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约定
待服务生将两把椅子添了过来，夏雨直接拉着妹妹坐在一起，然后充满敌意地看着对面的张逸夫，自己若干年的努力与感化，就是因为这小子，化为泡影，没有敌意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但她的丈夫在这方面显然跟她不在同一战线，此刻跟张逸夫已经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上次的事真是把祁霖打击得不轻，公事忙完就急着回美国了。”詹姆斯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公平竞争的结果么。”
“你闭嘴，把我妹妹当什么了？”夏雨闻言立刻凶了丈夫一脸，而后同样凶巴巴地望向张逸夫，“那天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你就那么走了？后来也不知道回来拜访一下？”
“这个……我这一段不在蓟京工作，要急着回到冀北的。”
“原来是听到消息回来抢亲的啊！”詹姆斯更乐呵了，“真有你的，我第一次进那个家的时候，夏老爷子可没给我好脸！”
夏雨这会儿也无话可说了，再怎么样，老爹都没把这个张逸夫否了，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但看着这个欠揍的张逸夫，她就是想稍微难为一下，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那就宰吧。
西餐的菜点本就深似海，夏雨更是利用纯熟的经验开始一通海点，听得詹姆斯都面色发绿。
“shy，不要点这么多海鲜。”
“我妹妹爱吃虾你不知道啊？”夏雨接着说道。“再说了，张逸夫口气那么大，你当他连一顿饭都请不起么？”
“不是的。这里的消费水平，是按照国外来的。”詹姆斯辩解道，“按照这种吃法，国内的工资水平兜不住的。”
“兜不住还选这里约会？”
“人家原计划毕竟是两个人……”
“多两张嘴能多多少？”
“好吧……”詹姆斯无奈冲张逸夫摊开双臂，姐夫能帮的都帮了。
“喜欢就点吧。”张逸夫倒不怎么着急，反问道，“我记得按照西餐的规矩。是自己点自己的吧？”
“哼，这你倒清楚。不过今天规矩变了，都交给我好了。”
夏雨这个人永远嘴上比实际行动要狠，最后所有菜点下来实际上也没有太多，这让詹姆斯的神情稍有舒缓。
酒菜上来开吃开喝。气氛依然是剑拔弩张。还是夏雨，引出了后面的话题：“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电力部有出国学习的名额吧？”
“有的，但不是每年都有，而且很稀缺。”张逸夫答道。
“你不是很厉害么？认识这个又认识那个，能不能争取一下？”夏雨一下来了情绪。
“你理解错了，并不是无偿免费的。”张逸夫连忙摆了摆手，“组织出钱把你送出去深造培养，是让你学成归来报效国家的。”
“不回来又能怎样？”
“按你们的话讲。算是违约吧，而且道德上也会受到谴责，包括家人也会难堪。”
“在那边站稳脚。把家人也接过去就是了。”夏雨叹了口气，就此说道，“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你们有机会去美国，我和詹姆斯会支持你们的。”
“嗯，会的。”詹姆斯笑着拍了拍张逸夫。这次的立场终于跟老婆站在了一起。
张逸夫也是这才看明白，发现苗头不对的夏雨决定改变战略曲线救国。把自己也给算了进去。
这种苗头，必须立刻扑灭！
“我这辈子，应该不会有移民打算的。”张逸夫颇为正色地说道，“国内还有很大的发展机遇。”
“我姑且理解你，但你没出去看过，有什么资格妄下定论呢？”夏雨早知道张逸夫的心思，就此说道，“咱们也不谈移民的事情，你们先找个机会，不管是探亲旅游还是学习，先去美国看一看，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说着，又拎起了夏雪的手：“你可能意志比较坚定，但我妹妹一直以来的向往你是知道的，总要给她一个机会吧？”
张逸夫当即大方笑道：“这个好说，后两年部里有的是出国的机会，抓住一次出去看一圈就是了。”
“说得好像你都能安排似的！”
“过两年，差不多吧。”张逸夫呵呵笑道。
“好吧，这话我记住了。”夏雨紧跟着说道，“这算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在那之前，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什么叫太多的想法？”
“你明白的。”夏雨再次看了眼妹妹，无奈摇头。
“这就算了。”张逸夫完全没打算顺着她的节奏走，“想法不想法的，夏部长都没有说过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立规矩。”
“你又来劲了？”
詹姆斯见状，再次发挥特长开始打圆场：“自由恋爱么……shy这是你的问题，不该干涉的。”
“我就是受不了这小子占便宜啊！”夏雨义正言辞地说道，“欺负我妹妹没见过世面，就仗着这点伎俩把她骗到手。”
“姐……”这话连夏雪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张逸夫心下更是不满，自己如此高尚纯洁的爱情追求，怎么从她嘴里出来变成坏小子骗村妞了？
有一点他得说清楚，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
“我敬你是夏雪的姐姐，一直当你是半个长辈。既然你总这么咄咄逼人，我也不客气了。”张逸夫擦了擦嘴，放下餐巾问道，“你这所谓的世面是什么？”
“呵呵，还来劲了？”夏雨就此比划道，“你倒说说你都见过什么？”
“你要听华尔街还是维加斯，好莱坞还是时代广场？迪士尼的公主还是热狗牛排？”张逸夫一口气也不歇，吹逼么，谁不会，跟你聊不了专业知识，谈常识也够了，“或者是底特律的黑帮，内华达的红灯区，以及全境的大麻。”
这一席不假思索的轰炸出口，自然让夏雨吃惊不小，倒是詹姆斯先反应了过来，连连追问道：“等等，内华达的红灯区是什么意思，给我讲讲……”
“你闭嘴！”夏雨再次发现丈夫与自己背道而驰，但也没空多骂了，只冲张逸夫道，“你以为自己看过几本杂志就算去过美国？”
“不敢，但至少了解的不比你少。”张逸夫继而笑道，“我们部里的海归博士，国家级的工程师尚对那个地方保留争议，我倒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歌颂那个地方恍若圣域。”
“圣域不好说，至少比这里强。”
“那是你的个人看法，不要拿这个看法给父母姐妹洗脑。”张逸夫接连摇头，“当然那也是你的自由，可现在洗到我头上了，我就不能再沉默了。”
“哼，说吧，口才是好，怪不得我爸都被你蒙骗了，你也就剩一张嘴了。”夏雨在这上面已经没法再攻击张逸夫，只得换个方向，“你说破了天，依然是一个国内的小工厂干部而已，拿着几百块的工资，不过是詹姆斯的时薪罢了，这就是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好么，还比起这个来了。
即便张逸夫现在已经算是条件非常优秀的男青年了，但在夏雨眼里依然不过如此，这是两国的经济差距，而非张逸夫的个人差距。
“怎么样，这下承认了吧？”夏雨也当真伶牙俐齿，抓住软肋便不松口了，“别说跟詹姆斯比，就算是跟那个你瞧不上的祁霖比，他的收入也是你的几十上百倍，就算给你十年的时间努力，你觉得这个差距拉得回来么？你要让夏雪跟着你受苦么？”
“姐！”夏雪真有点急了，“怎么能拿国内的情况跟国外比？再说逸夫已经是很出色的了。”
“正是因为他出色，我才希望他把你一起带出去！”夏雨毫不退让，再次冲着张逸夫逼问道，“张逸夫，你也许并不知道，你刚刚让夏雪放弃了一次完全改变生活的机会，你要清楚这里面的责任。”
夏雨一连串的攻击，确实让张逸夫有些无言以对。经济差距摆在这里，他又不可能说老子在做很多大项目，几百万唾手可得之类的。
夏雨一连串的咄咄逼人，就是要吓倒张逸夫，威慑倒张逸夫，让他知道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让他知难而退，没有颜面再接近自己的妹妹。
如果张逸夫真的因为这句话，因为高傲的自尊心而拂袖离去，那就太傻了。
“我娶夏雪的那一天，会用足够的金钱堵住你的嘴的。”张逸夫冷冷说道，“虽然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与你无关，但我不会让夏雪因为这一点而感到遗憾。”
“好！你可不要忘记今天说的话！”夏雨不怒反笑，瞳色一亮，她等的就是傻青年意气用事，“如果你永远也达不到你说的那个水平，就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自己知难而退吧。”
“最终无颜面对的肯定是你。”张逸夫也反笑一声。
“说到这里就够了。”夏雨就此起身，冲丈夫到，“走吧詹姆斯，给他时间。”
“哎……”詹姆斯长叹一声，好好的一顿饭，最终还是这么收场了，“那你们好好吃，欢迎随时来美国，我们会尽己所能提供帮助的。”
二人就这样离去，对于夏雨来说她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目的。(未完待续)
242 终于等到这一天
“你傻啊……我姐是干法律咨询的，肯定不会做吃亏的买卖。”夏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张逸夫了，“再说咱们在这里，好了坏了，能差多少？”
“不行，她那张嘴不堵上，我浑身不舒服。”张逸夫不以为意，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你放心吧，我都计划好了，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再者说，连她都唬不住，还怎么过你爸那关？”
娶夏雪，确实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因为家庭背景的悬殊差距，你要么低头进门，低头做人，当个实际上的上门姑爷，你要么就让自己的身价完全够得上人家，甚至高过人家，让所有人没的可说。恋爱是随性的事情，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却要面对无数个现实，至少面对两个家庭。
要将不现实的婚姻变成现实，张逸夫必须做出突破。
同时从个人感情方面而言，他确实也很期待当自己一切成就足以碾压夏雨的时候，她究竟该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可怜詹姆斯了，里外不是人。
沉默良久后，夏雪也没有吃虾的心情了，只低着头道：“真是，对不起，我的家人都是这样的。”
“没事儿，你的性格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张逸夫笑道。
“你就没一句正经的么。”夏雪默默喃语道，“我的性格，其实像我妈妈，我姐姐更像爸爸。”
“对了。有机会我单独拜访一下咱妈吧。”张逸夫这才想起来还欠着丈母娘的，“上次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她不会介意的。而且……”夏雪说着，偷瞥着张逸夫，头又埋了下去，“而且她挺喜欢你的……”
“这样也能喜欢起来？”
“能的。”
这个晚上，张逸夫一切美好的计划，都因夏雨夫妇的参与而被打破。唯一的好消息是，夏雪重新回到调度员的岗位。这让张逸夫可以稍微放心下来，把精力重新投入回工作中去。通过个人努力而获得对方家庭的认可。这是很年轻很无聊很幼稚的一件事，但又是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
拖了很久很久的达标考核，终于在四月中旬的一天公布出了结果，考核工作组在宣布了此批达标的两个电厂名单后。就此愉快的解散，剩下的福利交给行政办公的人就可以了。
报名这批考核的共有六家电厂，几乎是每个区域一家，考核工作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逐一进厂验收，最终两家达标成功，分别是冀北电厂与上次全国大赛表现出色的川省某电厂。
拖沓已久的捷报终于传来，虽是意料之中，依然全厂欢腾！
张逸夫是头一年的七月份来的，九个月过后。锦旗终于也来了。
冀北电厂为此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庆祝仪式。
整个办公楼的人，车间代表，外加特别邀请的华北局几位领导干部。一百多号人整齐站在冀北电厂门口，随着牛大猛与赵文远共同将标牌上的红布揭起，一个预示着电厂界最高荣誉的头衔就此刻在了冀北。
全国电力系统安全生产达标电厂！
此举也预示着时代的更迭，丰州已经不再是华北的门面，冀北成为了最突出的唯一，牛大猛身价水涨船高。段有为功不可没，张逸夫成绩突出！
当然。还包括文天明工资涨了48元。
牛大猛已经达成了电厂管理业的最高成就，处于行业的制高点，人生的高峰，换句话说，再这么耗下去，不会再有什么进步了，反而很可能像苗德林那样，突然出个什么事故，搞得身败名裂，浑身是锅。
张逸夫同样如此，做完这整件事，他完成了对牛大猛的承诺，也完成了一次深入基层的执行锻炼，如果此生目标不是电厂厂长的话，他随时可以走了。
在走之前，其实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达标挂牌后的第二天，正是牛小壮办喜事的日子，所有的庆祝也都推延到了这一天。这半年多的时间，牛小壮在争取达标的同时，在个人幸福方面的不懈努力也修成了正果，终与叶青青喜结连理，可谓是个人事业双丰收。
