不轻,张书记坐不住了,必须搞定这件事。
周日召开紧急会议,自然也是商讨这件事,已经被他打压到幕后的陈延睿与常思平重又上了台面,他二位与张逸夫关系是最近的,与恒电也有交情,陈延睿更是张逸夫的老师,张书记算盘打得好,由这二位出面劝说张逸夫就这么算了,张书记自己则会想办法勒令鑫明放弃这件事。
不近人情的命令,再次压到了二老头上。
散会后,二老都不怎么开心,但还是在楼道中边走边商量起了这件事。(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3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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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心上来说,从教育工作者的道德上来说,他们都非常不舒服,当校方去“盗取”,去“传播”这个技术牟利的时候,他们没阻止,现在明明是校方犯错在先,自己还要出面让张逸夫不去追究,自己浩然正气教书育人一辈子,怎么最后要干这种伤晚节的事情?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着,一直走出了办公楼,陈延睿才终于发话道:
“不去说吧?”陈延睿忍不住问道。△¢四△¢五△¢中△¢文△,
“不说。”常思平点了点头,“这种事不能干。”
“嗯,我们有我们的原则。”陈延睿叹了口气,“大不了回电力系还当教授,出来晒太阳也晒够了,不怎么舒坦。”
“呵呵,延睿你觉悟高。”常思平苦笑道,“你学生多,回去还有个寄托,我这边……哎……”
“嗨,毕竟是年轻人,急功近利。”陈延睿尽力安慰道,“你要求太严,他们只是寻求一个好的出路。”
“别这么劝人。”常思平直接摇了摇头,“这还没毕业呐,就犯了这么严重的原则错误,将来步入社会,进入系统,你觉得他们还会有原则么?”
陈延睿沉思片刻,唯有一叹:“外人看来,咱们的原则很可笑吧。”
“罢了,这把岁数,剩下的,也就是原则了。”常思平摆了摆手。“那我们说定,谁也别找张逸夫说情,别拿辈分压他,张书记再要跟咱们施压,就翻脸,他没本事真把咱们怎么样。”
“说定。”陈延睿点了点头。
二人正要分别。正撞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迎了上来。
“爸,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儿。”男子笑着上前打招呼道,“陈院长,好久不见。”
“哎呦,常江啊!”陈延睿见了常思平的儿子终于开心了一些,“你也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看着还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是啊陈院长,我对象都不找好。嫌我岁数小,小白脸。”常江自嘲一笑。
常思平无奈摇了摇头,冲陈延睿道:“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下。”
“那太多了。”陈延睿大笑道,“你们聊吧,我先回了。”
“陈院长留步。”常江挽留道,“正好过来,出去吃顿便饭吧。”
“还是算了。”陈延睿心情还是不怎么好。
“一起去吧。”常思平在旁劝道。“常江难得来一趟,你跟他也好久没见了。”
常江也拎起手中的袋子道:“刻意带的酒陈院长。”
“这……”陈延睿如今还真有些借酒消愁的想法。“不打扰你们?。”
“哪里的话!”
就此,陈延睿加入了父子小聚,二老本欲溜达出去,却见常江竟走到一辆奥迪车前打开后门:“有车的,咱们坐车去。”
二老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你们研究院的?”常思平讶异道。
“就当是吧。”常思平推着老爹上车。
二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上车来。上面竟还有个道貌岸然的司机。说来有趣,二老虽为行业泰斗,可做奥迪车,这还是第一次,毕竟这是部级干部才有的待遇。
等车子驶出学校的时候。二人同时心里一膈应。
“常江,这顿饭不只咱们吧?”陈延睿突然开口问道。
常江回以一笑。
“停车!停车!”常思平突然喊道,“常江你在想什么?”
“爸,放心,我有一万个胆,也绝不敢坑您老和陈院长的。”常江笑道,“无论从学术技术上,还是职业道德上,我都觉得这顿饭该吃。”
“……”二老又是面面相觑。
瞻前顾后,特别要面子,算是他们的通病了,日子算下来,向晓菲也有些日子没来过了,张逸夫的那封信他们还未正式回复,举棋不定,这顿饭是跟谁吃,他们心里也有了数。
待他们进了餐厅包间,才终于微微放下心来,就张逸夫一个人,这事还好说。
“两位老师让学生等得好苦啊。”张逸夫热情地上前握手,又是话里有话。
二老苦笑一番,与张逸夫握手,心情可谓十分之复杂,本来最初的合作是那样美好,可中间夹杂着背叛,结局却又是与学校领导兵刃相见,好在张逸夫对二人依然毕恭毕敬。
令二人惊讶的是,常江为什么会跟张逸夫搞得这么熟,为什么会帮张逸夫?
几人坐在桌前,酒菜上桌,简单干杯过之后,常江率先说起了正题:“爸,我这边考虑过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恒电搞自动化。”
常思平刚下肚的酒险些喷了出来:“什么意思?你不是刚刚提的副处长么?”
常江摇了摇头:“没什么研发可搞,都是在浪费时间。”
“那去……”常思平望了望张逸夫,情急之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去恒电就有的搞了?”
“太有的搞了。”常江说的两眼放光,立刻从包中掏出了一打资料,“这是恒电研发的自动化系统模型,还在保密阶段,实在太有的搞了!”
常思平眼睛一眯:“这个我看不懂,你给陈院长看。”
陈延睿学识倒算杂博一些,此时也很是好奇,看了眼张逸夫,而后接过材料翻看起来。
就软件系统而言,这只是最概念化的系统模型架构,这也许是十几年后在自动化课本中最无聊的那部分,但在现在的人眼里,却绝对是具有开创性的概念。
陈延睿穷尽所能才能理解一些边角,边看边问道:“这个系统分成三部分?”
“是的,比现在九滩用的美国人的系统还具有智能性。”常江手舞足蹈地比划道,“安全和管理上都更方便。同时接口也更开放,与大电网的数据通信畅通无阻,这只是电厂监控这块,后续还有电网监控,信息管理,都是成套的。一个大的概念,作为搞这行的人,我算是完完全全陷进去了。”
陈延睿自知常江对自动化的研究是比自己要深刻的,他也没必要欺瞒自己,如此高的评价想是不错,便开口问道:“细节上呢?”
