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幕
“倒是忘了还有个宋建了。”金城,太守府,韩遂得知陈默派兵剿灭所谓的夏国之后有些恍然,难怪陈默迟迟不动,这夏国在这边二十多年了,只是地处偏远,朝廷那边对此也不甚了解,是以让那宋建在这边逍遥了二十多年,如今陈默亲自提兵到此,怎会继续容他?
不过陈默收拾宋建的速度倒是有些惊人,也让韩遂有些迟疑不决,现在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像马腾那样彻底放弃兵权,将家眷乃至自己都送往长安,归附陈默,或是率领心腹离开金城,向西过张掖,去往西域发展,终生不回中原。
至于死扛……如果马腾还在,韩遂肯定会选择跟陈默正面作战,哪怕陈默已经占据了大半个西凉,但那也只是占据了西凉的城池而已,各地羌族,以他和马腾的影响力,用陈默威胁一下,不难逼他们出兵。
但马腾就这么降了,韩遂一个人可没有那种号召力,毕竟马腾除了是伏波将军之后,身上还流着羌人的血,在羌人那里容易获得认同感,不见陈默将马家家眷都带走,却还是留下马腾在这里继续担任武威太守,韩遂可没这个本事。
马腾的投降,让韩遂太过被动,如今陈默已经平定各方,只剩下他一个,韩遂可不愿等死。
“主公,人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走!”成公英快步进来,对着韩遂躬身一礼道。
“阎行呢?”韩遂点点头,走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可以把金城乃至西凉都让给陈默,但他不愿跟陈默,陈默的治理方略韩遂很清楚,自己若去陈默麾下,根本获得不了太多的权势,带着心腹兵马还有将领离开,去西域,随便占据一个小国,陈默也不可能追他到西域去。
就算地处偏远,那也是自己做主,总好过在陈默麾下听人差遣还得看人脸色好。
“阎行已经在令居护送主公家眷,随时可以出兵张掖。”成公英犹豫了一下,对着韩遂道:“主公,若我等出张掖入西域,此生怕是难回中原了。”
韩遂抬眼,看了看成公英,笑问道:“公英不愿?”
“末将不敢!”成公英摇了摇头:“末将的命是主公给的,末将的家也是主公给的,只要主公不弃,末将愿生死相随!”
“好!”韩遂拍了拍成公英的肩膀,看了看这衙署,深吸了一口气道:“公英放心,那陈默虽是枭雄,但却也未必能笑道最后,我们会回来的!”
“喏!”成公英点点头,躬身道。
“走吧,再晚,关中军恐怕便要杀来了!”韩遂笑道。
当下,韩遂汇合了已经准备好的心腹精锐,携带了大量的辎重弃城而走。
当徐荣和华雄率军赶至的时候,整个金城已经乱了,韩遂留下来的部众眼见韩遂、成公英都走了,有的直接逃散,有的却在城中疯狂枪杀。
“主公,韩遂若出西域,他日或许会成为我军后患!”陈默这边得到消息之后,荀攸皱眉看向似乎并不太在意的陈默,西域诸国,有强有弱,以韩遂的本事,很容易便能在西域打开局面,若让韩遂聚拢数国之兵力,恐怕终会成为陈默的后患。
“迟了,他走不了。”陈默微笑着摇了摇头,若韩遂在自己攻打宋健的时候逃走,或许就真让他跑了,但现在,对陈默来说,只要静待即可。
荀攸闻言看向陈默道:“元直便是为此事离开?”
“嗯。”陈默点了点头:“月前韩遂已经命阎行护送其家眷去往令居,如今韩遂既然逃离金城,想必他的人头也快送到了。”
荀攸点点头,若是如此的话,西凉定矣。
……
令居,当韩遂赶到令居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陈默的反应有些奇怪,自己离开金城后就已经做好应对陈默追兵的准备了,一路上他准备了好几支伏兵,但到现在为止,都没发现陈默的踪迹。
陈默会如此轻易放自己离开?
韩遂不信,总觉得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
“主公,令居已到,阎行已经打开了城门等我们进去。”成公英策马来到韩遂身边,躬身道。
令居的城门已经打开,幽深的门洞此刻再韩遂眼中好似一头向他张开巨口的猛兽一般,让韩遂心中颇为不适。
“主公?”见韩遂没反应,成公英疑惑的看向韩遂。
阎行应该不会背叛自己。
韩遂思索着,在陈默来攻之前,韩遂为了让阎行能更踏实的为自己效力,将长女许给了阎行,并亲自主持了婚礼。
而且他家眷也在令居,不可能乱来的。
“哦,不进城了,让阎行直接将人带出来,我们直接走。”韩遂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到了这里,陈默便是想追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了,离开了令居,他会走烧当羌这边,在烧当羌的帮助下,直接去敦煌,陈默兵马再多也没用,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没有进城,而是让阎行出来。
“喏!”成公英答应一声,派人前去通知阎行。
“先生,韩遂老贼不肯进城,这可如何是好?”城中,得到消息的阎行看向身边的青年文士,皱眉道,韩遂的家眷已经被他抓起来,现在若是将这些人放出来,恐怕韩遂直接就会跑了。
青年便是徐庶,他得了陈默的命令前来这边,配合阎行谋划断去韩遂的退路,此时站在旗下,观望着韩遂的军阵道:“韩遂似乎并无防备,你可让人护送车架出城。”
“这……”阎行疑惑的看向徐庶,这不是送死么?
“你先独自去向韩遂复命,韩遂必然松懈,趁机将其刺杀!”徐庶看着韩遂的军阵道:“命你麾下心腹将领,看到你动手,便趁机杀上击溃韩遂大军。”
阎行仔细打量了一番韩遂军阵后,点头领命而去。
很快,阎行便带着一队人马护送着车架出城,人马并不是太多,阎行出城后,主动策马来到阵前见韩遂:“岳父,人马都已齐备,我等真要离开?”
韩遂看到阎行这般问,又见他单独来见自己,心中的警惕弱了许多,点头道:“怎的?彦明不愿?”
“嗯。”阎行点点头,突然拔剑,在韩遂惊愕的目光中,一剑划过韩遂的咽喉。
“阎行!弑主之贼!”突生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成公英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拔剑便砍。
韩遂挥剑拦住,厉声喝道:“尔等真的愿意跟韩遂逆贼去西凉!?如今长陵侯大军已至,随我投降,必不薄待诸位,何必为韩遂送死!?”
说话间,那边护送车架的部队也弃了车架往这边杀来,一场混战中,成公英不敌韩遂,被韩遂剑斩马下,其余将士眼见韩遂、成公英先后战死,多半选择了投降。
阎行迅速收拢降军,向徐庶请命。
徐庶迅速安排人将韩遂首级送往陈默那边,同时让人安抚人心,西凉之战,至此也算完全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中原三分
建安三年初,陈默留徐荣、华雄于西凉,领兵回朝,正式向朝廷上表,徐荣为西域都护,华雄为戍己校尉,两人总督西凉之兵,防备边寨。
又以军功升太史慈为使匈奴中郎将,出镇云中。
此外又以行政不当为由,撤了臧洪西凉刺史之职,改由张既为西凉刺史,臧洪暂时回朝,担任尚书。
马家已降,韩遂已灭,羌人经此一败之后老实了许多,西凉军对陈默来说大的威胁已经消失,威严已布,接下来就是施恩了。
张既出任西凉刺史之后,便将臧洪那一条政令做了更改,鼓励两家通婚,不再单方面只鼓励汉人娶羌女,同时政策上还要偏向羌人一些。
经过一番调整之后,虽然政令的效果暂时看不出来,但至少西凉这边短时间内不会给陈默造成麻烦,甚至不少羌族部落因为陈默换掉臧洪的举动,对陈默颇为拥护。
又到了一年春耕时节,西凉的春耕,陈默自然不可能再去亲力亲为,不过匠作中郎将和典农中郎将都被陈默派去了西凉,虽说地广人稀,但并非没有经营的价值,至少在陈默看来,眼下的西凉是远远未曾发展到极限的。
“主公,这是中原最新的战报。”长安,陈默的衙署中,李儒有些困倦的打了哈欠,歉意的对陈默笑了笑,将手中整理出来的一堆竹简都放在陈默桌案上。
看着两眼黑了一圈的李儒,又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如往日一般混日子的贾诩,陈默有些无奈:“我不在这些时日,文优辛苦了。”
贾诩侧了侧身子,假装没听到,陈默离开,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李儒决断能力差些,很多事情都要跑来跟贾诩商议,本来不用太费心的事情,非要跟贾诩商议一番再做,让贾诩有些烦不胜烦,辛苦也是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今年三辅还有并州的春耕不需要大规模协助,主要还是西凉那边的春耕,税赋的问题,要先跟各地豪绅讲清楚,可能会有些乱。”陈默一边翻看着战报,一边说道。
因为董卓打下的基础,现在量地收税已经渐渐被人接受了,甚至中原那边也在开始用这种模式。
想想也是这些关中世家作死,当初董卓原本已经同意让步了,结果把董卓给弄死了,李傕、郭汜上任之后可没管那么多,那种收税方式收的税多就用哪种,陈默过来以后,继续执行这种收税模式的时候,董卓和李郭二人已经帮陈默把大多数阻力给拔除了,陈默甚至没费什么口舌,大家已经默认了。
西凉春耕的事情,陈默一回来就已经把典农中郎将和匠作中郎将两部都派往西凉,张既那边自然会按照需要给这两部安排事情,陈默只是提一嘴,西凉这边今年的税赋肯定要降一降,刚刚结束战乱,发展民生是当务之急。
“另外,向天下各州发布一则招贤令,以朝廷的名义。”陈默一边翻看战报,一边道。
“招贤令?”荀攸四人看向陈默,陈默发的招贤令,应该不会太简单吧?
“只求其才,不求其德,但凡有才者,朝廷皆愿录用。”陈默想了想道。
这也是一直以来,陈默用人的理念,否则以德才兼备来说的话,李儒和贾诩是肯定不会被录用的,更别说如今两人还是陈默身边的主要谋士。
李儒三人闻言倒是不怎么意外,陈默用人一向都是这个终止,这一次只是明确的告诉天下人陈默用人的标准。
荀攸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天下大乱,君择臣,臣亦择君,盛世用人的那一套显然不能放到现在来用,否则那些有能力的人才可能都招不到。
“另外,我准备将朝廷迁回洛阳!诸位以为如何?”陈默说完看向众人问道。
之前陈默留在长安,一者因为河洛空虚,人口凋零,陈默初掌朝政,关中未稳;二来也是当时西凉未定,随时可能威胁到陈默后方,陈默当时主要的目标就是稳固后方,所以陈默一直留在关中。
但如今关中基本已经稳定,民心归附,西凉已平,接下来,陈默就该考虑向中原发展了,长安距离中原太远,中原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细作得到情报,也无法及时传回,很多时候都会失了战机,也因此,陈默在平定西凉之后,准备将都城迁回洛阳。
“迁都之事,主公准备如何迁?”荀攸闻言皱眉道,上次董卓迁都,直接便把河洛之地给废了,如今关中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若再折腾,弄不好会再次伤到元气。
“朝中百官随行便好,再加上随行护卫去往洛阳便好,他日迎回天子,也可还于旧都。”陈默笑道,荀攸担心什么,他自然明白,这关中时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心血,怎会忍心让其毁掉?