办喜事的这一天，老牛反倒很平静，很安静，少了以往的那种咋呼，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在桌前，等着他人来敬酒，就像一个稳重的老人。
张逸夫同样安静，有太多人去折腾这对新人了，自己还是算了。
于是，他拿着酒杯凑到了老牛那边，在这个格外喧闹的环境中，这一老一小反倒成为了最平静的人。
张逸夫也知道，跟牛大猛这样交流的机会，以后是屈指可数了。来冀北快一年了，虽然发生了许多事，牛大猛谈不上尽善尽美，但总体来说，仍不可否定他是个好领导，不管是对厂里而言，还是对自己个人而言，算是知遇之恩，该敬一杯。
牛大猛更知道，眼下突出的成绩几乎是张逸夫一个人扛起来的，过去在一些小事上大家有过矛盾，但结果是好的，自己的儿子也成家了，他再无遗憾。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真的是话都在酒里，不必多说什么了。
牛大猛微微抬头，看着那对被众人调戏的新人，随口笑骂了句脏话，转而冲张逸夫道：“之前赵局长交代过，调动的事情很快了，你放心吧。”
“这个不急，总会来的。”张逸夫不忘恭喜一句，“牛厂长，这次真的是讨了个好媳妇，小壮修来的福分，今后你可得看着点，别让他欺负青青。”
“欺负？”牛大猛大笑道，“小壮你还不知道？他欺负我也不会欺负他老婆的，青青算是彻底把他治住了。”
“这倒是。”张逸夫不由得望向了不远处的张琳，想了想后说道，“就有一点可惜了，喝了儿子的喜酒，没喝到父亲的。”
“哦？”牛大猛想了一下，这才转而笑道，“明白了明白了，瞧你这话说的，我们都这个岁数了，还办什么办。等我调到华北局，请几位亲戚几个朋友喝一顿酒，就算是办事了吧，你到时候务必要来啊。”
“牛厂长也确定要高升到华北局么？”张逸夫愣了一下，这么一来将来跟牛大猛还是同事啊？也好也好，办事方便了不少。(未完待续)
243 人与话
“嗨，我的情况毕竟跟你不一样。”牛大猛喝了些酒，外加很快大家都要离开厂子了，此时倒也不避讳什么，“要知道，年龄是道坎呀，我这岁数，这一两年要是没机会上个台阶，有可能就得当一辈子厂长了。我这样电厂出身的，能到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了。有机会的话，确实想往部里靠，但那太难了，能去局里，已经算是很好的归宿了。你不一样，年轻，肯干，能干，敢干，以后有的是机会随你挑。”
牛大猛说得老气横秋，其实他也才50左右罢了，也许是见了苗德林的事情，对后面的仕途不敢再有过分的妄想。
“哪里的话，牛厂长的做事水平都是有目共睹的么。”张逸夫笑着干上一杯，“我看局里比部里好，相对单纯一些。”
“呵呵。”牛大猛微微一笑，“袁铁志，你还打过交道了？”
“打过了……”
“哪里都一样，眼下除了厂子，没有单纯的地方。”牛大猛轻轻拍了拍张逸夫道，“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就当是长辈的唠叨吧，别忘心里去——永远别以为赵文远在局里就是稳的，也别以为穆志恒就是常青树。”
“……”
“这就是咱们不一样的地方，你技术精，知识面广，现在哪里都需要你，选择更多一些。”牛大猛似有心似无意地说道，“将来去了华北局。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干部子弟的，比如秦司长的女儿……”
“厂长，我已经有对象了……”张逸夫想不到。介绍对象的魔爪已经伸到了牛大猛这边。
“我知道，小壮早跟我提过。”牛大猛正色道，“就是因为这样，你将来去了华北局，更要谨言慎行。将来碰到的人会越来越多，要找到能帮上你的那个，难上加难；但撞上那个会难为你的那个。却是太容易了，大有人在。而且难为你的理由可能都是光明正大的。”
“受教了。”
“别这么客气，今后都是相互关照。”牛大猛说着望向了不远处，“老段、老王、方浩他们都在那桌，你也过去聊聊吧。”
从牛大猛的态度来看。这次貌似是“三顿饭合一”了，庆祝达标、牛小壮婚礼，以及为张逸夫牛大猛送行。
由于现在电厂管理方面的人才资源是稀缺的，且这个岗位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时间的打磨，因此厂领导多从内部提拔上来，也算是给一直努力的基层同志一个动力和机会。就像丰州一样，苗德林调走了，副厂长代理，代着代着也许就成正式的了。紧接着车间主任们、科室头头们、班长组长门，就都有了挪动一下的机会。冀北电厂这边很有可能同理，深藏功名的副厂长暂时代理。再从下面提一个副厂长上来。
冀北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人选无非两个，一个是干了几十年的王振华，另一个是少壮一些的方浩，一个管检修，一个管电气。一个经验丰富一些，一个专科毕业。学历上有优势，这种时候全凭个人造化了。
张逸夫无意再参与这一层的竞争，只过去跟几位车间主任客气了几句，便混到了老段身旁，踏踏实实坐了下来。
在这个风生水起的地方，段有为好像一尊雕像，永远矗立在这里，没有风浪去侵袭他，他也无意去做些什么。但不可否认，在张逸夫一系列的工作中，这位老一辈的工程师算是帮忙帮到家了。
单有牛大猛的令牌，张逸夫是没法做这么多的，资历不够，难以服众，恰恰这种时候有个段有为主持大局，让他人都没什么可说的，什么事只要段有为签了个字，就不得不做了。与此同时，段有为半分功名也不争，对那些复杂资源更是毫无兴趣，更多的时候他不像是一个领导，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导师，师长，默默扶着张逸夫步步前行。
与牛大猛之间，更多的是利益交织。对老段，张逸夫则是纯粹的敬重与拜服。
这种时候，跟段有为论功谈仕，显然是俗了，张逸夫干脆就请教起将来的事情。
“段总，煤耗的事情，在一个厂做易，在那么多地方推广可就难了。”张逸夫碰过杯后，抱着讨教的心态说道。
“领导下指示，下任务，没什么难事。”段有为毫不避讳地笑道，“摊子大了，事不难做，人难做。”
这话倒着实让张逸夫惊了一下。他本以为老段会在技术上谈一谈，指点指点，却不想他的落脚点完全与牛大猛重合了，也许老段根本就不是不会做人，只是不屑于做那样的人。
这么说不准确，是不屑于做小人，不像张逸夫这样，该公平正义的时候大义凛然，该混蛋的时候不留余地。
段有为说着，也同样拍了拍张逸夫，其中满怀着希望：“身子骨，得硬起来！”
随后，他又轻轻拍了拍胸口：“心，要静下来。”
段有为简短的两句话，倒是给了张逸夫更深的启发与震撼。
可当局者迷，树欲静而风不止，张逸夫还没到能静下来的时候。
段有为却好像憋了很久，像是一个年迈的智者，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肯受教的人，开始不遗余力地传经授道：“五年内，真正的大方向有三。”
“其一，北漠特大火电厂，无论是国家还是部里，都急于建一个国际一流的先进电厂，为此将不遗余力。”
“其二，超高压电网，全国联网，小网并入大网，把全国电网联起来，这同样是个里程碑级的全国工程。”
“其三，三溪大坝，或早或晚，必将落成，这是不亚于长城的工程，名垂青史，功过难论。”
张逸夫不得不深感拜服，自己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能看透这三点，但藏在小电厂的段有为能看到这些，颇有些茅庐中谈天下的大略。
壮士暮年，雄心不已啊！
张逸夫遇到的最近一个这样的人是夏济民，只是那个人的遗憾更多地化为悲愤与不甘，而段有为却将一切化为涓涓细流，默默哺育，用毕生的精力扛过了最艰苦的年代，到了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却能悠然坐于树下，不沾分毫。
人格上，他已经胜利了。
“你走吧，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段有为最后依然在微笑，“待你功成名就之时，如果愿意再和我谈谈，给我讲讲那人那事，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
张逸夫默默一笑，最终冲段有为点了点头，没多说一句话，他也才知道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这种味道。
喧闹之中，自有静谧之人。
傍晚，张逸夫回到宿舍，看着空空如也的隔床，他很清楚，自己真的要走了。(未完待续)
244 起点
达标挂牌后仅仅一周，调令随着春雨一同飘然而至。
张逸夫，即刻调职华北电业管理局，担任“节能降耗办公室”副主任一职。
文天明，同时调任华北电业管理局节能降耗办公室。
牛大猛，调任华北电业管理局，升任副局长一职，主管工作暂未明确。
与此同时，厂内构架也产生了微妙变化。
副厂长职级不变，代任厂长。
电气车间主任方浩提为副厂长。
电气车间副主任晋升主任，叶青青提任副主任。
办公室牛小壮调任技术科，与技术科王援朝一同担任副科长一职，科长暂缺。
在这一系列的调动中，充分体现了组织特色。
冀北电厂最高一级的领导，在这一系列的功绩中也落得了最大的好处，从此踏入了司局级干部的行列，迈出了人生最关键的一步。
而作为实际出力最大的功臣，张逸夫同样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级别上暂时看似成为了副处，有了自己统领工作的权力，同时得到了更上面领导的重视，得以奔赴更广阔的舞台。
作为最基层出苦力的人，文天明也并没有白白辛苦，张逸夫始终念他的好，领着他共赴未来。
作为背景最硬，也算不遗余力参与此事的人，牛小壮事业家庭双丰收，在牛大猛离厂后再无障碍。与妻子双双成为科级干部。
作为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做足了脑筋，抱死了大腿的方浩，更是闷声发了笔大财。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单纯的王振华，在电厂内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作为时刻与关键人物作梗的邱凌，已经被人遗忘了。
当然，除去这些人外，王振华、李伟峰等人也做出了不少贡献，但这些出力都是被动的，他们在某一个时间都产生过抵触情绪。拖了达标的后腿，即便你干了活儿。却没人念你的好，最终只落了个不升不降的结局，好在有达标后阳光普照的各类福利奖赏，也算是心理安慰。
在挑战与机遇面前。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性格，铸就了不同的结局，就好像是一个充满随机变量的模型，在变迁的过程中不断地调整与优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变量所限，唯有张逸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再一次来到华北局，张逸夫的身份与立场已经完全变了。
同时。他终于可以告诉所有人——
蓟京，我回来了！
报道首日，该是办公室的人接待安排张逸夫。然而这次来的却又是生产处的。
传达室中，一个短发女孩推门而入，穿着与发型都颇为得体，既出众于这个时代，又没脱离于这个时代，外型上也属于最标准的那种大眼美人儿。绝对标致，或者说标致过头了。
不用介绍。张逸夫其实已经知道是谁了，如此好的基因，必源于国强老师。
“你好，我是生产处的秦玥。”女子端庄地介绍自己，上前握手。
“张逸夫。”张逸夫笑着与之握手，同时引出身后的小弟，“这位是文天明。”
“久仰，真的是久仰了。”秦玥同时也上去与文天明握手，随后解释道，“我也是刚刚调到节能办的，接待两位的事情就干脆由我做了。”
“辛苦辛苦。”张逸夫一面跟着她走，一面问道，“小秦，现在办公室有几个人啊？”
“就咱们仨。”秦玥笑道，“其他的等开会定呢，不出意外的话，这部分工作应该会交给牛局长主管。”
“情理之中。”张逸夫回头冲文天明笑道，“你看，还是老流程。”
文天明跟着一笑，也不敢多说话。涉世尚浅的他突然跟秦玥这种演员级别的美女成为同事，一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三人说着上到了二层，先来到了节能办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称得上大了，五六张桌子错落摆开，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靠窗户的桌子上面放了文具还有一盆绿植，一定就是秦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张主任，小文，你们自己选桌子吧。”秦玥大方招呼道，“由于是临时处室，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局里有不少处长也没有独立办公室，张主任多理解。”
“没关系，挺好。”张逸夫确实很理解，自己这岁数真给个处级待遇，还不让其它人疯掉？
于是他无耻地抢到了最靠里的一张，仅剩的一张靠窗户的桌子。
文天明则颇为懂事，直接选了进门第一张桌子，深谙进了大哥堆，一定要低头做小弟的道理。
随后，秦玥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应文具送到二人桌上。
“听说张主任工作时是要用电脑的吧？”秦玥随即问道，“咱们是不是得打个报告上去？”
“嗯，指定得打。”张逸夫大臂一挥说道，“也别一台一台的请了，直接写三台。”
“我也要用么？”秦玥指着自己笑道。
“早晚得用，一起打吧。”
“好，那我去起草咱们处室第一份报告了。”秦玥倒还有点儿小激动，“到时候计算机方面的问题，可要多跟张主任请教了。”
