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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不过霸     庶族无名txt下载     庶族无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立场

    祢衡的游说在六月中旬的时候已经走完了冀州各郡县,但祢衡对于这一行的效果并不是太满意,是以在跟陈默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再度踏上旅途。

    看着祢衡的背影,陈默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的笑了笑,难得祢衡想要去做,就让他去做吧。

    事实上,秋收将近,陈默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都在调拨和整理吏治,至少今年,这冀州吏治必须清明,让百姓能够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好处,到那时,陈默在冀州的根就立住了。

    而且各郡县的学院也已经建成,陆陆续续从关中、河洛、并州调来一些名师,虽然不是太多,但将三学框架立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

    同时陈默在冀州也设了典农中郎将、匠作中郎将,专门负责梳理冀州水道,兴修水利,尤其是黄河沿岸,那里每隔几年都会有水患,得把这些水引进来,让恶水变成滋养这片大地的水才行。

    七月,各地开始收粮税。

    审配说的没错,三税一的税法比之大汉没有战事时的确高了不少,灵帝在位之时,陈默记得当初的粮税是五税一,当初都算是重税了,但只要不是世家豪族的佃农,日子还有个盼头。

    但当时的税法并不适用于现在,毕竟太平教未起之时,整个大汉的军队斗不过十万之众,而如今,单是陈默麾下,常驻西域的西域都护府,还有关中各处守将,并州防御胡人的常备军,河洛之地各处关卡的军队,加上防备曹操的军队,单是这些,便已有十五万之众,别说还有随时准备征战的军队,在攻占冀州之后,陈默麾下各处防军加上随时准备征战的部队,加起来便有二十万之众。

    若以当时的税赋来收税,陈默这些兵马得饿死一半儿。

    事实上,何止陈默,当年的袁绍,曹操,吕布,蜀中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策,赋税可都不比陈默低,甚至有二税一的,审配的指责,根本就是笑话,不过是因为看出了陈默这新税法下,伤害最大的还是拥有大量田地的士族豪门,审配才坐不住出来找陈默要说法。

    赋税对普通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变化,但冀州到陈默入冀州之前,士权已经几乎遍及整个冀州,哪有什么普通百姓,几乎都是世家佃农。

    陈默借着冀州屠戮、安定屠戮,使得大量土地落入陈默之手,那些原本属于这些家族的佃农就成了官府的佃农,一样没有自己的地,但种得的粮食自己却能留下六成多,而在世家豪族那里做佃农,能留下一成就不错了,能活命,得靠世家豪族的施舍。

    没有人是傻子,新政和旧法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再加上陈默这半年来做的舆论导向,到时候,这根就立住了。

    事实上,不用等到秋收,新税法如今已经下达到乡里,这是陈默的规定,虽然多数人是不信的,但这心里多少是有些期盼,等最终结果出来以后,也就是陈默在冀州彻底站稳脚跟之时。

    也是因此,陈默一直留在冀州不回洛阳,只要今年平稳渡过,明年就会轻松很多,到时候顺势在冀州推行三学,然后从冀州反向向关中等地已经打好基础的地方蔓延,人心、军心,这就都有了。

    粮税在收取,这其间的差距在陈默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民间讨论最为热烈的话题。

    一改年初时对新政一片抨击之声,得到实惠的百姓可不管你世家如何,拿在手里的实惠远比满嘴的仁义道德来的更能动人心。

    在这样的对陛下,世家要给朝廷交税,为了平复家中佃农的不满,也得多给,给朝廷三成多,剩下的六成不可能都给了佃农,但至少也得分一半,不然这其中差距就太大了。

    哪怕如此,陈默一时间在冀州大收民心,民间更是传出歌谣赞扬陈默,甚至出现不少佃农上衙署告官,揭发一些自家雇主往日恶行,希望朝廷能收回田地。

    当然,这是个例,除了那些真的天怒人怨的,大多数并未被受理。

    就像陈默与赵云说的那般,这天下不能没有民,但同样要想社稷稳定,也必须有足够的士人来治理。

    邺城,将军府,审配又来了。

    只是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审配可没有上次那般正义凛然。

    “看来我是对的。”陈默看着审配,微笑道。

    审配默然,他其实不想来,但审家亦是冀州望族,就算他本人不愿,但家中亲友纷纷来求,他能如何?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只活一人,上次他来,是为冀州士人,这次来,算是为自己了,但陈默问出这一句,让审配不知如何回答。

    新政好吗?

    对百姓好,但伤的却是冀州士人的根基,可以预见,在这种制度之下,陈默手下世家的天花板被陈默这一手生生的压下来了。

    在这年月,世家的底蕴中,财力是很重要的一环,没了这个,想要拿住朝廷很难,而更重要的是,陈默的新政不止于此。

    审配叹息道:“将军亦是名门之后,如今又何苦这般为难士人?”

    陈默在发迹之前,其实已经是被嫡系除名的,属于庶族,但随着陈默地位逐渐显赫,陈家重新将陈默拉回了嫡系,这样算起来,陈默也的确是士人出身。

    “正南亦是饱学之士,你不觉得这世道像个病患吗?”陈默看着审配,没有反驳,他当年确实在出身之上花过不少心思,成为士人,是当年陈默很渴望的事情。

    “所以才需有识之士拨乱反正,将军如此做法,虽一时间能令百姓富足,但也因此得罪天下有识之士,未来恐怕……”审配摇了摇头道:“需知百姓多愚昧,正需有识之士教化,将军虽以这偏法短时间内获得民心,但却不过是以利诱之,百姓多不知感恩,时日久了,只会习以为常,更加放肆,此非正道也。”

    “但若症结,便是正南所说有识之士呢?”陈默看着审配笑问道:“旧法之下,我也未见百姓有多淳朴,但饿疯了的人,却是会造反的,正南先生出身名门,大概未曾体会过饥饿的滋味吧?”

    “将军此言何意?”审配心底一沉,看着陈默道。

    “这天下确实需要士人治理,但不是每一个士人都是圣贤。”陈默敲了敲桌案,看着审配道:“人性是自私的,否则以正南先生为人,今日恐怕不会站在此处。”

    审配想反驳,但却没法反驳,他今日来确实是因为家族、亲友受损,所以才来的,否则上次已经谈崩,以他性格,断不会过来。

    “我不否认士人的重要,但士权若没有限制,就会如此前一般,不断膨胀,到最后所有田地都归士人,百姓无处耕作,朝廷政令难以下达,然后天下大乱,正南先生看看自灵帝至今,是否是如此?”陈默笑问道。

    大汉有今日,原因很多,很多个节点的走偏,致使原本还有救的大汉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诸侯分裂的境地,灵帝死的太早,何进没能趁机抓住机会稳定朝局,董卓、王允,大汉其实是有过机会的,但遗憾的是,被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给弄没了。

    但无法否认的是,士权膨胀到朝廷已经无法完全控制的地步,是这一切的根本,如果没有这个大环境,天下不会乱成这样。

    不可否认,陈默的崛起也跟这个有关,但正是因此,陈默才会在一开始就不断限制着士权。

    审配叹了口气,陈默说的没错,事实上,若跟寻常百姓相较而言,那些有着大量田地的士族,就算凭着佃租过日子,也能衣食无忧。

    但人性本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至少大多数人是如此,习惯了日进斗金,现在变成三日或者五日乃至十日才进斗金,有多少人能接受?

    但就如陈默所言,士权没有限制的膨胀,已经成了症结所在,如果不忍痛割肉,这天下就算一统,也不过是重新陷入一个又一个大汉的轮回而已。

    但审配是士人,陈默所站的,是一方霸主,是整个天下的角度,但审配却是站在士人阶层的位置来看事物,两人看到的和考虑的自然不同。

    哪怕知道这是毒,审配也相信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规定士族给佃农足够生活的粮食,比如以道德来约束而非陈默这样完全以法来大刀阔斧的割,这必然是很痛的。

    陈默看审配的样子,就知道无法说服他,哪怕对方知道自己不占理也一样,不是所有世家豪族之人都是赵云,哪怕自己利益受损,也愿意站在大义这一边。

    而赵云也只是豪强,跟审配这样的大家族比起来,赵家的家世连提鞋都不配,自然可以让赵云洒脱,但审配不能,陈默这割的是他们的肉,对天下好,但却是以牺牲他们来达成的,自然不愿。

    “就这样吧,正南先生想通了可来找我。”陈默起身送客,既然双方各自坚持,那再说下去也只是不欢而散,倒不如省些力气。

    “告辞。”审配点头起身,对着陈默一礼,转身离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学兴起

    秋收过后,整个冀州原本一片排斥陈默的气氛顿时变了,至少寻常百姓不会在像秋收前那么闹腾和排斥陈默这个新占据冀州的势力了,对于衙署的政令,开始积极配合,这是个很不错的现象。

    “唉~”

    内城的酒坊里,多是几名邺城士人在这里聚集,品酒,品评时事,寻常人就算无意间发现这酒坊,想要进来喝酒也会被拦住,这酒坊是私人性质的,没有一定身份有钱也莫想进来。

    “兆年兄何故叹气?”几名士子坐在一起品酒,一人叹气,其他人总要接一下。

    “我叹那长陵侯不知天时,苛待士人,自取死道!”

    “噤声,兆年兄,你不要命了!?”

    这里可是邺城内城,到处都是陈默的耳目,在这里说这种话,那不是找死吗?

    “我倒希望他能听到。”被称作兆年兄的年轻人端起酒觞,冷哼一声,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哈出一口酒气冷哼道:“我士人为朝廷治理天下,牧御万民,古来皆是如此,何曾受过这般苛待?他这般苛责士人,岂不叫天下士人寒心?如今便是得了那些无知小民拥护又如何?这天下的根是士人!”

    “话虽如此,但如今长陵侯声望日隆,其行政手腕或许有过,然其私德无亏,兆年兄品评新政便是,又何必咒人?”另一人皱眉道。

    “呵~私德无亏?安平上万冤魂尚未远去,如何……”说到一半,被称作兆年兄的人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酒坊中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

    关中军查人可从不管你是何身份,是以酒坊主人也未敢阻拦,只是迎上前来与为首的将领道:“这位将军不知……”

    “奉命拿人!”为首将领径直来到厅中,目光在一众士人身上扫过,最终朝那被称为兆年兄的青年身边走来。

    “顾青,字兆年,可对?”将领盯着青年士子道。

    “正是!”顾兆年仰了仰脖子,傲然道。

    “跟我走吧。”将领淡淡的道。

    “为何?”顾兆年面色不是太好看。

    “近两年内,以各种手段抢夺民女共一十八人,迫的六户人家家破人亡,任章武令期间,更借职务之便霸占田产三千二百一十三亩,且从未上报朝廷,人证、物证如今已俱在衙署等候。”将领也没直接抓人,对方是士人,无故抓人影响不好,关中军如今抓人通常都是先通报对方罪证,然后再动手。

    顾兆年有些后悔问了,看着周围那些故交看向自己的眼神,顾兆年面色有些难看,报复,这绝对是报复,只因自己不满陈默新政,那陈默便派人来拿自己,揭自己老底。

    反驳?没得反,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事都是他干过的,而且陈默新政虽然闹得冀州士人怨声载道,但每每抓人,都是有着足够证据的。

    现在只要被抓,就代表名声彻底臭了,顾兆年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宝剑。

    “嗯?”将领见状,面色一厉。

    刹那间,整个厅堂里的气温似乎都降了好几度,他虽非大将,却也是纵横沙场,凭着功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一身气势都是在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此刻一声冷哼,顿时让所有人心中一跳,跟在将领身后的将士迅速踏前一步。

    顾兆年心中一颤,默默地松开了剑柄,低头起身,再没了先前的不羁与狂傲,不反抗,还只是自己之事,但若反抗,恐怕顾家都会被牵连。

    “士人名声,就是被你这等人给玷污的!”将领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自有将士上前,卸去他兵器,压着他径直离开。

    酒坊之中,一名名士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只要有人告,衙署就会受理,不管对方是和身份。

    如今不少士人都在为自己往日的错行奔走,归还田产或是花钱平息民愤,就怕有往日苦主找到衙署去告。

    至于暗地里动手除掉隐患,也不是不行,也有人这么做过,一家六户被活活烧死,但紧跟着便被查了,罪加一等,还有的是留下了活口。

    如今已不是过去袁氏执掌冀州的时候,有些事情,衙署在借这些事情打压士人的名望,同时也收揽民心。

    顾兆年的事情不是个例,审配为何二度去找陈默?因为审家也有类似的子弟被衙署缉拿、判罪,审家名声也因此受污,所以审配才会再度去见陈默。

    只可惜,审配显然没能说服陈默,自家子弟也被抓进了牢狱,幸好罪不至死,至于如何处置,没人知道。

    将军府,大厅。

    祢衡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感,这大半年的游走,让他看到了很多,也更迫切想要将三学建立起来,但困难却是不少。

    “主公,各处学府已然开办,挑选一些冀州将士子弟加入,但……”祢衡跪坐在陈默对面,有些苦恼道:“下官无能,此番虽然找到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但远不足以添补空缺。”

    书院教学,除了有书院,有书之外,最重要的是得有人教啊,陈默从关中调来一批,但依旧无法弥补人手不足的缺陷。

    很多书院只有一两人来授课,这如何够?

    “我已为你备了一批人。”陈默显然早已知道这个问题,闻言微笑道。

    “哦?”祢衡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人从何来?”

    关中的教书资源本就有限,不可能调来更多,祢衡真的很好奇,这人从何来?

    “牢狱。”陈默笑道。

    “牢狱!?”祢衡愕然看向陈默。

    “这大半年来,清算各地士族过往之罪,有些是罪不至死,被送入牢狱,这些人中,不少人有学问,有些是受家人牵连,你可去往牢狱找寻一些可用之人,帮忙授学,只要讲授的好,便可减免其乃至其入狱族人刑罚。”陈默微笑道:“当然,未曾入狱之人,也可以此法为其家人减免刑罚。”

    当然,按照刑罚轻重,有些人是不能减免的,像顾青这种的,属于不赦之罪,就算他或者其亲朋好友愿意为其出力,也是不能放的。

    罪大恶极者,不赦!

    否则陈默在冀州这番作为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妙!”祢衡思索片刻后,忍不住抚掌赞道,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将那些被下狱之人也用起来,而且相信无论其族人还是其本身,为免除刑罚,定会出力。

    “但还需监管,免得这些人闹事。”想了想,祢衡笑道。

    “此事由你来办。”陈默点了点头,三学之事,祢衡一直在坚持,此番冀州创办三学至关重要,以囚徒来教学,也是无奈之法,但有用就行,陈默帐下,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有学问的人,毕竟各地县城也得有人治理。

    “主公放心,臣定会借此机会让三学兴起。”祢衡躬身道。

    从河洛开始有了三学念头到如今一步步成型,祢衡几乎是将三学当做自己一生的事业来做,如今能得到陈默支持,对于祢衡来说,这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有时候爱钻牛角尖的聪明人,可恨,但也可爱,他们认准一个方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回头那股子劲儿,正是如今这天下所缺少的。

    “子龙继续辅助正平做此事。”陈默看向一旁的赵云笑道:“此乃我等未来之大业所在,不得轻忽。”

    “云领命!”赵云拱手一礼,他跟随祢衡在冀州游走大半年,很多以前看不见或者看见却不甚明了的东西,在这大半年的游历之中赵云懂了许多,也明白祢衡所做之事有多大,对于陈默的命令,赵云自然不排斥。

    三学纪要随着祢衡带着陈默的命令在牢狱中寻找适合人选后,开始在冀州不断壮大,有功将士子女以及世家寒门皆可入书院,尤其是那些不受世家重视的庶族子弟,书院的出现,可说是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

    所以哪怕主家对于三学之事颇为排斥,但也阻不住自家庶出旁支前去书院求学,当然,世家子弟如果愿意进书院,陈默和祢衡都是欢迎的,只可惜,三学一出,就遭到世家的排斥,那些是家中的精英子弟是无论如何不会入书院的。

    但庶出旁支却是趋之若鹜,这一点,便是世家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庶出旁支平日里不受重视,有的就如陈默幼年时一般,跟嫡系基本没了联络,这个时候除非他们愿意拿出家中本该属于自家孩子的资源来培养这些庶出旁支,否则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人家?