“在后面。”常江指着材料道,“一些软硬件协同的细节都有点到,甚至连用到的设备型号品牌都有例举,当然这都不是写死的。完全可以根据需求适当改变。”
“嗯……”陈延睿频频点头,这才意识到,恒电的战略绝非仅仅是一个省煤器这么简单,张逸夫手里攥着的东西已经令人发指了,“这些,同华长青的设想比如何?”
“至少领先五年。”常江伸出了五根手指,“华长青的设想不及这个,而且他的方案实用性上也有很大难题。”
陈延睿思索片刻后。冲旁边的常思平点了点头:“常江既然如此坚决,我看这份材料也头头是道。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可这……”常思平为难起来,“常江,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毕竟是电力最高科研机关里的副处长了。”也难怪,国家机关里论资排辈严重,常江这个年纪能成为副处长实属凤毛麟角。应该同他在全国大赛中成绩突出有关。
“爸,这件事更有趣,更有发展。”常江说着又拍了拍张逸夫,“我跟逸夫也深谈过了,收获极大。他的造诣在我之上,在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缘下,总感觉不做这件事……会后悔一辈子。”
“你可要想好。”常思平再次说道。
“想好了,恒电研发设备、团队一到位,我就辞职。”常江坚决地说道。
“那说好,将来遇到困难,可不要回来求我。”常思平又拿出了那股严厉的劲儿来。
“不求你,我求陈院长就是了。”
“哈哈。”陈延睿已经笑了起来。
“你这……我当着外人就不骂了。”常思平哭笑不得。
常江这边说通了父亲,与张逸夫对视过后,望向了陈延睿:“陈院长,其实这个项目,如果您也能参与就更好了。”
“我?”陈延睿本来是看戏来的,可没想到有自己的事儿,尤其是现在,省煤器的项目就是自己主导的,最后结果呢?技术和专利都外流了,再主导项目,自己真丢不起这个人了,他虽然内心有种涌动,但脸面更重要,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学校这边不会再用我了。”
“学校是学校,您是您。”张逸夫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这个项目会组织起国内第一个电力自动化研发团队,也是最专业的自动化研发团队。如果您能出山,全权指导这个项目,大事可成!您也将是中国自动化第一人,自动化之父!”
陈延睿被架得浑身酥麻,闭着眼睛连连摆手:“哪有这么简单,你们快别说了。”
常思平也算看出风头了,张逸夫这是联合自己的儿子一起来拐陈延睿了,老陈这人他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舍弃现在的身份去一个民企干?白费口舌啊。
“你们谈,我吃我的。”这会儿看热闹的又变成常思平了,他只管拿起筷子大口吃肉。
张逸夫见状,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常教授,这是我的另一个师长托我带给您的。”(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4 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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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常思平一愣,拿过信封一看,“段有为?”
圈子就这么大,段有为和常思平专业完全对口,可谓是真正的“老相好”,当年大力兴建火电厂的时候,二人皆是技术中坚力量,而且二人走的都不是仕途,英雄惜英雄。⊙四⊙五⊙中⊙文▲∴,
常思平看了看张逸夫后,拆开信封,通读一番,字不算多,意思也很简单——
此子不凡,帮他干吧老常,咱们日本见。
日本见是什么鬼点子,张逸夫赶紧解释起来:“是这样的常教授,冀北准备做一次大的节能工程,打造世界超一流节能火电厂,段总和我希望您也能参与其中,共同赴日考察,商讨大事。”
常思平这辈子去过苏德美,还唯独就没去过日本,这事来得太突然,他的表情跟刚刚的陈延睿并无二致。
抛给陈延睿的蛋糕是“中国自动化第一人”,这块蛋糕则是“中国火电节能第一人”,由段有为邀约,再合适不过。
“等等……这个怎么实现?也要与学校合作么?”常思平问道。
“不,这个节能工程将由冀北电厂和恒电集团合作完成。”张逸夫直接说道,“中间将引入日本的设备与技术,希望您能共同赴日调研。”
“这个……”
“哈哈,你们聊,我吃。”这次改陈延睿看节目了,常思平他再了解不过。老学究,怎么可能轻易动窝?一辈子的名声都在学校了,死了墓碑都得刻在这里。
二老虽各看各的笑话,却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此外,如果您两位老师肯出山,恒电会提出10%的股份。两位老师的身份将是董事。”张逸夫却不管他们笑不笑,自己说自己的,“至于待遇,也将胜于学校十倍。”
二老再一次面面相觑,而后由陈延睿说道:“逸夫,我们都这个岁数了,那些东西……”
“不仅仅代表利益,更是事业。”张逸夫慷慨陈词,“二老为学校服务一生。值得尊敬,但如今的学校已不似当年,张书记之流握权营私,二位老师岂能任他苟且?”
“……”二人同时沉默。
“如今袁铁志已除,张书记想必也黔驴技穷,让两位老师来劝我吧?”张逸夫继而问道。
二人默认。
“两位老师都是胸有大才,心载厚德之人,这么久都没有说。相必也并不打算任张书记苟且。”
二人再次默认。
“学生已经在信中说过,学生敬重学校这个集体。更敬重两位老师个人。”张逸夫颇为鼓舞地说道,“在恒电,两位老师可以掌控巨大的资源,完全主导项目,事业也将是自己的事业,不再任由学校那个人分说。世上可有更大的美事?”