“谈不上，年轻人随便玩玩就会了。”张逸夫同时吩咐道，“天明，你帮着秦玥一起走报告吧，也顺便熟悉流程。”
“成。”文天明自然应了，可还是不敢正眼瞅秦玥，太耀眼。
于是，这二人开始去奔走，先去办公室登记一个文件号码，然后领文件专用纸等等。
张逸夫则打开窗户。坐在了自己的新办公桌前，双手往脑袋后面一背，闭目养神。这办公室朝向还算不错。这点儿太阳正好照过来，春风吹过来，沁人心脾。
刚舒服没半分钟，便有一人探头探脑溜了进来，行进太诡秘，张逸夫眯着眼睛愣是没发现。
这人也够混，就这么悄声溜到张逸夫身后。突然一拍：“好啊张处！来的第一天就开小差！还干不干了！”
张逸夫真被吓了一跳，赶紧蹦跶起来。一回头看清来者便又笑了。
“一大早就不干活而在其它处室晃悠，找死呢？”
“哈哈！！”郝帅笑着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张逸夫身旁，“够厉害的啊，张处。管一屋子人了！”
“别扯，是副主任，临时主持工作！”张逸夫强调道，“今后当众千万别这么开玩笑，找骂呢。”
“骂你咋了？我也眼红啊！”郝帅夸张地苦着脸道，“我忙活这么久，连科级都不是，连郑道行都想骂你呢！”
“说好了，自己人当面骂啊。别背后骂！”都是同一年出来的同学，关系再近，心里不攀比、不较劲也是不可能的。张逸夫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把关系疏远了，赶紧往回扯，“刚刚不是说了，是临时的，我还是科级。”
“别介，你也不看看。局里根本没打算给这个办公室安排主任，就是让你这个副主任主持工作的！”郝帅比划着笑道。“今后干着干着，一出成绩，不就成主任，成处长了？”
“那也得能出啊，活儿哪那么好干！”
“电厂那潭浑水你都趟过来了，还怕什么。”郝帅继续调侃道，“张主任将来可得多提拔照顾我啊！当年刘建网考试时候的那张纸，可是我给你撕的。”
“你丫就这点儿出息！”
二人正说着，那边秦玥和文天明也回来了。
“哎呦，郝帅，你也想来我们处室啊？还抢我椅子？”秦玥看清郝帅后大老远便调侃起来。
“不敢不敢！”郝帅赶紧起身，把椅子恭恭敬敬送了回去，“玥姐调到这里了？”
“怎么了？”秦玥说着回到桌前，拿出钢笔开始书写文件。
“没事，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
“……反正就是恭喜。”郝帅就此笑着往外退去，“你们忙，不打扰了，下午开会见。”
“什么会啊？”张逸夫问道。
“嗨，就是成立你们节能办的会，领导讲一下精神，表示大家要支持你们工作。”郝帅顺手拍了拍文天明大笑道，“放心好了，玥姐在这个处室，什么事儿都好办！”
“你干嘛啊，说得我跟大姐头似的。”秦玥一面写文件一面调笑道。
“你不就是！”
“找打。”
郝帅赶紧一溜烟跑了。
张逸夫倒是颇为欣慰，看来郝帅这性格混得挺开，本来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主。
不多时，秦玥将刚写好的文件送到张逸夫面前：“张主任，你先签个字吧，然后我去找财务处、办公室还有局长秘书。”
张逸夫接过文件，姑娘的字迹工工整整，挑不出毛病，让人看得舒服，自己也大臂一挥在比较下面的地方签上了名字，转而笑道：“流程这么复杂么？”
“就是走个过场，也没人会细看的，上万元的办公设备采购不在预算内，需要财务和大领导签字。”
“嗯……”张逸夫放下笔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你找生产处的袁铁志也签个字。”
“袁处长？”秦玥不解道，“这事跟他没关系吧？”
“没关系也无所谓，他不签也无所谓，你就去吧，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张逸夫摆了摆手。
“好。”尽管不解，秦玥还是服从了，这便领着文天明继续出去奔走。
张逸夫本意上还是不想与袁铁志作对的，作对也不是现在。一个简单的采购电脑的报告，这么搞个过场，算是请示一下袁铁志，给他个面子，袁铁志也不可能真的会签字，收到这个态度就可以了，他那号人不会不懂。(未完待续)
245 一个传说
几分钟后，报告递到了袁铁志面前，他并没多看报告，先是热情招呼了秦玥：“怎么样小秦，人接到了？”
“接到了。”秦玥借机介绍起身后的跟班，“这位就是新调来的文天明，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生产处的袁处长。”
“见过的。”袁铁志大笑道，“张逸夫的得力助手么，怎么，现在跟着你了？”
“哪有，就是来熟悉情况的。”秦玥说着，将报告推到袁铁志面前，“节能办的第一个任务，我可得紧着跑，袁处长过目吧。”
作为处员肯定不该跟领导这么说话的，可秦玥毕竟是秦玥……
袁铁志自然也不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他扫了一眼报告后便愣住了，拿着笔不知道该不该签：“这不是申请办公设备的么？找我干嘛？”
秦玥摊开双臂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张主任特意吩咐要先找你过目的。”
袁铁志神思一转，随即大笑着递回文件道：“好的，我明白了，我就不签了，你告诉他我看过了，很满意。”
秦玥情知这一趟是白跑了，自己大概是成了给两个权臣之间递话的倒霉蛋了。
临走之前，袁铁志还不忘冲着文天明提点道：“小文，秦玥业务能力很出众，机会难得，多跟她学习。”
“是……”
出了生产处办公室，文天明满脸不解。他本以为上次去电厂的事后，袁铁志该玩儿了命对着干的，却不想现在这位袁处长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娘的跟着张逸夫处处吃瘪。跟着秦玥处处落好啊！
秦玥自然不知道二人之间的过节，只拿着文件抿了抿嘴：“不懂了。”
不管别的，秦玥的工作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外加身份在那里，走流程签字实在是一把好手，一个申请电脑的报告不出半个小时便跑完了，最后送到局长秘书那里收工。剩下的就是等局长批准了。
局长上午不在单位，也便免去了报道的流程。下午开会再认识，这样一来，没有生产工具也没有生产任务，三个人往办公室里一坐。除了聊天还真不知道干吗了，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借着秦玥之口，张逸夫和文天明也算是先了解了一下局里的情况。
现任局长巴干，五十有二，在系统内是个传说，具体如何传说的，秦玥也不方便多说。
下面是三位副局，赵文远位列靠前。如今算上新晋的牛大猛，下面该是排了三个人。
余下办公楼内还有十个左右的处室，最猛的是生产处自不必多说。最弱的是节能办自然也不必多说，最有技术含量的属调度处。除此之外，局里还有安监处、科技处、基建处、供电处、等处室。现下还没有改革，电管局管得还比较宽，除了直管的大电厂外，一些电力设计院和区域内的省电力局亦在华北局的管辖范畴。蓟京供电局也在此列。
其余无甚可说，秦玥也不方便多说。自己摸自己悟去吧。
如此优哉游哉地度过了午饭时间，张逸夫也不敢拿架子，率领手下男女，在开会前十几分钟便来到了大会议室。
来了以后才发现，还有一个更不敢拿架子的人，那必须是老牛了。
张逸夫与老牛在此一见，不免会心对笑一番，但终究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没急着进行太多的亲热。现如今，电管局突然注入了三位来自冀北的新鲜血液，他们的脑袋上难免不被贴上“冀北帮”的标签，这标签在一天就难受一天，不管私下怎样，在公共场合必须得注意影响，让自己早日摘下这个签。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踏入这个会议室，参与的多是副处级以上的干部，张逸夫就算是级别低的了，若是常规例会的话，文天明和秦玥怕是都没有参与的资格。
其余来自本局的老油条们，倒不必像张逸夫牛大猛那么拘束，调度处长路涛，继保处长胡玲玲与张逸夫算是认识，也借机上来握个手，恭喜一下。
不多时，除了首席外，众人都已落座，张逸夫本能看了眼表，还有三十秒就到开会时间了，看来真正拿架子的还是老大啊。
闲聊之中，几乎在最后一秒，大门推开，一方脸大汉匆匆进门，秘书紧随其后。
“没迟到吧？”大汉一面往前走，一面焦急地看了眼挂钟。
“您哪能迟到啊！”袁铁志随口开了句玩笑，“我开五年会了，就没见您迟到过！”
全场响起稀稀疏疏的笑声。
大汉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在了会议桌的顶端，擦了把脑门，大刀阔斧地撸了一把茂盛的毛发。
张逸夫基本上看傻了，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巴干巴局长了，能跟下属开得起这种玩笑的领导，真的是个传说……
“来来，废话少说，先介绍一下几位新同志！”巴干刚擦完汗，便又起身来到牛大猛身旁将其扶起，“老牛！牛大猛，大家都认识的吧！今后别叫牛厂长了，叫牛局长。”
牛大猛冲四周微笑一番，他必须是认识巴干的，对此见怪不怪，笑着自我介绍道：“感谢组织的信任，希望将来大家共同协作，共创佳绩。”
与巴干一比，牛大猛简直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巴干马不停蹄，扫了眼与会者后，第一时间便盯上了张逸夫：“那个那个那个，全国冠军！来来，让大家认识认识，小伙子多精神！”
张逸夫还沉浸在冲击之中，但再怎么被冲击也不能露怯，起身微微鞠躬笑道：“您过奖了，那都过去的事了，在将来的工作中还要向大家多多学习。”
“冠军就是冠军，谦虚什么。”巴干说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冲着张逸夫身后的文天明道，“这位是文天明同志吧，也简单介绍一下吧。”
文天明哪见过这阵仗，竟然大局长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连连起身冲四周鞠躬：“我是文天明，今后做错事说错话了，大家多担待……”
笑声再次响起，文天明真是被场面镇住了，小小地露了把怯，不过也是无所谓的事。
巴干带头大笑道：“这同志好，还没做事，就先认错！”
大笑之中，文天明红着脸落座。
旁边秦玥也忍俊不禁，小声道：“小文，没事儿的，大家都挺喜欢你。”
“还是丢人了……”文天明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应该准备一下。”
场面就此轻松了，也稳定了，巴干这才说道：“这三位都是冀北电厂来的同志，你看，一下子来了三个，可见冀北电厂给咱们争了多少光！不过既然来了咱们局，就都是自己人，安全第一，团结第二，这是局训。”
“巴局……”袁铁志在一旁笑道，“您之前说的局训可是……安全第一，实干第二……”
“与时俱进么，就你聪明？”
于是，又是一阵大笑。
张逸夫是真的看不懂了，这级别的领导说什么也要维持威严与场面，能这样毫无架子开玩笑，真是太传说了。不过那袁铁志也够混的，真敢开这些玩笑，怕是已经摸准了局长屁股的轮廓，其他人还是不要乱开了。
“好了，迎接完新同志，说工作。”巴干就此换了副语气，“这次调新同志过来，也是为了做好节能降耗试点工作的，部里下过任务，我就不赘述了，用我自己的语言总结一下就是——能降多少煤耗就降多少，能搞多快就搞多块。够直白吧？”
众人纷纷点头，巴干的语言绝对直白。
“所以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是个粗人，太细的技术我也不懂。”巴干说着扫视众人道，“今后节能办的工作，就是我吩咐的工作，你们都给我全力支持。”
点头之中，办公室主任借机问道：“局长，他们上午提的办公设备报告您过目了么？”
“哪个？”
秘书见状，赶紧从手头的一大堆文件中找出了那张，匆匆送到局长面前。
巴干看也没看便操笔签上大名，退还给秘书：“现在看过了，落实吧。”
“成。”办公室主任对这作风也是见怪不怪，冲张逸夫道，“有几台闲置的计算机，先暂时给你们配上，等着统一采购的时候再换新的可以么？”
“好。”
“行了，汇报后面的工作吧。”巴干一摆手，毫不在意这事，接着说道，“这次张逸夫就不必汇报了，熟悉一下咱们会议的流程，下次开始汇报。”
于是乎，会议正式展开，也许是受了巴干作风的影响，各处室的领导汇报工作都不敢有太多赘述，以简练的语言说清楚这周都做什么了，下周要做什么。
一连三个处室，顺风顺水，到了科技处那里，一位戴着眼镜文绉绉的处长介绍起计算机调配的事宜来，大意就是几个大电厂考察完了，出了份报告，已经呈交给相关处室，找个时间大家开会讨论共同决定。(未完待续)
246 载波通信
“别单开会了，就在这儿说吧。”巴干点了点桌子说道，“那报告我也看了，张逸夫写的吧？”
张逸夫远远点了点头。
“今年项目多，别再多花钱了，几个电厂调一调就可以了，计算机的事儿，今后有需要了再说。”巴干说着分别望向了生产与科技方面的头头，“你们两个会后安排一下，跟着那个报告的数量走，那几个电厂谁也别吃亏，谁也别占便宜。”
“好。”这下袁铁志倒也不敢开玩笑了，赶紧点头应了。
不管怎么说，巴干好像从来没打算给人留余地，张逸夫的报告写的很保守，措辞也都是模棱两可的，怕就是不小心惹到谁的利益。巴干倒好，一下令就都说死了，让张逸夫那些脑筋都白动了。
随后轮到调度处路涛汇报工作，终于有了件正事儿。
“上周载波通讯临时中断的事情还在调查中，下周会有分析结果，初步判定应该是载波机故障。”路涛抬了抬眼镜，尽量快地汇报完毕。
这位的汇报，貌似就不那么容易过关了。
只见巴干眉头一皱：“上周的事，要下周才能搞明白？这么点事拖三周？”
“局长，通讯已经恢复了，暂时用的备用载波机，故障那台正在送往厂商那边检查……”