    很多人对陈默这一手恨得咬牙,之前陈默还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双方可说是泾渭分明,但经过祢衡改善后的三学纪要,却是将庶出、寒门以及一些没落士族都拉到他们那边去,再加上讲学减刑的事情,三学在冀州发展壮大已经是难以阻挡了。

    而更重要的是,陈默已经下令,每年在太学之中通过考核方式来选拔人才入仕,这才是吸引庶出与寒门的关键。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吏

    夜色已深,典韦看了看还灯火通明的房间,皱了皱眉,以前主公作息是很规律的,但不知道为何,自秋收之后,陈默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天总有看不完的卷宗。

    究竟是何卷宗如此麻烦?

    要知道,陈默可是被很多人视作妖孽的存在,不管什么东西,现在基本看一遍就能记住并倒背如流,陈默平日里为何那么闲?不是他懒,而是多数需要他处理的东西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冀州,这是第一次陈默做这种熬夜翻看卷宗的事情。

    “主公,夜深了,要不早些歇息吧?”典韦忍不住敲了敲门。

    “不着急,待会儿还要见见王叔,冀州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严重,你且去休息吧,府中有侍卫看着,出不了大事。”陈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抬头。

    冀州世家豪族的确老实了,但只是明面上不再与陈默争锋,双方仍旧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并没有缓解,甚至因为三学纪要之事以及新税法开始向乡里之间推广,新的问题产生了。

    “主公,末将觉得你最近太过疲惫了些,要不末将去给你找个姑子……”

    “滚!”

    “喏~”

    “这个典韦……”陈默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核对着各地的税赋以及天网核实到的东西。

    不一会儿,房门再度被敲响:“主公,王彪还有郑屠来了。”

    “请他进来。”

    “末将参见主公。”门开了,王彪和郑屠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这般深夜还请二位叔父过来,实在有罪。”陈默起身,示意两人不必拘礼,双方相识于微末,王彪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如今是君臣,但心理上,陈默对王彪还是很亲切的。

    “主公说的哪里话,况且主公不也没睡?”王彪笑道。

    “冀州之事不绝,难以入眠啊。”陈默摇头叹道。

    “又发生了何事?那些人这个时候还敢作乱?”王彪皱眉道。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冀州世家。

    “不至于。”陈默摇了摇头,虽然理念不同,但大家出手都有分寸,既然这局是陈默赢了,而且如今陈默气势正隆,他们不会继续给陈默铲除他们的机会,他们会蛰伏下来,等待下一次交手,这才是世家交手的方式,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英雄,他们交手,是这一辈子乃至以后三代、五代乃至十代的事情。

    当然,有人跳出来跟陈默做对的话,他们是很乐见其成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陈默落井下石,因为陈默还没到落魄的时候,但绝对不会好心帮忙,更多是在看戏。

    “那是……”王彪有些不解,世家豪族都不敢动了,这个时候谁会跳出来跟陈默作对。

    “不算对手,但就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陈默摇了摇头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彪更不解了。

    “这是今年的税簿,朝廷定下的是三税一,交上来的并没有问题,但根据我派往民间的细作暗访,百姓真正拿到手中的,也只有三成,比以前多,但并不如预期。”陈默将自己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税赋放到桌案上,皱眉道。

    王彪和郑屠突然明白了,盘剥百姓这种事情,抛开官员、士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群体——吏。

    什么叫吏?以县来说,县令要处理县务,不可能事事亲为,他手下有主簿、县丞、典吏、教谕、巡检、驿丞、士曹、法曹、税曹、刑曹,再往下到乡里之间,还有三老、里正、亭长,而这些人手下,还有许多做事的人,这些都叫做吏。

    吏的说法并不早,在先秦时期,官吏是没有明确划分的,《左传》中有说过,王使委于三吏。

    这里的三吏就是三公,在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官和吏逐渐有了区分,县令(长)为一县之长,其下县尉、县丞属于佐官,也就是吏,没有品级,只有俸禄,官和吏也就渐渐开始有了区分,极致如今。

    看上去,官比吏大,但事实上,很多时候不能这么算。

    因为县令、县长一般都是在任几年,做出政绩之后就会调走,或是去更富庶的县城做县令,或直接升迁到郡府之类的地方高升,就比如自家老师,若非当年心灰意懒,在当利令做完之后,是有资格被提拔为太守的,只是自家老师当年不愿意,送走陈默之后,就选择了回乡归隐,后来被张超请出来做事。

    而吏的选拔虽然有着明文规定,即通法入吏,也就是说能够通熟《汉律》者可为吏,这是汉初时期定下的章程,后来也没改。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官员会因为政绩的关系被升迁或调走,一任县令在任时间通常是三到五年,但吏不一样,朝廷没有针对吏的政绩考核,一般做出来的政绩都是算在县令身上,跟吏没关系,最多县令私下里给些谢礼。

    这也就造就了除了一些跟县令私交不错的吏会跟随离开搏个前程之外,更多时候,吏的变动是不如官那般平凡的。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这二十多年来出现的人物,有很多都是从吏做起来的,但这些多半不是自身有惊人艺业,加上得上级赏识,然后才有机会进入更大的舞台,可以说,吏的前程与上官有很大的关系,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个机会。

    毕竟一般县令至少也要走两三个县上任,而且未必都是升迁,有的一辈子就当县令了,不可能把所有县吏都带在身边,而且大汉有上千个县,能从县令晋升道太守的有多少,而这些人,多半身边有自己的班底,也未必会用县上的吏。

    久而久之,县吏多半一辈子都是县吏,虽然不是官,但一县运转,多半都要靠县吏来维持,甚至很多县令想要做好县务,就得跟当地县吏打好交道,因为这些县吏多出自县中寒门或是世家旁支,毕竟,县吏至少也得识字,在当地的能量可不小,强龙不压地头蛇,甚至很多有背景的县令,在上任之前,家族都会跟当地县吏打好交道,或是资源互换,比如你家的人来我们这里做官,我们帮你,但我家人去你那里做官,你也得帮忙。

    “主公找我们来,是要我等清除这些污垢?”郑屠神色一冷道。

    “是也不是。”陈默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此乃根基之事,清除他们容易,但治标不治本。”

    吏多出自庶族或寒门,这本是陈默拉拢的对象,杀人容易,但若杀的太狠,反而会打乱自己的布局。

    “我这段时间在想,将吏也纳入官员评级考核之中,县令的政绩也非县令一人所为,吏也可以晋级为官,一切以政绩说话,同时与县令一般,吏也不能长期滞留一地。”陈默将自己身前的几卷卷宗递给王彪道:“王叔与郑叔与我一样,皆出身市井,这其中的门道你们清楚,这是细作给我列出的一些他们认为罪大恶极的官吏,你二人负责去再查一遍,真的罪大恶极者,杀,自当地重新择人上任,我这便《官吏法》会在近期拟成,在冀州试行,其中包括如何考评吏的政绩,并如何升迁之事,切记,非大恶之人慎杀。”

    吏形成的潜规则实际上也是法令问题,人在不同的环境下,想法是不同的,不能因此就将所有人一棍子打死,如今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如何建立一个成熟且有效的体系,才是一个政体是否成熟的标志。

    陈默努力搜寻着一条完善的用人机制,同样这其中也有漏洞和弊病,所以陈默走的也很小心,而且需要及时纠正这些。

    将吏纳入官员品级之中,这其中弊端肯定有,将吏流动起来,新到一地,要了解当地民情,还要处理各层关系,熟悉上官、下级,但好处却是就算有大恶之人掺杂其中,对当地百姓也造不成太长久的损失。

    就像现在,陈默新法颁布,世家豪族败退,但这些人,却还敢从百姓身上搜刮钱粮,阻碍了政令通行,陈默的新法成了这帮人搜刮钱财的手段,如果将这些地头蛇换个地方,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当然,若是不愿走,也行,但终生不得入官场,吏都不行,不说完全杜绝,但至少对百姓的伤害会小很多。

    之所以让王彪和郑屠来做这件事,一来陈默相信他们,二来两人都是市井游侠出身,对于官场不是太懂,但那些小吏的套路,他们却是清楚得很,能骗得了上官,但却骗不到他们,陈默甚至准备在天网之外,再设一部,专门针对地方官吏的问题,当然,这种监察机制,短时间内是很难建立并健全的,同样需要约束,陈默现在心中也只是有个想法,至于是否建立,现在还不好说,先看看这《官吏法》的效果如何再做决定。

    “末将明白!”王彪和郑屠躬身一礼后,各自告辞。

第二百九十章 论功行赏

    不管吏治的问题如何麻烦,但冀州的人心是稳住了,新的官吏法出台,自然再度引起了官场动荡,不过相比于之前来说,这动荡就小了许多,因为这次主要针对的是吏,而且明文规定了吏向上晋升的途径,这其中是好是坏,一时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只有等待时间来验证这官吏法是否能够改善如今的情况。

    秋收之后,陈默没有离开邺城,而是继续居住邺城,梳理政务,他要看看这新的官吏法是否能够适应这个时代。

    秋收之后,陈默在冀州初步稳定之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幽州,袁尚在逃离冀州之后,投奔了袁熙,秣兵厉马,准备重夺冀州。

    事实上,之前士人闹得最凶的时候,袁尚曾率军攻入河间几次,都被驻守在河间的徐晃击退,不管再怎么秣兵厉马,拥有大半个冀州时都没能挡住陈默,如今仅余一个地广人稀的幽州,如何能与陈默抗衡。

    新招募的兵马更远非昔日那些久经战阵的冀州老兵对手,但那些冀州老兵,如今活着的,都已经投靠了陈默,甚至在陈默的军制制度下,已经开始成为陈默的拥护者。

    这次出征的,是太史慈,袁尚和袁熙在蓟县与太史慈决战之后,便逃往辽西,投奔了乌丸首领塌顿,幽州平定的过程,轻松的让人咋舌。

    幽州既下,此番北征也彻底圆满结束,而伴随着次年冀州粮食丰收,根据统计,百姓实际拿在手中的粮食已经超过五成,官吏法的推广以及新政在冀州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有了足够的成效,同时三学也顺利在冀州开办起来,为了避免那些加入三学来抵消罪孽的士人能够出力,陈默和祢衡商定了一套针对书院老师的奖惩机制以及监察机制。

    汉授五年八月,幽州平定之后的第三月,陈默在安排好冀州布署,尤其是在与曹军交界处的布署之后,方才班师回朝。

    自汉授二年的后半年开始,此次陈默东行,足足耗时三年,冀州、幽州二州之地才算彻底拿下,至此,陈默治下有三辅、西凉、并州、幽州以及大半个冀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北方霸主。

    而曹操则据有兖州、豫州、青州、徐州以及冀州两郡之地,与陈默各有优劣,中原天下,双雄对峙,陈默与曹操之间必有一战,而且没了第三方的牵制,双方一旦开战,便是决定中原霸主地位的一战,只是这一战牵连甚广,一旦开战,必是石破天惊,无论陈默还是曹操,都不敢言必胜,所以双方如今都在酝酿截断,同时也是在等对手露出破绽。

    陈默回朝,刘能亲自率百官相迎。

    洛阳城外,看着陈默的车架,刘能扭头看向身边众臣:“朕这笑容可真诚否?”

    陈默一战而定河北,声威大震,甚至一直以来与陈默并列的曹操,这次都被陈默给比下去了,如今正是他声威正隆之时,无人敢缨其锋,刘能此番率百官出迎,多少有些讨好之意。

    “陛下发自肺腑,自然是真诚的。”被问到的杨彪笑的有些无语,刘能现在这姿态,颇有些巴结之意,一朝天子当到这份上,也挺叫人悲哀的。

    一排排凯旋而归的将士在城外迅速分列两侧,陈默的车架缓缓向着城门外驶来。

    “大将军~”刘能一脸兴奋的迎上去,周围群臣跟了一片。

    坐在车架上的陈默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示意车夫停下来,从车架上走下,迎上天子对着天子一礼道:“臣,参见陛下!”

    “大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起!”刘能有些无奈,在礼数上,陈默从未有过半点僭越,这让他想从这方面下手也无从谈起,在各大傀儡天子中,论排面儿,刘能绝对是第一,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礼不可废!”陈默再度一礼,这才起身,扶着刘能道:“臣何德何能,竟累陛下与诸位公卿出城相迎,实乃折煞臣也。”

    “大将军此番平复河北之地,若论功勋,古来少有,朕若不如此,难以表达心中对大将军之敬意。”刘能笑眯眯的抚着陈默的手掌道。

    “臣既总领三军,又受陛下相托,为国征战,乃本分之事,陛下切莫如此说。”陈默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天气寒冷,陛下当速速回宫,以免受了风寒。”

    “大将军可与朕同行。”刘能拉着陈默的手笑道。

    “怎敢?”陈默摇了摇头,两人推脱片刻后,刘能拉着陈默的手往回走,陈默落后了刘能半个身位,一路微笑着给刘能讲一些此番征战的趣事,他本就口才极佳,冀州之战其实要换一个人来说,虽是大胜,但也未必有什么精彩之处,但落在陈默嘴里,却听的人热血澎湃,将士舍身死战,陈默并未去刻意抬高关中军或是贬低冀州军,但一场冀州之战在他嘴中说来,却如同战场重演一般,听得刘能一片神往。

    “只恨早年蹉跎岁月,未能参军为国征战,如今想来,颇为可惜。”刘能一脸遗憾的道。

    这是真有些遗憾,想想陈默崛起,身边都是军中出生入死的勇士,而他刘能呢?当皇帝的时候,身边能用的几乎都是他在市井中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还没怎么着,就被陈默连根拔起,如果他也能像陈默一样,参军报国,此时至少能跟陈默分些军权出来。

    “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天下还需陛下坐镇,怎可亲临战阵?”陈默摇头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他本想让刘能知道这军中将士不易,沙场残酷,但落到刘能这里,反倒想要去参军了。

    战场不是儿戏,如果真让刘能领兵……陈默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有个不懂兵事的统帅,在战场之上才是最致命的,这比敌人强大十倍都致命。

    如果自己身处敌人的位置,刘能敢亲征,他绝对会将战略围绕刘能来定,以擒杀刘能为主,只要刘能出事,那整个战局恐怕就得崩了。

    当天,刘能已经在皇宫备下酒宴,为陈默接风,朝中百官不管事陈默派系的还是反对陈默的,都来了,毕竟就算是陈默的政敌,至少面上,不能拂了陈默的脸面,何况还是天子亲自设宴。

    一场酒宴,至少看上去是宾主尽欢,冀州虽未能尽得,但此战陈默力压曹操、袁尚,扬了朝廷之威。

    刘协死后,各家所立天子其实都不算正统,所以这诸侯之战,有时候争得也是个正统之名,陈默这次大胜,力压两大诸侯,从某些层面来说,却也是向天下人证明洛阳朝廷才是正统。

    次日一早,早朝之上,陈默向天子递上了奏章,河北之战已经结束,这个时候必然是要论功行赏的。

    “大将军,这功勋册是否……”看着封赏名单,哪怕早有准备,刘能依旧有些难受。

    陈默的功勋册中,太史慈被封做征北将军,河阳侯;徐晃封为镇东将军,坞乡侯;武义被封为镇南将军,河阴侯;高顺为征南将军,轵侯;此外马超、庞德、张绣、崔耿、鲍庚、余昇、石庚等将领都有关内侯之封号,官职也得以升迁,而且还都是实权将领。