二人依然沉默。
诱惑与道理都是足够的,让他们始终犹豫的,显然是对未来的迷茫。在学校不管怎么说,最终都是一个完满的归宿,他们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要冒险去一个民企呢?如果在常江的岁数,也许在张逸夫的个人魅力与抛出的美味蛋糕诱惑下可以果断做决,但面前两位泰斗,要迈出这一步简直太难了。
未来不得而知,眼前能打动二人的,唯有诚意了。
无论是张逸夫之前所信还是现时言谈措辞,都充满着赤诚与渴望,外加如今多事之秋,那位校领导的作为令人心寒,常江的加入与段有为的书信令人澎湃。
张逸夫知道,此时他们如果能在餐桌上拍案加入,他们就不是老教授了,只有水浒英雄才会那么做,他于是最后又取出了两份材料,这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技术方向与战略级方案,如果这都打动不了他们,就只能说他们的心太死了,魄力太小了。
“两位老师如果对未来有所疑虑,可以翻翻这两份材料。”张逸夫其实这次也冒了个险,选择了相信他们的为人,“我知道两位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如果依然对出山没有兴趣,可以将这些自行销毁。”
二人也都知道,张逸夫手里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价值连城的,接过材料,对视一番后,陈延睿开口道:“这东西,都是你研究的成果,我们就不带回去了,在此看过之后,就还给你。”
“嗯,延睿说的在理。”常思平也跟着点了点头,他的身份地位,最要的就是脸,省煤器技术外流的事情已经让他颜面失尽,如今再看张逸夫的看家宝贝,必然不能出屋,当面交回,以表人品。当然,看都不看是最没有争议的了,但对两位教授来说,怎么可能不渴望翻开手上的材料。
就此,二人各自低头翻看起来,神色不一,但精神上都是绝对的高度集中。
常江坐在张逸夫旁边,也不多话,他必然也是好奇的,但出身学术家庭的他知道,别人不请你看,你就不要看,连瞥一眼都是大逆不道。
张逸夫提供的材料中,三分技术概念,七分未来展望,过于冗余细致的技术内容太占篇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二位充分领会,更有泄露出去的高风险,因此上面关于技术,只是点到为止,张逸夫之前想了很久,怎样能在最短的篇幅内,泄露出的实质性内容最少,同时又能达到最大的震撼力。
这种时候,没人会沉心下来去理解文字叙述,拿出笔来验算公式,必须用一个最直观的东西从视觉上冲击到他们。
答案只能是一个了——图。
当二人翻开那一页,将整张图展开的时候,一直维持的谨慎情绪终于崩溃,同时发出了惊讶的低吟。
一张全国范围的大电网图就此和盘托出,当然,那是二十年后的。
全国电网互联,数以亿计的电能交换,华北、东北、西北、华东、华中、南方,这些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小区域,他们通过一个个枢纽变电站,通过上千公里的特高压输电线路连为一体,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电能传播到了每一个角落。
这不仅是一张概念性的系统图,同时也注明了核心枢纽变电站、超大规模发电厂的所在,甚至标出了几个风电基地,几条东西纵横南北交错的主干网架参数也在其中完全标出。
陈延睿恍惚想起了一年前的那次工作分配会,当时看到张逸夫的卷子时,自己完全不以为然,认为这只是一个人主观的妄想,再看今日,一年的时间,这位妄想症患者已经主导了这许多事,他口中所述的那个明天与未来,恍惚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同时这样图,也并不仅仅是妄想,其中的线路、枢纽变电站排布是如此的科学且严谨,不经过细致的研究与计算根本排不出这样的图,即便是陈延睿本人穷尽所想,搞这么一幅规划图出来怕也要组个团队耗时一年半载。
张逸夫这家伙难道可以在睡梦中进行研究么?
常思平,同样惊讶,搞动力的专家,也许不会对电网图太过感冒,但当他翻页看到下一章结构图的时候,后身一激灵,整个人直接抖了一下。
【超临界机组设想规划】这是一个可以多么大的课题!
在热力学上,当压力达到22.1兆帕时,汽化热等于零,汽水间的密度差也等于零,直白来说,在这个级别的压力下,你将可以用最小的付出达成发电过程中的汽水循环,这就是可怕的物理学力量,可以生生将燃煤机组的热效率提高整整一个层级。然而其中的难度也是巨大的,日美研究发展了几十年,应用依然有限,至于中国,到常思平坐在这里为止,还没有进行过任何实质性研究,只是处于一个观望阶段。
常思平搞了一辈子动力,确实自己偶尔也会有些想法,但现实需求、财力、资源等等因素都让他无法引申出更深一步的思考,而张逸夫给出的这幅超临界机组设想图,瞬间又打开了常思平心中那扇锁住的门。
对他来说,这辈子最多最多,也就与亚临界沾沾边了,超越那条热力学上的边界的事情,轮不到他来做了。
可张逸夫抛出这幅图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来做。
至于后面的流化机床、大型空冷、联合循环这些同样震撼人的概念,在“超临界”三个字面前,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两位老人表现出的那种极度震撼,同样也震撼到了常江。
实际上就自动化方面,张逸夫在之前与他的深谈中也曾震撼过他,但这可以理解,软件这种东西发展很快,也许张逸夫有什么渠道率先了解到了国外的信息,就像华长青那样,知识上领先个三五年而已。
可要让常思平和陈延睿动容的东西,绝非这么简单,无论是动力工业还是电力系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马拉松,二老也不是闭门造车的人,对国际上的情况必定有所了解,能让他们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必须是极度领先,极度震撼的。(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5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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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睿先停了下来,将材料合上,想递还给张逸夫,然而这东西拿在手上,像着了魔一样,好像吸住了自己。
常思平也终于将其合上,看了看痛苦的陈延睿,最后摇了摇头,轻轻压下了他的胳膊:“罢了,不想还,就不要还了。”
“老常……”陈延睿惊道,“你的意思是……”
“你之前说得对,屋子里憋久了,换个环境吧。”常思平沉吸了一口气,望向对面的儿子,“也省得你来回跑着照顾了。”
“对对!也好让我尽孝么!”常江是真高兴,京蓟来回往返已经烦死他了,父亲若能定居蓟京比什么都好。
“呵呵,延睿啊……”常思平说着,踏踏实实地放下材料,拍了拍身旁的老伙计,“咱俩要是没人迈出这一步,就谁也不敢迈。”
“嗨。”陈延睿终于也稳稳放下材料,“一起迈,互相扶助,就不怕倒了。”
“哈哈。”二老相视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前他们无论在学术还是理想上,都被完全地禁锢住了,除了面子原因外,最令人犹豫的,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结果仍然无法达成理想诉求。而如今张逸夫给出的东西,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打消了这个疑虑,更何况。他们是最清楚这一批省煤器能为恒电带来多少收益的,资金问题很快将不会是问题。
“多谢两位老师!”张逸夫同样相当激动。让向晓菲酝酿了一个月,自己又熬夜赶出来的天书,终于还是撼动了这两位泰斗,他不及思索,拿出了两串钥匙,“这是在蓟京为两位老师预备的独栋宿舍,离办公区很近,有院子可养花。”
二人又是一愣。看来张逸夫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觉悟。
四人就此举杯,酝酿了半天的酒终于咽了下去,颇为畅怀。
大事说罢,陈延睿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正色提点道:“有一件事,咱们要提前说清,我和老常,是不可能站出来与学校作对的。”
“嗯。”常思平也跟着点了点头,“之前的事,恒电绝对站理。我们也支持恒电,但我们毕竟在学校呆了几十年,要回头反咬一口。在情义上……”
“那对张书记个人可以么?”张逸夫立刻问道。
“这……”二老同时又被绕进去了。
“两位老师,你们离校必定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这我完全理解,但就情理而言,完全不需要公布你们是为了个人理想而离校,从根本上就是因为张书记的所作所为而离校的么!”张逸夫借势忽悠到,“张书记插手学术事宜,滥用公权,导致老师心灰意冷。最终迫不得已选择离校,这才是事实。”
张逸夫这么绕来绕去。说得真实且颇有道理,让人难以反驳。至于离校的理由与原因,全栽给张书记也算是上上之选。
“但他毕竟是学校的书记。”陈延睿纠结道,“至少在公众场合,我们不会攻击他。”
“那就够了。”张逸夫笑道,“两位老师以身明志,你们的离开同样会给张书记带来更大的压力,他呆不长久的,很快就会还咱们一个干净的学校。”
照张逸夫这么一说,二人离校反而成了利于学校发展,赶走苍蝇的大好事了。
当然,这对张逸夫,对恒电来说,绝对是更大的好事。
不错,跟学校作对,恐怕会让相当多学校出来的领导干部心有芥蒂。
可学生不是学校带出来的,是老师带出来的。
两位教人无数的老教授带头来恒电,就算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在看到恒电与学校的争锋中,必定也会琢磨一下,也许这次真的是学校做过头了?