“若只是迁徙百官及其家眷的话,倒是不难。”李儒思索片刻后道:“不知主公准备何日迁都?”
“春耕过后吧,如今天气仍然寒冷,朝中有不少老人,不宜长途跋涉。”陈默思索道。
“此事主公当与朝臣商议。”荀攸提醒道,毕竟就算是个空架子,朝中那些公卿可都是当世名士,否则也没办法撑起这个没有天子的朝廷来,逼的曹操不敢将三公九卿之位封出去。
“这是自然。”陈默笑着点点头。
“此外,三辅之地不知主公欲留何人在此?”李儒询问道。
“家师出任司州刺史诸位以为如何?”陈默微笑着询问道。
虽说有些用人为亲的意思,不过臧洪的话,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旁人或许不懂,但他们很清楚,这次能够迅速平定西凉,还真是靠臧洪将羌人逼反,迫的马腾、韩遂不得不起兵,虽然从政绩上来说,臧洪有过,但对陈默来说,其实是有功的,这次夺了臧洪的西凉刺史之位,如今再拿司州刺史之位来补偿,这可比西凉刺史强多了。
“还有军户问题。”贾诩在一旁提了一嘴,陈默的军队如今有着极高的凝聚力,就是因为家眷被集中在一起。
“将领家属带到洛阳,军户则继续留在此处。”陈默道,几十万军户刚刚安定不久,现在迁徙肯定不可能也没必要,如今西凉稳定,关中属于陈默的大后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在这里,将士们也能安心,况且河洛之地怕是一下子也安排不了这么多人。
迁都不是小事,虽然只是迁徙百官极其家眷,但其中要协调的问题也很多,非一日可成。
中原方面的战报,自曹操破刘备之后,倒是平静了不少,孙策守住了江东,将袁术的势力彻底从江东赶出,隔着长江天堑,袁术也拿孙策没办法,转过头来时,刘备也被曹操灭了,袁术向曹操讨要汝南,结果使者被曹操客客气气的赶出了鄄城。
想要发兵攻打时,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只剩两郡之地的袁术只能无奈的向袁绍求助,虽说之前二袁相争,但毕竟都是老袁家的人,如今袁术肯俯首,袁绍自然愿意接纳,而且因为天子的问题,袁绍和曹操之间已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原本作为盟友的两家,已经开始渐渐有反目的意思。
而曹操在夺得徐州之后,也开始准备迁都,鄄城距离袁绍太近,当初是为防备陈默抢人,才将都城设在鄄城,但如今跟袁绍渐渐不和,虽然还不至于开战,但曹操也还是觉得应该先把天子给迁往别处,在与众人商议后,最后决定将天子迁往睢阳。
睢阳乃梁国郡治,也是入籍你曹操治地比较中心的位置,以目前来说,更适合做朝都。
毕竟虽然拿下了徐州,但往南孙策已渐渐成了气候,反倒是袁术在曹操看来已无威胁,也不想立刻跟袁绍翻脸所以没有趁势将其覆灭,而是留下袁术来牵制孙策。
孙策若杀袁术,就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不管如何,孙策都是袁术的部将,横扫江东最初用的也是袁术给的兵,脱离袁术这没问题,这是朝廷给的,但你要灭杀袁术的话,那就是弑主!
曹操以袁术来制衡孙策,而后又派使者与袁绍结好,表明自己并无与袁绍为敌之意,想要与袁绍一起,共同伐关中,击破陈默的伪朝廷。
但另一方面,曹操又派人暗中联络陈默,希望能连弱抗强,毕竟就能调动的兵力来说,如今的袁绍绝凌驾于陈默和曹操任何一方。
当然,陈默和袁绍也不是傻子,曹操的德行,两人哪里不知道,一边答应曹操,一边互相联合,想要合力把中原先给占了。
最终,虽然都是满口答应,但曹操也好,陈默也罢,亦或是袁绍,谁都没动。
“这就是三足鼎立的弊端!”曹操、陈默都有过类似的感慨,若是这中原少上一雄的话,那问题虽然会尖锐,但同样也会简单许多,双雄并立,干就完事了,哪像现在这么复杂?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辞
“不用!只要一个黑子就够了,把这只狗仔给其他人养便是!”陈母的庭院中,陈母罕见的对陈默发了脾气。
莫看陈默如今雄霸一方,但面对生气的母亲,依旧不敢顶嘴,乖乖的抱着怀中的狗仔从房间里出来。
这……
陈默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小黑犬,这是唐元他们特地从青州弄来的一只细犬,难得毛色跟黑子都一样。
“夫君,发生了何事?”蔡琰正过来拜见陈母,看到有些灰头土脸的陈默,笑问道。
“黑子年纪大了,应该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我怕母亲伤心,所以托人找来一只跟黑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给母亲,如果哪天黑子走了,母亲也不会太过伤心。”陈默看了看怀里的小黑犬,叹了口气。
“汪~”黑子来到陈默脚边,蹭了蹭他的衣袍,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怀里的狗仔。
“这世间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两头一模一样的犬。”蔡琰蹲下身来,摸着黑子的头道:“夫君常年在外,大概很难理解母亲的这种感觉,不是长得像就能替代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敬,但若是有一个与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代母亲的话,夫君会不会接受?”
“自然不会,生育之恩岂是样貌能决定的?”陈默摇了摇头,低头看着黑子,蹲下身来,摸着黑子的脑袋:“夫人所言甚是,说起来,当年也只是孩童心性,想要一只犬,只是后来,多数时间反而是母亲在照顾,说它与母亲相依为命,倒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一条狗而已。
黑子舔了舔陈默手中的黑犬,陈默放手,那小黑犬便跑到了黑子身边去,亲昵的蹭着黑子。
“莫说母亲,便是有人和夫人长得一样,也无法替代夫人的。”陈默伸手,拉着蔡琰站起来笑道。
“夫君言语,总是能够讨人欢喜。”蔡琰轻笑道。
“真心实意。”陈默伸手将妻子揽在怀中,看着黑子跟小黑犬相处的不错,也就把小黑犬留在这里了,是黑子要留下的,又不是自己留下的。
“妾身还要去与母亲请安。”蔡琰被陈默这么搂着,虽然四周的侍婢、家仆知趣的看向旁出,但还是有些羞燥,连忙挣开道。
“过些时日要去洛阳,将家中要收拾的东西先收拾起来,让人送去洛阳。”陈默点点头,最近要忙着迁都的事情,朝中有不少人反对,至于原因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重要,反正只要陈默的决定,反对就对了,但他们的反对并不能决定什么,陈默跟朝臣商议,只是出于尊重,他的将军府已经决定的事情,反对也是无用的。
“嗯,夫君公事要紧,莫要因家中琐碎耽搁。”蔡琰点点头,柔声劝道。
“明白。”陈默点点头,跟蔡琰告辞离开,迁都的事情,前期已经由李儒在操办,至于何为前期,就是造势,就如同当年董卓因为童谣而迁都一般,现在把都城迁回去,也得有个看似正当的理由昭告天下,为何要迁都,同时从舆论上让大家接受。
这些事做完,然后才是具体的开始迁都,洛阳那边需要整理,虽然现在有了些人,但跟当年繁华时没法比,此外确定朝臣议事之所,但皇宫却只有与朝臣议事的嘉德殿能进去,别的不行,陈默也不能擅入,在这些礼法的问题上,陈默向来十分注意分寸,尽量不给人口舌。
总之事情不少,陈默的衙署,闲人一般只有两个,一个陈默,一个贾诩,陈默至少还会把把关,但贾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品酒、看书、聊天,需要的时候或者自己有些不同观点的时候,才会出口,平常时候,贾诩基本上都是家里和衙署这么段路来回走,哪怕在朝中挂职,在朝堂上也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主公,皇甫坚寿求见。”典韦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哦?”陈默点点头:“快请。”
皇甫坚寿乃皇甫嵩之子,也是皇甫家的主要成员。
很快,皇甫坚寿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下官参见长陵侯。”
“坚寿兄快快请起!”陈默起身扶起来笑道:“在这里无需那许多虚礼。”
“礼不可废。”皇甫坚寿摇摇头,行礼过后方才起身,在陈默的邀请下落座。
“坚寿兄此番前来,莫非也是为迁都之事?”陈默看着皇甫坚寿,微笑着问道。
“在下也觉得西凉已定,迁都之事确实可行,不过如今民间倒是颇为担忧长陵侯这般一走,关中民生是否会乱?”皇甫坚寿摇了摇头道。
不管如何,但陈默的到来确实给关中百姓带来巨大的改变,百姓也颇为拥护陈默,如今陈默要走,哪怕在舆论上,陈默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来传达关中依旧是陈默治地,还拿并州、河洛做对比,但这种担忧的情绪依旧在。
毕竟关中百姓是怕了战火了,当初长安兵乱,关中民生差点彻底崩溃,是陈默这几年一点点恢复了关中生产,更给百姓带来了许多改变。
像新犁、粪肥、嫁接还有各种水利工程,都是在陈默手中一步步推广和兴起的,如今的关中百姓,不说有多富足,但至少不用为一日两餐发愁,家中能有些余粮,逢年过节还能吃些好的,此外壁炉的推广也让关中北部以及并州这几年再少有冻死之人。
加上陈默各种舆论上的引导,如今的关中,便是世家联起手来,也很难撼动陈默的地位,但也因此,关中百姓对陈默有很大依赖情绪,如今陈默要迁都往洛阳,百姓自然担心如今的生活难以持久。
“西凉已定,羌患暂息,如何会乱?”陈默闻言摇头笑道:“百姓用户之情,默自然感激,然而这迁都之事,关乎我大汉国运,势在必行。”
迁都是肯定要迁的,如今陈默的战略重心已经东移,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陈默肯定不会回来。
“当然。”皇甫坚寿也只是略微提了一嘴,并未在此事之上纠缠,犹豫道:“实不相瞒,下官此番前来,却是代替父亲前来向长陵侯辞官。”
“这是为何!?”陈默闻言蹙眉道,皇甫嵩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摆这一套,辞官不做了?
“长陵侯莫怪,之事家父身体,自去岁开始,便已卧榻不起,此番迁都,以家父之躯,恐怕难以再受这舟车劳顿之苦。”皇甫坚寿连忙道。
“太尉之病,默也早想去拜会,只是此前出征西凉,不及前去探望。”陈默闻言点点头,眉头却是深皱,若真是如此,太尉之职一去,急切间,难以挑选合适之人顶替啊。
三公九卿,是陈默拿来给自己树立朝廷的根基,如今太尉一去,空出来的位置,恐怕要让曹操得了。
“家父并未因此不满,毕竟国事为重。”皇甫坚寿躬身道。
“不管如何,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一番。”陈默站起身来,让人准备了一份拜帖交给皇甫坚寿笑道:“若是方便,明日我去府上探望老太尉。”
“长陵侯厚爱,坚寿代家父谢过长陵侯。”皇甫坚寿双手接过陈默递来的拜帖,躬身谢道。
“老太尉为朝廷戎马一生,默对老太尉一直敬佩无比,此时老太尉病重,怎能不理?”陈默笑道。
“如此,下官告辞。”皇甫坚寿躬身道。
“去吧。”陈默点头,将皇甫坚寿送到门卫,一直到皇甫坚寿离开,陈默方才看向典韦道:“立刻命人赶往弘农,务必请文先先生入洛阳。”
文先便是杨彪的表字,陈默刚才已经飞快的想过一个个适合出任三公的人选,以名望来说,杨彪显然是陈默能找到的人中最合适的一个,杨家算上杨彪,也是四世三公,杨彪曾在李傕、郭汜时出任司空,后来又改为太常。
之后陈默入关中,战乱中,杨彪回到弘农,陈默之前虽然有相请,但正逢杨彪染了风寒,再之后,三公九卿都有了人选,陈默便未再请杨彪出山。
但如今,皇甫嵩病重,陈默第一个想到接任太尉的人选,便是杨彪,毕竟杨彪祖上三代都是官拜太尉,由他接任太尉之职,曹操那边恐怕也没办法罢免。
“喏!”典韦答应一声,转身便去传令。
“主公,此前曹操将治所设在鄄城,是在向袁绍示好,如今徐州一下,便将治所迁至睢阳,显然已有与袁绍划清界限之意。”贾诩端着酒觞来到陈默身后,看着外面发芽的柳枝,微笑道:“或可借此机会令袁绍对曹操心生不满。”
“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已成,曹操恐怕不会中计。”陈默摇了摇头。
“但袁绍未必。”贾诩笑道:“如今三足之中,依诩来看,袁绍最粗,可对?”