“厂商检查自己的东西，能查出来什么？”巴干不满道。“你到底搞清楚故障原因没有？通讯中断这种事可是可大可小的，必须严肃对待。”
“局长……通信方面的工程，都是部里专项组指导的。咱们都不是那个专业的，只能交给厂商来检查。”这位处长说着抿了抿嘴，“这一批通信设备，也用了很多年了，本身国产设备的无故障使用时间就不长，想要一劳永逸，还是尽快更换比较合适。”
“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巴干哼了一声，语气开始加重。“好么，哪里有问题了，哪里就直接跟我说换进口的就好了，我看着活儿也够好干的。换进口么谁不会？换着换着干脆把咱们都换了，直接叫美国佬来干咱们的活儿吧？”
张逸夫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继保处长胡玲玲也微微低下头，场面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与最开始的轻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该说话说话，都别闷着。”巴干随即望向众人，“路涛说他不懂通信，搞不定这事儿。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大一个局没人懂，有没有懂的，站出来。”
某处的文天明有些跃跃欲试。伸手扯了扯张逸夫。
去你娘的，张逸夫赶紧用眼色喝令其老实点，这种出头的事不是现在该干的。
“就真没有了？”巴干眼睛一瞪，冲科技处长道，“白慕，你不是通信专业出来的么？”
“信号的东西懂一些。载波真的不懂。”眼镜男不好意思地说道，“调度下面的通信科。应该有年轻同志懂的。”
“年轻同志，咱们现场不就有么！”袁铁志接过了话茬，当即冲巴干道，“局长，咱们在座的人里可有全国大赛的冠军，电力系统答卷满分！通信都是归在这部分里的。”
“对对，我怎么忘了！”巴干一拍脑袋，望向了张逸夫，“小张，载波懂不懂？”
张逸夫欲哭无泪，这都躲不过去？想起一出是一出啊！袁铁志这记性用的也真是他娘的是时候。
事到临头了，张逸夫面临抉择。
说不懂的话，自己会略有不爽，局长会略有不爽，袁铁志会很爽，其它人不会不爽，也不会爽。
说懂的话，自己会很爽，局长会比较爽，袁铁志会略有不爽，路涛会有些不爽，其它人无所谓爽与不爽。
根据他一贯的经验，当自己和领导可以同时爽的时候，就不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了。
“略懂一些。”张逸夫无奈站了出来，“载波毕竟是目前的主要通讯手段，微波受干扰大，是最后的依仗，光纤还没成型，可以说载波通讯中断，对安全影响极大。”
“对么！这话还像点样子！懂不懂的都说出来么。”巴干说着转向调度处长，“路涛，你简单说一下情况，看张逸夫能不能帮忙。”
路涛无奈，只得一五一十说道：“出问题的是局里跟葆州的一条通信线路，调度员反应在通信的时候交流噪音大，声音失真，我们通知对面电站去处理了，但还没出结果通讯就已经中断，出事后葆州第一时间更换了载波机，恢复正常。”
要说这位处长也真的是找骂了，说了这么一堆废话出来。
电力通信既然能作为电力系统中的一个专业方向，其意义必然是重大的，无论调度员电话发号施令，还是自动化系统中的数据采集，乃至国家级安全监控中的通信传输，都离不开这个关键性的一环。
而在基层与城市内，这个通信同样离生活很近，将来智能电表的数据交换，用电量统计，甚至于后来兴起的“电力猫”，理论核心都在这边。
电力通信不同于民用通信，肯定不是说委托电信运营商就能做的，有安全要求，必须是专用通信，且其沿输电线路架设，对数据的准确性时效性以及信息量都有要求，因此才专设了一个学科。
刚刚提到的载波通讯，正是运用最广的一种，不因别的，就是因为廉价。
载波，就是把信号波负载到输电线上的一种通信手段，可以说电线能铺设到什么地方，载波信号就可以传输到什么地方，相当于在电力传输过程中，加一个信号进去，分出一个频段给你通讯用，用载波机等设备完成编码解码，高效廉价。
但这世界总是公平的，总是廉价没好货，载波通信也在面临着无数的考验，信号跟着电线走必将受到无数的干扰，且对其通信量必然是有限制的，故障率也相当堪忧，好在现在对数据传输量还没有太过分的要求，很多问题还没有暴露。(未完待续)
247 戒烟风云
本着安全生产第一的原则，在载波偶尔失效的时候，我们还有微波通信兜底儿，这种加密抗干扰的无线电信号永远是战争中的第一选择，遗憾的是山川大气雨水以及cctv给予的干扰并不比载波要小。
因此在现阶段，尤其是全面发展自动化的起步阶段，载波和微波都是不太靠谱的东西，做一些收集电气数据的事情就够了，真正的电力自动化控制用网，还是光纤来的稳定。
当然，随着技术和线路的革新，几十年后，那又是另一个局面了，靠输电线路敷设光缆等方式一统电力、广电、电信的局面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些都是太久远美好的向往了，回到眼下，面对一次载波机故障导致的通信中断，显然不该跟领导谈技术发展与一统江山的前景。
在思考和回答之前，张逸夫先问了一句：“故障载波机的型号是？”
“应该是……zdd-5j。”路涛想了想后答道。
“国产老机型了，用了也得有七八年了。”张逸夫托腮答道。
“对对，小张果然懂一些！”路涛连连说道，“我们初步判断也是老化，国产设备的使用年限本身就有限。”
“载波机运行的可靠性还是很重要的。由于故障已经过去了，设备也送回厂里了，我就说几条经验吧，路处长可以安排一下检查排查，避免类似故障再次发生。”张逸夫随即侃侃而谈，“zdd-5j的设备我了解一些，载波机本身质量是过硬的，毕竟有苏联的技术支援，其软肋在电源那一部分。这个电源系统要将交流电变换为直流电，电容的故障率比较高，外加载波机本身不是生产上的主设备。现场维护意识也不强，实际上这一型载波机出的问题。80%都是出在电源上的。”
张逸夫话罢大概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大家都悉心听着，很服的样子，没什么疑义，尤其是巴干同志，虽然总说自己不懂技术，但表情上却是一副饥渴的样子。
于是乎，张逸夫继续说道：“落实到检查电源。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咱们变电站、电厂的技术条件完全可以搞定，主要就是检查一下滤波电容有没有开路、击穿，综合指标合不合格，有问题的话可以考虑换成大电容，1.5倍左右吧，对于还有噪音的，也可以尝试增大电压调整管。”
张逸夫一五一十说完，头头是道，对于会场的人来说，倒也没有多复杂。关键是这种自信与细节，让人感觉他根本就是个搞通信的。
不管是技术上，甚至连政治上他都点到位了。
巴干不满路涛对这件事的处理。其实除了拖沓以外，还有另一个方面。
虽然这次载波通信中断几分钟没出事，但要出就是大事，倘若恰恰此时线路因刮大风出现故障，因为缺少必须的交换信号继电保护不能正确动作使故障线路跳闸，那可能就扩大成严重事故了。设备故障都是有关联性的，同批次的设备质量接近，使用年头也接近，你不该引以为戒开始排查。杜绝类似事故么？路涛却慢慢悠悠也不提这事儿，反倒是张逸夫给点出来了。您给我老老实实查电源去。
路涛倒也不是个妄人，只是稍有迟钝罢了。听过张逸夫的讲解也是连连点头，在本子上记录，没什么太大的不满。
巴干见这样子，心情终是好了一些：“路涛，现在我给你找到明白人了，知道怎么搞了？”
“知道了，知道了。”路涛尴尬点头道，“我会后再跟张主任交流一下细节，再开个会，让我们搞通信的人跟着他学习学习。”
“开什么会？人家就没事要忙了？小张提出思路来，细节找厂商去，干活还不聪明点？”巴干看着迟钝的路涛，唯有再骂一句。
路涛显也是被骂惯了，逆来顺受，不再多说。
“怪不得，怪不得。”巴干就此看着张逸夫赞赏道，“不少人早跟我夸过小张，说这人能拿来就用，什么事都能做，看来这全国冠军真不是虚的。”
张逸夫的出现，反倒是把局长的恼怒给平息了，还好还好。
“都是理论上的，实践上还需要锻炼。”张逸夫谦虚道。
“那是那是，咱们不都在锻炼么。”巴干随即喝令后面的人继续报告。
路涛事件过后，一切又回到了顺风顺水的节奏，其它领导就算有拖沓的事也不敢提了，就算提也要强行给个结果，不要屎拉一半。
张逸夫想不到，这个局里面的例会连迎接新人带开玩笑，连训人带谈事，竟然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甚至比冀北电厂的例会用时还要短一些。这样快的节奏甚至让他都有些跟不上，这位巴干不管人粗不粗，脑子绝对是不慢的。
会后，牛大猛与张逸夫被请到了局长办公室，算是补上报道的流程。
刚一坐下，巴干便将一包从未见过的新奇香烟推给二人，上面没有任何商标与其它标示，只印着“呼伦贝尔”四个大字。
巴干笑道：“你们抽吧，我最近戒呢，老咳。”
二人当即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根烟还是别抽了。
巴干却不高兴了：“尝尝这烟，老家出的，劲儿足，我真的是不敢抽了，你们抽你们的，我闻一下过过瘾就得了。”
二人面面相觑，还是张逸夫胆子大一些，拿出两根，分给老牛后就此点起：“内蒙烟没抽过，恭敬不如从命！”
“呵呵，抽抽，大猛你也抽。”巴干就此一笑，靠在椅背上叹道，“不容易啊，冀北达标真的不容易啊，大猛你也努力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看着，还没来得及恭喜。”
“局长过奖。”牛大猛不敢独享赞誉，拍了拍旁边的张逸夫道，“我就跟你说，要大学生管用吧！”
“哈哈哈哈哈！”巴干想起旧事，当即拍案大笑，指着牛大猛冲着张逸夫道，“小张你可不知道，大猛为了要一个大学生，都闹到我这里来了。我当时还说，要什么狗屁大学生，现在大学生根本就不行，还不如来个专科好使。现在你一出成绩，你看，大猛立刻就跟我这儿叫板了！”
“哈哈，也不尽然。”牛大猛知道巴干在不紧张的时候喜欢开玩笑，也不怕跟领导叫板，“说老实话，我当时要大学生还是想撑门面，想着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厂子，没个大学生哪行？得亏来的是张逸夫，也完全颠覆了我的认识。我跟你讲，半年的时间，达标、降煤耗这样的大事他就做了三五件，什么托油盘安全规范之类的小事不计其数，基本顶十个人在用。”
“怪不得这半年成绩这么突出！”巴干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张逸夫的本事他今天也终于见到一些了，穆志恒的钦点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他接着说道，“来了咱们华北局，今后有想法，有意见也都要大胆的提。我是个粗人，没你们这些有技术的人指点着什么都不是。”
“哪里哪里，是您指路，我们前行，大海航行靠舵手。”
“这马屁拍的！”巴干随性一笑，继而说道，“我看这样，现阶段，你们两个继续配合，大猛主抓煤耗的事情，后面会跟上一些电厂管理方面的事宜。大猛也算是老同志了，跟大家都认识，小张你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磨合一些日子，后面会再选拔一批同志充实节能办，到时候全面把工作抓起来，争取在今年干出成绩，给部里一个交代。”
“正要跟您请示这件事。”张逸夫借机说道，“我这边准备先起草流程规范方面的文件，煤耗的事情无论大小，走流程正规办事，责任划清，安全第一，团结第二。”
“哈哈哈哈哈！！”巴干闻言又是拍着桌子大笑起来，“邪了门了，这么快就领会精神了？对对，规范化流程化，把工作给掰扯清楚了。”
“还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没有安全第一团结第二这句话，我也想不起来做流程。”张逸夫紧接着又是一句痛彻心扉的马屁。
巴干闻言也是受用万分，终是憋不住了，自己终也抽出根烟吸了起来，看着牛大猛指着张逸夫道：“小张这嘴啊！”
“我早批评过了，没用。”牛大猛呵呵一笑，看着香烟反问道，“局长，你能撑再撑一撑吧，身体重要。”
巴干无奈一叹，看着香烟摇头自叹道：“这人，一沾上烟，就成贱骨头了，这次破戒不怪我，怪小张，哄得我太舒服了。”
“对，怪小张。”牛大猛大笑道。
“怪我喽……”
愉快的报道过后，张逸夫与牛大猛双双出了巴局长的办公室。
走廊中，牛大猛拍了拍张逸夫轻声道：“第一仗打好了，巴局长很喜欢你。”
“他真的姓巴么？”张逸夫终于道出了一个迷茫的问题。
“应该不是吧，蒙族的姓氏我搞不懂，好像是察什么赤之类的。”牛大猛摇头笑道，“喝多的时候他会突然蹦出蒙语，你别见怪。”
“内蒙人，怎么来蓟京了？”张逸夫又问道。(未完待续)
248 八卦之心
“他父辈就来蓟京定居了，你看他自称老粗，家里实际上都是文人，这人真的不简单。”牛大猛说着又小声道，“具体的事，以后有机会私下谈吧，你放心，在这边做事我帮你把关，只要事能推进，惹不到人的。”
“是，还是得牛局长把关！”
“别介张主任！”
二人对视都笑了起来。
随后张逸夫又到牛大猛的办公室坐了坐，新办公室肯定是没有原来一厂之长那么气派了，不过要注意，这里是蓟京，在这个时代，能在这里的机关中拥有独立办公室的人物，已经基本没有简单的了。
二人接着又唠了几句家常，这年头组织上要用你，都是管家属安置和分配宿舍的。牛大猛已经与张琳悄悄办了手续，这边走了走关系，蓟京供电局办公室有一位副主任快要退休了，已经答应接纳她，住房上，冀北的那套“豪宅”也将换成电管局的宿舍楼，虽然面积小了近1/3，但价值几乎上升了三倍，此外，蓟京户口也落实了，这一系列的变动，无疑让牛大猛上了一个新台阶，心情大好，一位地方土豪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蓟京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子孙受益无穷。