之后再放出去攻击张书记的言论,潜移默化间,定会淡化“学校”这个集体,从而将一切都锁定在张书记个人身上。
在舆论和情理中如果能取得上风,就算官司输,也已经赢了。而张书记在名声上落败,就算官司赢,实际上也输了。随着两位老师的点头,对那位书记来说,已是必死之局。
“现在,我也算看明白了。”陈延睿叹了口气,恒电那没道理的律师函看来反而是深谋远虑的,“在攻击张书记的同时,最好不要捎带到学校,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
“两位老师,恒电也是迫不得已。鑫明已经在公开销售盗窃来的省煤器了,她们找我谈过,态度非常恶劣。”张逸夫正色道,“如果能让鑫明停止生产销售,恒电必然也会停止对张书记个人的攻击。”
“哦?”陈延睿抿嘴道,“好的,我会传达过去,据我说知,张书记已经在想办法了。”
张逸夫心中暗笑,不愧是书记,果然非常清楚如何解决问题么!
这一切的人和事,都是围绕着袁铁志进行的,甚至包括给常思平手下的研究生安排工作,怕也是要袁铁志想办法,一旦这个中间人倒台,大家各自明哲保身才是对的。
随后的时间,大家终于可以痛快吃喝,吃喝之间商定了一些后续事宜。
在离开的时候,两位教授还是将材料还给了张逸夫,虽然他们将成为公司拥有股份的董事,已经基本扫除了外传的嫌疑,但从这个……法律上……拿着这种东西还是很可怕的,毕竟这太重要太敏感了,尤其是那幅未来的大电网规划图,部长大人看过之后会有什么感想,还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美国情报机构看到后一定会如获至宝。
如果说劝动常江,张逸夫出了7分力的话,撼动这两位,他真的是花了12分力,多出来那两分是向晓菲出的,这一个月来的软磨硬泡你说没用可能没用,但说有用就是有用。
一切顺利的话,困扰张逸夫许久的问题将会从根本上解决——那就是企业的血统。(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346 血统
现有国情下,民企的生存空间,相当一部分取决于同行业的国企,你挤出来那点捉襟见肘的资金,想做一番事业。可到市场上一看,全是财大气粗的国企,不用考虑生产成本,互扶互助,且掌握绝大多数资源,你还拿什么跟人家玩?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能异军突起的民企,也必然会拥有不俗的背景。拿眼前来说,恒电能活到现在纯粹就是因为张逸夫,不然就算向晓菲是个能人,真的一时组织起了红旗村的人,现在八成也是在喝西北风。
而两位教授的加入,其意义可绝不仅仅是找工程,拉单子这么肤浅了。
专利审核,设备送检,这些最麻烦的问题,对两位门生遍天下的教授来说,恰恰是最简单的问题,让向晓菲与任何机关打交道,都得用命去搏,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或者别人光看名字,就不敢怠慢。
最初与学校的合作也正是因为这点,可现在张逸夫意识到了,由于世上有不少“张书记”这号人的存在,学校是靠不住的,与其选择一个善变的组织,不如选择自己绝对看得准的人。更何况,那些收益对于学校这个组织来说只是集体收益,并不会落到张书记钱包里,所以张书记就很有可能开动脑筋,想办法让它进自己的口袋。
可分股给陈延睿与常思平个人,就是直接告诉他们,这事业就是你的。
即便稀释了血液,但这类高贵纯种血的掺入,正是恒电现在必不可少的,相信二人的到来,也将极大减缓恒电面临的舆论压力。
想出这个方法方式的。其实并非张逸夫。
“前辈们果然充满智慧啊……”
坐在回程的车上,张逸夫怀着对前辈们更深一层的钦佩,沉沉入睡。
而再次客串司机的博哥。眼见孤独的漫漫长路,唯有唾骂他。
“开长途!副驾睡觉!太他.妈不地道了。”
……
虽然表明风平浪静。但肯定某些人内心是惶恐不安的。终于内部传来消息,袁铁志活得好好的,组织上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随着进一步公告的下达,精神已经很明朗了,不抓其他人,就整他一个,往死里整,杀一儆百。所以某些人的心也总算放下了。袁铁志可以是一根导火线,引发史无前例的连环爆炸,也可以是一发闷蛋,捂着炸一下完事儿,组织上想让他是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遵从组织需要。
火速审讯、火速定罪、火速公告、火速移交检察院,谁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十几天就解决了。袁铁志成功地在系统内完成消化,而没有被中央提走,外加这会儿的传媒不怎么发达,也不怎么大胆。这重消息就这么被默默地控制住了,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
好吧,他还是存在过的。并且永远活在人们心里,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某些人还是要收敛一下的,当一个人疯狂搜刮不义之财的话,离死就不远了。在袁铁志的处理文件中,公布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并不是他贪了多少多少,而是检举信的数目——
93封。
部里监察局表示,在廉政反腐精神下达后的短时间内。特别提示短时间内收到了93封举报信件,其中不乏有一些实名举报的猛士。
张逸夫看见了自己都害怕。他不过搞了十几封罢了,怎么最后出来了这么多?