陈默诧异的看了贾诩一眼,点头笑道:“的确如此,还是文和看的透彻。”
“偶有所得尔,不足挂齿。”贾诩谦虚的摇了摇头,不管陈默信不信,反正他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而已。
老狐狸~
第一百六十章 迁都
皇甫嵩的病并未做假,次日陈默是亲自登门去看的,不过陈默看的却并非是病,而是皇甫嵩的命数。
坐在榻前,陈默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形容枯槁的皇甫嵩,他的命数似乎已经走到尽头了。
“父亲~”皇甫坚寿轻声呼唤道:“长陵侯来了。”
“莫要扰了老太尉。”陈默摇了摇头,起身想走,但皇甫嵩却已经醒来。
“可是长陵侯?”
皇甫嵩努力的睁开眼睛。
“正是,叨扰了老太尉休息,默之罪也。”陈默重新蹲下来,拉着皇甫嵩的手道。
“无妨,将死之人尔。”皇甫嵩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道。
“老太尉何出此言?”陈默笑道:“这人生在世,何人没有个三灾五病?生病也是常有之事,老太尉好好养病,待病好之后,朝廷可不能少了太尉坐镇。”
皇甫嵩叹息一声,目光复杂的看着陈默,脸上泛起一抹笑容:“长陵侯可知,你这一张嘴,为你省了多少事端?”
陈默笑道:“有朝廷诸公坐镇,能有何等事端?”
皇甫嵩摇了摇头,没再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长陵侯,乃人杰也,很多事情,老复知道长陵侯心中都早有成法,只是这世间很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以长陵侯之能,以及长陵侯之年岁,只要长陵侯愿意等,世间恐无长陵侯做不成之事,坚寿虽然鲁钝,但也算可造之材……”
皇甫嵩的话似乎有些颠三倒四,但陈默有些明白了。
又说了半晌,皇甫嵩似乎累了,又睡了过去,陈默站起身来,对着皇甫嵩一礼,在皇甫坚寿的相送之下离开。
“长陵侯莫怪,家父这几日常说胡话。”皇甫坚寿躬身道。
“好好照顾老太尉吧。”陈默点了点头,安抚皇甫坚寿之后,带着典韦离开。
皇甫嵩说的不是胡话,陈默刻意确定,但他想表达的是何意?是皇甫家愿意向陈默臣服?亦或是支持陈默的一些做法?
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皇甫坚寿铺路,希望陈默能用皇甫坚寿,他相信,皇甫坚寿那里,皇甫嵩也会有交代,新旧权利的更迭,同时夜伴随着人思想上的变化,老一辈人心中对汉室的情感,年轻一辈大多是没办法体会的,如果再往下一辈呢?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皇甫嵩终究在二月底的时候,撒手人寰,皇甫坚寿向朝廷请辞,为父亲守孝,三月,随着迁都准备工作的完成,正式迁都开始了,满朝文武在沉默的带领下迁往洛阳。
弘农,华阴,杨家祖宅。
“唉~”杨彪看着手中第三封书信,迟疑片刻后,无奈一叹。
“父亲不愿出仕的话,大可辞掉。”杨修不解的看着杨彪:“何故叹气?”
“哪有这般简单?”杨彪摇了摇头,看着杨修无奈道:“德祖虽然聪慧过人,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及那陈默的。”
杨修闻言默认了,他跟陈默是有过较量的,对于陈默的文采武功,杨修是颇为钦佩的,不如陈默,也没什么丢人的。
“如今陈默需要老夫出任太尉,乃是要以我之名,抗衡睢阳朝廷,若不应,杨家终究难容于他。”杨彪道:“但若答应陈默,便是恶了曹操。”
这两人都是当世枭雄,哪一个,杨彪都不愿得罪,但如今的情况,却是这两人自己必须得罪一个。
“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纠结?”杨修闻言笑道:“如今我杨家便在长陵侯治下,自当拥护于他,至于那曹孟德,依修看来,虽得徐州之地,然依旧处于四面皆敌之中,哪怕占据天时,终究亦难持久。”
哪怕占据了中原之地,曹操依旧是四面受敌的处境,三雄之中,以地势来看,曹操无疑是最不利的那个。
“不应又能如何?”杨彪苦笑道,现在陈默已经率领百官去往洛阳,华阴是必经之处,陈默已经送来拜帖,准备亲自登门,可说是给足了杨彪脸面,如果这个时候杨彪还不愿意出仕,那日后杨家受到为难和打压就千万别奇怪,虽说同样是四世三公,但杨家显然没将这名望真的发挥出来,而眼下,也过了最佳时机,最重要的是,杨家没有一个人能如袁绍那般,所以如今留给杨家的选择,也只是选择去哪一家出仕。
杨修笑道:“父亲,这也未必是祸事,纵观长陵侯执掌三辅以来,政治清明,民心渐附,隐有大兴之相,实乃难得明主。”
杨彪瞥了杨修一眼,自己这儿子显然对陈默有些莫名的崇拜,只是内心里,杨彪更认的是大汉正统,若有选择的话,他还是愿意出仕于曹操麾下而非陈默。
但事已至此,为了家族,他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答应陈默,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否则以陈默的手段,能毁尽杨家名誉,杨家覆灭陈默都背不上半点骂名甚至能够让人拍手称快,这才是杨彪真正畏惧陈默的地方,这手段,可比董卓高明了太多也可怕了太多。
三月初十,陈默领百官来到华阴,亲自带钟繇、赵温上门邀请杨彪,可说是给足了杨家颜面,杨彪也没有推辞,接受了陈默的邀请,接替皇甫嵩担任了太尉之职。
百官行程自然不能与行军相比,一路到洛阳,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在四月初才抵达洛阳,钟云早在年初就已经开始为这件事做准备,陈默率领百官抵达洛阳时,嘉德殿已经被重新修缮了一遍,此外洛阳虽然比之往日空旷了不少,但街市上已经能够看到行人往来,这几年钟云在河洛做的政绩着实不错。
陈默带领朝臣安顿下来之后,又专门给朝廷那边写了一封书信,希望天子尽快还都洛阳。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曹操也不会放人,这封书信最重要的还是告诉曹操陈默来到洛阳了,另外也是将太尉更迭的事情告知那边,顺便催一催俸禄,满朝公卿,已经好几年没有领俸禄了。
“黄口小儿!”睢阳,曹操看着陈默的书信,脸色有些发黑,将手中的竹简直接扔在地上,他养的朝廷,凭什么让自己发奉?要真没钱,把文武百官送过来便是,跟自己要俸禄是什么意思?
曹操发现自从陈默当了诸侯之后,越发的不要脸了。
“主公,何事烦忧?”郭嘉跟荀彧进来,正看到曹操发火,笑着询问道。
“陈伯道那小儿,又在欺我,竟然向我要百官俸禄,还要连前些年的一并补上?这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曹操黑着脸道。
“这位长陵侯也确是为妙人。”郭嘉自地上捡起了竹简看了一遍,摇头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不过主公,嘉以为,倒可以借此机会结好长陵侯。”
“我结好于他?”曹操哼哼着,昔日一箭之仇还没报呢。
“主公几次拒绝袁绍将天子迁往邺城之事,已让袁绍颇为不满,虽然中原已定,但却四面受敌,嘉以为,此时主公该联合陈默以抗袁绍。”郭嘉躬身道:“袁绍坐拥冀州富庶之地,钱粮广盛,又是四世三公,占据人和,而主公与长陵侯虽各占天时地利,但终究不如袁绍势大,联合抗击袁绍方是正理。”
曹操闻言摸索着下巴点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自己这小兄弟越发的无耻,一有机会就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唉~人心不古啊!
“莫不成真要我给他俸禄?”曹操有些心疼,三公九卿的俸禄那可是一笔大数字,如果在自己这边,曹操完全可以如陈默那般压着不发,或者重新定一下,但现在显然不能。
“自然不是。”郭嘉摇头,这文武百官的俸禄都能养活一支大军了,傻子才给,想了想,国家笑道:“依嘉来看,长陵侯恐怕亦有联合之意,主公不防多派使者与之走动。”
连弱抗强,这是最基本的思路吧,毕竟袁绍底子太厚,陈默和曹操都是刚刚稳定了后方,而且底蕴不足,单凭一家很难抗衡袁绍,而且还要担心另外一家趁机偷袭,所以这个局很难破。
曹操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派谁去?
现在曹操可不敢再把自己的儿子派去洛阳,以陈默的无耻程度,说不定直接把自己儿子扣下来也未必。
“主公觉得……”荀彧看了看曹操,压低声音道:“祢正平如何?”
曹操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脸欣慰的看着荀彧:“文若之言,正合我意!”
祢正平名衡,平原人,腹有才学,深得孔融喜爱,为了推荐祢衡,孔融还专门著了一篇《荐祢衡表》。
是个人才,但这祢衡恃才傲物,若是一般恃才傲物也就罢了,但这祢衡却是有些不可理喻,逮谁骂谁,曹操都未能幸免。
杀了?边张之事不远,祢衡的才气也确实高,曹操也不想杀他,但这货羞辱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曹操实在忍受不了,如今正好送给陈默,让他难受去。
君臣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开怀……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狂士
“不想洛阳如今人口虽少,但事情却不少,没了长安那般清乐。”一大早,陈默便被李儒请来衙署,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长安的时候,三五天不来衙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却不行,就像刚入长安那会儿一样,很多东西需要他拍板定夺,不过相较于当时的长安而言,如今洛阳很多事情钟云已经处理妥当,事情要少很多,但开始这些天,陈默依旧要天天在衙署坐镇,洛阳这边的很多名士,都需要陈默来一一接见,单是这些事情就足够忙的了。
“迁都乃大事,要平抚人心,主公该早有准备才是。”李儒笑道:“而且今日睢阳朝廷派来了使者,也需主公接见。”
“哦?”陈默目光一亮:“睢阳朝廷而非曹操?”
“正是!”李儒点点头笑道。
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但意义可截然不同,朝廷代表的可是刘协。
“不知来者是何人?”陈默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平原祢衡,主公可曾听闻?”李儒笑问道。
“那个击鼓骂曹的狂士?”陈默闻言顿了顿脚步,看向李儒道:“确定是朝廷派来不是曹操派来的?”