说到子孙，牛小壮的态度让牛大猛很为难。
解决户口的事很难得，他是希望牛小壮也一道来蓟京，在热电厂之类的地方栖身的，但牛小壮在冀北待惯了，待爽了，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外加现在是个有家之人，总不能撇下新婚的小媳妇过来吧？
没办法。组织的优待是有限的，如果连你儿媳的户口和工作都一并解决，这事儿就不太好办了。当然，领导的事加以时日还是能解决的。但小牛犯牛脾气了，要办一起办。于是乎，张琳的调动在推进中，牛小壮则在僵持中。
张逸夫听过了这些，站在老牛和小牛的角度综合考量了一下，开口劝道：“我觉得吧，小壮在电厂挺好，工作熟悉、稳定。又有青青看着，现在也当上了副科长，又是国家级的劳模，在电厂发展没什么不好，搞不好会出父子两代厂长的佳话！”
“呵呵，这个，你就真的不懂了。”牛大猛事到如今，卸下了包袱，终于可以开诚布公了，他又点了支烟叹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见到了厂长的风光，却不知厂长的压力。自从当上厂长以来，我几乎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安稳觉，我为什么酒瘾大？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都要喝个半斤？就是因为不喝酒，根本就睡不着。”
“……也对。”张逸夫跟着苦叹道，“毕竟很难出成绩，无过便是功，出事故的点实在太多了，而且有些根本不是厂长可控的。”
“就是，操心操碎了。我对他们那么严也是没办法的事。”牛大猛掸了掸烟灰接着说道，“我是一步一步。从最底下爬上来的，知道一切不易。知道安全第一，这才谨小慎微，尽全力安全管理，不要出事。可就算是这样，你刚来的时候，滤油机不是也着火了么？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那时我表面上撑着，实际上心里早就虚了，天天晚上出虚汗，多亏你婶儿照顾……我都这样了，你再看小壮，那性子的人，你觉得能管得好，能撑得住么？受得了这个罪么？”
“……言之有理，小壮确实急于求成，对安全考虑不够全面。”张逸夫嘴上虽应了，心里却未必是这么想，毕竟全天下大多数父母，都吃过苦，吃过自己行业的苦，非常不希望孩子做跟自己一样的岗位。牛大猛显然是更怕牛小壮承受他这么大的压力，何苦呢？
但反过来说，玉不琢不成器，牛小壮要是能承受住锻炼出来了，那又是另一片天地了，人生有无数的变数与选择，这些选择交织在一起，这些人交织在一起，便是社会，便是传承。
牛大猛最后说道：“再者说，苗德林的事就在眼前，我为什么一开始保他，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才最了解这工作有多么苦，看着出名的达标电厂就这么倒了，我也怕，我也不是个滋味。现在的冀北，就是半年前的丰州，随时随地有可能出事，这种状况下，当个寝食难安的厂长，喜忧参半啊。”
张逸夫对这话倒是不敢苟同，该是牛大猛想得太夸张了，如今脱离苦海，急着发泄，对常人来说，能当个管几千人的土皇帝怎么都好过坐办公室批文件。
也许是自己没有经受过真正的压力吧，张逸夫这么想着，又劝到：“退一步说，先让他在厂里干着，等运作好了，他们俩一起来蓟京。”
与牛大猛深谈过后，约好了跟蓟京朋友们喝牛大猛低调喜酒事宜，张逸夫晃晃当当又混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折返到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地盘，办公室的人已经搬来了三台闲置电脑安装完毕，搞行政的觉悟到底是在那里，看过今天的风向，立刻就搞了起来。
“主任回来啦？”秦玥见张逸夫回来，远远笑着起身道，“今天好，第一天就让咱们处扬眉吐气了，刚刚路处长来找过你两次了，急着找你帮忙。”
“呵呵，我一会儿找他吧。”张逸夫摆手一笑，“你坐，你坐，现在电脑也到位了，借着这个时间，咱们也安排一下内部工作，下礼拜就得给巴局报告了，我压力很大啊。”
“好。”秦玥虽然应了，却未坐下，而是来到门前把门关上了，回头坏笑道，“巴局有意思吧？”
“太有意思了。”张逸夫笑着来到桌前，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中间，冲电脑前的文天明也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准备开小会。
“张主任，开会之前能允许我提个闲事么？”秦玥也拉过椅子，依然坏笑。
“提吧，其实我现在也对闲事更感兴趣。”张逸夫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八卦的气息，难以抵住诱惑。
秦玥嗽了嗽嗓子，神秘兮兮地望向二人：“你们的住房问题，解决了没有？”(未完待续)
250 我忍不了
“理想上来说是这样，但现实中是不可能的，需要督促指导和监督。”张逸夫笑着解释道，“尤其是改造方案，不可能囊括所有技术细节，其中需要采购的地方，需要用到器材设备的地方更是要开会决议，没那么容易确定。”
“哦？器材厂商也要在文件中确定么？”秦玥在第一时间就抓出了问题的关键。
“最好能确定，一是处于安全，二是为了稳定，是不是以文件形式再考虑。”张逸夫摊臂道，“否则每个电厂都自行自路，自己用不知道什么路数的器材设备，一来成本上不好控制，二来对于安全性和实际效果也没有保障。”
秦玥又是一阵深思，随后正色点了点头：“明白了……张主任……这办法太聪明了。”
“对吧。”文天明呵呵笑道，“头一次听到这个想法，我也是醍醐灌顶。”
“哪里的话。”张逸夫摆手道，“行了，也快下班了，整理整理，明天开始做吧。天明你帮秦玥看看电脑，看看必备软件是否齐全。”
“好。”
就此，文天明有了自己的专长项目，开始做一名理科宅男对美女该做的事情，兢兢业业地修电脑，张逸夫则起身去了调度处，看看路涛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玥则任文天明倒腾，自己坐在工位前依然在思索。
张逸夫的高明，绝非只是在技术上。
这两个流程文件，根本就是极为先进的管理方式，自己去部里培训的时候才听到一些苗头的东西。
年前，针对主要培养的青年干部，部里请国外管理咨询方面的专家。进行过一次管理培训。国外专家强调最多的，无非就是“流程”与“标准”两个概念，如果一个企业。每个人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有流程可寻，正路可走。那这个企业才叫完善。至于标准则是一个更高端一些的概念，大概意思就是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卖技术，一流卖标准，专家以ibm为例，阐述了那个企业从产品到技术，一直到现在专精于标准的发展道路。
虽然对大多概念不太懂，但秦玥还是能体会到张逸夫现在的做法。与国外先进管理经验的相通之处。那次培训对大多数人来说收获并不大，理由很简单，咱们是中国，咱们是机关，学习企业那一套？搞资本主义运营，这不开玩笑呢么！
现在看来，张逸夫的这一套，倒也有些那样的影子了。
当然，秦玥悟到的高明的地方并不止是管理方面，同时还有领导抓权的方面。
节能降耗减排方方面面的工程。必将有一系列的采购和安排，这些都是当领导的要抓的资源，资源越多。人脉越广，你的地位才越牢固，这正是袁铁志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也是他完全凌驾于偏技术派的路涛的地方。
一个将尽可能多的资源牢牢抓在手里，一个完全没有抓资源的意识，外加做人脑筋上的差距，这也就造就了现在袁铁志上面人挺，下面人怕的局面，也造就了路涛对于下面人毫无威慑力。上面人也瞧不上他的局面。
张逸夫刚刚入局，对资源上肯定要有一些动作。但这个尺度，这个力度是有学问的。动谁的蛋糕不动谁的，动多少，怎么动，都要权衡。
你要是不动，也许就是下一个路涛，干苦活累活，没人念你的好，你要是动过头了，那些袁铁志们可就要反击了。
张逸夫面对这个问题，选择了一种黏黏糊糊的方式，而非大刀阔斧。表面上看定死流程，指定产商该是很坚决的，其实恰恰相反，这个文件要确定下来，必将经过漫长的扯皮过程，大家都想掺乎掺乎，而在扯个扯皮过程中，除了巴干以外，有最大话语权的自然就是张逸夫了。
由此，张逸夫立刻从一个抢资源的人，变成了一个分配资源的人，你们想要资源先来求我吧。自然，在这个扯皮中，他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资源。
这就是身为一个明白人的秦玥，想的比暂时还没什么脑子的文天明要多得多的地方。
父辈的赞赏，同辈的传言各种东西交织在一起，再面对面审视张逸夫这个人，秦玥终于才完全理解了。
父亲让自己关注这个人，不无道理。
遗憾的是……人家真的有对象了啊……
作为一个道德标尺很高的人，秦玥坐在椅子上犯了纠结。
“天明，我偷偷问你个事儿”秦玥见张逸夫不在，这才小声问道。
“诶？是电脑上的么？”文天明指着屏幕道，“这个是ucdos，要输入中文的话必须……”
“不是不是，是关于张主任的。”秦玥无奈摆了摆手，活该孤独一生。
“啊，逸夫啊……”文天明不解道，“哪方面。”
“你见过他对象没？”秦玥也有局促的时候，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据说也是全国大赛的冠军，大学同学。”
“这个我知道，夏雪么。”
“啊？你知道？”
“做出了那么些事，夏雪也是名人了。”秦玥笑道，“我是问你有没有接触过那个人，看过张逸夫跟她在一起。”
“这个没有……上次全国大赛我没去。”
“那我换个问法……”秦玥只得更换一下思维，小声问道，“你觉得张主任，是那种急着结婚的人么？”
“不知道……”
“你这人……”秦玥也不好意思骂文天明，只得再进一步问道，“你觉得张主任，是为了能分房快刀斩乱麻结婚的人么？”
“这个……”文天明苦思片刻后说道，“这不是挺好的事，赶紧结婚又落套房子，张主任有便宜肯定占的，更何况两个这么大的便宜！”
危险啊……秦玥这么想着。
同时她感觉，文天明这家伙憨实过头了，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么。
另一边，张逸夫自然完全不知道文天明已经把自己卖了，扣上了“得便宜就占”的帽子。他来到调度处长办公室，受到了路涛的热情迎接。
“哎呀！上次见面还是在丰州，真快啊。”路涛对会上的事显然没什么芥蒂，迎张逸夫坐下。
“是啊，这都半年过去了。”张逸夫也跟着叹道。
“呵呵，我说的是章主任你进步得快！”
“……”
“以后再扯家常吧，先聊聊载波机的事。”没聊几句，路涛急着率先道出了主题，表情有些难堪，“我问过处里搞通信的人了，他说那些检查都是现场设备方面的，他也不会安排，你看……”
“挺简单的事，跟电厂、变电站说明白就好了。”张逸夫见路涛并不怪自己，安心了一些，就此说道，“就是两个常规检查，一个是直观的，检查通话是否有杂音；另一个是电工方面的，检查电源是否正常运行，要想加大力度的话，就找厂商，让他们出人，对每台载波机做一次大维护。”
“这种要求，跟厂商提……”路涛有些为难。
“嗨，强调一下领导的意志么，就说巴局因为这事都急了。”张逸夫笑道，“用谁的不用谁的不都是咱们说的算。”
“也不都是咱们。”路涛欲言又止，无奈道，“……总之有了麻烦，都得咱们解决。要不这样，我把这边管通信的同志叫来，你跟他交待一下。”
张逸夫面色上没动，心下确实微微皱眉，竟然还有人主动让别人管自己的人，真的是什么形色的领导都有。不过想归想，人家路涛也不易，想是他把这些检修的任务压给搞通信的，可那人就是说干不了，现在走投无路才找的自己。
领导弱势的话，便会形成这种恶性循环，底下人不听话，上面人不待见，久而久之，总会生出一个强势的人取代他，张逸夫若是混一些，若是对调度这边感兴趣，怕是这会儿已经可以大刀阔斧搞阴谋了。
“路处长，这话还是得你说，我说算什么样子。”张逸夫摆手道，“你就照我刚才那么说吧，把巴局抬出来多给点压力。”
“哎……不好搞啊……”路涛无奈挠了挠头皮，感觉烦恼丝又掉了一手，“这工作其实我也内部强调了几次，一直推进有限。”
张逸夫也很无奈，但又不方便多说，对面这位好歹是个处长。
人都有惰性和贱根儿，都欺软怕硬，做领导的脾气好，不争什么，底下一些不那么踏实的人肯定就要来混的了，反正是体制内丢不了饭碗。
因此，在认知中绝大部分领导都必须是冷漠严厉且混蛋的，他们必须那样。
张逸夫有点儿心疼路涛，也是真想帮他搞定这件事向巴局交差，心一横问道：“你处里管通信的是哪位，多大岁数什么级别。”
“小郑，科级的。”路涛很快答道。
“结婚了么？”
“去年刚结的。”
“背景呢？”
“好像没有……”
“那好办了。”张逸夫一拍手说道，“爱干干不干滚，给压力再吩咐一下，你就暗示要在巴局那里点他，暗示要调他，他再拖你就交给其他人干，该怎么处理他怎么处理，这分房的当口离了局里，谁都难受。”(未完待续)
251 酒瓶下的东西
“嗨！什么租借不租借的，”向晓菲笑道，“二修厂那里两排宿舍呢，直接搬过去就是了。”
“你受得了那环境？”张逸夫惊道。
“哎呦呦……你当我是你的夏雪小公主那？我什么苦没吃过？”向晓菲掩面笑道，“反正这都是暂时的，你等着吧，早晚我得跟你敲一套大别墅出来。”
“还大别墅呢，你见过么？”
“电视里见过啊！”向晓菲充满向往地比划道，“有小花园，游泳池，大壁炉，还得有个英国的管家，贵族范儿！”
“你那是城堡！”张逸夫指着她调笑道，“好么，你还说人家，你才是有个公主梦好不好？”
“当啥公主，被人点着嫁人。”向晓菲抬头望向星空，说出了一句很豪迈的话，“要当，就要当女王！”
“噗……”张逸夫憋不住笑了出来，“这话我真该录下来，要挟你一辈子。”
“切，敢说就敢做。”