其实袁铁志犯了众怒。犯众程度并不亚于惹了一个张逸夫,上上下下那么多机关,那么多企业,那么多人都被袁铁志压得苦不堪言,就算撇开白慕那号正义之士,黑吃黑的情况怕也不少,袁铁志这号人的倒台是必然的,张逸夫仅仅是客串了催化剂而已。
回到工作中来,人性本贱跃然纸上。
唯一的局霸,倒台了,大大小小工作需要请示的人,不在了,这本该是愉悦自由的事情,但局里各个处室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被别人做主久了,自己反倒不会做主了,不知道该决定哪些事情,不知道决定的是不是合适,也完全找不到一个人来帮自己决定。
他们思前想后,寻寻觅觅,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牛大猛。
这位低调做人的副局长,在出事之前因管不起节能办的事,主管方向已经偏向了生产一方,但当时的设想是架空的,只是一个名头罢了,实际上根本管不了袁铁志。今非昔比,随着局霸的消失,由于牛大猛与各方的暧昧以及看似憨实的性格,成为了代替袁铁志位置的不二人选,原先需要袁铁志点头的事情,现在都送到了牛大猛桌上。
为什么是他?
首先他看上去跟巴干是一路的,他点头可以理解为巴干点头。
另外他跟张逸夫旧情摆在这里,他点头的,张逸夫也应该不会反对。
相反,直接找巴干甚至张逸夫去请示,很可能会惹到另外一方。
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局霸在的日子,就算他不在了,也要再推一个局霸出来。
这就像是苏美冷战,结果成就了我大天朝几十年的迅猛发展;正规军与起义军玩儿命,结果杀出了一个多尔衮。
可关键是,牛大猛自知没那个能耐,袁铁志的板凳还热着,牛大猛可不敢去坐,怕烫到屁股。
因此,局霸二字,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于是面对一切的请示与试探,他的回答始终如一——你们定,例会聊。
很明显,他完全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将其滞后,推到了例会上。
于是例会上的情况就更有趣了,平日里,袁铁志的嘴就是风向,他往哪边扯,事情往哪边定就是了,那现在看谁的嘴呢?张逸夫么?
哪知张逸夫洗得比牛大猛还干净,完全不表达任何风向,跟自己没关系的事只字不语,誓死不碰局霸二字,他也没必要碰。
至于巴干,在这种情况下,更多的时候会说:“老牛你怎么看?”(未完待续)
347 完成任务
最终,牛大猛推来推去,还是要看自己了,每次例会对他来说简直成为了一个刑场,他要穷尽所思来决定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生怕产生什么误会,也生怕让巴干或者张逸夫贾天芸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不高兴。
在局里这半个月,他过得比电厂的一年还煎熬,虽说电厂做梦都怕出事故,但在局里,连梦都做不出来了,整夜失眠。
牛大猛必然是有野心的,不然他不会来这里,但现在他真的怕了。
回到老家,回到那个电厂,会不会更好呢?
他像一个北漂青年,开始思考这种问题。
之前说张逸夫不参与任何无关问题的讨论,其实也不是绝对的,至少在一件事上,他提供了一些个人意见。
补充合同落实后,由津隅,再由恒电退还的单价四万元的组装费用,重新回到了局内的预算中来。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当面一笔钱失而复得的时候,通常不会很珍惜,虽然明明就是自己的,但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却好像是买彩票赚来的。
而这次,这笔钱可是上百万的巨款。
眼见局里历时两年建设的宿舍楼已经落成,张逸夫提出的想法也理所应当,用这笔钱去给每一户做精装修,顺便连单身宿舍的条件也改善一下,换上彩电洗衣机,让每个人都能受益,如果能分到房的话,这其实也是不小的受益了。这年头装修不怎么讲究,普通人也没个风格或者个性追求,一般几千块做个精装修,贴上瓷砖和铺上地板,看上去高大上就成了。对于能风到房子的人而言,此举几乎等同于多发了万八千块钱。
分不到的自然可惜一些,但好歹有彩电可以看了。聊胜于无。
谁都知道正常情况领导不可能这么大方,此举正是张逸夫所提。亦是巴干所想。
张逸夫的想法是,我之前做得很过分,大家可能不高兴,但这笔钱我讨回来了不是?塞你们兜里了不是?我针对的是袁铁志,而不是所有人。
巴干的想法更直白,福利什么的都给大家,举报信什么的就算了。
闹到最后,受益者必须是围观群众。那些本本分分的人们。他们也不管谁对谁不对,总之张逸夫贾天芸这么一搞,局霸没了,房子给装修了,特别是白给的装修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好事。
理所应当一般,搞装修的事又落到了牛大猛的头上,这百万级的财权,如果袁铁志还在,别说雁过拔毛,八成连翅膀都给揪了。现在的牛大猛可连一根毛都不敢碰,既然没正事可搞,干脆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件事之中。力求将每一分钱都花到位,送上极致的装修,免得豆腐渣遭人骂。
局里是平静的,外面却有些动荡。
三件事接连发生,顺序才是关键:教授辞职,侵权终止,恒电撤函。
北方电院两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提出辞呈,准备义无反顾地奔赴蓟京。校方大惊,张书记更是吓尿。你们屁股明明都长在这里了,怎么说走就这么走了?
张书记十分清楚“势头”与“名声”的重要性。如果这两位泰斗倒戈,自己这边的局面会相当难堪。知情人会说“两个大国宝”被书记给气走了,不知情的人则会说“这学校太sb”。于是张书记抛出各种蛋糕与承诺想留住二人,但他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相比于张逸夫给出来的,实在差太多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寒心?晚了。
紧急状况下,张书记又出了一步错棋。
情理上来讲,这两位教授已经是国宝,就算他们去别处工作,也应该保留一下教授头衔,人可以走,名字留下,如果外面过的不开心,回来的大门随时敞开,这样才对。或者干脆还让他们带研究生,表示不管走到那里,你们都是学校的人。
但张书记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反拿此相挟,表示你们如果敢走,就清除你们在学校的一切,这辈子别打算回来了。
他不说这句,两位教授还会念及对学校的感情,有可能的话也愿意带学生,这下好了,你张书记彻底寒了我们的心了,我们为国家服务一辈子,培养了这么多人出来,那些荣誉,你一个人说除就除?
不要也罢!