    此外还有高览、张郃、韩琼、牵召、张顗、张南、焦触这些降将也都有封赏,这些冀州降将,在刘能的想法里,本是准备拉拢的,谁知这些人陈默一个都没带回来,只是向朝廷为他们讨要封赏,这让刘能的拉拢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陛下有何疑惑?”陈默躬身一礼道:“这功勋册之上所述,皆为事实,陛下可以着人查验。”

    “大将军之言,朕自然是相信的。”刘能连忙笑道:“只是这一下子升迁甚多,还有这战死将士的抚恤……大将军,如今府库之中……”

    “陛下!”陈默面色一沉,对着刘能一礼道:“府库空虚,但战死将士抚恤却断然不能少,他们为我大汉出生入死,舍命捍卫,所为者,也不过妻儿衣食无忧,如今战死,若我等只因国库空虚,便枉顾他们妻儿不顾,难免寒了三军将士之心;钱粮没了,我等可以再赚,可以耕作,但若人心寒了,想要再得可就难了!望陛下以天下为念。”

    “望陛下以天下为念!”陈默一拜,身后大半臣子纷纷下拜,论功行赏,激励士气,同时也是稳定人心,有功不赏,时日一久,关中军恐怕再难保持冀州之战时的那股士气,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比冀州军更加难缠的曹操,若将士不能用命,接下来这一仗可就难打了。

    刘能看着拜下去的群臣,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中,可是还有陈默的政敌呢!有时候刘能很嫉妒陈默,他身上有种奇特的力量,甚至能让敌人都认同他。

    “朕也只是说说而已,众位爱卿起来吧,一切就依大将军之言。”刘能叹了口气,对着众人挥手道。

    “陛下英明!”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布局天下

    下朝之后,陈默并未回府,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对于陈默而言,比这些更大的事还有很多。

    幽静的洛阳大牢里,贾诩好像又胖了一些,跪坐在草席上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文和随意便好,此处不算衙署,也无需拘束。”陈默从碗里捻了一枚蚕豆送到嘴里,看着贾诩那一副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平日里最好多走动走动。”

    “主公见笑。”贾诩费力的挪了挪屁股,那脸上亲和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一般:“主公似乎很失望?”

    “确实。”陈默点点头:“我本以为那些人会有些胆魄,但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了他们。”

    “主公此番北征,往来调动兵马,洛阳兵马进进出出,虚虚实实,这空城之计用的炉火纯青,也无怪没人发现。”贾诩感叹道,陈默这次出兵冀州,洛阳兵马调动频繁,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就像当年董卓虚张声势一般,同一支人马晚上出去,白天进来,陈默这次征伐冀州调动的兵马实际上只有七万,但造出来的声势,给人的感觉像二十万大军出征一般,而且会有一种洛阳周边兵力充足之感。

    “但这洛阳城中,不乏智者。”陈默摇头叹道。

    “再聪慧之人,若落于人群中,便会泯然众人,智者要做一件事,会有很多人阻拦,他们想要的,是一个万全之策,但主公当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贾诩笑道。

    “是啊,许多时候,机会稍纵即逝。”陈默点点头,就像当年的袁绍一般,他有好几次机会阻拦董卓,自己执掌洛阳,但这些机会都被袁绍的顾虑给弄没了。

    一群智者聚在一起,还真未必能办成什么大事,需要一个有着足够眼界和魄力的人,来主持大局,这才有机会,很显然,陈默离开洛阳三年时间,洛阳都保持着空虚状态,这些人都没有成事,说明他们之中,并没有那种有着足够魄力之人。

    当然,就算有,陈默的结果也只是跟曹操一般撤出冀州,他既然摆下这个空城计,自然也有计策被识破的后路,只是系统神仙保佑,并没有人能看破。

    “何时出去?”陈默看着贾诩道:“不能总在此处吧?”

    贾诩的能力,一直待在这里,有些浪费。

    “臣觉得这里很好,臣很享受这里。”贾诩摇了摇头,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喜欢这种躲在暗中,静观一切的感觉:“不过有一件事需请主公帮忙。”

    “文和但说无妨。”陈默笑道:“我有三子,幼子贾玑尚且年幼,不堪重用,但长子贾穆、次子贾访皆已到了出仕之年,还有些能力,主公若不嫌他二人鄙薄,可使二人跟在主公身边。”

    不管陈默有没有怀疑贾诩,但贾诩现在手中握着的东西太重要了,一套完善的游离于政治之外的情报机构,虽然陈默从未有过怀疑的表现或者什么要求,但时至今日,贾诩掌握的太多,他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向陈默表忠心。

    “文和之子,想来绝非庸才。”陈默点点头道:“明日,便叫他们来大将军府述职吧,至于安排何位,得看看。”

    去将军府,当陈默的门下书吏,自然不是什么高位,但只要有能力,陈默肯定会安排适当的职位,作为贾诩之子,只要贾诩不犯错,那这两个儿子以后前途绝不会太差。

    “多谢主公。”贾诩喝了一口酒笑道。

    “想出来了,就出来,这里没人会拦你。”陈默起身,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

    “诩恭送主公。”贾诩起身相送。

    “多走走,日后出去了,我怕先生无法跪坐啊。”看着贾诩圆滚滚的身材,陈默有些好笑道。

    “一定。”贾诩点点头。

    除了牢狱,迎面寒风吹来,陈默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抬头看了看天:“走吧。”

    “主公,去何处?”典韦扶着陈默上了马车,询问道。

    “回府,要下雪了,明年或许是个丰年呐!”陈默钻进车厢里,对着车外笑道。

    “主公说是丰年,那便一定是。”典韦肯定的点了点头,那信心,似乎比陈默都足。

    “你在这边,别的本事没学,这溜须拍马却是学了十成。”马车缓缓动起来,陈默靠在车厢上,看着车窗外笑道:“满儿最近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主公是想公子了吧?”典韦点点头,咧嘴笑道。

    “自然想了,三年未曾见面,也不知晋儿如今多高了。”陈默点点头。

    “那主公你每次见面都板着张脸。”典韦诧异道。

    “听过严父没?”陈默反问道。

    “听过,我就是,我家那臭小子,每次见面都被我打。”典韦嘿笑道。

    “这不是一回事儿,你得讲理,让他心服口服才行,心服口不服,这哪行?”陈默好笑道。

    “以前还行,自他入了书院读书之后,那嘴皮子越发的毒辣,后来我跟他定了规矩,何时能赢了我,再跟我讲理。”典韦哼哼道。

    陈默闻言,无言以对。

    马车一路回到将军府,陈默从车上下来,让典韦自己去休息,径直回了后院。

    “夫君~”家中,蔡琰和甄宓正在说些体己话,见到陈默进来,连忙起身,一旁伺候的娟儿和貂蝉连忙为陈默除去披风。

    “家中便不必这些虚礼了。”陈默摆了摆手,坐下来,牵着蔡琰的手道:“夫人与甄宓说些什么?”

    “也无甚要紧的,只是谈些诗赋。”蔡琰微笑道。

    陈默到现在有五个女人,云思、娟儿出身终究有些低,虽然平日里也多有交流,但哪怕是通晓琴棋书画的云思,有时候也跟不上蔡琰的学问,这东西并非读书就够了,得有足够的见识和眼界,这点上,云思、貂蝉都比不上,娟儿自然更不必说了。

    如今甄宓入府,甄家乃冀州豪族,甄宓也是自小受诗书熏陶,学问或许不似蔡琰这般精通,但在见识上,却不差,跟蔡琰更有话说。

    家宅和,陈默也高兴,随意跟两女聊聊最近几年出现的诗赋,品评一番,时间过得倒也飞快,直到天色暗下来,陈默带着妻妾去了母亲那里用膳过后,方才带着蔡琰和云思回了房间,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他与蔡琰三年未见,如今回来,自然是多陪陪自己的妻子才行。

    洛阳随着陈默的回来,人们心中也渐渐恢复了宁静。

    虽说很多人不满陈默的各种新法,但以前陈默在洛阳的时候,大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当陈默一走就是三年,虽说洛阳朝廷一直在稳定运转,但人们心里面,终究是感觉少了什么,如今陈默班师回朝,不管对陈默怀着怎样的心思,也终究是将那颗悬着的心落灰了肚子里。

    大将军府随着陈默的回归开始重新走上正轨,李儒和徐庶也重新回到大将军府来办公,虽然两人如今已经有了各自的衙署,但陈默在洛阳的时候,还是会在陈默这里做事,有什么事,也能及时与陈默商议。

    “曹操自回到洛阳之后,便开始在汝南一带进行军屯,听说这两年颇具成效,看来这曹孟德也在一直积极备战。”徐庶将这两年一些挑选出来的情报与陈默诉说。

    黎阳那一把大火给了曹操极大地重创,让他直接失去了与陈默角逐冀州之主的资格,虽然勉强吃下了清河、渤海二郡,但也仅此而已,陈默在冀州击败袁尚后的两年,曹操基本都在用各种手段积攒军粮,陈曹之间,必有一战来决定中原霸主的地位,陈默得冀州已经占据了优势,所以曹操现在就是在积极备战。

    陈默点点头,曹操那边的消息,他一直紧盯着,这些他倒是知道,如今他也在开始布局中原了。

    “南阳呢?”陈默问道。

    虽然当年吕布的确说过,陈默若拿下冀州,吕布愿意归附,但这毕竟是口头协议,做不得准。

    “南阳这两年除了与刘表有过一场冲突之外,倒是没有动作,千年主公冀州大胜之后,吕布曾递上奏书,愿意调往边地,只是当时主公不在,而且朝廷这边全力攻伐冀州,短时间内无力在南阳做出足够布署,是以一直未能真正接手,如今主公凯旋还朝,庶以为兼领南阳之事也可进行了。”徐庶笑道。

    陈默点点头,如果能成功的话,南阳将士陈默第一块不通过战争夺取的疆土,吕布也将是第一个向陈默归降的诸侯,相比于南阳之地,吕布归降的意义更大一些。

    看了看李儒,又看了看徐庶,陈默笑道:“那此次南阳之行,就由元直去吧,告诉奉先,张辽给我留下。”

    张辽乃吕布麾下第一上将,以这些年的战绩来看,张辽有大将之才,陈默与曹操争夺中原,南阳归入陈默麾下,有好处也有坏处,最大的问题就是荆州、蜀中都可以直接向陈默动兵,到时候,南阳必须有一位大将镇守,陈默觉得张辽不错。

    “喏!”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吕布的烦恼

    吕布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南阳再跟陈默合作之后,洛阳陆续派来了不少年轻人来出任县令,这些都是书院学子,没经验,但肯做事,几年倒是做出了不少政绩,当然,吕布的心情跟这些人没什么关系,政事太不太喜欢管,真正让他糟心的是女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看上了一个匠人!!

    堂堂温侯之女,竟然要下嫁给一个匠人!?这话说出去谁敢信?哪怕这匠人的确有些本事,但他还是个匠人啊。

    “夫君,我看那刘毅虽为匠人,但也生的仪表堂堂,颇有气度,不如便依了女儿吧。”严氏看了看女儿,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吕布。

    “不行,我吕布之女,便是不嫁王公贵胄,我麾下这般多年轻俊杰,哪一个不比那匠人强?”吕布怒道,他手下老一辈的将领自然不可能,年纪太大,但最近南阳书院中也出来不少将才,尤其是那魏延,吕布就十分看好,年纪也相当,如果女儿不喜欢那张脸,也可以去洛阳,陈默麾下将才更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匠人呐。

    吕玲绮默默地站在一旁,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还真轮不到她做主,好不容易说服了娘亲,如今只需要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便行了。

    “匠人如何了,如今长陵侯不是也颇为重视匠人吗?你看那马均,如今也位列公卿。”严氏温言劝道。

    “天下匠人何其多,马均又有几个,再说,那小子能有马均的本事?”吕布冷哼道,马均那可是匠作中郎将,但就算是他,也常常受人排挤,虽位列公卿,但却不受人待见。

    “怎么没有,夫君的武院,还有这宅子,都是出自那刘毅之手,夫君住的不也是颇为舒适吗?”严氏轻飘飘的道。

    吕布一噎,冷哼一声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父亲~”吕玲绮拉着吕布的袖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吕布看着女儿的目光,心头一软,但这是原则性问题,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匠人,不说以后他吕布脸面往哪儿放,以后女儿生了孩子,这前途也不好啊。

    “主公,朝廷派人来了。”就在吕布想要说什么阻止女儿之时,却见张辽进来,对着吕布躬身一礼道。

    “哦,可是文忧来了?”吕布闻言脸上神色才缓了缓,虽说眼下天下有三家朝廷,但南阳认的只有洛阳一家。

    “并非文忧先生,不过此次来的乃是长陵侯的军师祭酒,徐庶徐元直。”张辽摇了摇头,虽然不是李儒,但徐庶的分量也不比李儒轻,这可是最早追随陈默的谋士。

    “请他进来吧。”吕布点点头,目光看向严氏。

    严氏点点头,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女儿离开了。

    “母亲,父亲他……”离开了正堂,吕玲绮有些不满的看了正堂方向一眼。

    “他也是为你好,毕竟这匠人出身……”严氏叹了口气,吕家虽然算不上豪门望族,但如今即将归附陈默,到时候地位会更加稳固,何况吕布号称天下第一将,南阳暴虎之名那可是威震天下二十年获得的,如今女儿要嫁给一个匠人为妻,别说吕布难以接受,严氏其实一开始也是反对的,只是耐不住女儿软磨硬泡,再加上严氏见过那刘毅,的确仪表堂堂,谈吐不俗。

    吕玲绮没说话,这出身的确……

    “再等等吧,你父心里还是疼你的。”严氏拉着女儿的手往后院走去,虽然这桩婚事,她也不是太看好,但那刘毅若真的有女儿说的那么好,就该自己想办法够上吕家的门第才对。

    另一边,正堂之中,徐庶这次来,自然是为接手南阳之事的,这事之前吕布已经说好,这三年来,朝廷也在不断往南阳派人,可以说如今南阳已经是半属于洛阳朝廷状态,这次徐庶来,就是为了彻底将南阳融入朝廷而来的。

    对此,吕布倒是没有反复,很多事情都很痛快的同意了,包括带着家眷回洛阳暂住之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正事很顺利,徐庶也轻松了许多,看向吕布笑道:“庶来时便见温侯愁眉不展,不知是为何故?”

    一开始,徐庶还以为吕布不愿放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南阳乃大郡,吕布作为一方诸侯,不舍的这权势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看吕布的样子,显然不是。

    “家门不幸!”吕布叹了口气,摇头道。

    啊?

    徐庶不解的看向吕布,吕布看向徐庶,心中突然一动:“元直也是智者,能得伯道看重,想来不俗。”

    “不敢。”徐庶连忙摇了摇头,看着吕布道:“庶比之主公,犹如驽马比之麒麟,不可同日而语也。”

    “差这般多?”吕布眉头又拧起来了,有些失望的看着徐庶,驽马与麒麟想去何止一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得有多差?看向徐庶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徐庶:“……”

    不会真信了吧?