对于这位狂士,陈默可是早有耳闻,曹操帐下的人被说的一无是处,曹操也被骂的体无完肤,陈默不觉得自己比曹操高尚多少,也没摸准这位狂士评判人的标准,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陈默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但现在这狂士跑到自己这边来,陈默有点儿头疼,他是会说话,也自认为有些肚量,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啊。
“至少在名义上,他是睢阳朝廷派来的。”李儒点点头道。
“走吧,见见。”陈默没有再多言,带着李儒和典韦径直来到衙署,第一个见的却并非祢衡,而是杨修。
“德祖怎来了?”陈默诧异的看向杨修。
“特为主公荐才而来。”杨修微笑道,他跟着杨彪来到洛阳之后,便顺势到了陈默门下做了幕僚,帮陈默撰写文案之类的事情,如今都是交给杨修在做。
“祢正平?”陈默看着杨修,笑问道。
“主公已经知道?”杨修微笑着看向陈默。
“击鼓骂曹,想不知道都难。”陈默点点头,跪坐在主位之上笑道:“不过他代表朝廷而来,你荐于我……他不回去了?”
“主公有所不知。”杨修点头笑道:“正平此番前来,只是带了朝廷的诏书还有曹公的书信,并不算使者,身份上来说,尚是白身。”
“既然德祖举荐,想来文采非凡。”陈默笑道:“也好,我也好奇此人有何本事,招来一见。”
“喏!”杨修微笑着点点头,告辞离开,前去找人,陈默则拿起曹操的信来看。
至于朝廷的诏书,不是陈默不重视,而是这种正式的诏书一般也没什么稀奇内容,多半是嘉奖一下陈默平定羌乱之功,而且还是口头嘉奖,多半不会有任何实际意义。
曹操的信类似于家书,讲讲自己家中琐事,儿子不听话,婆娘不会管孩子,多半是发牢骚,曹操跟陈默的私信里多半不会拿公事来说,偶尔会追忆一下过去的少年意气……对陈默来说是少年意气,当初曹操年纪也不小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修带着一名青年文士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主公,这便是祢衡祢正平,乃不世之才。”
来人对着陈默微微一礼,礼数上算是做足了,陈默微笑颔首道:“久闻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难得。”
祢衡微笑道:“久闻长陵侯乃世之英杰,文采武功当世无出其右,如今看来,却亦是俗人。”
“不错,正平先生果然慧眼。”陈默笑道:“默生于世间,食五谷杂粮,亦会有生老病死,自是俗人一个。”
祢衡挑了挑眉,原本若是陈默反驳,他能举出一大堆经典来证明陈默是个俗人,但现在陈默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甚为一方霸主的尊严呢!?
杨修挤到徐庶身边,正襟危坐,双目放光的看着这一幕,陈默的口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祢衡显然也是善辩之士,这场面,他期待很久了。
徐庶疑惑的看了一眼莫名亢奋的杨修,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贾诩继续喝酒,李儒埋头于案牍之间,最忙的就是他,荀攸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将曹操麾下文武骂了不止一遍的人物。
“久闻长陵侯心胸宽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祢衡笑道。
看似在捧陈默,结合语境的话,却也可以理解为陈默没有身为人主该有的脾气。
“这奉承之言,先生便莫要再说了。”陈默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微笑着摇头道。
“长陵侯觉得在下是在阿谀谄媚?”祢衡有些无奈。
“客套之言尔,算不得谄媚。”陈默摇了摇头:“都说正平言辞犀利,今日一见,这传言却是有些过了。”
“久闻长陵侯学贯古今,衡有许多学问颇有不解,可否请长陵侯指教?”祢衡询问道。
“学贯古今不至于,正平若想探讨,倒也无妨。”陈默摇了摇头,一边给曹操写回信,一边笑道。
嗯,书信中基本都是抱怨曹操将祢衡送来的不满,陈默又不是真没脾气,只是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你若计较太过,显得没度量,不理他,可能会越发张狂,杀了肯定不行,陈默的招贤令刚刚发往各州郡,转眼便杀名士,这让天下人怎么看?谁还敢来投?
所以陈默将情绪都酝酿在给曹操的回信上了。
“长陵侯两篇文章颇有水准,衡不才,便以论战一篇请教一番。”祢衡轻咳一声,开始自己的论述。
要说才学,祢衡说当世翘楚的话有些过了,但才学的确不凡,听说也有过目不忘之能,一番引经据典,将陈默早年一篇论战剖析的头头是道,末了看向陈默道:“长陵侯当年便有如此文采,为何至今仅有两篇文章问世?”
从陈默当年写论战到如今,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当年陈默能写出如此惊世文章,但这些年尤其是当了一方诸侯之后,却反倒没了诗作问世,这在祢衡看来很奇怪。
“时值乱世,文章再好也救不了天下万民。”陈默摇头叹道。
“那不知长陵侯可还记得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否?”祢衡眼神一厉,看向陈默,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杨修皱了皱眉,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跟陈默说,更加不妥。
贾诩放下了酒觞,看向祢衡,微微蹙眉,荀攸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徐庶和李儒放下了手中笔墨,整个衙署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孟子》最后一篇中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陈默认真的想了想道:“这话未必全对,若以我来看,民如江海,社稷如舟,君则可视为船夫,谁轻谁重,孟子虽然如此说,但也不过其一家之言尔,正平也该游学过,应该清楚事实上谁重谁轻,至于这天下为何人之天下?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事物也不同,可说是天子,亦可说是天下人之天下,天生万物,原本无主,何来谁家之说?但江海可让舟楫横渡,却亦可覆舟。”
天下从来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这是当年董卓进京,诸侯讨董时,陈默悟到的道理,若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为何会有商周秦汉?
祢衡微微皱眉,想要反驳,但陈默说的的确颇有道理,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甚至感觉自己的观念在受到动摇,原本此番前来,便是骂这些诸侯,但陈默却让他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陈默要么装傻充愣,装作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暗讽,要么所说的论点,自己难以反驳。
避实击虚……高明啊。
祢衡扭头,看向一旁的贾诩等人,突然叹道:“长陵侯文采武功,当世少有,只可惜帐下却无人可用,可惜可惜……”
徐庶、贾诩、李儒、荀攸:“……”
砍了算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元直少年学剑势要扫平乱世,青年时却发现一人之剑救不了世人,是以弃武从文,不过三载,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治理地方,抚民兴政;文和机谋深远,虽少言语,但每每所言,都能直指根本利害;文优为人善谋,三辅军机皆为其所治;公达经达权变,朝廷政务,随手理清,不知正平先生以为,此四人之功绩可为人杰否?”陈默指了指堂下四人询问道。
“一人之才,岂能以功绩而论?”祢衡皱眉道。
“但无尺寸之功于天下,终日只知炫耀文采以哗众,正平以为此可为人杰?文采能让百姓衣食无忧?亦或能令诸侯止战,天下重归太平?”陈默反问道。
“长陵侯可敢予我一县治理?”祢衡起身皱眉道。
“宜阳?”陈默扭头,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点点头道:“正好宜阳令空缺,只是此处地处偏远,以正平之才,未免屈就。”
“有何不可,若是富庶之县,便是政治清明,又如何叫人信服?”祢衡起身,对着陈默一礼道:“只教长陵侯知道,我等文采出众并非哗众,实事我等也做得。”
“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病倒
洛阳的忙碌随着朝廷各项事务步入正轨,人心逐渐平稳下来之后,也渐渐变得不忙了,陈默也恢复了如在长安时一般的生活,生活的节奏渐渐慢下来,每天看看书,打熬武艺,陪陪家人最后才是公务。
毕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要事发生,陈默需要的只是保持朝廷各个衙署运转良好便可,琐碎之事,自有旁人来处理。
天下也区域平静,三足鼎立之势一成,没有足够的把握,无论是他还是曹操亦或是袁绍,都不会轻动,关中继续休养生息,今年的收成要比去年好,继续这般下去,不出三年,陈默这边会富庶起来。
当然,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围着一个人转,陈默也没有奢求最理想的状态。
夏日将近,天气中已经隐隐有些灼热。
晨曦渐渐散去之后,洛阳城的早市已经开了,一大早,洛阳的街头巷尾已经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繁华往往来自对比,相比于当年的洛阳城来说,如今的洛阳自然不及当年繁华,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也不似当初那般士人遍地,反倒是贩夫走卒居多,但那股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还有对生活的热情却是当初繁华洛阳也未曾看到过的。
“主公?”衙署中,看着陈默走神,正在说话的李儒唤了一声。
“哦~”陈默应了一声,看向李儒笑道:“黑山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黑山一直在与袁绍斗,我们若是贸然出现,难免令黑山警惕,生出腹背受敌之感,那些已经暗中说服的将领暂且按兵不动,多收集些黑山的信息。”
陈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心不在焉,也能清楚地记得你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这种本事,不服不行啊。
“主公,昔日为了避免与黑山军作战,许以上党粮税资助,如今我军已据有关中,也有足够实力守好上党,是否断去这一支出?”李儒询问道。
当年陈默为了维稳,加上当时陈默的目光在关中,不想与黑山贼交恶以至于被黑山贼无休止的袭扰,是以答应了张燕以上党粮税资助,来换与黑山贼之间的和平共处。
但如今时移世易,陈默雄踞关中,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并州贫瘠之地的小诸侯,虽然攻打黑山军有些难,但守城还是容易的,没必要再拿上党粮税来资助黑山军。
就算断了,那黑山军难道还敢冒着同时得罪陈默和袁绍的威胁来跟陈默为敌?
“不必。”陈默想了想笑道:“虽说跟贼匪没什么信义可讲,但这黑山军若能收服,于我军而言更加有利,莫以小利而失一臂助。”
上党被黑山贼折腾了这么些年,人口本就不多,哪怕这些年在陈默的治理下恢复了些元气,但每年能提供的粮税于陈默而言当真不多,如今陈默的税赋主要是来自关中三辅之地,没必要因此而失信,而且黑山贼如今也能算得上一支臂助,就算不能收服,他日与袁绍开战,肯定用得上。
李儒点点头,也就是说,现在陈默这边对黑山军的态度还是以拉拢为主,想想也是,袁绍势大,依旧被黑山军扰的有些不胜其烦,而且黑山军本身藏于山中,很难自给自足,若没有足够的粮食,肯定得抢,陈默拿上党粮税交好黑山军,让他们不好对陈默出手,确实给陈默省了不少兵力,毕竟陈默与黑山贼接壤的地方可不比袁绍少。
“对了,那祢衡在宜阳上任已有月余,做的如何?”陈默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李儒笑问道。
“祢衡此人,确有才华,如今刚刚上任,要说政绩确实没有多少,但经过初期的忙乱之后,如今也渐渐摸清一些方式,目前来看,尚算不错。”李儒闻言笑道。
终究是饱读诗书,虽然没做过,但只要适应了以后,祢衡满腹才学就开始渐渐发挥效用了。
“多给他找些事做,宜阳县令若是做得好,就把他外放到安定当太守,反正哪里难治,便将他送到哪里,莫要让他来烦我。”陈默笑道。
“怕是很难。”李儒闻言古怪的看了陈默一眼道:“据儒所知,昨日祢衡已经上表,这两日应该便要回洛阳来了。”
“嗯?”陈默疑惑的看着李儒。
“主公忘了,若是地方有需要,县令可以申请郡府援助,若是郡府不依,县令可以直接来州府陈明厉害,那祢衡看来是真想做一番功绩,是以之前向郡府请调拨一批钱粮,修缮和加固宜阳,还想开几道水渠,未得允许,是以亲自赶来,想要请朝廷拨粮。”李儒笑道。
“要的很多?”陈默皱眉道,若是正常开销,钟云没理由否决。
李儒点点头:“足够寻常县城五年发展用度。”
“刚刚梳理了政事,便要大兴土木?”陈默皱眉道:“太急了些。”
“此人做事,确实有些急功近利。”李儒点点头,这是新发现的毛病:“儒看过其方案,就其规划来说,确实不错,但却是想要在一年之内做到五年要做之事,是以所需钱粮极多。”
“派人告诉他,若是什么事都要靠朝廷的特许来做,那任何人都能做出功绩,又如何彰显他只不凡?”陈默算是摸清祢衡的性格了,这是个极度需要旁人认同的人,说他愤世嫉俗,可能有些过了,但这种极度想要证明自己的态度,反而会坏事。
“喏。”李儒点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杨修:“德祖?”