“踏踏实实的做吧。”张逸夫想着，既然她已经在幻想蛋糕了，自己不如再描实一下，“这行做得好的话，在欧洲买一座城堡还真不是天方夜谭。”
“我去，你比我敢想。”向晓菲真是服了，自己随便一说，你还真来劲了。
“回到眼前吧。”张逸夫摆了摆手，停止这些虚妄的幻想，“承包和研发都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该说这个了。”向晓菲也收回思绪，牵着老哥的胳膊一五一十说道，“承包二修厂的事已经基本定下了，我拖着呢，什么时候点头什么时候算，但也不能拖太久。周局长那边会不高兴的。”
“嗯，拖多久还是要看学校那边的进度。”
“学校那边，那个什么教授还算靠谱。”向晓菲继而点头道。“报批了一个什么国家级的科研项目，领着几个学生在用心做。昨天通电话的时候说几个关键点已经解决了，然后给我报了一大溜设备，问这边是否齐全。”
“什么设备？”
“我也忘了。”向晓菲摆了摆手，“我问过小妮了，二修厂都有。真是见鬼了，这小厂子也不开工，新的硬件设备竟然一个没落下。”
“得，还得多谢那位麻将厂长了。”张逸夫笑道。
“还说呢。那厂长自己也挺伤心这事儿，估计现在正急着调任其它部门吧。”
“别管他了。”张逸夫继续问道，“跟学校的合同落实得怎么样？”
“早落实了，合作计划大概是这样。”向晓菲汇报道，“研发全面交给学校，出了成果以后他们负责技术指导，在设备齐全的情况下，保证咱们能生产设备出来，然后他们负责试验和改进，之后咱们就批量生产销售。还有。学校准备申请专利，申报科技奖。”
“生产指导的时候，让他们出人……”张逸夫想了想后说道。“不行，他手下的研究生不靠谱，请他亲自来，就说正好给学生们来一线实践的机会了，带着学生实地来干。”
“成，这个我明天就跟他提。”
“分成方面呢？”张逸夫又问道。
“共同申请专利，共有专利，三七分。”
“三七？咱们七？”
“那指定的。”
“那还不错，我一开始说的五五的。”张逸夫傻笑道。
“五什么五！你这人吃亏自己都不知道啊！”向晓菲早就想骂了。这回不吝言辞说道，“图纸是你出的。实际上找个老师傅看看就能做了，你倒好。送给学校让他们白拿好处！那什么教授用这个申请一个国家级的项目，最后名利双收！还五五开！亏死了你都不知道！”
“呵呵，是吧。”张逸夫倒是挺喜欢向晓菲这种讨价还价，自己磨不开面子，她绝对是那种铁定认为钱比面子重要的人。
其实与学校合作，能快速出成果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学校的名头。民营企业自己研发产品，自己出个专利，自己去申请，自己去报奖，直到生产出来，这是个漫长且麻烦无数的过程，最后出了成品也不一定有人认。
找学校就不同了，这产品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常思平教授研发监制的，挂着北方电院的牌子，全国哪个机关都得认。另外，由学校过手，手续流程专利标准一应俱全，着实方便，现阶段恒电底子薄，必须得找个大树抱着。
“总之，要快啊，二修厂承包的事情拖不了多久了，要保证一旦开始养那帮人，就要开始做事，而且要在我这边改造铺开的时候做成这件事。”张逸夫接着提点道，“刚刚那个风机厂的红包，也表明了现在的水有多深，靠管道那种谁家都有的东西打开市场，要投入的东西太多，必须抓紧省煤器的事情，只要这个东西过了所有的流程，我就有办法搞定订单。”
“嘿嘿，你当面顺着你爸，背地里还不是玩左兜进右兜出的事情！”向晓菲一语道破了张逸夫的小算盘。
“我这不一样，是良性的，而且全国就恒电能做这个，比进口的便宜七成，别人说不出话来。”
“那为了让别人彻底说不出话，咱们是不是得保持距离啊？”向晓菲摇着老哥的胳膊撒娇道。
“得保持。”张逸夫故作严肃。
“你忍心么！”
“……”张逸夫笑了笑，也像刚才向晓菲那样眺望星空，“只是暂时的，星空很大，生活更大，总会看到不用保持距离的那一天。”
这话，向晓菲再聪明也是似懂非懂，真正明白的，只有张逸夫自己本人了。
在偌大的电力行业中，省煤器只是一个太小太小的东西了，真正强大的百万大机组、风电机群、全面的自动化网络、甚至于水电大坝，电力信息产业，这才是衡量大国强国的标杆。
而这些东西始终都在张逸夫的脑海中，只是现在他根本撑不起来这些，或者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蛋糕只要随便拿出来一块，就会被人们一抢而空。仅仅是一个省煤器，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
加速，加速，再加速，到政策放开的那一天，他必须足够强壮，方能统领一方，到时不用再想任何苟且钻营之事，凭着技术与资本这两台战车，在平原上碾压而过，让那些肮脏的、不洁的、腐烂的野草通通成为历史。
张逸夫，你见得到那一天，一定！(未完待续)
253 曾经的男青年
最终，向晓菲也没有借房去住。承包二修厂指日可待，那宿舍楼的规模可并不比欧洲城堡要小，中间也干脆不要再折腾换房了，再者说她与张国栋之间也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是理念不一致而已。
张逸夫与向晓菲聊好了后面的事情再回家，已是九点开外，一进门才发现，父母也刚刚出门回来，想是连夜去退那些有问题的礼品了。
张国栋见了向晓菲，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股子比较传统的理念始终在他骨子里。一方面毕竟是血脉相连，自己有责任管教，另一方面女孩子家家的总是闹点小脾气，骂不得打不得，管轻了不行，管重了也不行。若是自己的闺女，他肯定早早把她性子扳过来了，可是不是亲的，养了再久，他也总觉得心里隔着什么，下不去狠心去管。
现在想来，十来年都没管住了，造就了这样一个人，现在自己跟这儿着急，要下手去管，也是可笑。
“晓菲回来啦。”张国栋见了向晓菲疲惫一笑，“洗个澡好好睡吧，今儿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你别怪叔叔。”
向晓菲见张国栋主动示好，连忙笑道：“千万别这么说，都怪我，我话说太重了，逸夫已经骂过我了。”
“呵呵，嘴还是甜。”张国栋缅怀一笑，挥手到，“今天你先洗澡吧，我跟你哥聊两句。”
“成。”
老张家洗澡一直是个问题，卫生间狭小不说，简易的燃气热水器本就只是涓涓细流，现在还要四个人排队，每晚资源都很紧张，但偏偏大家又都是不爱去澡堂子的主儿。只能自己紧张着。
向晓菲拿着衣物进了卫生间，宁澜收拾残局，张国栋拉着张逸夫坐回老沙发上。泡了壶淡茶。
“逸夫，最近咱们都忙。没时间好好聊聊。”张国栋抿了口茶，稍微解了些乏，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进步太快，当爹的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嗨，也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张逸夫挠头笑道，“不过现在干的工作，确实手上有点小权利。我早有应对这些事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还是我跟你妈觉悟不高，来者不拒。想着人家来是看得起咱，也是不好意思拒收。”张国栋直接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跟你妈说了，现在我这个所谓的科长，就是一个小屁官，年头长了，组织赏的。你的工作才是国家建设的要务，来送礼的人。看的八成不是我，是你。总之，今后咱家什么都不收了。以示清明。”
“这又有点过头了，大多数人送礼只是礼尚往来。”张逸夫本来想提向晓菲给周进步送礼的事情，包括他闺女的结婚红包等等，但一提这事儿，怕是老爹又要生气，骂这边“科长是买来的？”都说不准。
外加承包二修厂的事，张国栋一直只知道凤毛麟角，对其中重要关节多为不知，提了也不好。
事不宜迟。向晓菲赶紧搬出去，不然非打起来。
于是乎。张逸夫干脆不提送礼收礼的事，转换话题讲起了自己将来的工作规划。把自己的流程化、标准化工作方案，一切集体研究决定的处事方针和盘托出。这套方式在老外看来是高效实用的，在我国国情看来自然也有高效的地方，但精髓在于——一切都是开会定的，领导组织决定的，出了问题不要找我，大家都有责任，集体负责。
张逸夫想得明白，越大的事水越深，无论是安全问题，效益问题抑或是纪律问题，他都要在开始之前就撇清自己的关系。
张国栋对他这一套方式倒是很满意，尤其十分赞赏“集体决定”的原则，闹心了一晚上，儿子提的这套理论到底是让他踏实了，高兴了。
至此，张逸夫其实也不指望能从老爹那里得到什么指导与支持了，更多的时候这种对话是在哄老人，让他听到行业内的一些事，让他觉得自己离主流圈子还很近，让他知道自己后继有人。
这也算是尽孝的一种方式吧。
这个周末，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法，张逸夫可以去约会，向晓菲可以去联络生意的事宜，牛小壮可以在家生娃，等等等等，唯有文天明，一个人在蓟京，单身宿舍周末都是空着的，他也只有独自来到办公室加班。，这种同志领导简直喜欢坏了，唯一的休闲竟然是工作！
到周一上班，《自查提纲》的第一个版本已经出来了，文天明用一个周末的时间完成了这项可怕的工作，需知张逸夫当年做冀北电厂煤耗这块方案的时候，从考察到出计划也是用了小一周的。
方案印了三份，分别摆到了三人的桌子上，张逸夫傻了，秦玥也傻了。
“天明，你周末做出来的？”张逸夫粗翻着文件，细节上有没交代清楚的地方，但总体来说已经基本严谨了。
文天明这边精力满满地挠了挠头：“是啊，反正我周末也没事做。”
张逸夫头一次觉得，没有电脑游戏、优酷和草.榴的世界实在太美好了，这让我们广大的单身男青年可以用工作来发泄自己的热忱。
但同时，他也心疼自家的小天明，太累了，何苦呢。
秦玥那边也惊得不小，她本以为这一周都要跟这个文件较劲了，周末刚刚恶补了电脑录入方面的事宜，却不想这工作基本让文天明一个人完成了。
当然她不会怪文天明抢活干，导致自己没活干成闲人的事实，因为文天明绝对只是单纯的爱干活而已！傻孩子，你这么干活领导会用死你的！一周的工作一天就干完了，你让其他人怎么看你！
好在，张逸夫不是那号领导，他知道心疼天明。
“你啊，上班好好做就行了，精力也是需要调节的。”张逸夫放下文件无奈道，“首先我得说这文件做得不错，需要修正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下面就得批评你了，周末没事做可以发展一些个人兴趣爱好，音乐电影绘画读书都可以，找几个单身的同志去打打球也未尝不可，实在不行就找我，你这么玩命让我心理负担很重的。”
对待文天明跟李伟峰张逸夫真是反过来了，几乎是求着他去玩儿会。
“呵呵，眼下有事做，就算干别的，心里也不踏实。”文天明挠头笑道。
“你怎么就没考上北大清华呢！”张逸夫简直要骂人了。
“我有俩弟弟，不够钱上大学了，老家那边专科便宜，毕业又能就近分配到电厂，家里就让我报了。”文天明依然挠头傻笑。
苦命的娃啊，还好你遇到张逸夫了。
“既然天明都这么努力了，咱们也别闲着了。”张逸夫拉着椅子来到办公室中央，“讨论一下修正和补充吧，秦玥你也来，将来需要去监督复查的，虽然不是你的专业，但也得熟悉一下。”
“好。”秦玥只得立刻抽离出周一清晨的慵懒和烦躁，拿上本子和文件拉着椅子过来。
“咱们先梳理一下，这个自查是分为这么几个大的部分——锅炉、汽机、人员操作管理……”
张逸夫刚说一句，一男子便匆匆进门：“张主任来了么？”
“我在。”张逸夫抬头看过去，来者是巴干的秘书，一个看上去总在疲于奔命的年轻男子。
“巴局那边急事叫你，现在就来。”秘书喘着粗气说道。
“……”张逸夫无奈，只得放下文件吩咐道，“那天明，你先给秦玥从头到尾讲一遍这个文件吧，让她大概了解一下整体情况。”
“主任……让我写成，讲实在是……”文天明不自信地说道，他可不敢给秦玥当老师。
“嘴笨给我练！”张逸夫甩下一句话便跟秘书走人了。
秦玥看着手足无措的文天明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怪了，伶牙俐齿的人偏偏很赏识嘴这么笨的家伙。
出了办公室，张逸夫体会到了人世间最快的步伐，巴干的秘书名为尹扬，不到三十岁，他不管在哪里都能以竞走运动员的姿态行进，也算是一种个人风格了。
“我说尹哥，咱能慢点么……”张逸夫已经快要小跑起来了。
“哦……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尹扬象征性地放慢了步伐，但两秒钟后又下意识地回到原速。
张逸夫对这个人已经放弃了，快步跟上，就当是锻炼身体吧，他此时心下没谱，抓了个机会试探道：“尹哥，好事坏事？”
“都谈不上吧。”尹扬摆了摆手，“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张逸夫心里更没底儿了。
难不成是酒瓶底下红包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还是那红包是与巴干相熟的厂商送的？这些都是个迷啊，到处都是地雷啊，而且尹大爷您能走慢点么？
不到一分钟，尹扬便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示意张逸夫进去。
一进屋，张逸夫看着巴干貌似也不怎么冷静。这人本来看着就不冷静，现在的神色与多动的姿态更是凸显紧张。(未完待续)
254 巴干的铺垫
“坐坐，时间不多，我得交代清楚。”巴干立刻呼喝张逸夫坐下，这次连烟都不掏了，茶也不泡了，呼喝秘书道，“再给我把路涛也叫来。”
秘书领命而去，一个命令接着另一个，怪不得要成为竞走运动员。