    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吕布,徐庶索性直言道:“在下虽不及主公,不过温侯若有难处可说与我听,若庶办不到,以主公与温侯的交情,请主公出面定能助温侯。”

    吕布点点头,将女儿看上匠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家事?

    徐庶有些为难,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事情还真不好办。

    “不知温侯是何意?”徐庶看向吕布,这事情说不好办,的确不好办,那是人家家事,但若说好办,那也好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月儿女的婚事不都是由父母做主?只要吕布不愿意,对方还能强娶不成?

    “自然不愿,只是吾女……”吕布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女儿执意要嫁,他也不忍心让女儿伤心。

    徐庶看出来了,这吕布跟大多数父母不太一样,比较顾虑女儿的感受。

    “那温侯看刘毅此人如何?”徐庶笑问道。

    “匠人尔,手艺倒是不错,这宅院都是他建的,还有武院也是。”吕布冷哼一声道。

    徐庶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栋宅院布局颇有讲究,而且身处其中,让人神清气爽。

    “确实不错。”徐庶笑道:“在下还要在南阳盘桓几日,可否让人将此人引荐于我?庶先看看此人,再做计较。”

    “也好。”吕布点点头:“元直多待些时日再走,这南阳如今倒是也有些气象,只是……不如北方爽利。”

    徐庶注意到吕布两鬓处生出的斑白,心中一叹,昔日暴虎,如今也开始苍老了,其实何止吕布,陈默身边的很多将领都已经过了不惑,状态开始衰落,新一代将领中可以接班的人不多,陈默现在也在积极培养年轻一辈将领。

    当下,徐庶起身告辞,他准备先去见见这个刘毅,能将吕布女儿迷得非他不嫁,徐庶猜测这人不会是个流连青楼娼馆的浪荡子吧?

    这种人最是擅长揣摩女人心思,徐庶对这种人是比较鄙夷的,先叫人探听探听这刘毅的虚实再说。

    对方的情报并不难打听,很快,关于刘毅的信息就呈现在徐庶的桌案前。

    刘毅,字伯渊,南阳卧龙岗人士,家中世代为匠,乃荆襄一带有数名匠家族,三年前,陈默与吕布达成初步协议之后,不少荆州寒门或不得志之人开始尝试着投奔吕布,其实就是想借吕布这个跳板,进入陈默麾下,刘毅正在其中。

    其人有一双妙手,入吕布麾下之后,常常帮人修建宅院,渐渐有了名声,后来吕布兴建武院,便找了此人,与吕布之女相识也是从那时开始。

    平日无甚喜好,只好钻研工匠之事,多数时候都是到处帮人修建房屋器具,也帮将领们打造兵器,价格也不贵,是以在南阳颇有人缘。

    从这些信息上来看,倒并非那种欢场浪子。

    这就奇怪了。

    徐庶皱眉看着这些信息,信息中说,这刘毅颇知体统,与人说话,颇知进退,但这种东西,跟环境有关,洛阳也不是没有大匠,像马均,后来招入匠作中郎将府的蒲元,也是喜欢钻研的,但这些人给人的感觉过于木讷,这跟成长环境有关,一个常年钻研机关、木头的匠人,哪有环境让他磨练一张会说话的嘴皮子?

    但这刘毅大半时间都在做匠艺,而且手艺颇为高超,根本没有让他磨练口才的环境,莫非这世上还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安排一下,我想见见此人。”徐庶觉得有趣,当下对随行亲卫笑道。

    “喏!”亲卫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开。

    宛城南,刘毅自己的小宅虽然没有多堂皇,但建的却颇为雅致清幽。

    “这天下,啧啧……不过老丈人活着倒是个好事。”刘毅靠在自己做的藤椅上,不想起来,他已经习惯了懒散,没事的时候喜欢自己躲在小窝里享受这份幽静,咂咂嘴道:“不过,跟另一个妻子玩儿……应该不算出轨吧~”

    “汪~”院子里的大狗突然兴奋地扑出去了。

    “二哈,又去哪儿?别给我惹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奇士

    “有何不一样?”魏延疑惑的看着正在鼓捣那些木板的青年。

    “不知道,总觉得这天下似乎不该是这样的。”青年便是刘毅,此刻闻言皱眉思索着眼下的局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将自己调试好的油墨用刷子不断刷在拓板上面,扭头看向魏延:“文长最近很闲?”

    “嗯,最近没什么事做。”魏延点点头,坐在胡床上看着刘毅道:“还是你这里待着舒坦,顺便也给你出谋划策一番。”

    “你?很懂?”刘毅选了一张纸按在拓板上,用木棍捻了年,将纸揭下来,看着那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皱了皱眉。

    “那是,这南阳境内一百三十二楼,哪个没去过?”魏延嘿笑道。

    “这能一样?”刘毅黑着脸看了他一眼,皱眉思索着,他很清楚自己跟吕玲绮之间差的是什么,如今正在奋力弥补,这拓板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晋身之资,只是不知是否能被人发现其奥妙。

    “怎的不一样?”魏延摇头笑道?

    “墨不对,纸张也太过柔软。”刘毅皱眉看着手中的纸张。

    “喂,听我说啊!”魏延有些恼怒道。

    刘毅没理他,从房间里取出一些粉末来重新调制墨汁,想了想,看向魏延道:“你去帮我弄些桑麻来。”

    “干什么?”魏延无语道,刘毅这是进入了工作状态,什么话都开始听不进去了。

    “有用。”刘毅只是说了两个字,便转身继续去调制墨汁。

    “嗨,你若能娶得将军之女,还用得着这些?”魏延拍了刘毅一巴掌道。

    “此物若能成,我便足矣配得上,何须看人脸色?”刘毅摇了摇头,继续磨墨,不时添加一些粉末进去。

    魏延无奈,只得起身去帮忙找寻桑麻。

    只是刚到门口,便看到门口有一文士站在门外。

    “你是……”魏延看着来人,有些面生,这南阳之地可没多少士人,他大都见过。

    “在下徐庶。”徐庶微笑着颔首道。

    “哦……”魏延点了点头,随即突然抬头,看向徐庶:“元直先生?”

    “正是。”徐庶笑道。

    “伯渊,出来接客了!?”魏延突然回头,对着刘毅吼道。

    徐庶:“……”

    刘毅:“……”

    “先生快请!”魏延却不管这些,连忙将徐庶让进来。

    徐庶打量着这幽静的小院,倒是颇为雅致,而且有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院落不大,却给人空旷的感觉,无论布局还是陈设,都不像是一个匠人的家里,若非院落里那些工具还有满地木屑,说是哪位隐士之家,徐庶都信。

    院落中的刘毅自然没法继续做事了,起身对着徐庶一礼:“见过元直先生。”

    徐庶之名,在士人之中并不陌生,加上南阳归附朝廷在三年前也有了定论,刘毅正是因此才来了宛城,怎会不知徐庶之名。

    “见过元直先生。”刘毅对着徐庶微微一礼。

    “不必多礼。”徐庶看着地上那些木板,笑问道:“这是何物?”

    “拓板。”刘毅取了一块拓板递给徐庶。

    看着上面一个个突出来的字体,徐庶皱了皱眉,这上面的字,怎的都是反过来的?若是一个两个,那可能是失误,但全部都是,徐庶有些不解的看向刘毅。

    “先生请看。”刘毅将一面拓板重新抹上新弄出来的墨汁,然后找了一张纸按上去,用木棍在上面滚了滚,待将纸张扒下来之后,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大概还是认得的。

    “若有此物,竹简上的内容便可快速拓印出来,如今长陵侯在天下开创书院,但以毅观之,书籍却终归有限,若有此物,当可使书院弟子人人都有书读。”刘毅微笑道。

    “此物……”徐庶目光一凝,看了看刘毅,又看了看手中拓印的纸张。

    刘毅当即解释道:“当然,眼下这纸不足以拓印,在下正在思索改善之策,另外这墨汁也需更浓一些,若能做成,当可实现。”

    “伯渊颇有远见呐!”徐庶看着手中纸上的文字,感叹着点点头道:“拓印之事,也有人做过,但都是以绢布拓印一些石刻,却无人像伯渊一般这般想,此事若能成,乃大利于天下之事!伯渊实乃奇才也。”

    “不敢,偶有所想,方才试之。”刘毅摇了摇头。

    “不过伯渊既然能刻出这些拓板,想来也是有些学问的,何不步入仕途,反而钻研此微末之道?”徐庶好奇道。

    “匠艺未必微末。”刘毅摇了摇头,肃容道:“自董仲舒以来,儒术独尊,但儒术所言者,看似高尚,然而于民而言有何益?寻常百姓,也无识字之机会,这匠艺可助他们更快耕作,可使国力更强,便是对外,兵器、铠甲有哪个会用到儒学?胡寇入侵,与之讲先贤之学,讲天下道义,对方也未必能够听懂。”

    徐庶点了点头,要说儒家没用,那不可能,都是先贤人生感悟,陈默一直以法治国,但却也未说过儒家没用,但刘毅说的也不全错,儒家之学能治国,但要强国,却非儒家之学所能做到。

    号称独尊儒术,但自汉武以来,大汉也是依法治国。

    徐庶看向刘毅,此人所思,有些地方倒是与主公颇有相似之处。

    接下来,徐庶又与刘毅谈了许多时势,让他意外的是,这刘毅虽不说是大才,但大多数事情上,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工可兴国,虽然徐庶不是特别赞同,但刘毅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之前的战场上,马均可不止一次证明了工匠的厉害之处。

    一番畅谈之后,徐庶对刘毅倒是颇有好感,有心向陈默举荐,不过这事不急,刘毅跟吕布的女儿有情谊,看来,自己似乎该促成此事,也算将刘毅彻底拉入自己这边。

    “在下听闻,伯渊对温侯之女钟情,可有此事?”徐庶看着刘毅笑问道。

    “嗯。”刘毅点点头,他确实对吕玲绮有种奇特好感。

    “但以伯渊出身,与温侯之间,相差颇为悬殊,温侯反对此事也不是没有道理。”徐庶笑道。

    名匠世家那也还是匠人,不管你手艺多高,门第上,跟吕布相差甚远,别说吕布如今一旦回朝,必然位列公卿,吕布之女地位自然不同,单说吕布本人,那人家也是将门世家,有出身的。

    刘毅不想委屈了吕玲绮的话,至少在身份上不能太差。

    刘毅闻言不禁沉默了,这是硬伤,双方的差距犹如鸿沟。

    “不知伯渊可愿入匠作府?”徐庶笑道:“天下诸侯虽多,但愿意扶持匠人入朝为官者,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主一人尔。”

    这个可不是忽悠,虽然各家朝廷都有少府,但若论重视程度,恐怕也只有陈默才是真正重视匠人的,也因此,匠作府聚拢了不少名匠。

    “早有此意,只恨无门而入。”刘毅哪还不知道徐庶的意思,这是看上自己了。

    “若想配得上温侯之女,便随我回朝去见主公吧,此物必有大用,他日未必不能助伯渊得官身,只要能得主公重视,我可请主公为你保媒。”徐庶微笑道。

    “毅愿随先生。”刘毅大喜道。

    徐庶笑着点点头,接下来就是说服吕布了。

    “不可能!”次日,徐庶前来拜会,说明来意之后,吕布反应很大,目光不善的看着徐庶,自己是让你去解决刘毅的问题现在这是何意?要反过来解决我么?

    “温侯莫要动怒!”徐庶摇了摇头道:“此人非是寻常匠人。”

    “那也还是匠人。”吕布怒道。

    “但此人敢想旁人所不敢想,而且不但通匠艺,学识也非常不错,他日入朝,必能得主公重用,不说封侯拜相,但今日马均之位,未来未必不可得,到时候,也算位列公卿。”徐庶笑道。

    “他有这般本事?”吕布不信道。

    “只强不弱。”徐庶肯定的点了点头,刘毅的匠人才能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此人想法天马行空,而且不被世俗礼法拘束,创造出来的东西也颇为实用,其他人不好说,但徐庶敢肯定,陈默定会重用此人。

    吕布还是不爽,再怎么厉害,那也还是个匠人啊。

    “温侯不必着急,此番回朝,我准备将刘毅也带回朝中,到时候看主公如何绝断再说。”徐庶笑道,自己没办法说服吕布,但若有陈默出面,说服吕布应该不难吧。

    “也只能如此了。”吕布郁闷的点点头,要事他不愿,陈默出面也没用,毕竟这是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别说一个刘毅,就算陈默想娶自家女儿,那也得看看女儿的意思,但糟心的是,自家女儿似乎很喜欢那匠人,这跟谁说理去?

    “温侯不必动怒,我看那刘毅虽然出身不高,但确实是可托付之人。”徐庶笑道:“再说温侯之女也有意,何必拆散?”

    “嗯,等到了洛阳再说吧。”吕布郁闷的点点头,陈默看人,吕布还是信得过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用人

    南阳归附的事情是大事,不只是吕布点个头就可以了,军权的交割、将领的调配,吕布麾下那些将领必须安置好,有些会跟吕布一起走,有的会继续留在南阳,这谁留谁走是个问题,此外按照陈默定下的规矩,将士家眷是要迁往关中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协调,最重要的就是家眷的迁徙。

    用官方的话来说,不是要拿家人威胁,而是朝廷对有功将士的赏赐的田地大都在关中,还有子女入书院就读的问题,南阳书院更偏向军事、兵法以及武艺的教授,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自家子弟继续走武将的老路。

    此外吕布麾下一些老将会给升迁,比如张辽、魏续、侯成、宋宪、成廉、曹性、魏越这些跟随了吕布不少年的将领,官职上会有一些上升,也算是帮吕布安抚人心。

    至于谁跟着吕布离开,谁留下,这点上陈默给了吕布极大的尊重,除了张辽是陈默亲自写信跟吕布要的人之外,其他人的去留都是吕布决定,这点让吕布很舒服,他需要的就是那种被重视还有被认同的感觉。

    “文远是主公亲自定下的南阳守将,封平难将军,镇守南阳,此乃主公手书。”吕布将陈默的书信给众人看了看,对于认陈默为主公,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拿着书信,心中甚至有些得意,随后看向众人道:“文远之外,尔等是继续留在南阳还是随我去洛阳面见主公,由我决定,尔等跟我多年,愿意随我走的,便随我前往洛阳,不愿走的,便留下来,也算帮文远。”

    “跟主公闯荡了这些年,末将想跟主公回去看看。”侯成咧嘴笑道,当年他们跟随丁原一起去洛阳的时候,正是年富力强,如今转眼已经十多年过去,他们也算有些身份,如今也想回去看看老家怎样了。

    “跟了主公半辈子,现在跑到文远手下,这心里不是滋味。”魏续摇了摇头,虽然本事不如张辽,但以前跟张辽是平级,甚至还能压一头,现在吕布投了陈默,凭本事论高低,比不过又不想屈居张辽之下,还是跟着吕布吧。

    宋宪、成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各自对着吕布一礼,愿意跟随吕布。

    曹性和魏越最终也选了吕布,他二人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只是跟着吕布惯了,跟在张辽身边,难免不适应。

    “周仓(胡车儿)愿随主公!”一旁的周仓和胡车儿突然对着吕布一礼道,他们当初来投,就是奔着吕布威名来的。

    张辽苦笑着看向吕布,这么一下子,南阳的骨干都没了,也幸好南阳不缺武将,其中有不少将才,能够提拔,否则吕布这么一走,南阳的军队恐怕得出现混乱。

    “以后就莫叫主公了。”吕布看着这些老部下还有两个亲卫愿意跟随自己,心中也高兴,摇摇头道:“称我将军便可。”

    “喏!”众将躬身答应一声。

    吕布扭头,看向一旁的徐庶道:“元直,还有其他事否?”