“先生,此事我恐怕难以相劝。”杨修闻言有些为难道,虽说跟祢衡交情不错,但也正因此,杨修更清楚祢衡的性格。
“不是劝,而是让他回去。”李儒摇了摇头道:“祢衡此人,虽有才,却急于求成,若不经打磨,最终也只是泯然众人尔。”
天才李儒见的多了,如祢衡这般的,确实很少,但也正是因此,养成了这祢衡目无余子的性格,现在让杨修去是说,算是给祢衡个台阶下,但如果不行的话,真闹到陈默这里,祢衡到时候反而不好下台。
陈默能容人可不代表陈默好欺,祢衡若做的太过,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喏~”杨修苦笑着点点头,只能再去劝劝了。
接下来的几日,那祢衡倒是没有真的过来,是否是杨修劝阻有效尚未得知,陈默除了每天例行公事在衙署处理一些文案之外,大多数时候走在家中陪伴妻儿,日子过得倒也潇洒在,而且最近蔡邕终于完成了对汉书的编纂,原本是件喜事,但蔡邕却在汉书编纂完成后的第二天,便病倒了。
陈默闻讯之后,连忙回家呆了蔡琰,急匆匆的赶到蔡邕府上。
“如何?”蔡府,陈默看着眼前的医匠道。
“回主公,蔡公年事已高,加上这些年所有心神都耗在这汉书之上,如今书成,蔡公却也耗尽了心神,以蔡公之身体,怕是……”太医令摇头叹息,没有往下说。
若是陈默这样的壮年,还能通过药石调理,恢复过来,但蔡邕今年已经六十六了,这般年纪的老人,想要把耗去的元气补回来,药石无用,身体恐怕都难以吸收这些药力,又谈何治愈。
“没有其他法子?”陈默皱眉道。
“下官本事不济……”
“行了,下去吧。”陈默摆了摆手,太医令都无可奈何,找其他人又有何用?
太医令连忙躬身告退。
陈默推门而入,看着整坐在父亲榻边与父亲叙话的蔡琰,陈默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伯道来了?”蔡邕看到了陈默,对着陈默招了招手道:“你我翁婿之间,已很久未曾好好说话,若是无事,便陪老夫说些话。”
陈默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依言点头,来到蔡琰身边坐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问心
“可惜了,若伯道能潜心钻研学问,此生成就,恐怕胜我十倍。”
这已经是蔡邕第三次说这话,或许是弥留之际,记忆混乱,亦或者意有所指,陈默耐心的听着,偶尔会跟蔡邕说些学问上的事情。
老人家一辈子宦海浮沉,但做学之心,却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蔡邕拉着陈默的手询问道:“伯道,你说,我辈做学,究竟是为何而学?”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思考过,陈默自然也是,而且不止一次。
“以前呐,有个弟子与我说过,他做学,便是为闻达于诸侯,为一展所学,亦为高官厚禄。”蔡邕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涩声道:“当时很愤怒,但如今想来,如今天下士人,虽然都说无意这高官厚禄,但又有几个能不为名利所动?不过自欺欺人尔。”
博学如蔡邕,都久历官场,又何况他人?只是这么直白的将真话说出来,确实与如今的观念相悖,汉人讲究一个含蓄,实际上就是我不说,但你得给,而且我还得拒绝,最后做出一副是被你诚意打动的样子出仕。
挺累,但莫说士人,寻常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像那种真的视名利如浮云的人不是没有,但太少了,就像祢衡,博学多才,为何见人就讥讽?不说全部,但多半也有求名的心思在里面。
“可惜,当初不能正视己心,反而责罚他一顿,这师徒情分自然也就淡了。”蔡邕有些遗憾道。
“郭嘉?”陈默恍然,看着蔡邕倒。
“嗯。”蔡邕叹了口气:“此子天赋不在伯道之下,只可惜为人有些张扬,为师当年也不能如他那般洒脱,看的也不如他那般透彻,后来将其荐于伯道,其实也有私心在内,希望能缓和这师徒关系,只可惜……”
蔡邕颤巍巍的从榻下取出一枚竹简道:“如今他既投奔了曹操,想来也是不愿见我,他日若是得见,便将此书赠予奉孝。”
陈默接过竹简,点头笑道:“若有机会,默便将他抓来,亲自聆听岳父教诲。”
蔡邕看了看陈默,摇头道:“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岳父说的是哪般话?您只是累了,修养些时日,便会好。”陈默连忙摇了摇头道。
“确实累了。”蔡邕叹了口气,看着陈默道:“伯道,老夫一生未愧对汉室,这份忠诚从未有过动摇,生为汉臣,死后若列位帝王不弃,愿再做汉鬼!”
“岳父今日怎尽说这些丧气之言?”陈默有些无奈道。
“时日无多,便当听些老人唠叨。”蔡邕笑道:“只是此乃老夫一生所愿,但每个人都有自身之路要走,至于伯道未来如何走,有时候,人生在世,终究难由自身,老夫既死,那边身死道消,伯道只需无愧本心便好。”
陈默点点头,今日蔡邕谈兴很浓,一直拉着女儿和女婿说到傍晚,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陈默还在衙署,却见徐庶脸色有些难看的进来。
“元直何故如此?”李儒看着徐庶,疑惑道。
徐庶默默地将一份竹简递给陈默道:“主公,汉史最后一卷尚未完整,恩师临走前,希望主公能着人将汉史补全。”
“岳父他……”陈默起身,看着徐庶皱眉道。
蔡邕走了,走的很安详,陈默命人传令三辅、并州、西凉,三州之地停止一切庆祝祭祀,衙署挂上缟素,持续一月以悼念蔡邕。
七日后,蔡邕下葬,陈默站在坟前,翻看着蔡邕留下来那最后一卷汉书,记载的是中平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蔡邕的汉书中,这一段时间乃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算是一个时段,也是作为汉书的最后一部。
或许老人家已经预料到什么,只是这个结果,对于这位向大汉尽忠了一生的老人而言,必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老人家一生在官场上的建树没有多高,晚年多半是在书院中著书教学,已经淡出了仕途,哪怕陈默手握朝廷,为一方霸主,但想来这样的朝廷,并非老人家愿意看到的。
他自然不满,但又无能为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大汉继续尽忠,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当初王允说蔡邕写汉书会诽谤朝廷,但在陈默看来,蔡邕的汉书写的很公正,包括后来董卓一生功过,陈默功过,并无偏颇或夹带太多私人感情在其中。
葬礼结束后,陈默回来,蔡琰红着眼睛,但还是如往常一般服侍陈默宽衣。
“夫人多歇息歇息。”陈默伸手阻住蔡琰,摇了摇头,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很苍白。
人既然要死,为何要生?这个儿时的问题,陈默似乎有了答案。
蔡琰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云思想要上前帮忙,被陈默阻住:“让人看着夫人便是,这个时候,做些事情,或许能分散一些痛苦。”
云思乖巧的点点头,跟娟儿、貂蝉一起,陪在蔡琰身边,陈默带着那最后一卷竹简回到房间,默默地品读着岳父最后半部著作,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最后的对话。
问心无愧么?
陈默默默地回顾着自己这半生,怕是够不上这四个字,甚为一方霸主,要说有多光明磊落,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每次计策中,有多少人无辜受到牵连,恐怕连陈默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很多人的悲惨是自己造成的,这些人有的自己认识,有的可能只是一个政令的交集。
往小里说,自己不能时常在母亲面前尽孝,也无法给妻子陪伴,作为儿子和丈夫乃至父亲,同样并不尽责。
当初自己是为何要走这条路?
陈默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最初的初衷,只是觉得袁绍他们不够好,自己能做到更好?还是自己确实不愿命运为他人掌控?亦或是兼而有之?
忘了!
他只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自己现在放弃,将又会有无数民生因此而受到波及,他不能回头,甚至不能停更不能放弃,他身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人的期许。
就算最后成功了,那份成功是自己想要的么?
陈默不知道,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蔡琰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陈默这些天,多半时间都在家中,或陪母亲,或是陪伴妻子,会做些事情逗她开心。
看着妻子脸上逐渐恢复的笑容,陈默突然觉得心中很充实,比打赢一场仗更让人有成就感。
而从丧亲之痛中恢复过来的蔡琰,也开始将陈默往外撵:“夫君乃做大事之人,岂可留连于温柔乡中?”
对于妻子的劝导,陈默有时候也挺心累的,自己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妻子么?这刚刚好了,就把自家夫君往外撵,人心不古啊。
衙署门前,此刻不知为何聚拢了一大帮人,陈默还没过去,便听到祢衡的声音,顿时有些头疼。
“主公,快来看!”杨修眼尖,第一个看到陈默,连忙把陈默拉过来。
“我今日有些头疼……发生了何事?”陈默摸着脑袋道。
“正平与典将军吵起来了。”杨修笑道。
“哦?”陈默顿时感觉头不疼了,跟着杨修一起,挤进人群里,正看到祢衡抑扬顿挫,引经据典的在那指着典韦鼻子骂,不带一个脏字那种。
典韦打了个哈欠,看着祢衡一脸不耐烦的道:“你这人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能说人言否?”
祢衡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结果换来这么一句,瞪着典韦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骂道:“粗人!”
典韦闻言,不怀好意的看了祢衡下半身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是嫉妒于我,早说,改日我给你猎头虎来,这虎鞭很补的。”
“哈哈哈~”四周一群县卫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下贱!”
“我说,都说你这人能说善辩,怎的要么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言语,要么来来回回就这两句……”典韦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祢衡道:“难怪要裸衣击鼓才能骂人,嘿,我这儿你便不必脱了,细还好意思脱,勇气倒是不凡!”
祢衡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典韦,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些典韦能听懂又能骂的痛快的词来,可惜想了半天都未想到,只能看着典韦干瞪眼。
“话说骂人还要击鼓,也能助长骂人的气势么?”典韦好奇的看着祢衡道:“你们这帮文人癖好还真怪,那曹操这般都能被你气到,看来气量也不咋地,主公还经常夸他。”
“鄙夫!”