张逸夫还未坐定，巴干便直接说道：“小张，这事我是刚刚知道的，太突然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有怨言别怪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
“……”张逸夫一阵无语，心里揪了一下，把自己这辈子的劣迹都过了一遍，但哪条都不至于让巴干紧张到这个份儿上，“您说吧，我扛得住……”
“不行，我还得再铺垫一下。”巴干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搞降耗的事，穆部长是亲自交代过的，全权由你来做，虽然挂的是副职，但干起来就是正职，我也一直是这么安排的，绝没别的意思。”
“没事，您别铺垫了，越铺垫我越难受。”张逸夫受不了莽汉说书这一套，也是心急火燎。
“成吧，那我说了？”
“说吧。”
“……嗯……这个……”巴干揉着脑袋道，“刚得到消息，部长亲自下的令……要给你们节能降耗办公室调来一位主任。”
“…………”张逸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微微舒了口气。
多大点儿事儿啊……还真当天塌了，这吓人吓唬的。
看着张逸夫略微平缓的神色，巴干也是心里踏实了一些，但也不可能全踏实了：“看来你情绪上和觉悟上还是很稳定的……”
“没事儿巴局，把事情做好了就成，我毕竟岁数在这里，该有个人领导一下。”张逸夫勉强一笑。巴干把事情铺垫得太可怕，现在听到反而觉得还行，这局长玩的一手真脏。
“还没完……”巴干立刻又紧了下神色。“贾天芸，这名号你听说过么？”
“贾天芸……”张逸夫搜索了两辈子的记忆也没这名字。随即摇了摇头，“女的？”
“女的。”巴干呆呆点了点头，“那我稍微解释一下，她是老部长的女儿，刚刚留学归来。”
“哦。”张逸夫点头道，“没事，我特擅长和留学过的人交流，放心吧巴局。绝对哄好了。”
“姓贾的老部长是谁，你知道吧？”
张逸夫再次搜索了两辈子的记忆，还是摇了摇头，上辈子的每个人都是跟这辈子不一样的，从部长到美国总统都是不一样的人，这位贾姓的部长真没听过。
“你从来不看新闻联播的？”巴干惊道。
“有日子没看了吧……”
“那就回去看一次，你就懂了。”巴干哭笑不得，“果然还是得跟你谈话。”
“等等……”张逸夫这才觉得可怕了，这才开始明白巴干为什么慌了，“这位贾部长。天天都上新闻联播？”
“天天说不上，十天得有五天上吧。”
张逸夫一琢磨，自己先是笑了。
他记忆里。常年出现在新闻联播里，让人印象最深的名字跳了出来——阿.拉.法.特，戴着头巾的老头儿，反美的自由主义战士！那个笑容已经让他为数不多看新闻联播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笑啥？”巴干死也不可能知道张逸夫在笑啥。
“没事没事……”张逸夫赶紧理回思绪道，“巴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您看我理解的对不对……一个特别大的干部的女儿，留学回来，要找个事儿镀金。然后正好有这么一个搞煤耗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正好这个办公室没有正主任。现任部长就赶紧把她安排过来了？”
巴干越听越高兴，最后直接鼓掌叫好：“对！就这么回事”
“巴局放心吧。还是那句话，包哄好！”张逸夫直接下了军令状。
“小张同志啊！！”巴干激动地起身，一双厚重的手掌直接握住了张逸夫，“我还怕你闹情绪不高兴抵触！看来是我觉悟不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哪里的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避不得，共度难关！”张逸夫终于找到了跟巴干开玩笑的技巧。
“共勉，共勉！”巴干用力握手过后，这才同张逸夫一同坐下，接着说道，“对这个人，还是有一些风传的，有三点，你务必牢记。”
“巴局明示！”
“第一，不要当她的面提她父亲！就当你不知道她父亲是谁最好！”
“没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她父亲是谁！”
“好，这倒成为你的优势了！”巴干继而说道，“第二点！你千万不能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你得尊重她！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尊重她！”
“……”张逸夫逻辑上有些转不过来，“我既不知道她父亲是谁……我又必须得知道……”
巴干看着张逸夫的疑惑，不知道哪来的灵感，突然脑洞大开才华横溢，一拍手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皇帝的新衣！”
“明白了明白了！巴局好文采！”
“别拍了，最后第三点。”巴干极其正色地说道，“你要肯定她的能力，无时不刻地肯定她的能力，她本人的能力，明白了么……”
“明白。”张逸夫定然道，“巴局放心吧，这对我个人也是锻炼，也是考验，我会积极面对的。”
“辛苦了，小张同志。”巴干这才终于不慌了，张逸夫的觉悟远超他的想象，真他娘的是个绝对的明白人，不搞情绪，没架子，一点就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好像经历过无数真金火炼一样，组织的好战士啊。
这件事说定了，路涛也正好来了，巴干一见他，刚刚舒缓的神色又绷了起来。
路涛脸色也不怎么好，诚惶诚恐坐下。
“你那边怎么回事，搞通信的人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都不来上班了？”
“……”路涛也是有苦没处说，支支吾吾道，“载波机的事情……巴局您不是在会上强调过么？我也觉得落实进度太慢，上周的时候就找来我们处搞通信的那个人，措辞稍微严厉了一些……”
“我就奇怪……”巴干皱着眉头道，“到底是怎么说了，能这么快就把人逼跑了？说调到电信局，电信局还就真接收了，领导还没点头，人事关系手续还没办，今天就不来上班了，邪了门了！”
“这……”路涛看了看张逸夫，欲言又止。(未完待续)
255 新课题
张逸夫也清楚，自己瓷瓷实实地坑了路涛一回……
丫的那小子够虎的啊，领导稍微施威自己就有本事立刻调动？还不来上班了？
张逸夫想着，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路涛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别让他为难了。
“巴局，这主意我给路处长出的……”张逸夫硬着头皮道，“我看那人工作也没什么积极性，交代下去的工作一拖再拖，搞得路处长这边没脾气，我觉得得给些压力。”
“嗯……”巴干转望张逸夫，看他的态度早就跟看路涛完全不同了，“那个人，我倒也听说过，个人作风确实比较散漫。”
“是啊巴局。”张逸夫紧跟着说道，“这事一出，他立刻就能调动，电信局那边立刻接手，显然是早就在运作的，眼下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嗯，该是这样，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巴干跟着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挑出茬来，“路涛，这点思想变化你完全没有察觉到么？”
好么，锅又回到路涛背上了。
张逸夫见路涛有苦说不出，哼哼唧唧不明所以，便继续圆场道：“巴局，正好，让下面年轻的同志顶上来，赶紧把通信的事情搞定，抓瓷实。”
“我也想。”路涛依然苦着脸，“但我们处通信专业的就这么一位，今早已经找过几个同志了，都不敢接这个事。”
“磨叽！”巴干却是神色一抬，直接望向张逸夫，“小张你去整吧，暂时兼任个通信科的科长，现在这局面，也就对你放心了。”
“……”张逸夫面色尴尬。副主任再兼任科长？没听说过，再者这他娘的是白干的活儿啊，身兼二职又没人给老子发两份工资。
路涛却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张逸夫的实干能力是出了名的，有巴干这个指派。自己是一根头发也不用多掉了。
“小张你也别推了，年轻人么，有机会就锻炼锻炼，先做好载波机检查、检修的事情，等新人补上来就给你卸担子。”
局长大人已经这么说了，张逸夫退无可退，只能怪自己管的太宽，从一开头。就不该跟这事扯上关系。
有些事，领导决定了，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推辞半天依然要做，不如欣然去做。
张逸夫硬着头皮强笑道：“那巴局，等我这边稳定了，尽快去找路处长那边交接。”
“对对，你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巴干抬手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走走，咱们先去门口迎吧。”
三人连忙起身出了办公室，路涛也傻乎乎一路跟来。直到被巴干骂回去——
“你来干什么？快快，叫尹扬来门口找我们。”
“好……”
可怜的路涛就这么被轰走，巴干还不忘跟张逸夫这边摇头道：“这个路涛啊……太磨叽，太面，我这急得什么似的……他就永远不急！”
张逸夫对此没什么好评价的，其实人家路涛也急，就是嘴笨人老实罢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脾气，与巴干简直是命里犯冲。这俩人配合做事儿谁都得恶心的够呛，袁铁志这一点倒是合适。脾气上刚好八字相投，撞上了。
当然。与路涛形成鲜明对比的并不止袁铁志而已，巴干眼下对张逸夫与路涛鲜明的态度差距无疑不在肆意地挥霍着赏识。
两个突如其来的大包袱，张逸夫都乐呵呵收下了，无论是天女抢食，还是本不属于他的棘手工作，张逸夫都一口应了，责无旁贷，且包哄好，包做成，工作上不畏艰辛毫无怨言，为人上马屁不断嘴上抹蜜，领导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人？
张逸夫也在感叹自己的资质，跟着牛大猛混了一年左右，现在在体制内的各种体味各项功力已经有点儿炉火纯青的架势了，尤其是面对这一型粗犷派的领导，简直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对方的痒穴。
来到门前，贾天芸还未出现，二人往这儿一杵，颇显尴尬，来往的人也完全不明白这两位在做什么，只是颔首打招呼。
巴干只能没话找话了，递了张逸夫一支烟，自己就此点燃聊道：“小张啊，大猛真的没少跟我这里夸你，说你什么活儿都能拿起来，关键还聪明，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哪有20多岁的小伙子这么精的？你吹呢吧？”
“确实有点吹的成分……”
“别跟我来这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巴干笑着指了指张逸夫，“通信那边的事，你听我的，就这么抓起来做吧，有什么需要就上文件，借着这次通信中断的事情做做文章，一口气给整踏实了。”
张逸夫琢磨了一下，不确定自己参透了巴干的意思，继而试探道：“您大概透露一下精神，整到什么程度？”
“怎么说呢……为全面自动化打好基础吧。”巴干同样想了想才答道，“现在的载波通信手段，只能传输一些基础的信号，打个电话，承受不起更艰巨的任务了。”
张逸夫眼珠子一转：“搞光纤么？”
“光纤我不太懂，你大概讲讲。”
“也没那么复杂，就是专用的通信线路，负载大数据稳，短时间内自动化还到不了必须用光纤的程度，但几年过后就说不准了，几条主干通信线路采用光纤至少能保用20年。”
“20年，这说法怎么出来的？”巴干问道。
“这个……欧美那边的经验吧，他们现在光纤都没完全应用，大概判断一下，对咱们来说保用20年比较客观。”
“嗯……”巴干思索道，“咱们华北局毕竟是管着蓟京的，第一大局，什么都要赶在前面，光纤之前铺设过一些，但都是短距离的，试验性的，还基本没怎么实用过……究其原因，第一是没那么多通信要求，第二是咱们电力行业中搞通信的人不多，要大张旗鼓的做就要找电信局，这里面就又要扯皮了……”
巴干转着眼珠子看着张逸夫，那眼神简直太露骨了——
小子，试试？(未完待续)
256 毫不犹豫地出卖灵魂
张逸夫简直想骂人，老子降煤耗的事儿还没着落呢，你让老子干通信技术改革？这又是一个大课题啊。
当领导的，都得算计，或者说雁过拔毛也是一种好习惯，看着张逸夫这只肥得流油的大鸟从身边蹭过去，巴干不拔一下，不用一用，就让他这么飞了，总觉得难受。
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只是嘴上漂亮，到底有没有真没事，有没有那么神。
张逸夫其实也是个想做事的人，但不能盲目做，他时间有限，要有计划性的做，分阶段性的做，有把握性的做，突然压这么一个大课题下来，他也不敢乱接。
“这样，巴局，我先跟调度那边沟通，把咱们网现在的通信状况了解一下，在检修载波机的同时，出一份评估报告，对现在状况总结一下，对未来也预估展望一下，提出新的需求。光纤这种事毕竟劳师动众，现阶段造价也比较高，要是铺开了用，得有个说法。”
巴干听后抿了抿嘴，随即点头道：“也好，我刚才也有点自说自话了，这种事还是得部里批。”
话罢，他重重拍了拍张逸夫笑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报告做漂亮点，我是个粗人，舞文弄墨不在行，交给你了！”
“……”
有些人就是总会拿自己是个粗人当说辞……
由此，张逸夫面对这件事退了一步，或者说是高高挂起，就像面对电脑需求评估一样，出个报告交给组织决定，既出活儿了自己还轻省，又是个屡试不爽的手段啊。