团委书记王瑞生在打电话联系张逸夫的时候,感怀许久。
陈延睿虽然当了副院长,但依然没有完全放下教学,开了一门独创的“世界能源史”选修课,在得知这门课刚讲到19世纪就要完结了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要炸了。
临别的最后一课上,不仅阶梯教室内坐满了人,站满了人,连同整个楼层几乎都挤满了人。
陈延睿本人压制住一切情绪,本着职业道德讲了一个小时的课程,当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没人说话,连教室外面站着的人群都是安静的。
老院长最终放下了粉笔,注视那一双双眼睛良久,最终默默鞠躬,几乎哽咽着说道。
“谢谢大家。”
在掌声响起的同时,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女同学哭了出来,随后产生了连锁效应,在场的每个人都被感染得不得不流泪。
而常思平,已经很久没有开大课了,主要在从事研究,偶尔带一带研究生博士生,虽然行业影响力不亚于陈延睿,但在在校生中的影响力却很有限。他的最后一课远没陈延睿那么壮阔,他与他现在带的两位弟子,在实验室默默地将那份论文收官,给出了评价,而后拿起自己的暖壶水杯,独自离去。
两位弟子始终低着头。
“他……不会让这个论文通过吧。”男弟子握着拳头,也不知是想打常思平,还是给自己脸上一拳。
女弟子默默打开论文,别的都没看见,就看见了“优秀”两个字。
她惊讶地捂住嘴,眼泪决堤。
男弟子也连忙打开自己的那份。同样也是优秀。
二人几乎同时起身追了上去,他们有太多话要说,太多歉要道。
然而常思平只背着身子摆了摆手:“做你们想做的事吧。希望你们能发现,违背良心的时候。自己有多难受。”
那天下午,一辆卡车载着二位家中的一切,除了书与简单的家具外,还有几盆花草,甚至连电视机都是很小的。
学生们跟着一起送了很久,直至那辆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这怕是最后一代有血性有感情的学生了,在这种时候他们没有去找工作套关系,而是去送自己敬重的师长。如果这类事发生在十年后,没有一个学生会蠢到做这种事,因为这让张书记脸上太难看了,每个去送的人都会被记住的。
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鑫明默默停止了一切关于h型省煤器的生产与销售工作,这个东西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这是张书记做出的努力还是其他与袁铁志有牵连的某某某,永远不得而知。
确定这件事后,恒电也撤回了律师函。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这也意味着袁铁志事件对张逸夫影响最后的余波平静了。恒电保住了自己的肉,张书记则永远失去了民心,为了弥补这个。校方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省煤器权益转让给了恒电,并且用这笔费用为每个宿舍装上了几台电风扇。
这选择简直与巴干出奇地一致。
你宰了一只狗,最终让狗群望而却步,虽然脏了自己的手,虽然自己也受伤了,虽然被冠以“残忍”之名,但那又如何?我是人,不是杀狗的屠夫,今后终于可以做人该做的事了。
……
“哥!圆满完成任务!”
再见到赵红旗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那个畏首畏尾的乡巴佬,在塘峪带队干了几个月。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谈吐都进步了很多。
“完成就完成呗,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张逸夫接过大包小包扫了一眼。都是些塘峪的特产,板栗麻花一类,老爹肯定爱吃。
“嗨,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价钱肯定还不如咱这一桌子菜。”赵红旗看着满桌美酒佳肴无奈笑道,“这酒菜,我是真吃不动了……在那边天天陪厂里人喝了……”
向晓菲在旁边笑道:“你可不知道,塘峪那边的人贼喜欢红旗,干什么都得叫上他。”
“叫他结账么?”张逸夫调笑道。
“呵呵,刚开始是,后来他们也不让我结了,都是他们结。”赵红旗笑道,“没办法,就是招人喜欢。”
“呸,还不是你低三下四的,见人就叫哥。”向晓菲吐着舌头骂道。
“嘿嘿,又不是叫爹,不吃亏的。”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红旗圆满完成任务。”张逸夫举杯道,“红旗要是腻味酒了,就拿茶吧。”
“哎呦!还是哥心疼我!”赵红旗赶紧端起酒杯,“跟哥喝酒,不腻味!”
“你看这小子,嘴上越来越没边儿了,弄得跟亲兄弟似的。”向晓菲真是想再踹赵红旗一脚。
“哈哈。”
干杯过后,大家聊起了塘峪的情况。
这次工程其实相当轻松,并没什么严格的目标要达成,只是厂长被张逸夫吓到了,要抓一下安全漏洞,确保能度过临时检查罢了,所以不管怎么搞,几乎都可以圆满完成。令张逸夫欣慰的是赵红旗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可以管住村里那帮老少了,虽然现在有了省煤器的入账,这笔工程款称不上多么大的收入,但可喜的是培养出了赵红旗这么个人。(未完待续)
348 新人驾到
聊过塘峪,张逸夫也道出了后续的安排,随着省煤器生产的完成,安装的任务也提上了日程。通常而言,省煤器的生产与安装,工作是分开的,或者说合同与费用是两笔,这个设备并非是一个即插即拔的零件,而是嵌在锅炉内的重要部件,更换同样是一个大工程,要停机,要拆要焊,需要一定的技术与经验。
现在的问题是,局里下属的电建公司已经完全应付不过来了,无论是那边的领导还是巴干,都非常积极地提出再找厂家来分包这件事,巴干更是直接说恒电干的不错,建议直接让恒电介入。
张逸夫本意是不想让恒电再参与更多的,难免落人闲话,但眼下的境况是,大多数搞电建的都是国企,他们很少主动找活儿干,都是别人求他们干活,像恒电这样的企业少之又少,张逸夫就算想用别家,一时间也找不到。
没得办法,为了快速高质量地完成节能降耗任务,别无他法。
听过张逸夫的说法,向晓菲思索道:“不如让他们先进驻到厂子里,反正宿舍楼空着大半。”
张逸夫立刻否定道:“不好,电建和生产要分开,揉在一起容易出矛盾,也不安全,还是等工程确定再召集吧。”
“我的意思是,红旗那边的人,如果有出色的,也可以吸纳进厂子么。”向晓菲进一步解释道,“现在看来,电建这般收益平平,风险又大,不如慢慢放了那方面的业务。”
“也不行,省煤器的暴力不会持久。电建是硬实力,将来有大用。”张逸夫点了点桌子指点道,“现在厂区逐渐走精英化的方向。省煤器生产完成后,闲置区域开始往自动化实验室的方向靠。”
“哥……人不够啊。”向晓菲哭腔道。“这也要做,那也要抓,现在陈延睿和常思平来了,那两位眼光更是高的可怕,总跟我谈那些大战略……”
“撑过这段。”张逸夫安慰道,“你看,其实就三件事,省煤器生产销售。自动化前期准备,外包工程,你真正要盯着的,也就是省煤器这块而已,上次跟你说的,提几个销售人员上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聊了聊,有几个年轻人有意向,里面有小妮。”向晓菲叹了口气,明明赚了很多钱了。依然要这么累,“等这批省煤器生产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放他们出去跑吧。”
“别让他们闲着。得培训。”
“培训?怎么培训,谁培训?”