“细~短~”
“你……我不与你言语!”祢衡指着典韦,片刻后想不出什么解气的词来,看向周围众人道:“长陵侯何在,我今日有要事前来相商。”
跟典韦这个大老粗,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骂他根本听不懂,有什么办法?祢衡现在也累了,当下想要见陈默,他那边需要钱粮,之前几次钟云没有批复,这次直接来找陈默了。
“呃……”陈默见典韦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面色顿时一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狂士论学
“参见长陵侯。”衙署中,其他人都去各忙各的了,陈默有些无奈的坐在主位上,祢衡可能是刚才跟典韦吵架吵累了,也没再说什么讽刺人的话,直接跟陈默见礼。
“正平不在宜阳,怎跑来此处?”陈默笑问道。
“宜阳不过一县,治理又有何难?”祢衡傲然道。
虽然这表情有些欠扁,但话说的还真没错,宜阳被祢衡治理了一月,除了初期手忙脚乱之外,渐渐摸清了套路之后,宜阳在祢衡的治理下不说有多少提升,但至少比一般县令做得好,百姓对这位新任县令的风评也不错。
有时候聪明人不管在哪方面,学起来都不会太差。
“那不知正平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陈默好奇道,只要不是来挑刺的就行。
“是关于长陵侯办学之事。”祢衡正襟危坐,肃然道。
“哦?”陈默闻言皱起了眉头,这各地书院乃是陈默作为人才储备,未来给自己提供人才的地方,那是他的根,不容任何人碰触,对于陈默办学,很多士人都有不满,看着祢衡道:“正平有何高见?”
“长陵侯为有功将士子女开办书院,本是好事。”祢衡思索道:“但以衡观之,这书院中讲学太过混乱,未曾仔细规划,其中弊病不少。”
祢衡竟然不是来抨击陈默给将士子弟办书院的?
陈默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着祢衡笑道:“正平有何高见?”
祢衡正色道:“长陵侯所办书院,太过杂乱,书院老师水平良莠不齐,弟子们学习也多是胡乱求学,依在下来看,可将这书院分层,将书院中的老师按照能力高低分开,能力不足者,可为弟子启蒙,授蒙学之课,其次便是讲一些高深的东西,再高一些,可以根据所长不同,挑选在这方面有天赋之弟子进行教授,毕竟术业有专攻,似在下这般能学而知之者,天下少有。”
虽然最后那一句听起来乖乖的,不过祢衡提出来的这个概念让陈默颇感兴趣,这跟传统的教学方式有很大的区别,弟子与老师之间,不再是从一而终的关系,但也确有可行。
陈默也知道得遇一名师有多不容易,而且名师不一定有名,像臧洪在陈默看来,就有名师的能力,但在收陈默做弟子的时候,臧洪名声并不显。
而陈默的求学之路,臧洪固然重要,但后来也跟卢植、蔡邕学过许多东西,一个人一生真的不只有一位老师。
但名师虽好,但毕竟有限,优秀的弟子想要遇到适合自己的老师,同样极难,祢衡这般说法,按照学问高地,将老师分层,也就增加了老师和弟子选择的机会。
有天赋的,更容易出头。
当下,陈默倒是放下一些对祢衡的成见,认真的跟祢衡商议起这件事情。
虽然祢衡说话和做事不太招人喜欢,但不得不说,其思维之缜密,所学之丰,见识之广的确配得上他自夸,若用在做实事上,这见解也的确不凡,陈默也不由连连称赞。
而陈默本身,亦称得上是天才,论见识之广,更在祢衡之上,所学之丰亦不比祢衡差,两人这般商议了一日,终于将这书院的框架给定下。
“不错!”陈默认真的看着祢衡,起身道:“正平先生,此前多有误会,如今,默正式相请先生出仕,专责书院之事,不知先生可愿?”
之前没怎么搭理祢衡,是觉得此人虽有才,但性格太过偏激,而且也做不了实事,只知空谈,如今既然发现祢衡之才不仅能用来与人辩驳,同样也能做实事之后,陈默自然高看许多,当即正式相邀。
“衡仰慕长陵侯久矣,请主公受衡一拜!”祢衡显然早有类似打算,当下躬身一拜。
仰慕?
陈默不知该说什么好,祢衡的仰慕方式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或者说用力过猛了。
“能的先生相助,默之幸也。”陈默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太真诚,但祢衡确实算个人才,能干实事的话,也当得起陈默此言。
其实祢衡觉得自己也挺冤的,出仕之后各处碰壁,原本在孔融的邀请下去投曹操,结果跟曹操算是互相看不顺眼,毕竟曹操若论才学虽然也算不错,但单独拎出来的话,没法跟祢衡这种相比,所以有了之前击鼓骂曹的事情传出来。
后来被曹操打发到洛阳,陈默才名早已传遍天下,前来相试,结果对方防自己跟防贼一样,让自己有力无处使,最后只能通过做县令来证明自己的本事,这次通过陈默办学之事,终于找到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让陈默重视,也算是不容易。
当下,陈默授予祢衡官职,主管办学之事,毕竟陈默虽然不算太忙,但也不可能就盯着办学亲自去做,主意既然是祢衡提出来的,由祢衡去办自然再合适不过。
“恭喜主公得一大才!”杨修等人得知祢衡正式拜了陈默坐主公之后,杨修是当先贺喜。
至于贾诩等人没说什么,毕竟对祢衡观感不是太好,哪怕以贾诩的性格,都不怎么想跟这人打交道。
“大才还谈不上,未经磨砺。”陈默摇了摇头,跪坐下来看着杨修道:“跟你一样,不够务实,做得了实事才叫人才,做不了,再高的才华有何用?”
陈默用人,首选的就是能做实事之人,空谈之辈,陈默是看不上的,若非祢衡提出的书院制度的确不错,在祢衡做出实绩之前,陈默也不会主动邀请,而祢衡性格桀骜,你不请他,他就算再愿意,也肯定不会主动拜你。
杨修闻言干笑一声,若论才华,他在徐庶之上,但陈默对徐庶的重视却远高于杨修,可不仅仅是因为徐庶资历比他高。
“主公所言甚是,修铭记。”杨修躬身道。
“不说这个,继续说说办学之事吧,祢衡此番提出的书院分级,诸位有何看法?”陈默点点头,看着众人笑问道。
“确实可行。”李儒点点头,虽然看祢衡不怎么顺眼,但祢衡这条计策确实能让陈默如今的书院更加有效。
毕竟以前还好,书院不多,但随着陈默势力的扩张,军队的增加,书院已经在各处开办起来,没有一个具体可行的策略,眼下的书院教学制度肯定会出现混乱。
“但还有一点。”一旁的荀攸皱眉看向陈默道:“如此一来,书院中的书籍便远远不够。”
“这个不难,我让人用纸做成书,弟子们誊抄便是,如果需要,自己来誊刻成竹简。”陈默笑道。
誊刻竹简比较费事,但若只是誊抄的话确实简单,而且纸也远比竹简便宜,让弟子们用纸来誊写,一来可以有书,二来也能温习书中内容,誊抄的时候本身也是一种温习,而且效果不错。
这样一来,进书院求学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识字还有写字。
一旁的贾诩捻须思索道:“如此一来,祢衡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回来吧?”
陈默、徐庶、李儒、荀攸微笑点头,虽然有些不应该,但确实不是太想见祢衡,包括陈默也一样,虽然欣赏其才,但近距离接触就能免则免了。
众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下太平
建安三年,蔡邕的病亡好似一个信号一般,天下好似突然重归太平一般,曹操在夺取徐州之后,便开始大规模屯田,袁绍跟公孙瓒也暂时休战,但到了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幽州最富庶的涿郡已经落入袁绍之手,半个幽州都不再受公孙瓒掌控,青州更是全面落入袁绍手中,公孙瓒的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陈默这边则开始在祢衡的主持下将书院分层,开始形成一个比较完善的系统,而且祢衡还在乐此不疲的不断进行着完善。
“祢衡还有这本事?”睢阳,曹操府邸,看着最新从关中传来的信息,曹操有些不可思议,当初若是知道祢衡有这本事,曹操也不至于撵人,最重要的是,祢衡既然有此心思,为何在曹操这边不用,反倒四处骂人。
也需是当时祢衡没有找对方向,又或者过于迫切的想要成名了吧?
荀彧等人有些不确定的想着,目光不由看向曹操坐下的郭嘉。
郭嘉这些时日一直带着孝,蔡邕之死,不止陈默治下进行了禁酒之类的祭奠,曹操、袁绍、刘表、吕布乃至江东孙策以及公孙瓒都有类似的祭奠,而郭嘉,作为蔡邕的弟子,虽然有过误会,但就如蔡邕至死对这个弟子都念念不忘一般,郭嘉又怎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授业恩师,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甚至没办法去看蔡邕最后一面,郭嘉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敬意。
“主公想要效仿?”郭嘉看向曹操,询问道。
就如同曹操开始大规模屯田之后,陈默也在效仿曹操在关中、洛阳进行屯田一样,曹操对于陈默那边的各种新技术也在不断偷师,甚至曹操亲自研究过陈默弄出来的粪肥,只是后来实在不得门径,只能放弃,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偷学。
总之大家都在相互效仿、借鉴,这年代,技术这种东西除非你不推广,否则的话,被人偷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今曹操这边也已经制造出了新式的耕犁,还有水翻车等等,关中在不断休养生息,曹操这边也开始大力发展,只是制度上,曹操虽然借鉴了一些陈默的做法,但没办法完全借鉴,毕竟两人治下成分不太一样,陈默治下并州、西凉都是士族比较少的地方,而关中士人也早被董卓、李傕、郭汜杀怕了,而曹操这边的士人,可是敢直接挑拨人对曹操反叛,差点把曹操根基给弄没的。
若是曹操真的跟陈默一样施政,怕是刚刚平静一些的中原又得乱了,双方士人班底的承受能力显然不在一个水平。
但书院这件事情,大家都在做,袁绍那边也兴建了几座书院,只是没有像陈默那样普及,刘表在襄阳也建了一座襄阳书院。
曹操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一来可为朝廷提供更多人才,二者也可巩固军心。”
大家都是明白人,曹操对士人的态度也一直是一手拉一手压,但这只是暂时的,曹操在,能压得住,但曹操若是不在,他的后人是否能压的住,这就是个问题了,因为学问这种东西,一直掌握在士人手中,陈默这做法,等于是给自己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却又得不到士人完全认可的寒门,而且数量极大,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士人再想如今天这般是不可能了。
曹操自然也想效仿。
“臣以为,可以借鉴,但不能完全效仿,这与农耕、工匠不同,若是完全效仿,恐怕会引起动乱。”郭嘉思索道。
主要是得把握一个度,这种事,他们没有陈默那样的先机,步步为营,必须走稳,至少在书院第一批人才出来之前,他们无法如陈默那般大张旗鼓。
荀彧叹了口气道:“最重要的是,主公亦需一个祢衡。”
如果陈默没有祢衡这么一个有才气,会得罪人,而且性子偏激的人来做这件事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整个制度完善起来,那边陈默只是点头同意了手下人一个计策,执行也是由祢衡全权负责的,而他们要做,如果没有祢衡这么一个名士主动去做,由朝廷来着手推广的话,给人的感觉会不一样。
看看陈默那边,现在就算有人骂,骂的也是祢衡,就算告状告到陈默那里去,陈默把祢衡招来相互辩论,这方面,祢衡确实有得天独厚的才能,满朝公卿,没一个能说过他的,为了避免祢衡被人暗算遇害,陈默还专门派人暗中保护祢衡。
曹操这边,也需要这么一个出来吸引众人仇恨,而且善辩之人,才能像陈默那样肆无忌惮。
“伯道总能发现人身上的优点,吾不如也!”曹操闻言,也只能羡慕和叹气了,人是自己送过去的,能怨谁?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没发现祢衡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在下以为,此事倒可以交于那孔文举去做。”程昱微笑道:“孔文举与那祢衡乃是至交,如今祢衡有了这些成就,将此事完全交托给孔文举,想必他也相当乐意。”
曹操闻言点点头,孔融倒是合适,给他找点事做,也总比他每天没事找事或者写一些抨击曹操的文章强。
“此事孔文举确实合适。”荀彧点点头道。
这件事情意义深远,诸侯除了袁术之外,连吕布都在想着建立书院,不过吕布手下几乎没什么文士,他怎么办学?