    “南阳与冀州,乃我军与曹军正面接壤之地。”徐庶点点头,看向张辽肃容道:“尤其是南阳,东临豫州,南接荆襄刘表,最易受到两面合击,我军与曹军早晚会有一战,文远可尝试与荆州刘表结好,尽量莫要起冲突,他日战事一起,南阳乃我军攻取中原之重地,文远当勤练兵马,随时策应我军主力。”

    “末将领命!”张辽肃容道。

    “文远将军也莫要着急,南阳还有许多事情未做,此番我先回朝与主公商议,过几日回来才会开始迁徙将士家眷,到时候还会有一批人马调来。”徐庶微笑道。

    如今陈默跟曹操可说是全面接壤,双方势力犬齿交错,边界冲突不时会发生,一战在所难免,这也是陈默将张辽留下的原因,短时间内,陈默这边是没有比张辽更合适镇守南阳的人选。

    “末将领命!”张辽插手一礼,肃容道。

    ……

    洛阳,将军府。

    “主公,就算温侯一直以来都与主公亲善,但张辽毕竟是降将,直接让其镇守南阳,恐怕……”李儒看着南阳守备的名单,陈默只派去一个崔耿做南阳太守,其他军务上的事,都是交给张辽来调配,这样用人,未免太险了。

    就算吕布这边情况有些特殊,但张辽终归是个降将,用一个降将来镇守一方重镇,而且还是未来很可能成为各方焦点的重镇,别说陈默麾下时第一次,放眼天下乃至放眼古今,这都是极少的特例,哪怕李儒很少反对陈默的决定,但这一次,李儒还是认为南阳守将之选应该换个人来当。

    “文优觉得,何人可以胜任?”陈默笑问道。

    “这……”李儒闻言也有些苦恼,陈默麾下猛将是不少,但能够独当一面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徐荣在西凉镇压羌胡,太史慈已经返回云中,镇守边关,徐晃、余昇在河北驻军。

    至于冀州降将入高览、韩琼、张郃、牵召这些人能力是有,但同样也是降将,高顺、武义,一个要留守京师,一个负责后方练兵之事,这是洛阳、长安的保卫力量,不能轻动,也不能交于旁人。

    至于马超、庞德、张绣这些人,虽然已经展露手段,但各有缺点,独当一面终究还是差了些。

    “一来,急切间无人可用,二来,张辽跟随奉先驻守南阳这么多年,据我所知,几乎军政都要他来管,若论对南阳事物之熟悉,没人比他更合适,而且我看过此人之前的战绩,有勇有谋,可为大将。”陈默放下竹简,看着李儒笑道:“至于忠诚,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文优该这么看,若张辽能为我守住南阳,那我帐下便多了一员可独当一面且忠心之大将,就算不能,南阳本就是白得的,失了我等其实也并未损失什么。”

    还能这么想?

    李儒不知道是该佩服陈默的心态还是无语了。

    “这世间之事就是这般,预想取之,必先予之,张辽之才,文优当清楚,是员上将,既要让人家给你办事,还对人家小心防范,没问题都能给你逼出问题来,用人没这么用的。”陈默笑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屁话,谁也做不到,但得失之间算好,只要承受得住损失,给部下一些信任,如果对方有反心,你再防也没用,但若没有,这么一用,就收得一大将之心。

    忠心这种东西,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你不信人,人凭什么忠诚于你?

    南阳对陈默来说,自然是有用的,但要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有些过了,损失了,对陈默本身影响不是太大,如果不是吕布递了奏表,陈默甚至不会这个时候收南阳,这无疑是在挑动曹操的神经。

    如果张辽能经得住这次考验,那陈默麾下就又多了一个能够放心用的大将,如果不能,陈默根基不受任何损失,何乐不为?

    李儒无语的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一般人恐怕先想的不是这个吧?

    “如今幽州新得,幽州守将还未定下,只让鲍庚做个护乌丸中郎将,有些单薄,大将之选尚未定下,这个时候再分心南阳,难免有些不足,试着信他便是。”陈默笑道:“奉先过几日便回来了,元直来信说,此番在南阳寻到一位不俗名匠,能教元直欣赏,想来本事不弱,到时候叫马均来看看,此人本是如何。”

    南阳的问题上,陈默不想多谈,对于张辽,陈默本身是十分欣赏的,用他为南阳守将,陈默还是有些信心的。

    “那在下这便去安排接待之事,不知温侯此番回朝,当以何礼相待?”李儒询问道。、

    “三公之礼,此乃天下第一个主动向朝廷归附的诸侯,不可轻待。”陈默笑道,不谈私人感情,吕布以诸侯身份归附朝廷,这对于陈默来说,有着极大的意义,在礼数上,绝不能出差错。

    “明白。”李儒点点头,他也是类似的想法,虽然三公之礼有些高,但无论吕布的诸侯身份还是本身的官衔来说,都配得上,并非陈默随性所说。

    “另外这冬季将至,边关苦寒,边关将士过冬的物资不能有丝毫差错。”陈默起身,带着李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儒明白,第一批物资已经送过去了。”李儒点点头,尤其是幽州方向,如今幽州防御比较薄弱,要想填充兵力也得等到明年,何况还得选一个足以驻守边防的大将,这可不容易。

    “一起用膳?”陈默看了看天色,笑道。

    “多谢主公。”李儒点点头。

    “谢什么,难得清静。”陈默笑着摇头道:“去将公达他们叫来,今日吃咕嘟煮。”

    “主公,我去叫!”一旁典韦听得目光一亮,留下一脸茫然地赵云便颠儿颠儿的跑了,那速度,势若奔马。

    “子龙,去弄只狗来!”陈默看向赵云笑道:“要肉大的,待会儿一起。”

    “喏!”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战云再起

    北方,幽州。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听说草原上冻死了不少牲口,鲍庚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今年的冬天,应该可以轻松一些吧。

    挑不出合适的人选,陈默才临时派鲍庚过来出任护乌丸中郎将,鲍庚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独当一面,心情本是有些忐忑的,到任之后,便积极寻访,查找防务漏洞,这本不是他擅长的,不过跟了陈默这么多年,基本的军事素养他还是有的,自上任以来,多半时间都在为加固完善边关防御奔波。

    让人糟心的是,那袁尚和袁熙逃往乌丸之地以后,冀州、幽州有不少人迁往乌丸,具体有多少,冀州和幽州刺史府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但这些人迁往柳城一带,给边关防御带来不小的压力。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草原那边冻死了不少牲口,投奔过去的汉人适应不了这种天气,听说也被冻死了不少。

    “该!”看着从乌丸传来的情报,鲍庚狠狠地骂了一声,好好地汉人不当,跑去乌丸给人当狗,都冻死才好。

    “将军,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名谋士看着鲍庚,皱眉道。

    “但讲无妨。”鲍庚抬头,看着这名被派来给自己当谋士的书院弟子,面色缓和了一些。

    “喏!”那弟子躬身一礼道:“在下久居幽州,今年冻死这般多胡人牲口,虽然解气,但这个时候的胡人也最是凶险,没了粮食,他们就会抢,往年越是这般年景,胡人来势就越凶,今年这般年景,恐怕不久之后,胡人就会大举南下,将军当早做准备。”

    “有这等事?”鲍庚闻言皱眉道,他是河洛人,对于这塞外胡人的脾性不是太了解,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正是。”

    鲍庚拿来地图仔细看,半晌之后,思索道:“这般说来,鲜卑、乌丸都要防。”

    “乌丸人倒在其次,我军只要守住卢龙寨,乌丸人马打不过来,重要的是鲜卑,渔阳郡几乎年年遭胡患。”谋士点点头道。

    鲍庚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此事当早做准备,立刻前往渔阳,通知渔阳太守,让他筹集一些粮草!”

    “喏!”

    ……

    白狼山,柳城。

    塌顿的帐外,听着不断从里面传来的**之声,袁尚的面色有些难看。

    “主公,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天赐良机,正是我等反攻之机。”逢纪低声劝道。

    袁尚默默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逢纪道:“元皓与公与还是不愿前来?”

    “嗯。”逢纪点了点头,这次借乌丸之势攻打幽州,的确有些犯忌讳,两人不愿如此,但对于袁家来说,今年这个寒冬,是最佳反攻机会。

    鲜卑人甚至不用他们去游说,这样的年景肯定会南下劫掠,正好牵制幽州的兵马,让他们有机会打破卢龙寨,重回幽州。

    虽然不地道,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否则以陈默的谨慎,恐怕明年就会调派出大将来镇守幽州,到时候再想打回去,那简直就是做梦。

    “主公,此时不可有妇人之仁!”逢纪见袁尚沉默,劝说道:“等拿回了幽州,我等才有机会重新联络曹操,南北夹击幽州,将陈默赶回关中!”

    “只是这蹋顿欺人太甚!”袁尚冷哼道。

    “我军如今虽有人手,却无精兵,必须借那蹋顿之事,主公欲成大事,便要效仿那越王忍常人所不能忍。”

    “两位,我家大王有请!”不久之后,一名女子从帐内出来,对着两人笑道,说话间,还对着袁尚抛了个媚眼。

    “多谢。”袁尚铁青着脸,强压住自己心中的厌恶,跟在那女子身后向帐中走去。

    帐外寒风刺骨,账内却是烧着火盆,颇为温暖,铺着虎皮的软塌上,身材魁梧的蹋顿有些慵懒的直起了身子,看着进来的袁尚和逢纪,嘿嘿一笑:“让两位久等了。”

    “不妨事。”袁尚对着蹋顿行了一礼:“不知出兵之事,大王考虑的如何了?”

    “此去幽州,卢龙寨乃必经之地,此地关隘险要,易守难攻,我麾下勇士皆善骑战,但这攻城之战却非我乌丸勇士所长,若是攻不破这卢龙寨,攻入幽州,不过是笑话。”蹋顿皱眉道:“还是说,两位有破敌之法可以教我?”

    “大王。”逢纪上前一步,微笑道:“如今乃是天赐良机,据我所知,那陈默新得冀州、幽州二地,于幽州并无多少兵力,而今年冬季天寒,草原上有大批牲畜冻死,鲜卑人必定南下,相比于卢龙寨,这渔阳一带才是防守重地,届时那卢龙寨防守定然空虚此乃天赐良机!”

    “有理。”蹋顿抚掌笑道:“还是方才之事,卢龙寨该如何破?若是强攻,必然死伤惨重,我族儿郎不似你们汉人,有地方生养,每一个都是宝贝。”

    “这……”逢纪心中暗骂,这分明就是想要让自家这些人替对方送死,袁尚逃到乌丸,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训练出一批人马,如果都耗在了卢龙寨上,就算攻入幽州又如何?这胡人首领并非无谋,这是想逼着袁尚为他们打开卢龙寨,同时也要消耗袁尚的实力,让自家这边没办法反抗对方。

    “看在昔日袁公面上,我等帮你们报仇。”蹋顿看着面色铁青不语的袁尚,微笑道:“尚公子,你们汉人最重忠义礼仪,这事不合适吧?”

    “本将军……”

    “嗯?”蹋顿抬头,淡淡的瞥了袁尚一眼:“尚公子说什么?”

    “在下……”袁尚深吸了一口气,插手一礼道:“愿意助大王攻破卢龙寨。”

    “好!”蹋顿起身,上前两步拍了拍袁尚的肩膀道:“尚公子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就由你来做前锋,只要卢龙寨一破,我答应你,拥护你成为幽州之主,将那陈默的人赶出幽州!”

    “多谢!”袁尚低下头颅,此刻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只有浓浓的屈辱感。

    逢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在说什么。

    “何时出兵?”蹋顿扭头,看向袁尚。

    “此去卢龙寨,四百余里,这等天气,步军行军需得两月,届时鲜卑已然南下,事不宜迟,明日就出兵。”袁尚道。

    “好,我为你筹备粮草,不过我们不比你们汉人,粮草有限,希望莫要再与我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会把你们兄弟的人头,送给陈默换取我族太平!”蹋顿说到最后,看向袁尚的眸子里凶光毕露,如同一头饿狼。

    “大王放心。”袁尚闷哼一声,对着蹋顿一礼道:“在下这便去准备。”

    说完,也不理会蹋顿,转身就走,逢纪连忙对着蹋顿行了一礼,转身跟上。

    “大王,真的要帮他们?”帐篷里,一名乌丸人从阴影中出来,看着袁尚离开的方向,皱眉道:“这袁家公子似乎看不清楚局势,还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为何不?”蹋顿重新坐下来,看着袁尚离开的方向道:“这么好的机会,又有汉人给我们当先锋,正好借此机会壮大我族!至于那袁尚,若能借此机会除掉最好,那这些投奔过来的人口便是我的了,足以让我跟那楼班重夺单于之位!”

    “大王英明!”

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兵

    呼啸的北风掠过沽河,冰封了河面,残破的军营里,苍凉的号角声中,一名名汉军手持兵器,自营帐中走出,冷冷的盯着对面汹涌而来的鲜卑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是一支降兵,在公孙瓒统治幽州的时候,便驻扎在此,后来公孙瓒败亡,他们投了袁绍,袁氏亡,他们便投陈默,营中很多人都已经年过不惑,在这个时代来说,他们已经算是高龄了,但就是这样一支不断投降的部队,却如同钉子一般扎根在这沽河之畔,挡在鲜卑人的南下之路上,一挡便是近二十年!

    头发已经半白的将领冷漠的眺望着那汹涌而来的鲜卑骑兵,满是冻疮的手中,紧紧捏着长矛,已经浑浊的眸子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机。

    “放!”眼看着敌人的骑兵已经踩踏着冰河席卷而至,将领手中的长矛一举,下一刻,上百枚箭簇朝着那些汹涌而来的鲜卑人落了下去。

    中箭倒地的骑士并没能引起同伴的恐慌,冰冷的铁蹄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似乎没有看到眼前这座军营一般,汹涌的铁骑就这样顶着对方不时射来的箭簇绕着军营奔走,不时靠近、放箭。

    没有箭雨汇聚的场面,营中仅存的将士已经不足两百,根本无法形成箭雨压制的效果。

    鲜卑人并不急着攻营,哪怕这座军营已经十分破旧,看上去好似随时可能倒塌一般,但狼通常都会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才会发起致命一击,草原人的生活习性让他们身上有着很多与狼类似的地方。

    “噗~”

    纵身跃起想要借势攀爬营墙的鲜卑人被冰冷的长矛刺穿了胸腹,但更多的鲜卑人如同潮水般涌来,残破的军营好似风中残烛一般随时可能覆灭。

    越来越多的鲜卑人靠近营墙,营中的汉军将士以同样凶狠的方式与他们厮杀在一起,鲜血将军营重新染红,然后被冻结。

    “呜~呜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自远方响起,这并非鲜卑人的号角声,飞奔而来的鲜卑斥候带来了汉人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

    “这里也会有援军?”立于远处的鲜卑头人皱眉看向远处那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皱了皱眉,将手中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指道:“杀了他们!”