聊着聊着。一辆大号的红色切诺基从大路驶来，停在局门口，门卫见了刚要上前询问。巴干直接上前制止，同张逸夫一道迎了过去。
驾驶侧。黑不见底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戴着黑墨镜的中长发女子探出头来，用极其自信的声音道：“我来报道的，你们局长在么？”
这口气，这音调，没跑了！
还好巴干亲自来了，要是门卫处理，这么说话非得打出去。
“我就是。我就是！”巴干连连上前笑道，“我是巴干，这位是张逸夫同志，你一定就是小贾同志了吧？”
“巴局长还亲自出来了啊？”女子虽然这么惊叹，但其实在驾驶座上坐得十分稳当，“稍等一下，等我把车停好了啊！”
“那个谁，你去帮忙看一下！”巴干连忙呵斥门卫道，“就停离办公楼最近的那个车位就好了。”
门卫没反应过来，望着那个空空的车位道：“巴局。那不是您的车位么，您的车呢？啥时候开走的？”
“让你看你就看！”巴干相当尴尬，这傻犊子哪来的！自己要低调让车位的。这么蠢的门卫一下就把算盘都暴露了。
门卫也反应过来自己犯二了，不敢多说，连忙指引切诺基停车。
巴干跟张逸夫一路跟在后面，打量着这大车问道：“这啥啊？大吉普？”
“差不多吧，切诺基。”张逸夫倒是熟悉这车，“其它颜色的好搞，红色的，真少见，估计直接进口的吧。”
“你看这车号……”巴干又冲车牌努了努嘴。
不必说了。必须是军牌。
张逸夫与巴干相视一笑，这姑奶奶太高调了。剩下的事随缘吧。
正聊着，只听油门一轰。切诺基在倒车的时候瓷瓷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巴干张逸夫大惊，连忙上前。
先看人，贾天芸显然也慌了，手足无措地呆在车里。
后面门卫直接被吓了一个跟头，坐在地上，半晌之后才质问道：“我不是说停了么，你怎么还给油！”
“没听见啊，新车也不顺手。”贾天芸探头答道，“你没事儿吧。”
门卫幸亏反应快，险些毙命，此时拍了拍屁股起身，刚要再说，巴干拦了上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贾你也没事吧？”
“我没事儿，倒车呢。”贾天芸这才连忙下车，摘下墨镜来到车后勘查情况。
张逸夫不由得惊叹，这辈子终于遇到了一个皮肤水润的主儿，有些东西真的是国外化妆品堆出来的啊！这位贾天芸看上去其实并没有漂亮到哪去，主要就是干净，包装得好，保养得好，但在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已经算相当漂亮了。
贾天芸来到车后，看了看有点凹陷的保险杠，撸了下中长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巴干见状凑上前道：“没事，人没事就好，车子是小伤，我叫司机班的人来，下班之前就给你修好。”
“不是……我中午还有约呢。”贾天芸抬手看了眼手表，“就这么开出去太不体面了。”
“用我的，用我的！”
“成么？”贾天芸瞬间阴雨转晴。
“当然成了！”巴干笑道，“我一会儿就跟司机班交代一下。”
“那多谢巴局长了。”贾天芸这才上前握手道，“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这车也头一次开，不顺手。”
“嗨，都有头一次么！来来，里面请……”
“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呢？”贾天芸倒是想着张逸夫，四处打量起来。
二人转头望去，张逸夫正推着依依不饶准备理论的门卫朝大门口走去，口中小声嘟囔道：“兄弟，记着，这人，这车，她要横着进来也得让，要在院里玩漂移也得许！咱们尽量躲着，千万别犯冲！”
“张主任……她到底是谁啊……”门卫死里逃生之后，回头又瞥了一眼，见局长这么招呼，也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ss，躲着就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兄弟！”
“葡什么？”
“小张，先过来！”后面巴干的喊声已经袭来，张逸夫来不及继续提点这位可怜的门卫，连忙抽身来到二人面前。
张逸夫满脸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贾主任。我是你在这里的第一个助理，张逸夫。”
此时的张逸夫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贾天芸见了他也笑了。毕竟真命天女无忧无虑，车子损坏的事瞬间被抛于脑后。向这个热情洋溢，对自己充满敬仰的年轻小伙伸出了右手：“谈不上，都是为了工作，以后叫我贾天芸就好了。”
二人微笑着握手，预示着一段神奇友谊的开始。
巴干都不禁舔了舔嘴唇，娘的年轻小伙子笑起来就是管用！
张逸夫，今后她就交给你了！
一路上的事情，尹扬已经紧急安排好。这位竞走选手效率果然是有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二层愣鼓捣出一间朝向好的办公室来，而且刚刚打扫过，这里就将是贾天芸将来的主战场了。
几人进了新办公室，在会客沙发前坐下，尹扬匆匆泡茶递上。
“这个……”巴干率先开口道，“小贾啊，咱们是有个迎接会的，下午你跟局里的领导同志都见一见。认识一下……”
“下午？几点啊？”贾天芸拿起茶杯闻了闻，然后再无兴趣，将茶杯就此放下。
“两……点？成么？不成三点？”巴干像小男孩试探妈妈的态度一样问道。
“我中午出去。不一定回得来呢……”贾天芸嘟囔道。
“那明天吧！明天上午。”
“几点？”贾天芸再次问道。
张逸夫算是看清楚门路了，干脆说道：“巴局，我看贾主任没什么架子，不爱走这些过程性的事宜，就不用特意开会了，今后例会、办事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张逸夫说得很到位么。”一听说话，贾天芸的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冲巴干道。“巴局长，不用搞什么特殊化。都是来做工作的，大家都一样。欢迎会就免了吧，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成，成！”巴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他娘的张逸夫，岁数只有自己的一半，怎么第一眼号脉比自己还准？邪了！
巴干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与亲和力完全无法与张逸夫相比，这种时候自己多待一分钟都是罪过，反正他也没指着这位姑奶奶能做什么，别怪罪自己就成，当即起身道：“那小张，你抓紧时间跟小贾汇报一下工作，我去安排一下车队的事情。”
“成。”
巴干随即道：“小贾，有事直接找我，找小张，找尹秘书都可以。”
“呵呵，我这人没什么事的，跟大家一样就好，不搞特殊化。”
巴干咽了口吐沫，就此退出屋来，擦了把汗。
娘的，混了一辈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昧心之人！
自己的老脸也真是太不值钱了！
这种出卖灵魂的事情，还是交给张逸夫去做吧。
辛苦了，小张同志！
张逸夫对此，早已拿出了200%的精神觉悟，既然已经当了婊.子，活儿一定要到位，业务一定要精通，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
第一招，投其所好。
“贾主任，局里这茶差点意思，我也不爱喝。”张逸夫看着茶杯摇了摇头，“我明儿跟办公室提一提，换成西湖龙井吧。”
贾天芸一笑，眼睛又弯了：“没事儿，别搞特殊化。”
“嗨，说实话，是我想搞特殊化……我想换茶，没机会提。”张逸夫愁眉苦脸地说道。
“呵呵。”贾天芸掩面一笑，“你早说么，刚刚我就帮你跟巴局长提了。”
“我这人没别的，就是脸皮薄。”张逸夫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毫无疑问，他已经完全出卖自己的灵魂了。
“你真逗。”贾天芸也头一次见到这号人，常人见了自己路都不会走了，这小伙子好，还能谈笑风生。
其实张逸夫谈笑风生的资本，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她爹是谁。(未完待续)
257 侯爵与公爵
第二招，知其所想。
张逸夫随手看了眼表，而后试探道：“贾主任中午有事吧？要不我换个时候汇报工作。”
“来得及，先简单说说吧。”贾天芸随口笑道。
于是，张逸夫用最简练的语言说道：“成，咱们节能办刚成立，主要做的工作任务就是把华北地区电厂的煤耗降下去，现阶段正准备做出一套自查方案，一套施工方案，让电厂照本宣科去做，咱们主要指导和监督。”
“嗯，只是针对火电厂的对吧？”
“对，针对燃煤的火电厂。”张逸夫决定继续出卖自己的灵魂，“贾主任就是懂行，一语中的。”
“呵呵，哪里。”贾天芸的眼睛又弯成月牙了，“我学的是工商管理，电力系统已经好多年没碰了。”
“那正好，正好！”张逸夫瞬间来了灵感，“咱们处室后面做的事，技术上已经基本落实了，主要就是管理方面比较有难度，全靠贾主任统领大局了！”
“管理方面，我还是有些心得的。”贾天芸说着，忽然问道，“张逸夫，咱们处室有几个人？”
“除去你我，还有两个，一男一女。”
“一起叫过来聊聊吧，认识认识。”贾天芸随意摆手道，“我中午才出去，还有时间。”
“成，我去叫他们。”
张逸夫出了办公室，自我感觉还是很轻松的，灵魂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飘渺的，必要时随便卖。
回到自家办公室，文天明依然在向秦玥传授技术知识，秦玥的头已经彻底大了，一个劲儿地在本子上记。理科男的世界，她不懂。
发现张逸夫回来，并非是看到了。也不是听到了，而是闻到了。
“好香啊……”秦玥捂着鼻子惊讶抬头。之所以是捂着，是因为香过头了，一看着香味的来源竟然是张逸夫，她不禁皱眉道，“张主任你干什么去了”。
确实，被巴干叫走，一个小时才回来，然后还这么香。这里面可供想象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有么，我身上也有么？”张逸夫抬臂在胳膊上闻了闻，也许是刚刚太香，鼻子已经麻木了吧，闻惯了郁美净的人突然被法国浓香型刺激过后，怕是都得麻木。
不过张逸夫始终跟贾天芸保持一米距离，这都能沾上香味实在有些过分了。
“不说这些了，秦玥你一会儿可不能捂鼻子！”张逸夫赶紧冲二人道，“走吧，跟新领导报道去。”
“新领导？”二人同时神色一紧。
这该是十万火急。火烧眉毛而且让人不爽的事情啊，怎么张逸夫这么高兴？
没办法，张逸夫不高兴也得高兴。
看着二人惊讶的样子。张逸夫体会到了巴干跟自己铺垫时的心态，于是他也故弄玄虚道：“贾天芸，这名号你们可听过？”
“贾天芸来咱们这儿了？”秦玥惊得直接蹦了起来。
“啊？真的是贾天芸啊？”就连文天明也捂着嘴起身。
“不是……秦玥知道就罢了，为什么文天明你都知道。”张逸夫立刻觉得自己就是个乡野村夫孤陋寡闻。
“她还是挺有名的吧？连咱们厂子里都有她不少传闻呢。”
“总之，现在她调来咱们办公室当主任了。”张逸夫正色道，“有三点，我提前强调一下。”
张逸夫还未出口，秦玥已经开始抢答：“这个全世界都知道，第一不能提他爸；第二得重视她；第三得肯定她本人的能力。”
“……”好吧。张逸夫真的是乡野村夫。
“既然都知道了，就过去吧。”张逸夫摆手道。“脏活儿累活儿我来，你们别说错话就好。”
“哎……”秦玥拿着本子。无奈起身，“刚了解了这些工作……”
“玥姐，你对她有意见？”文天明轻声问道。
“我哪敢啊？”秦玥哼了一声，推了下文天明，“快走！”
张逸夫也算是看明白了，侯爵家的大小姐，养尊处优众人爱戴，冷不丁地撞见了公爵府的公主，这指定是开心不起来的。要么就不要脸，像自己一样伸着舌头跪下猛舔，要是拿着劲儿的话，肯定得恶心很久。
几分钟后，三人敲门进屋，此时贾天芸正拿着一个板砖大小的黑色物体，像是无线电对讲机一样的东西，叽里咕噜说着英文。
见三人来了，她象征性点点头，摆手让大家先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继续对着那东西说话。
三人落座，满是好奇，但又不敢多问。
秦玥只是呆呆地目视前方，文天明想偷看贾天芸，又没有胆子，很是焦躁，张逸夫则用自己有限的英文基础，强行去听贾天芸的谈话内容。
别的不说，她的口语水平还是堪称华丽的，甚至是那种比较地道的美国腔，看来在国外的时候，她也属于混迹于外国群体中的那一类人，而非困在华人的圈子。
另外，她手里的那个东西应该不是军用无线电对讲机，应该是一个名为大哥大的东西，但究极根源，其实依然是个无线电对讲机，手机的老祖宗。
贾天芸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十几分钟，三人就这么干坐着。
张逸夫听了半天，总共听懂了三个单词。
“i-miss-you“、“lunch”和“”，也就是“我想死你了”、“中午吃什么”和“我出车祸啦！”
应该是她估计坐在这里的几位是不可能听懂的，这才如此正气凛然的调情，张逸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保持住严肃的神色。
二十分钟后，贾天芸终于停下电话望向三人微笑道：“不好意思，刚刚在和一个外国朋友谈合作项目的事情。”
“没事没事，工作重要。”张逸夫挺起虚伪的灵魂起身道，“来来，我介绍一下。”
“诶？”贾天芸这才反应过来，望向秦玥，“秦玥？你也在这里？”
“是……”秦玥的表情很复杂，强笑道，“我也是刚调过来的。”
“上次我跟你父亲吃饭的时候，他没提啊。”贾天芸也露出了虚伪的微笑，“早提一句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