南阳这边,吕布确实在为这件事苦恼。
南阳如今实行的是军管,当初陈默给吕布出的主意,吕布用后,果然治理起来轻松了不少,虽然找不到什么名士,但找一些识字、会算数的小吏,吕布还是找得到的,毕竟这些小吏多半是寒门,也得养家糊口,吕布开出的条件很优厚,而且还能当官,哪怕是没有太多权利,只领吕布给的俸禄也比在家种地强啊。
“主公,为何突然要建立书院?”这日,魏续等人一起跑来找正跟张辽商议办学之事的吕布。
“诸侯都在办,而且军中将士也都有这个期许。”吕布认真的道:“诸位以为不妥?”
“不妥倒是没有。”成廉挠头道:“但主公,就算建起了书院,何人来教?之前我们去寻访南阳名士,那庞德公听到消息提前就跑了。”
吕布:“……”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吕布手下这些文吏,吕布开始时只是觉得陈默在做,曹操在做,刘表也在做,应该是个很有必要的事情,所以也下令新建南阳书院。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书院倒是建成了,但谁来教?
之前吕布是有想过吧庞德公给绑来,但庞德公提前知道了消息,直接逃去了襄阳,现在吕布虽然经常跟刘表勒索粮食,但毕竟大家是盟友,直接跨地方抢人还是有些不地道,毕竟刘表这人还是不错的,现在吕布只要写封信过去抱怨一下粮食不够,刘表就会派人送来粮食,吕布也不好意思做的太过。
颍川那边的名士也都跑了,吕布现在想绑人也找不到地方。
“主公,我们教不了学问,但可以教打仗啊!”魏续突然目光一亮,看着吕布道。
这叫穷则变,变则通,就像之前治理南阳,找不到人直接军管一样,现在既然找不到人教书,那直接教兵法打仗不就行了?
吕布这边学问最高的可能就是吕布和张辽了,但若说打仗,那可是一点不差,不说吕布、张辽,魏续、成廉、曹性、侯成、宋宪、魏越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教授弟子……似乎也不错。
吕布闻言目光一亮,点头道:“或许可行。”
也没别的办法了,书院已经建好,而且已经让不少将士子弟过来,没人教学,那不是很尴尬?
若是教兵法的话,倒是不难,从军中挑选一些将领轮流过去教授兵法。
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张辽皱眉思索道:“主公,这般一来,这整个南阳倒像个大军营。”
现在南阳不管走到哪里,人们不是种地就是休息,哪怕是宛城也一样,很少能看到跟其他地方一样那种热闹的景象,百姓都很严肃。
吕布有些惆怅的看了张辽一眼,自己也不想这样,但还有其他办法么?没人愿意出来教书啊。
“此事就这般定下吧。”叹了口气,吕布站起身来道:“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总的来说,南阳这两年没什么战事,军管之法虽然让整个南阳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但这两年税赋却一年比一年多,而且人口也稳定增长,没有文人,南阳不一样兴旺起来?
张辽摸索着下巴走出衙署,看了看一旁门神一般守在门外的胡车儿和周仓,突然问道:“主公最近在做什么?”
“读书。”周仓言简意赅的道。
张辽闻言倒也不奇怪,吕布现在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治理好南阳,正在恶补学问,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除此之外呢?”
“将军,主公大多数时候不是在衙署就是在家中,家中之事,我等如何知道?”胡车儿无奈道,你这是在为难我们。
“算了~”张辽无奈,只能离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犹不及
悠悠的河水自西向东,潺潺而过,黄河之上,波光粼粼,河道两侧的田垄间,到处都能看到耕作百姓的身影,正是春耕时节,也是最忙碌的世界,河畔已经开始有虫鸣、鸟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就好似这关中的民生一般。
日近黄昏,貂蝉小跑着来到田边,对着还在田间劳作的陈默还有小陈晋喊道:“夫君,娘亲唤吃饭~”
一身粗布麻衣,难掩绝世姿容。
“做完再回!”陈默一边摆弄着耕犁,一边对着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的陈晋喝道。
“喏!”已经七岁的陈晋闻言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逐渐消失,继续跟着陈默推动耕犁同时播撒种子。
又过了足足一刻,父子二人才将耕犁推回来收好,这才汇合了貂蝉往家中走去。
“累么?”陈默帮貂蝉擦了擦鬓边细汗。
“不累。”陈晋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抬头看时,却见父亲压根儿没看自己,夕阳下,两人的身影交叠,将陈晋的身影笼罩,只能苦着小脸跟着。
“夫君和晋儿都不累,妾身如何敢言累?”貂蝉摇了摇头。
“本来也没有尔等之事,非要跟来。”陈默摇了摇头道。
“娘亲亦怀念田间生活,是以非要跟来,况且夫君与女君在此受难,我等怎好留在家中享福?”貂蝉轻声道。
“不算受难,教晋儿学些东西。”陈默摇了摇头,这务农能知天相,亦可知人间疾苦,陈晋作为陈默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陈默基业的,陈默要让他知道自己如今执政的原因,为何要兴农,为何要办学,为何要兴工、兴商,体验过百姓疾苦,才能怜百姓不易,这些东西,书本上很难教授的。
三人很快回到家中,比当初在长安置办的农家宅院要大一些,毕竟人多,母亲、妻妾都来了,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饭香,陈默和陈晋肚子咕噜咕噜直响,听得貂蝉直笑。
家里面蔡琰带着云思还有娟儿迎出来,院落里两个光屁股小孩在院落里追狗撵鸡,玩儿的不亦乐乎。
“回来啦~”陈母对着陈晋招了招手:“快来用膳。”
陈晋连忙快跑着跑到祖母身边。
四位妻妾,虽是粗布荆钗,但姿容绝世,陈默摇头叹了口气,一把将撒丫子跑来的女儿抱在怀中,摇头道:“寻常人家,哪能这般妻妾成群?还都是绝色?”
之前只带着蔡琰出来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将妾室一并带出来体验农家生活,这感觉自然不一样了,哪个寻常农夫能有一妻三妾,还一个比一个貌美?
“在城中住的久了,也想来乡间过过。”陈母拉着陈晋的手,感觉有些粗糙,心疼的抱着孙儿,有些嗔怪的瞪了儿子一眼。
“您呐,就是心疼这小子。”陈默坐下来,无奈的看着母亲道:“虽说不主张吃苦,但有些事情,总该经历经历,方能知道,这务农可知节令变化,四时更替,很多东西,待在洛阳城的府宅中是很难体会到的,日后征战,也能把握战机。”
“所以为娘并未阻止,只是为娘想要照看孙儿,有何错?”陈母不满的道。
“您这一来,孩儿总不能让您跟着受苦,还有,您来了,她们三个哪敢留在府中?”陈默抱着女儿道:“征儿和芸儿尚幼!”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陈母拉着长孙的手,看着儿子道:“我知伯道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世间之苦,但未必就要如此彻底,那陈元龙亦是人杰,也没见幼时吃过这些苦难。”
“但我知道,兄长他知节气变化,亦知耕作之事。”陈默抓起一块面饼卷了些肉铺一边吃一边道:“况且,母亲只看到元龙兄长是人杰,可曾看到更多的富家子碌碌无为?人的天赋是天定的,有的人,一学就会,一会便通,但有些人却需刻苦学习方能贯通,孩儿不确定晋儿他们是否有这般天赋,但这世间抛开身份不论,天资出众者,终究只是少数,想要成才,除了读书之外,还需亲身体验,方能将这些学问化作自己的,有自己的看法,而非只知读书不分五谷的庸碌之辈。”
“说不过你。”陈母有些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孙子,又看向陈默道:“娘就在这里再待三日,三日后便走。”
“娘,我并非撵你。”陈默无奈的看着母亲这般模样,苦笑道。
“娘,饭食都凉了,快些吃吧。”蔡琰连忙将话题打住,给母亲盛了一碗汤,笑道。
“都坐下吃吧。”陈默对众人招了招手,叹道:“娘,孩儿也并无不敬之意,今年难得天下休战,有更多时间陪伴母亲、妻儿,可能急了些,除了隔几日要回趟洛阳之外,多数时候会留在此处,孩儿也想尽孝母亲身边,母亲不嫌清苦的话,还是留在此处吧。”
曹操在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袁绍去岁休养了一年,陈默估计着今年袁绍怕是要彻底灭掉公孙瓒了,陈默这边兴学,巩固权利等等事情也不会主动开战,三大诸侯不战,其他诸侯恐怕也没胆量来主动寻衅,至于苟延残喘的袁绍,一个孙策都能让他疲于应付,就算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今年大致上会再太平一年,明年就不好说了,也因此陈默也才有机会带着妻儿出来。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什么都不管,每隔三五天陈默都会回洛阳主持政务,处理一些事情,或者有事的话,洛阳那边也会派人过来。
陈母叹了口气,看着陈默道:“我知我儿是为他们好,但默儿可还记得幼时为生计奔波?你天资横溢,方能在农忙间抽时间学习,但就如你所说,晋儿他们未必便有我儿天赋,你我都在底层生活过,几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为生活奔波,默儿有天资,但若非遇到子源先生,恐怕也难有今日这般学问,若晋儿他们与默儿一样,每日劳作,还有多少时间来做学习武?”
陈默被问的一愣,他有系统神仙相助,便是没有虚拟训练营时,他读书、习武,只要不断去学,就能不断获得更多的知识,而且不管多累,第二天总能精力充沛,这也可看做一种天资,但儿子却没有这些,每日劳作完,次日便精神不振,疲不能兴。
“母亲所言甚是。”陈默看了看儿子,默默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往上提一提,做个乡间富户,家中会有两位佃农帮忙耕作,但还需每日去田间耕读。”
一边耕作,一边读书,耕读传家,也是一种文化传承,如今许多名门望族也是这般传家的,陈默准备调整一下,但完全放弃耕作是不可能的,大汉本就是农耕大国,这是最根本的本事,不能丢,对于孔子说的谋道不谋食,陈默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所谓谋道,不也是谋他人之食么?