    一支千人队嚎叫着朝着号声传来的方向汹涌而去,大地在铁蹄下如潮水般后退,远处的汉军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支数量庞大的汉军,在发现鲜卑人意图的时候,便迅速停下脚步,结阵迎向这支不知死活的鲜卑骑兵。

    “拒马阵!”鲍庚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朗声喝道。

    麾下的将士迅速结成一个拒马阵,冷冷的看着汹涌而来的鲜卑骑兵,一张张长弓迅速拉满,随着鲜卑骑兵的靠近,鲍庚手中的长矛狠狠劈落。

    “嗡~”

    一枚枚冰冷的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汇聚成密集的箭雨,在抵达至高点之后,朝着汹涌而来的骑阵很很攒落。

    “唏律律~”

    刹那间,人仰马翻,那奔雷般的气势瞬间一顿,这支有着完整建制的兵马显然并不软弱,他们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鲜卑人尚未将对方纳入己方射程,便开始溃散,他们并不习惯这种正规的集团作战,顺境之下,他们可以势如破竹,但若遇到强敌,鲜卑人并没有汉军那种钢铁一般的意志,也没有打硬仗的决心和胆魄,千人骑阵在受挫之后,便迅速散开,撤退,这支汉人兵马显然并不好惹。

    “进!”鲍庚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屑,这样的军队,若非占着骑兵强大的机动力,鲍庚有信心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对方打的溃不成军。

    军队继续开拔,向着那大营而去。

    鲜卑头人看着溃败下来的勇士,一对浓眉渐渐皱起来,幽州不是刚刚发生战乱?怎么这么快就有军队赶来了?权利的更迭竟然这般快?

    此时的情形已经顾不得让他们思考太多的东西,在发现这支汉人并骂的靠近之后,鲜卑头人连忙将攻打军营的将士们召回来,虽然那军营好像已经摇摇欲坠,守营的将士也越来越少,但更强大的敌人已经出现,就算攻下军营又能如何?让他们跟汉人一样守营吗?他们并不擅长这个。

    草原上的勇士,更崇尚进攻!

    “打败他们!”鲜卑头人将手中的刀指向这支汉人军队,如果没办法击溃这支汉人军队,就算他们杀入幽州,后路也会被这支军队挡住。

    “吼吼~”

    鲜卑骑士这一次并没有集结冲锋,而是以各自为战的方式开始绕着敌军的军阵狂奔。

    “圆阵!”鲍庚迅速指挥将士改变阵型,汉军阵型变化的迅速让鲜卑头人咋舌,紧跟而来的却是一蓬蓬箭雨不断落在鲜卑人的骑阵之中,肆意的剥夺着鲜卑人的生命,这支汉人军队的装备更加精良,而对方的将军显然也清楚如何对付骑兵。

    鲍庚虽不是边关人,但他带领过骑兵作战,也与西北的羌人骑兵交过手,如何对付骑兵,鲍庚并不陌生,至于军阵之间的变化,这是陈默麾下所有将领的必修课,其他不好说,但这军阵之间的快速转变而不使军队混乱,跟随陈默久的,在这方面可说是炉火纯青。

    汉军装备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有鲜卑人忍受不住这样的对峙,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前方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以及从盾牌后刺出的长矛,足以让他们望而却步,最后被从后阵射出的弩箭夺去了性命。

    双方的对峙和僵持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汉军显然没有败退的意思,反而在不断寻找战机,一点点吞噬着鲜卑人的有生力量。

    双方这样一直僵持了大半天,最终,鲜卑人眼见无法撼动这支军队,只能黯然退走。

    “这便是鲜卑人?”鲍庚摇了摇头,除了那机动力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比之前交手的曹军差远了,甚至比冀州军都差了不少。

    可惜了,都是骑兵,追不上,否则定让这些鲜卑人全军覆没。

    鲍庚带着人马来到沽河畔,看着那座几乎被尸体和鲜血掩埋的军营,带着人马来到营外。

    “我乃新任护乌丸中郎将,开门!”鲍庚看着辕门上正在清理的将士,朗声道。

    不一会儿,辕门开了,几名营中将领昂首挺胸,大步从辕门中走出,来到鲍庚身前,插手一礼:“末将沽河都尉,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鲍庚下马,看了看军营,显然无法容纳他的五千兵马,当下命人重新觅地扎营,自己则跟着那守将进入军营。

    军营很小,却很整洁,不过真正让鲍庚震惊的是,者营中将士,多半已生华发。

    “这……”鲍庚看向守将:“营中没有年轻将士?”

    “我们是降军,初随公孙将军,后来公孙将军败亡,便投了袁公,大概袁公是觉得我等没有军人的骨气,加上犷平也加了驻军,沽河除了这个时节,其他时候胡人也过不来,所以一直只有我等守在这里。”守将一边陪着鲍庚走在营中巡视,一边道。

    “就算如此,也不该只有这些人吧?”鲍庚不解道。

    “当年公孙将军败亡时,这里尚有两千驻军。”守将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停在鲍庚等人耳中却是沉默了。

    两千守军,到如今这小小的营寨中,恐怕连两百人都没有吧?

    不知怎的,鲍庚看着那满营来取匆匆的半白华发,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一般。

    “既然犷平已立,尔等何不回乡?”鲍庚身后,一名军侯好奇道。

    “回去能做什么?”守将摇了摇头:“杀了半辈子胡人,家乡的人或许以为我等都死了,不如留在此处,保家卫国,回去的话,如何耕作都忘了,每年冬天,我等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守在此处,只是末将不幸,活到了现在,既然活着,总得把当初答应将军的事做下去。”

    将军是谁?他没说,鲍庚也没问,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此处亦是一处要地,冬季沽河冻结或是枯竭,胡人可以轻易渡河,踏入我大汉疆界,我已向朝廷请命,在此驻扎一校,将军可率部回渔阳休整。”鲍庚确实是发现这里的漏洞之后,才率兵赶来,正遇上鲜卑攻营,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有一座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军营,这些在公孙瓒时代就已经守在此处的将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新任的渔阳太守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支苦守二十年的老兵。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守将扭头,看向鲍庚,插手一礼道:“还请将军容许我等继续驻扎于此,我等已无家可归,此处便是我等归宿。”

    鲍庚想说什么,但看着对方坚毅的目光,最终无奈一叹:“有何需要,可告知于我,一应补给会及时送上。”

    “多谢将军!”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叙旧

    因为距离过远的消息,幽州那边胡人南下的消息是在过了近一月才传到洛阳的,正赶上吕布带着一群家眷和家将来到洛阳,陈默是亲自出迎的,毕竟吕布归附朝廷,在政治意义上时很大的。

    “主公何故愁眉?”吕布虽然没什么政治天赋,但却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陈默虽然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样从容自若,但吕布却敏锐的察觉到,陈默有些心不在焉,这可是许多智者都难以察觉的。

    “这幽州刚下,就遇上胡人扣边,那边的部队有些不够,冀州降军算上,也不足万人,只凭鲍庚一人,不知能否应付过来。”陈默叹了口气,鲍庚是跟着他的老人了,从西园参军的时候就是一起的,到现在也有十六七年了,一步步从一个军侯到如今成了将军,虽然陈默后来收了不少大将,但鲍庚这些人,还是用的最顺手。

    “鲜卑人?”吕布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鲜卑人的不屑和仇恨,见陈默如此说,吕布举觞笑道:“主公若是放心,来年布愿领兵前往幽州,助主公扫平边患。”

    “我说过,奉先能来,我便敢用,只是边地苦寒,嫂夫人又有了身孕,明年正好临盆,怕是受不得边地苦寒吧?”陈默有些为难的看着吕布,不信吕布?有一些,不过不是全部,吕布的性格很好琢磨,至于那些骂名……有些是吕布不会做人,有些就纯属背锅了。

    说来也是巧,吕布在南阳那么多年都没再有后,这次回了洛阳途中,却是被诊断出来严氏有了身孕,四十多的女人了,按照医匠所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怀上,有些危险,吕布也有些担心,但最终,严氏还是决定生下来。

    “留在洛阳便是。”吕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拼一把,此番回朝,陈默准备给吕布骠骑将军之位,却被吕布拒绝了,只领了卫将军之位,不是矫情,而是他吕布的功勋要靠自己打下来,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

    再说这些年除了欺负刘表、孙策这些人之外,也没什么大的建树,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体能开始下降,趁着现在还拎得动画戟,吕布想再拼一把,为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赚个更好地出身。

    “也好。”陈默点点头道:“不过还是去并州吧,富贵还乡,也是件好事,明年我将子义调到幽州,你去云中,有机会的话,将河套给收回来。”

    陈默确实有收河套的打算,当年汉庭将河套割给匈奴的目的,无外乎分化匈奴,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匈奴日渐衰颓,如今也只是靠着河套这块地在修养。

    但时过境迁,昔日强盛的匈奴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草原霸主是鲜卑人,匈奴的存在,不但不能成为大汉北方的屏障,反而渐渐有演变成祸害的趋势。

    可能当初是在并州起家的原因,陈默对于草原势力比中原任何一位诸侯都看的透彻,在大汉诸侯并起,相互争夺厮杀的这些年,匈奴也好、鲜卑也罢,都在悄无声息中壮大。

    虽然眼下还威胁不到大汉,但若是置之不理,任他们如此壮大下去,对大汉来说,绝非好事,就像现在,鲜卑这样肆无忌惮的南下劫掠,边军都有些遮挡不住。

    虽说幽州属于初定,还不是太稳,但驻军足有万人,这在十几年前,就算不能完全挡住胡人南下,但也能挡住大半,并且让胡人不敢太过放肆,但放到今天,鲍庚给自己递来的书信中虽然没有告急之意,但鲍庚的脾性,若不是觉得有压力会给陈默写信?

    “多谢。”吕布点点头,心中有些暖,果然还是跟着陈默舒服,自己什么都不用管,虽然在南阳有张辽,他也不怎么管事,但终究作为一方诸侯,还是要考虑很多问题的,现在……打就行了。

    “谢什么?”陈默摇了摇头,看着吕布道:“刚刚听元直说,在南阳遇到一位奇人,与玲绮还颇有爱慕之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吕布脸色顿时黑了:“一个匠人尔,会些花言巧语。”

    说完,有些愤愤不平的举起酒觞,一饮而尽。

    “匠人啊。”陈默端着酒觞喝了一口,想了想道:“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士农工商的次序,到底对不对?”

    “怎么说?”吕布好奇的看向陈默。

    “你想啊,农自不必说,人活着,就得吃饭,农对这天下人来说,乃是根本;商呢,虽不事生产,但可使货物流通运转,虽有人说,商人重利无义,但这天下没他们也还真不行,若没了商,百姓想买个什么,没地方买,以物易物这种交易方式很容易形成混乱。”陈默放下酒觞,看着吕布笑道:“再说这工,千百年前,人们住的是茅草屋、洞穴,跟那飞禽走兽也差不多,但后来有了房屋、城池,人们开始穿衣服,有了廉耻之心,这些靠的是什么?这便是工啊。”

    陈默看着吕布思索的神色,继续道:“还有这耕作,一开始大家用的都是木质农具,更远的时候可能是石器,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些农具,如果没有工,现在恐怕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打仗了。”

    吕布感觉有些头疼,索性盯着陈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你说农、商、工各有用处,但士有什么?士似乎并不能给这天下带来任何好处。”陈默笑问道。

    “你是说,士其实不应该存在?”吕布突然震惊的看着陈默,那他们征战为的是什么?

    “当然不是,士的存在很有必要,士负责文化传承,如果这历史只靠口口相传,我们今日如何能知道千百年前发生了何事?而且务农也好,行商也罢,做工匠也罢,如果大家互不干涉,那自然相安无事,但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冲突,所以士或者说朝廷的存在,最开始,应该是解决这些纠纷,维持秩序,如果没有人维持秩序,这天下要乱成什么样?”陈默连忙摇了摇头,把吕布从这个危险的想法边缘拉回来。

    “也是。”吕布点了点头,随即更糊涂了,看着陈默道:“主公说这些到底何意?”

    “我是想说,士也好,工也罢,其实都是这天下不可或缺的,本无高下之分,只是我们这些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有了高下。”陈默与吕布碰了碰酒觞笑道:“我听元直说,那位奇人颇有能力,若果真如此,他日接替马均成为匠作中郎将乃至更高都未必不可,我想将工、农都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这朝廷需要变,正需要这等有能力之士入朝,他日未必不能有个好出身,奉先何必因其出身而鄙夷其人?”

    “话是这般说……”吕布还是有些别扭,堂堂吕布的女儿,嫁给个匠人。

    “这样,反正也还不急于一时,先让我见见此人如何?”陈默笑道:“我看人,还是颇准的,若此人品行不端,或是虚有其表,我帮你将他二人拆散,也省的你做这恶人。”

    吕布顾家,这也是陈默对吕布比较放心的一个原因,打蛇打七寸,用人也是如此,当然,如果理解为拿家人来威胁,那就很低级了,陈默想的是促成此事,让吕布女儿、女婿都对他感恩戴德,吕布这种人,家人的话对吕布很有用。

    至于吕布的妻妾,陈默不准备过多接触,那样反而会让人抵触,换做自己,如果自己女人不断给自己吹枕边风,哪个男人如何如何,陈默估计自己会先把对方弄死。

    “也好。”吕布闻言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想法,陈默现在提出来,正合他意。

    “不说这些,你我多年未见,接风宴三日后再举行,今日你我只论私交,到时候,怕是喝不得这般痛快。”陈默目的达成,举起酒觞笑道。

    “好。”吕布点点头,跟陈默共饮一觞,感叹道:“如今想来,昔日洛阳那些人,敌人也好,朋友也罢,如今还在的,也越来越少了。”

    这点陈默比吕布感叹更深,他当年在洛阳的人缘可比吕布好的多,曹操、袁绍、袁术、何颙、郑泰、鲍信,后来随着各自选择不同,走上不同的道路,到如今,十几年过去,多数都死了,留下来的,不管当初关系如何,如今再见都是敌人,像吕布这样还能经常坐在一起喝酒的,真的不多了。

    “你说的不错,士人其实也没那么高,只是被人捧高了,不知自己斤两,你可知道,我在南阳时,好几次都想动刀屠了那些狗屁士人。”吕布喝的有些多,到最后开始对陈默倒起了苦水。

    他为何这么容易就选择归附朝廷而不是做自己的一方诸侯?

    太累了,而且那些士人各个看不上他,他学着陈默发了几次求贤令,结果跑来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南阳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那么大一个郡,生生被他治理成一座军事重镇,他也想南阳像洛阳一般繁华,但最终那结果跟他预想的,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大半个晚上,几乎都是陈默听着吕布在那里大倒苦水,陈默也没有不耐,不时帮吕布倒上一觞酒,示意他继续说,当个听众便好,这个时候的吕布,显然并不需要什么意见,就是纯粹发泄一下自己在南阳这些年的不容易,不被人理解。

    有时候听得叫人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在陈默看来,南阳发展成如今这个模样也未必是坏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刘毅

    “南阳刘毅,参见长陵侯。”

    陈默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如今的陈默,也有资格叫别人年轻人了,无论资历还是年纪。

    样貌不错,尤其是跟典韦站在一起的时候,身上也有股年轻人的朝气,最重要的是没有那种寻常工匠身上的卑微感。

    要知道哪怕是马均如今已经位列卿级,能够上朝参政,但大多数时候面对其他官员,哪怕是级别比自己低的,都会毕恭毕敬,这固然没错,但陈默需要一个能够扛起匠人大旗的人立于朝堂上,与其他人平等的存在,否则哪怕位列公卿,也无法提高匠人在人心中的地位。

    “不错。”陈默满意的点点头,这第一印象是很好,看着刘毅点头笑道:“坐,不必拘礼!”

    “多谢长陵侯。”刘毅谢过之后,跪坐在陈默下手的位置。

    第一时间,陈默想看看这个刘毅的命数气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陈默面色变了变,若非他有足够定力,此刻恐怕已经站起来了。

    刘毅

    匠神命格:78

    气运:84

    高吗?