“遇事不决,问博哥。”
“……”
……
随着赵红旗队伍完美完成塘峪的任务,恒电的电建部分也得以解脱。作为一支小有名气的团队,或者说是唯一的民营团队,自然而然地,分担起了华北地区十几家电厂的工程任务,省煤器的安装订单也如期到达,虽说只是安装任务。但里面也是有技术含量的,常思平主动成担起了现场指导任务。只因他莫名其妙得到了巨额聘金,不做点什么实在不好意思。临时大材小用罢了。有常思平坐镇安装现场,张逸夫自然可以放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霸消失初期的紧张气氛开始缓解,没了他,节能办的工作效率提高了至少一倍,问题也随之而来,越来越多的工程开工,人手不够用了,文天明分身乏术,张逸夫在办公室当大爷指点江山,秦玥必须金屋藏娇。
也就在这会儿,新一批的学生完成了毕业典礼,奔赴到用人单位。
张逸夫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间迈了这么几步,虽然不大,也够殷实了。
此番华北局分到了12位本科毕业生,另外还有6位专科生,名义上都是专岗专人,按照岗位需求分配来的人,可实际报到过来,局内爱怎么分怎么分。
节能办很自然地成为了这次人力补充的赢家,刨去现在巴干面对张逸夫自矮半头不说,节能办本身就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一上手就东奔西跑做实事,一年半载后无论成果如何,办公室肯定会解散,到时候再根据各人的能力性格分配到合适的处室,就当这一年是实习锻炼了,谁都不亏。
因此,除了一位信息专业的学生必定去调度处外,张逸夫得到了剩下17位新人的第一轮选秀权,他本意想要遵从贾天芸的意见,可这位完全懒得看简历,只抛下一句——男女搭配,选好看的。
好吧,只能照着剧组要求去选了。
于是乎,办公室中,张逸夫与秦玥对着一堆简历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简历各项数据中,由轻至重的决定因素大概是这个顺序——
学分最最不重要,论文其次,然后是老师评价,实践能力,性别第二重要,最重要的是什么?必须是-----貌。
没办法,贾天芸的精神在这里,她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接触几次这些新人,只要脸好,她看着舒服就成。
众所周知,理工科……嗯……这太难了。
在审美麻木的前提下,矬子里拔将军,二人终于是筛选出了八位,六男二女,稍微面试一下,再决定具体留哪六个。其他处室唯有暗暗叹息,这批来的,一共就有三个姑娘,节能办生生抢了俩走。
这所谓的面试,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早就分配完成,他们是板儿定会在华北局工作的,张逸夫和秦玥只是随便聊一聊,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不能忍的地方。
当天下午,这些粉嫩的新人就来到了节能办的办公室。
张逸夫热情迎接,让大家随便坐,毕竟这里地方大,空座多。
几位新来的学生给人的感觉还很腼腆,毕竟没读过《面试的100个窍门》之类的无良读物,见了工作场面上的前辈,都不敢给人任何心高气傲的感觉,这也是电力专业学生的一个特色了,特别的踏实,一个个往椅子上一坐,也不知道该看哪里,稍微外向些的会面露微笑,内向一点的直接低头扭捏。(未完待续)
349 软妹
张逸夫看着这一位位小鲜肉,心下也不免暗叹,你们都这么老实,将来怎么对付那些袁铁志们啊?他们老实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坐在原地,秦玥给他们一位一位的倒水,就没人知道起来帮一下,不是因为傻或者狂,只因太紧张,如果这里面有郑道行那号人,怕是早就动手了。
至于这些小鲜肉对张逸夫,基本是不敢正视,一年来经历过太多风浪的张逸夫,举手投足间已经产生了不少莫名的气势,大方之间自有威严,什么“此子不凡”、“霸气外露”之类的荒唐字眼儿,在他身上还真有些应验了。
更何况,张逸夫本身名气也摆在这里,尤其对于北方电院出来的人来说,今年没少听这个名字,他已经完全成了就业指导老师嘴里的佳话。
“这样,大家自我介绍之前,我先简单做一个处室介绍吧。”张逸夫端正坐在椅子上,朗然开搞,“咱们处的全名是‘节能降耗办公室’,属于一个临时的处室,主要工作是落实华北地区燃煤火电厂的节能任务,贾处长今天不在,由我坐下来先跟大家聊聊。鄙人张逸夫,大家叫我逸夫就好了,那位是秦玥。”
一席话过后,众人微微放松了一些,冲张逸夫和秦玥投以微笑。
介绍完在场唯二的处室骨干后,张逸夫开始了正式介绍:“咱们节能办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后续主要是监督各个电厂落实施工工程,并且解决一些突发状况和问题,与此同时落实‘冀北电厂节能改造’。”
张逸夫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观察众人。他这话说的有问题,想看看有没有人揪出来。
此时终于有一个男生开口道:“张处长,冀北电厂节能计划是在全华北节能计划之外的么?”