    不算高,在陈默遇到的人之中,比如吕布的贪狼命格,几近满值,夫人蔡琰的幼凰命格也是突破九十,此外贾诩、徐庶、李儒的命格都不低。

    但这是命格啊,寻常人未入士之前,多半都是命数,很少有人凝聚自己命格的,就连陈默自己,命格也是在入仕之后一步步凝聚的。

    一个工匠在野状态下就已经有了命格,这可了不得,而且命格里带神仙的,到现在为止,陈默只遇到过两个,一个是左慈,半仙命格,另外一个就是眼前的刘毅,匠神命格。

    徐庶说刘毅是奇人,还真没说错。

    缓了缓有些惊讶的情绪,陈默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笑容比往日更灿烂一些,这是老天在帮自己啊。

    “久闻荆襄之地人杰地灵,如今看来,的确不凡。”陈默看着刘毅,笑道:“听元直说,伯渊颇有奇思妙想,所做之物,都有利于天下。”

    “是元直先生抬爱。”刘毅摇了摇头:“不过毅确实有一物欲献于长陵侯。”

    “哦?”陈默听徐庶说过,但徐庶卖了个关子,只说此物对陈默有大用,却未说过究竟是何物,所以陈默对于刘毅要拿出来的东西也很好奇,目光看向刘毅,陈默微笑道:“可否取来一观?”

    “正有此意。”说到正事,刘毅面色一肃,目光看向典韦:“还请这位将军将我带来之物拿来。”

    因为担心行刺,所以刘毅带来的东西被典韦扣下了。

    “去吧。”陈默对着典韦点点头。

    “喏!”典韦答应一声,跑到门外,从亲卫手中接过刘毅带来的箱子。

    刘毅把箱子放下,在典韦警惕的目光中打开,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木板,随后又取出几张纸和墨来,让典韦交给陈默。

    “这……”陈默摸索着那递上来的纸,皱眉道:“似乎并非蔡侯纸。”

    洛阳自然也是有纸的,只是跟手中的纸不一样,感觉上质地差了很多,而且外观上,刘毅给陈默的这些纸看起来就更高档一些。

    “乃是在下在蔡侯纸的基础上,做过一些改良。”刘毅躬身道:“用这种纸来书写文字更方便一些。”

    “哦?”陈默目光一亮,看着这些纸,微笑点头,他很快就想到这些纸的用处,笑道:“只此一物,便是有利于天下。”

    蔡侯纸虽然早就有了,当初蔡伦造纸也是为了替代竹简,但事实上,蔡侯纸拿来写字不方便保存,而且墨迹容易扩散,眼前的纸质地更厚实,而且陈默试着写了几个字,墨迹凝而不散,的确比蔡侯纸更适合保存,这东西,至少可以代替竹简的一部分功能。

    陈默随后又将目光看向那木板。

    没有询问作用,而是拿起来仔细端详,看着那上面反向突出的文字,又看了看刘毅递上来的墨汁以及白纸,陈默将纸铺在木板上,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将木板方向,让典韦找个刷子过来,将墨汁均匀的涂在那拓板上面,把纸盖上去。

    “好!”陈默将纸揭下来,看着纸面上清晰地文字,连连点头叫好,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

    “此物可不只是有利于天下!”陈默扭头,看向刘毅道:“此乃造福万世之物。”

    “长陵侯言重。”刘毅连忙站起来,他只是觉得此物有利于如今陈默推行的三学纪要,但造福万世,刘毅却是没有想过。

    “言重?”陈默扭头,看向刘毅道:“此物关乎我华夏文化之传承,你说是否言重?”

    刘毅倒是没想这么多,此刻闻言想了想,却也差不多,这是能替代竹简而且能够批量拓印书籍的东西。

    “刘毅!”陈默放下拓板,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刘毅沉声道。

    “在!”刘毅下意识的起身。

    “可愿为我效力?”陈默目光灼灼的看着刘毅,这是他需要的人才,而且是急需的,马均虽然才思敏捷,在这匠艺上有极高的造诣和想法,但马均还是太过保守,而且为人也太过谦逊甚至谦卑,他需要刘毅这种能够打破常规的人才。

    “自是愿意的。”刘毅点点头,不愿意,他也不会跑去宛城,不愿意也不会跟吕布来洛阳见陈默。

    “无论才干、潜力,你都在马均之上,但官场上有官场上的规矩,马均的位置我不可能给你,他对朝廷有功。”陈默看着刘毅,想了想道:“而且此物如今还不是问世之时,我会先以你之名义,将这新纸推广出去。”

    只推广纸张,没人会拒绝,尤其是士大夫阶层,陈默很清楚这东西对士人的吸引力。

    “我会对外以造纸为由,为你建造一座匠坊,对外便说造纸,官职不会太高,但有绝对自主权,给你一批良匠,任你调度,此外还有一批书籍,你需帮我拓印出来,所需物什,朝廷会帮你收集,我需要的,是你在一年之内,为我拓印出各类书籍,越多越好,人手不够,可以加,但多多益善。”陈默看着刘毅,沉声道。

    这拓印之术如果跟这新纸一起推广出去,肯定会有人不满,那会导致很多寒门的读书成本降低,书籍的泛滥,而且人们接受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陈默会安排人做一些手抄书册,让书院学生在书院中自己抄书,这个倒是不会引起众人不满。

    等手抄书到了一定范围之后,陈默准备使些小手段,比如让人抄书来卖,然后再将这些书籍开始大量通过商贩流入市场,书院饱和之后,可以向书院之外流动。

    逐渐让这书籍泛滥起来,当这些成为既成事实的时候,再推出拓板印刷术。

    流程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

    “毅,领命!”刘毅连忙躬身对着陈默道。

    “伯渊不必如此多礼。”陈默放下拓板,看着刘毅笑道:“坐下说,我听闻你与温侯之女颇有情思?”

    刘毅脸上一赫,点点头道:“只是身份低微,一直不敢上门提亲。”

    旁人也就罢了,哪怕是世家,大不了被赶出来,但吕布……刘毅怕被砍,在吕布面前一直战战兢兢。

    “此事,我帮你办。”陈默笑道:“亲自替你说媒,温侯那里你不必担心,等着认这个岳父便是了。”

    要想马儿跑,就得先把他喂饱,而且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在,刘毅还能跑了不成?

    “多谢主公!”刘毅大喜,连忙起身道。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陈默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向刘毅道:“温侯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玲绮也算我侄女,虽然我没见过,但日后若受了欺负,别说温侯找你麻烦,此事既是我促成,那到手你可别怨我为她出气。”

    “不会。”刘毅摇头笑道。

    看着此刻已经收不住笑容的刘毅,陈默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婚后的生活,可没你想的那般乐观。

    “家中可还有亲属?”陈默笑问道。

    “还有老母尚在。”刘毅躬身道。

    “接过来吧,到时候成亲不可能去南阳的,老母既在,自当奉养,以后就定居在这洛阳,也好照料,我会给你安排一处府宅。”陈默笑道。

    “喏!”刘毅点头答应一声,有些规矩陈默不说,但他也懂,并不排斥,而且就如陈默所言,他既然被陈默看重,日后肯定会留在洛阳,家中老母无人照看自然不行,陈默的安排也没什么问题。

    “先去挑选府宅吧,洛阳有不少府宅尚未有人住过,我听元直说,你在南阳有座竹舍颇为雅致,你若是嫌不好,可以自己建一个,朝廷出钱。”陈默看着刘毅,越看越是满意。

    “多谢主公,在下告退。”刘毅点点头,对于这些东西,他要求倒是不高,哪怕偏一点儿,只要地方够大就行。

    “典韦。”

    “在!”

    “让人持我手令跟随伯渊去挑选府宅。”陈默看向典韦道。

    “喏!”

第二百九十九章 父子

    “家主。”陈默回到家中,便见府中管事一脸兴奋的迎上来,接过陈默手中提着的杂物。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这般高兴?怎的,你儿子给你抱孙子啦?”陈默一边走一边笑问道。

    “那倒没有,家主忘了?今日是大公子回来的日子。”管事笑道。

    “回来啦。”陈默看了看天色,点点头道:“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有几年没见了。”

    陈默在邺城待了三年多,每年陈晋回来,都见不到他。

    “几年没管教,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如何了?”陈默点点头,径直回了院里,正看到小女儿缠着一名少年蹦蹦跳跳。

    “父亲。”见到陈默回来,少年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嗯,不错,长高了。”陈默点点头,下意识的摸了摸陈晋的头,虽然近四年未见,但看着自己的儿子,那股亲切感是藏不住的,只是作为父亲,陈默一般不会太给儿子好脸色看,这是习惯,带着陈晋一边走一边问道:“学业如何?可有给你师公添麻烦?”

    臧洪作为雍州刺史,就在长安,作为陈默的儿子,每年去长安,都是要代替陈默去拜访臧洪的。

    “师公说……孩儿学问还可以。”陈晋谦虚道。

    “那就是其他不行了?”陈默扭头,看向陈晋道:“一会儿去院里,让我看看你武艺练得如何。”

    “哪有一回来就舞刀弄枪的?”陈母出来,拉住孙子不满的看着陈默:“再说,晋儿以后也不用上战场吧?”

    “不要他冲锋陷阵,但至少得知道将士们的不易,军中将士为捍卫朝廷,捍卫这天下,是用命再拼,为人上者,自然不必身临险地,但却也该能体恤将士不易,知道些规矩,学问固然重要,但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在竹简之上无法体会到的。”陈默摇了摇头,女人溺爱孩子,这是常理,自家娘也一样,但作为家里的男人,有些事情他不能一起跟着。

    “父子俩好不容易见一面,尽说这些。”陈母不满道。

    “娘,我这个年纪时,杀的人都过百了。”陈默摇头道:“知道为何我要杀人么?”

    “还不是世道乱。”陈默叹了口气,陈默一路怎么走过来,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此刻听儿子说起,叹息道。

    “那世道为何会乱?”陈默扶着母亲往回走道:“还不是我们这些为人上者,不知民间疾苦,前几年啊,兖州遭了蝗灾,百姓食不果腹,有位士人看着百姓这般疾苦,也是心中不忍,便询问何至于此?身边下人说田里庄稼都给蝗虫吃了,你知那人怎的说?”

    “还能怎说?”陈默没好气道。

    “他很不解,询问道:何不食肉脯?瓜果也可食之充饥。”陈默拉着母亲的手笑道。

    “就你会说,世上怎会有这等人?就算有,也不会是我陈家。”陈母被陈默逗笑了,轻打了他一下道。

    “晋儿还好些,我自小带他体验民间生活,自知粮食不易,但晋儿的孩子呢?他孙子呢?若都照您这般宠溺,三代之后,有这样的子孙孩儿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您说,就算孩儿平定了这天下,这天下能长久么?”陈默笑问道。

    “危言耸听!”陈母不满的瞪了陈默一眼,却也不说话了。

    “这人间事,总是不断重演,您想啊,如今这些名门望族,他们的祖先多是英武之辈,若代代都一样,为何会有当年的世道?”陈默笑问道:“孩儿查过,我们家乡那还算好的,里正阿翁他待我们不错,让我们能有私田,但其他地方可不是这般,多数都不是。”

    “唉~”陈母点点头,她比陈默更清楚,他们那庄是灾民聚集在一起的,人杂,所以能自己开垦些田地,朝廷征税虽重,但还活得下去,其他地方,还真不如他们庄子。

    “虽然陈家后来把我们拉回了嫡系,但自大兄死后,也少了联系,我们这一脉,自我这儿算起,才算有了起色,但若论家风,是比不上主家的,我对晋儿严些,也是希望我陈家未来不管怎样,都能有自己的家风,能代代相传。”陈默摸着女儿的脑袋道:“女儿也一样,这女戒什么的,都得学,我不在,她大娘教她,我可不想以后这孩子刁蛮任性,传出去有损门风,您也不想我陈家传到哪一代,孩儿幼时苦难再度发生吧?”

    “唉,娘也知晓,不过这跟练武有何关系?”陈母叹了口气,说不过陈默,被陈默扶着回到屋里,好笑的看着陈默。

    “一来有个好体魄,儒家六艺之中,都还有骑马射箭呢,再者,能打熬意志,不管他天赋如何,有些自保手段总没错,再者也能练胆,若真有一天上阵杀敌,这战场可不比以前乡里夺水源那般互殴,成千上万人摆在战场上,那光是气势便能令人胆寒,没点胆量,人家还没来呢?自己先跑了,您前些年骂的那些庸将,哪个不是豪族出身?”

    “再说了,那军中将士,都得操练,他们都能受得住磨练,您孙子不行,还是陈家不行?退一步说,以后若是领兵打仗,你连士兵怎的进攻、格挡都不知道,瞎指挥一通,不败才是奇事吧。”

    “行了,我儿说的都有理,不过晋儿才刚刚回来,你总得让他歇歇吧。”陈母瞪了陈默一眼。

    “那是,做父亲的,也是心疼儿子的。”陈默认可的点点头。

    陈晋:“……”

    “娘亲,夫君,该用膳了。”蔡琰进来,微笑着看着母子二人道。

    “说的都饿了,娘,先用膳如何?”陈默笑道。

    “好。”陈母点点头,一行人又去了家中专门用膳的地方,各自落座,如今陈家也算人丁兴旺,三个孩子,四个妻妾,加上陈默和母亲,一家九口,一人一张桌案各自坐下。

    陈默喝了口鸡汤,看向陈晋道:“晋儿。”

    “孩儿在。”陈晋放下糕点,正襟危坐。

    “去岁我听闻武都一带出了羌乱,你可知是何原因?”陈默随口问道。

    “武都一带官员盘剥羌人,致使羌人不堪忍受,是以有叛乱,后来很快便被平定。”陈晋躬身道。

    “咱们不说这背后有无人挑拨,单以这件事来看,自为父定关中以来,对羌人还算善待,就算当地官员刻薄一些,但吏治不曾崩乱,能让他刻薄的地方并不多,反观在此之前,官员盘剥才叫严重,当时他们也未必年年都反,为何现在太平了,反而忍不住了?”陈默询问道。

    “这……羌人生性如此吧。”陈晋想了想道。

    “怎的?他们是比我们多长了个脑袋?还是少了条胳膊?”陈默笑问道。

    “孩儿听闻,羌人世代都是这般不堪教化。”

    “那是别人说的,你自己觉得是怎么回事?不要老是听说,岂不知人言可畏?”陈默反问道。

    “这……”陈晋闻言,仔细思索着,随后答道:“或许正是因为太平的久了,官员们少有失策,便会引起心中不满。”

    “那就当是这样,该如何解决?”陈默笑问道。

    “自父亲收服西凉以来,对羌人用法多柔和,致使羌人即便反叛,也不会有太多惩戒,是以滋长其势,若要解决,当在宽待之余,也立严法,平日可以宽容,但若涉及反叛,必严惩,如此恩威并施,方为上策。”陈晋有些小心的看向陈默。

    “以你年纪,能想到这些,已是难能可贵,但这法子虽然有用,但若官员因此而肆无忌惮,肆意盘剥欺压,却能积聚民怨,这个民怨一旦爆发,可是很可能比这个更严重,甚至可能导致整个西北羌人暴动。”陈默笑道。

    “高祖曾令各级衙署必设一钟一鼓,曾有言钟鼓一响,官必上堂。”陈晋思索道:“孩儿以为,可设类似之物,以各地百姓反向监制各地官员,以避免地方官员胡作非为。”

    “倒也有些道理,但这世上之事,皆为人治……”陈默见儿子对答如流,不禁有些高兴,正想继续发问,却见陈母重重的放下双箸。

    “这膳,为娘是否还要用?”陈母声音很平淡的询问道。

    “自然要用的。”陈默动作僵了僵,连忙笑道:“娘亲用膳,孩儿敬您一觞鸡汤。”

    蔡琰等人不禁轻笑出声,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自家夫君畏惧的,恐怕也只有母亲了。

    一顿晚膳,吃的倒是比较和谐,用膳之后,陈晋被陈母拉去叙话,陈默无奈,只能带着妻妾回到自家院中。

    今夜是在甄宓房中过得夜,两人相差近十岁,陈默虽然与蔡琰夫妻感情甚笃,不过对这小妾却也十分喜爱,自是一番不为外人道之事后,陈默搂着宠妾,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着屋顶,摇头失笑道:“你说母亲年纪大了,为何反而不讲道理了?”