“问得好。”张逸夫满意一笑。“可以说是的,我们力求将冀北电厂改造为世界级的节能电厂。目标是430克的供电煤耗。”
这八人中,有5个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另外3个无动于衷。
好了,第一轮最粗糙的筛选已经结束,那三个没表情的人,要么是天生心如止水,要么就是读了四年书,根本没闹明白煤耗是什么东西。这两种人都不是张逸夫需要的。
“430克很难,但我们还是要争取的,这是个挑战,更是个荣誉。”张逸夫冲几人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相信大家也了解到了,咱们处是一个临时组建的办公室,在一段时间后肯定会解散,相信那时大家也得到了足够的锻炼,对电力系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到时候将有一次再选择的机会,选择合适自己的专业和处室,我个人认为这个机会相当难得。有另外一点我可以肯定。在全局,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咱们处更锻炼人,一年半载做下来,保证你对电厂运行如数家珍,对办事流程了如指掌,至于沟通能力,项目协调能力肯定也会有所长进。”
干工作首先要忽悠,尤其要忽悠似懂非懂的人,调动起他们的工作热情。这番话过后。张逸夫又是观察了一次,8个人中。4个人明显流露出了热情,显然是被说动了。另外两个比较犹豫,还有两个依然面无表情。
张逸夫继而说道:“大家一定也会奇怪,为什么报到完后,先来咱们处了,很简单,咱们处是局里任务最重,最需要人,最锻炼人的地方,也是最培养优秀领导干部的地方,局里这么安排自然有这么安排的用意。当然,我个人将这次见面定义成一次双向选择,大家如果觉得专业上不对口,或者业务上很难接受,可以直接提出来。”
再一次的的观察,8人中有六人微微摇头,表示对在节能办工作没有意见,另外两人依然面无表情。
“好了,大家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管将来是否在一个处室,咱们都是同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之前发问的那个男生先发言了:“那就我先来吧,林少聪,华北电院动力系毕业,非常感谢张处长给了这次机会,非常希望能投入到节能办工作中来,贡献一份力量。”
“欢迎加入。”张逸夫直接起身,不紧不慢走过去与其握手。
“谢谢,谢谢。”林子豪也赶紧站起来躬身与张逸夫握手,受宠若惊。
这位算是比较突出,比较主动,脑子也算清楚的,张逸夫从不畏惧拥有出色能力的下属,这个人选早已定了,虽然在这个现场就直接握手给出肯定的答复颇为激进,对其他人而言有些不合适,但相对地,也争取到了林少聪的心。再退一步说,老子一天到晚顾虑太多事了,至少在这个都是新毕业生的场合,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其后几人一一自我介绍,7个人中,有4个人说的话基本是跟林少聪异曲同工的,张逸夫同样表露了欢迎加入,另外三位只是进行了自我介绍,并未直接表达态度,所以张逸夫也没有直接表达态度,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也包括了根本不明白430克煤耗是什么概念的主儿。
肯定有人会被“任务重”这种话吓到,肯定有人是冲着办公室喝茶看报悠闲一生才读的书,让他们去别的处室吧,节能办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养老,没看见大闲人秦玥现在都忙里忙外么?
张逸夫也不来虚的,直接留下林少聪为首的五位,而后让秦玥领着另三位去办公室报到,这些我们不要啦。
这五位中,四男一女,全部来自北方电院,学历是四本一专,按照贾天芸的标准来说,怕是只有林子豪能勉强达标,没办法,张逸夫尽力了。
送走了那几人,张逸夫直接大方往椅子上一靠:“大家随便聊啊,我也刚毕业一年。别有压力,具体分工咱们商量着来。”
“张处长安排就行了,咱们处没闲职。”林少聪回笑道。
这小子确实挺会说话。可惜啊,是个女同志就好了。
“成吧。说正事儿之前我先问个问题啊。”张逸夫一边喝水一边问道,“这批不是有18人来咱们局报到么?除去咱们刚刚一起的这8位,你们还有没有推荐?”
几人面面相觑,这次可不是林子豪单个,是所有男同志异口同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阮湄啊!”
张逸夫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什么东西?软妹?”
“不是……是阮湄。”林子豪连忙解释道,“阮小七的阮,湄公河的湄,三点水。”
“哦哦……二声啊。”张逸夫眉头一皱。翻开档案扫了一眼,这次局里只来三个女同志,刚刚见了两个,一去一留,最后一个没有请来的便是这位软妹,不因别的,只因简历上的照片翻着死鱼眼,脸还有点儿斜,实在不敢恭维,这能力再好。贾天芸看一眼也该骂张逸夫了。
可神奇的是,现在四位男同志都一改常态,推荐起了这位软妹。
“是她么?”张逸夫不禁抽出那份简历。起身递给几人观看。
“怎么照片这样子?”他林少聪第一个就不干了,“是她没错,可简历上怎么放的这种照片……”
其他男士也颇为愤慨,队伍渐渐活跃起来,倒是那位本来算是外向的女生非常无奈。
人不可貌照片啊,张逸夫赶紧问道:“她在么?”
“在,好像是要去调度那边报道吧。”
“给我拦住追回来。”张逸夫火速下令。
几位刚刚愤而起身的男同志都有些怂了,自己初来乍到门儿都没认清呢,“去劫亲”。疯了吧?
依然是林少聪,想也不想起身出了办公室。有的没的先去闯一闯。
有脑子有胆子啊,张逸夫心下暗叹。虽然他从不抵触出色的下属,但眼下竟然真的产生了一股小小的危机感,若是让此子见了贾天芸,抢了老子的马屁宝座怎么办?
这一刻,他瞬间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职场规则中有这么一条——不要越级做事,不要越级沟通。
为的就是保证现有领导的利益啊,比如林少聪这小子若是老背着张逸夫去找贾天芸汇报工作,从张逸夫的立场来说还能让他活了?
此外,这种危机感真不是虚的,自己已经如此自信了,竟然也会被一个新人引发危机感,只有当了领导才会体会到这股微妙——不怕你能力强,就怕你能说会道。
“大家稍等一下,我去个电话。”张逸夫自然不会表现出任何芥蒂,他必须得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伟大领导,他往椅子上一坐,就此拨通了路涛的电话。
“涛哥啊,不好意思,我给你打个招呼,之前我看人,漏了一个,现在可能已经去你那边了……对对,就是那个阮湄……还没到呢?好好,我去叫一下,真不好意思,回头请你吃饭……哈哈……客气客气。”
谈笑间,张逸夫搞定了路涛,这种劫亲吃回头草的行为是不对的,他肯定要跟受害者表示一下,还好是路涛,特别好表示。
没等张逸夫出去找,林少聪竟真的将阮湄给劫回来了。
张逸夫一看就傻眼了,不能相信照片。
这货真的是个软妹,只要不翻死鱼眼,简直就是戴了美瞳一般清澈透明,小姑娘干干净净,沉鱼落雁不敢说,明眸皓齿绝对配得上,就是穿得太素了,短发也太素了,纯得让人可怜。
“不好意思,欢迎加入。”张逸夫也是个很素的人,直接就上去握手了。
“啊?”
几位男士同时一惊,而后深觉张逸夫此人之不耻,合着之前都是废话,节能办是靠脸吃饭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