    甄宓刚刚入门不久,哪敢嚼婆婆的舌根,只是缩在陈默怀中痴痴笑道:“夫君这般智慧都不懂,妾身如何知晓?”

    “真滑~”

第三百章 孤城难守

    洛阳这边的事情,随着吕布的回朝,也算是尘埃落定,至于陈默的家事,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也没理由干涉,不过一些新的东西却是在旁人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着。

    比如匠作中郎将府下多了一个名叫刘毅的匠人,暂时还是吏,并未得官身,但却独自占了一座匠坊,虽然让人有些诧异,不过匠人而已,这事也只是稍微诧异,以为朝廷又在研究什么武器之类的东西。

    目光重新回到北疆,幽州,渔阳边塞。

    鲜卑人的攻击是断断续续的,并没有人组织起大规模进攻,而是以部落为单位从各个方向渗透进来,这样反而不好防御,鲍庚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眼眶都黑了一圈儿。

    长城建立至今,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很多他们都不知道,加上兵力没办法如此大规模分散,鲍庚也只能保证卡住几条主要道路来挡住大股的鲜卑部落,渗透进幽州劫掠的,也只能靠地方了。

    时间距离鲍庚给朝廷送信已经过去两月,这眼看着寒冬再有一月便要过去,从渔阳太守那里传来的消息,不少渗进来的鲜卑人已经开始往回跑,虽然没能完全挡住,但也已经是他极限了。

    “这帮鲜卑人,还要打么?”犷平大营,鲍庚看着那来势汹汹的鲜卑人,冷笑一声,这两个月来,他已经大概摸清了鲜卑人的套路,不善攻坚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这胡人不善于打硬仗,顺风仗还行,但要想像当初西凉骑兵那样集团冲锋,这帮鲜卑人可打不来,遇到硬仗自己就散了,正面硬撼,根本无法撼动步兵军阵。

    若非机动力跟不上,也担心出现无谓损伤致使这边防守力量被削弱的话,鲍庚真想带着人马跟这帮鲜卑人狠狠地干一场,让他们知道汉家是不可欺的。

    “将军,你说这鲜卑人明明打仗不怎样,为何还要这般死命想要攻进来?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便不怕?”副将站在鲍庚身边,有些疑惑这鲜卑人的态度,明明就攻不破,还想往过打。

    “饿的呗~”鲍庚摇头叹道:“今年这天气你也看到了,草原上不少牲口都冻死了,现在看不出来,等到开春之后才是真正挨饿的时候,那时候成片的人会死,到时候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把,若能攻破幽州边防,明年他们的粮食就有着落了。”

    对于鲜卑人为何这么疯狂,鲍庚大概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说到底,是活不下去了,所以跑来拼命,有时候战争就是这样,大家都有理由,这边是要保家卫国,另一边却是为生存,都没有后退的理由,只能死战。

    “嘿,等到开春,沽河解冻,看他们还如何打?”副将冷笑一声:“到时候,便能清缴后方那些尚未回去的鲜卑狗,抢了的东西,让他们吐出来!”

    鲍庚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镇守边关,却让不少鲜卑人漏过去,这对鲍庚来说,是个很耻辱的事情,不过这些事,都得等河水解冻之后再做,今年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河水解冻会不会比往年慢。

    “报~”

    便在众人击退鲜卑人,放松之际,一名探马飞快的冲进大营,一路飞马赶到鲍庚这边。

    “何事?”鲍庚停止了跟手下将领闲聊,看向探马。

    “将军,卢龙寨急报,袁氏余孽突然对卢龙寨发起进攻,请速速派出援兵。”探马躬身道。

    “卢龙寨!?”鲍庚闻言皱起了眉头。

    “将军,卢龙寨乃是阻挡乌丸人的大关,卢龙寨若失,乌丸人可长驱直入,到时候辽西、渔阳都将落入乌丸人的马蹄之下。”副将面色一变道。

    “卢龙寨乃险关,有八百精兵镇守,若失对乌丸人的话,尚可挡住,但袁氏余孽的话……”另一名将领面色也不太好看。

    乌丸人无论是攻城器械还是本身将领的攻城能力都不足为惧,但换成袁家的话,这种城池攻防战他们最是擅长,乌丸人攻不破的险关,换成袁家就未必了。

    “你二人继续主持此处战事,我率两部人马前去支援。”鲍庚并没有思考太久,卢龙寨绝不容有失,而眼下,鲜卑人之患已经到了尾声,各处防御,鲍庚也已经安排妥当,留下两名副将继续主持足以,鲍庚准备亲自去驰援卢龙寨。

    “末将领命!”两名副将当即答应一声。

    鲍庚没再废话,当即点了两部人马跟随自己一路疾驰向卢龙寨而去,犷平至卢龙寨,中间有山水相隔,得绕道无终才能过去,这一来一去,有近四百里路程,鲍庚便是疾行军赶路,也需要七日方能抵达。

    第七日,鲍庚抵达卢龙寨,叫开了关门。

    “如今关中还有多少守军?”鲍庚进了城门,将马儿交给将士,一边走一边询问卢龙寨守将。

    “回将军,卢龙寨尚有三百余将士。”守将沉声道。

    “死了这么多人!?”鲍庚回头,看向守将:“你如何守城的!?”

    “将军,那袁氏余孽此番倾力来攻,还带了不少攻城器械,对方颇为歹毒,用战死将士的尸体撒上泥土浇水,这天气,水一冻住,便是绝佳的落脚处,原本够不到城墙的攻城梯便能探到城墙上,对方还以投石车装上水往城上投掷,不少将士被那冰水一淋,第二天便起不来了。”守将苦涩道,这次袁氏攻城的手段可比乌丸人多了太多,他们能够守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鲍庚面沉似水,没有再指责对方,只是立刻带着人马上城,他倒要看看,这帮手下败将有何手段来破这卢龙寨。

    卢龙寨的城楼上,烧了不少火堆,鲍庚走上城头的时候,看到不少将士围在火堆周围瑟瑟发抖。

    守将解释道:“贼人用水坛来代替投石,这水坛投的更远,初时没什么威力,但被淋上水的将士,第二日必然会感上风寒,难以再战,关中医匠不够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药材也不够,已经派人去渔阳调药材过来,但这需要时间,照着贼人这般攻,若只凭我等,怕是再有两日,这城就得破了。”

    鲍庚点点头,来到女墙往下看去,只见远处设了八座土台,上面摆放着投石车,地面上隐约能够看到露出来的尸体,形成一个较缓的斜坡,地面凭空被拔高了近一丈!

    鲍庚皱眉看着那用尸体和土混合而成的斜坡,面色有些不好看。

    守将苦笑道:“今年冬季颇为寒冷,水落地便可成冰,贼人就是用这方法,借着尸体和泥土做成了这斜坡,我军不少将士都被吓到了。”

    “他们能用,我们也能用,让将士们煮冰成水,明日他们只要敢攻城,便以此法还击,教他们也尝尝这滋味!”鲍庚冷哼一声道。

    “喏!”

    另一边,袁尚大营。

    袁尚和袁熙坐在中军大帐之中烤着火,逢纪和几名将领跟在一边,昔日冀州大将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袁尚身边的将领,多是新提拔起来的。

    “元图,这都攻了近半月了。”袁尚扭头,看向逢纪道:“这卢龙寨何时可破?”

    “主公放心,应该快了。”逢纪笑道:“主公难道未发现,那卢龙寨这几日守在城头的将士越来越少?恐怕正是我军水攻之法奏效,虽然对方阵亡不多,但此刻城中,恐怕已是伤兵满地,只消再等几日,必能破关。”

    “唉~”袁熙叹了口气:“我军为此也赔了不少性命,三弟,这又是何苦?”

    “二哥!”袁尚不满的看向袁熙:“莫非忘了夺妻之恨,毁家之仇?”

    甄宓被陈默收入房中,这并非什么秘密。

    袁熙闻言苦涩一笑,没再说话,他性子比较软弱,这不能说是坏事,只能说不是个合格的诸侯或是君主,也因为这性子软弱,他反而更有些同情心,这几日战事惨烈,虽说卢龙寨被他们打成这样,但自家损失也不少,再加上这等于是给乌丸人打了前锋,帮乌丸人去打汉人,这让袁熙心中很不舒服。

    只是如今做主的是袁尚,袁熙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至于夺妻之恨……这年月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想到自己那绝美娇妻可能在另一个人身下婉转承欢,这心里也确实不好受,隐隐揪痛。

    “主公!”一名将领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袁尚躬身一礼道:“刚刚山上负责监察卢龙寨动向的将士来报,卢龙寨来了援军,有近千人之众!”

    “什么!?”袁尚面色一变,站起身来,愕然的看着对方,随后又看向逢纪。

    “主公放心,援军回来是早有预料的,不过也只能来这么一支了。”逢纪笑着道:“我军胜势已定,卢龙寨必破!”

    “元图,这卢龙寨本就是险关,之前八百人都难以攻破,如今怎的这般说?”袁尚皱眉道。

    逢纪微笑道:“因为此战,天在主公这边!”

第三百零一章 大雪

    “下雪了?”从伤兵营中出来,鲍庚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却是一把水渍,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

    “嗯,今年的雪特别少。”卢龙寨守将点点头道:“估计不会太大,只是明年怕是个旱年。”

    下不大就行。

    鲍庚心中松了口气道:“派人去无终传讯,尽快将所需药材调集过来。”

    卢龙寨八百守军,染了风寒的比战死的多了三倍,接下来那袁家余孽恐怕还会用这个法子,所以现在卢龙寨缺的不是军粮,而是治疗风寒的药材。

    “喏!”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鲍庚从营房中出来的时候,天地间一片静谧,放眼望去,入眼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雪花乱舞,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下来,一脚踩到雪地里,雪能没到脚踝处。

    “怎的还在下?”鲍庚面色变得不太好看了,连忙命亲卫将城中守将聚集起来。

    “你们与袁军戮战多时,可知袁军有多少人马?”鲍庚看着卢龙寨守将,询问道。

    “有近万人,后来不知道是否有再增兵,去岁不少冀州、河北之民自发去往白狼山一带投奔袁氏,而且当初袁氏退走,也带了不少败兵。”守将也察觉到不对,这雪要是再下下去,大雪封山,卢龙寨的寄养可就不那么好运了。

    这在往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卢龙寨地处大汉北境,常年下雪,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卢龙寨中存粮可不少,足够守关将士渡过这个寒冬,但现在要命的是药材,若不能及时送上来,这些染了风寒的将士就只能靠着自己硬扛过去!

    就算这边也用相同的办法,但人家人多,自家人少啊,硬耗是耗肯定耗不过。

    鲍庚皱眉,看着众人道:“趁着如今大雪尚未完全封阻道路,立刻派人前去催促,其他先别管,尽快先把药物给我拉过来。”

    “喏!”

    “报~”

    便在此时,一名将士冲到门外,喊道:“诸位将军,贼军攻城了。”

    “去办!”鲍庚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其他人,随我上城戍敌!”

    “喏!”

    鲍庚并未把全军一并带上来,他将自己的两部人马以及卢龙寨中还能战的三百人分作三批,轮番上城戍敌,剩下的两百人随时补充,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同时也能让将士们都得到充分的休整。

    昨日得了鲍庚吩咐,城头上原本用来煮油的油锅,如今都换成了水,正赶上天降大雪,不必去取冰,直接用雪煮水就行。

    一锅锅水已经煮开,鲍庚带着人巡视城墙,对面的敌人已经摆好了军阵,八架投石车四周,坛子堆成了山。

    看起来似乎没有石弹厉害,但这些天,卢龙寨守军已经见识到这东西的恶毒之处。

    攻城梯开始顺着那尸体堆积而成的土坡开始向城墙推来。

    鲍庚不太习惯这北方的天气,巡城的时候,被雪下埋的冰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将军,无恙否?”两名亲卫连忙将鲍庚拉起来。

    “能有何事?”鲍庚有些尴尬,随即看了看地上的冰面,又看了看那已经被雪覆盖的缓坡,想了想对身旁的人道:“往那斜坡上扔水坛。”

    “喏!”

    几名将领点点头,让人将水灌进水坛里,朝着城下的斜坡扔过去,一枚枚水坛碎裂,带着热气的水迅速将四周的雪化开。

    “别扔了!弓箭,放箭!”只是扔了一轮,看差不多城墙前面的雪地都被覆盖,鲍庚让人别扔了,命弓箭手开始放箭。

    双方的箭簇在空中交错,一个个罐子被对方用投石车砸过来。

    嘭嘭嘭~

    碎裂的罐子里,冰碴混合着冰冷的冷水朝着四面八方溅射,问题倒是不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沾上一点儿就得死,事实上,不是直接被水泼在身上,只是一些地方被水溅到,基本没什么事,要命的是对方的水坛不断砸过来,积累下来就真要命了。

    八台投石车!

    鲍庚游走在城墙上,看着对方那八台投石车,心中恨得牙痒,卢龙寨的城墙不算太厚,安放不下投石车,而弓箭设在投石车上基本没什么意义。

    可惜,幽州刚定,很多关中军的武器都没有,少了很多压制手段,如果这里有几台破军弩在,安能让这帮人如此嚣张?

    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开始有士兵往城墙上攀爬,滚烫的开水不断顺着云梯浇下去,光是开水的温度,都让这些袁军直接废了。

    而更糟糕的是,之前鲍庚扔下去的水坛此刻已经重新结冰,冲上来的袁军一个不慎滑倒的话,一倒就是一大片。

    “哈哈哈~”城头压力因此一松,不时传来的哄笑声让城下的袁军将士恼羞成怒。

    “给我砸!”后方,负责指挥投射水坛的将领厉声喝道。

    攻城的气势一缓,但战斗却并未停下,开水已经来不及煮沸,鲍庚命令将士,只要把雪化开,就倒下去。

    感觉上像是在打水仗,水能够起到的作用要到战后才能慢慢发挥出来,但战场上,却是刀刀见红的,鲍庚制造的那片冰面很快被尸体堆积起来,援军的将士再度冲上来。

    厮杀一直从早上杀到傍晚,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援军才鸣金收兵。

    “呼~”终于松了口气,鲍庚游目四顾,城墙有些狼藉,雪还在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很多尸体都已经被冰块冻在了城墙上,有人拿开水将冰块化开,把尸体抠出来,敌人的直接从城头扔下去,己方将士的尸体则带回去安葬。

    “将军,死了三十多个。”守将来到鲍庚面前,躬身道。

    “让人换防,身上有水的快些回去烘干,别染上风寒!”鲍庚点点头,战死的只是少数,但今天会有多少人感染风寒?没人知道。

    “将军也快些去休息吧。”守将看着鲍庚身上的水渍,担心道。

    这个时候,如果鲍庚也感染了风寒,那对卢龙寨守军的军心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放心,本将军的身体可没这般容易垮掉。”鲍庚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笑道。

    “还是回去吧。”守将苦劝道。

    “也罢。”鲍庚点点头,只是看了看城墙上这会儿功夫又开始堆起来的积雪,再看看天空,心中更沉闷了。

    看这架势,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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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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