不止陈默如此,如今多数士人虽然主修儒家,但也并非完全赞同儒家要义,敢于质疑前人所言可不只是陈默一个,至少陈默认识的很多儒者,比如蔡邕,比如卢植、荀爽这等大儒,对于儒家学说也并非全盘接受。
“用膳!”陈母看了陈默一眼,拿起了双箸道。
“喏~”众人中,就属陈晋叫的最高。
陈默瞪了他一眼,小家伙连忙肃容。
接下来,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陈默偶尔会说些趣事,将一些知识编做故事给儿女们听。
晚食过后,一家人在院落间聊天,看孩子们玩耍,倒也难得轻松自在。
“夫人是否觉得,我对晋儿严苛了许多?”夜深人静,陈默与蔡琰**已闭,尽量没有弄出声响来,直到结束后,搂着妻子的娇躯,询问道。
“夫君也是盼晋儿成才。”蔡琰躺在陈默怀中,轻声笑道。
“哪家父母不盼?”陈默笑道:“只是这世间之事,过犹不及啊,我将晋儿当做我幼时了。”
学东西快,用不完的精力……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幼时那些同伴,还真没有一个能如陈默这般。
“夫君非常人也~”蔡琰感受着自家夫君身体的异样,轻笑道。
“夫人又知道?”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不正经。
“夫君还是去找云思她们吧,妾身……”蔡琰连忙阻住,羞赧道:“妾身有些不堪承受了。”
“不了,又非野兽,今夜只陪夫人。”陈默摇了摇头,抱着妻子酣然入睡……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联手的意向
建安四年发生的大事不多,算得上大事的,也就是袁绍彻底击灭公孙瓒了。
就在陈默在黄河之畔与家人体验农家生活,每日耕读之际,袁绍彻底覆灭公孙瓒的消息已经传来。
其实在去年的时候,公孙瓒败像已露无疑,不止是地盘疆域被袁绍步步紧逼,更重要的问题是出在公孙瓒本身身上,凡其麾下将士被敌军围困,皆不许发兵救援,陈默也不知道公孙瓒是怎么想的,但这一道命令,将公孙瓒最后一点机会彻底断送,袁绍大军来攻时,守城将领不是投降便是逃跑,少有力战者,让袁绍大军轻易便攻到易京城下。
易京很坚固,就陈默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公孙瓒在易京大兴土木,高筑土台,守军也多,但依旧败的很彻底。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陈晋忽然抬头看向陈默道:“父亲,那公孙瓒是失道,袁绍是得道么?”
“这些人,都是你长辈,当以敬称,不可直呼其名,此乃礼。”陈默皱眉道:“不管是否得道,但公孙将军守边卫国,保一方百姓,使胡人不敢南下,边疆百姓得以安居,乃有功于天下,就算如今兵败身死,亦算豪杰,你不过乳臭未干,无尺寸之功于天下,怎敢直呼其名?”
“孩儿谨记,但既然有功于天下,为何还会败?”陈晋疑惑道。
“这是两回事。”陈默跪坐在席子上,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儿子道:“有功于天下是其行够高,但兵败是其能不足,其谋不足,其断不足,与德行无关。”
“至于得道或是失道,在这一场战争中,公孙将军显然是失道一方。”陈默感慨道。
“有功于天下,有恩于边疆子民,为何还会失道?”陈晋不解。
“一者其决策失误,不救被困将士,自然失了军心,我儿当记住,人心是记仇不记恩的。”陈默笑道。
“孩儿不懂,父亲不是说人性有善么?”陈晋疑惑道。
“这与善恶无关,此乃人性。”陈默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前些时日捡到一只鸡,挺开心?”
“嗯,祖母做的鸡汤十分爽口。”陈晋点点头。
“高兴了一天?”陈默笑道。
“嗯。”
“但后来家里的母鸡被庄里的野狗吃了,哪怕将那野狗杀了,你也难过了许久。”陈默笑问道。
“嗯,是我喂大的。”陈晋点点头,现在想来,依旧难受的很。
“其实都是一只鸡,但得到的快乐却远不及失去的难受,可对?”陈默笑问道。
“好像是。”陈晋想了想,点点头道。
“这便是人性,得到虽然开心,但不会持久,但失去却会记很久。”陈默笑道:“公孙将军保边疆十多年,使胡人不敢南下,固然保境安民,但没经历过胡人的摧残,那些百姓对公孙将军的恩德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已经习惯了,但失去什么,他们的感受却很深刻,这几年北地连年作战,赋税越发高,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失去,眼睛能够看得到,心也能够感受得到的,多数人,是活在当下的,况且幽州换一个主君,袁绍一样会保境安民,公孙将军并非不可替代,这便是道,既是人心,亦是人性。”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陈晋茫然的看着父亲。
“不必强求,你如今所学不够,见识亦不够深,等你以后走出去,慢慢会懂。”陈默摸着儿子的脑袋笑道。
“孩儿想快快长大,为父亲分忧。”陈晋一挺胸道。
“长大了,你便不会如此想了,继续背书吧,没有这日日积累,空长个头和年纪是没用的。”陈默笑道。
“喏~”陈晋点头答应一声,继续颂读。
次日一早,陈默出发去了洛阳。
“四月初时,袁绍命袁谭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如今袁绍雄踞三州,如今三分之势已成,恐怕接下来,袁绍会谋向中原。”衙署之中,徐庶将最近的情报交给陈默,皱眉道:“主公,袁绍尽得三州之地,如今冀州粮草丰足,兵多将广,一旦袁绍染指中原,无论是我军亦或是曹操,恐怕都难招架。”
陈默点点头,最主要是冀州,陈默这些年谋夺关中,吞并西凉,去年收编西凉户籍重做之后,治下人口也不过一百六十万户,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九百万。
但冀州陈默记得他在洛阳时看过一次各州户籍,冀州当时的户籍便有两百万!
这些年就算因为战乱有所减少,一个冀州也顶的上陈默治下所有地盘的总和,可能还要多一些,再加上青州和幽州都是出强兵的地方,说袁绍是当今天下第一诸侯还真没错。
在人口上,曹操倒是可以跟袁绍比肩,但曹操现在要分兵防备陈默、吕布、孙策以及袁术,四面用兵,袁绍若真打过来,陈默估计曹操是遭不住的,因为曹操本身不是太稳。
“所以,此时我等该和曹操结盟。”陈默笑问道。
“主公明鉴,无论袁绍是攻灭我军亦或是攻灭曹操,另一方都难独存。”徐庶点点头。
若袁绍攻灭曹操,陈默便是有山川之险,袁绍若把兵马铺开来攻,陈默怕是很难全面,反制,若是袁绍攻灭陈默,那就能从黄河各个渡口、虎牢、伊阙出兵,全面攻伐曹操,曹操根本无险可守,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现在的情况,只能连弱抗强,否则陈默和曹操,谁都没有机会。
“此事,的确紧要,不过莫要着急,我相信,曹操得闻此讯会比我们更着急。”陈默笑道。
袁绍若要再向外扩张,首选该是曹操的地盘,毕竟中原并无险阻,若先打陈默,陈默北方有雁门,河东有箕关,洛阳有虎牢、伊阙之固,就算全面开战,陈默只要将这几个点守好,袁绍便是兵多将广,一时间也攻不进来,反倒后方容易遭到曹操的攻击。
毕竟袁绍和陈默之间隔着个太行山呢,反倒是曹操那便,两家势力犬齿交错,青州更是直逼曹操后方,向南能攻略徐州,向西可攻入兖州。
攻打曹操,显然比攻打陈默容易许多,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大,反倒是若向陈默进攻,就算并州跟河洛之地都被攻陷了,陈默也能退守关中,函谷关一封,袁绍更难攻进来。
打曹操,只要击败曹操,中原之地可一战而下,但若打陈默,那可就是层层险阻,难以一战而尽全功。
如今的袁绍又是刚刚击败了公孙瓒,气势正盛之时,想要出兵顺势夺取中原的可能性极高,曹操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所以曹操比陈默更迫切的需要盟友。
如今这中原之地就他们三家,曹操能找的盟友,也只有陈默。
徐庶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主公这是想讨要好处啊!
……
睢阳,曹府。
就如同陈默所想的一般,曹操现在的确想要跟陈默结盟,但以曹操对自家这小兄弟的了解,若自己主动开口提结盟的事情,肯定会被敲诈一笔。
“主公,其实也勿要忧虑。”郭嘉看着曹操微笑道:“我想,长陵侯此时,恐怕也有此意。”
“我怎不知?”曹操苦笑道:“奉孝不知这小贼为人,我若主动派人去见他,必然会趁机勒索。”
“以嘉浅见,不会太过分。”郭嘉笑道,因为蔡邕的关系,他对陈默从很久以前还没占据河东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关注了,这是个足矣与自家主公相比的人物,有才能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陈默有着与曹操一般的大局观和决断力,几乎是个完美人主,不过也正是因此,郭嘉没有投陈默而是选择了曹操,主公什么都会,会显得谋士很没有存在感。
但这不妨碍郭嘉对陈默的欣赏,他相信陈默如今肯定也能看清局势,合则两利,若分,很可能便是被袁绍各个击破的局面。
甭管袁绍性格有什么缺陷,但如果让袁绍夺了中原,恐怕根本等不到袁绍的缺点带来的负面效应出来之前,袁绍就会对陈默用兵了,所以现在两家联手对抗袁绍是最佳的选择,他也相信陈默会这么选。
至于趁机敲诈……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明显曹操要比陈默更急迫。
“但就是不甘心呐!”曹操咬牙切齿道:“让这小贼敲诈,比其他人更难让某忍受!”
郭嘉:“……”
好吧,自己想多了,这是两人之间的恩怨纠缠,跟决策无关。
据郭嘉所知,自家主公对着陈默那是很复杂的,平时没事喜欢私信往来,私交可算是不错,家中也只有曹操能骂陈默,其他人骂会被曹操责罚,但若有机会落井下石那是绝不会手软。
就是挺复杂的关系,哪怕是郭嘉也搞不太懂这两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曹操心里有数,郭嘉也就随便听曹操发发牢骚便是,当人臣子,有时候也挺难的,还得听主公发泄情绪~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有打算
建安四年,五月,刚刚击灭公孙瓒,吞并幽州的袁绍,有意挥兵南下,攻占中原,却被一众谋士所阻。
冀州,邺城
“主公,此时攻打中原,绝非良机!”田丰出列,对着袁绍躬身道:“曹操虽新得徐州,治下也不稳,但我军刚刚收复幽州,将士疲惫,亦非出战最佳时机,况且还有陈默在侧,眼下中原三分,我军若南下,陈默必然不会坐视曹操覆灭!”
“不错!”一直与田丰不怎么对付的许攸这次却与田丰站在了一起,躬身道:“主公,陈默、曹操皆非主公之敌,但若二人联手,主公若攻曹操,那陈默必定自雁门而出,袭扰我军后方,令主公首尾难顾,依在下之见,主公可拉拢陈默,挑唆陈、曹两家相争,待两家动兵之际,主公再以助陈默为由,兵伐中原,届时,便是陈默有所警觉,怕也为时晚矣,只待主公攻灭了曹操,陈默一人,再难拒我大军。”
沮授、审配、郭图、逢纪也一一附和,袁绍麾下,颍川、冀州两派谋士,还是第一次这般意见整齐,现在这时候,真不是出兵的好时候,三足鼎立,虽然袁绍最强,但也没有强到足以碾压陈、曹两家的地步,这个时候先动手,反而会置自己于不利之境。
袁绍完胜公孙瓒之后,确实有一举平定中原之心,但眼见帐下谋士这次竟然这般意见一致,也知道此法不可,有些无奈的点头道:“依诸公之见,该当如何?”
“养兵屯粮,只待时机一到,必可席卷中原!”许攸躬身道。
其他人对此也没什么异议,现在袁绍已是三大诸侯之最,无论做什么,都会引起陈默和曹操的警觉,这个时候倒不如止戈修养,只待时机一到,袁绍时最有机会扫平天下之人,如果此时轻动的话,反而会必破陈默与曹操联手。
“昔日小儿,竟成大敌!唉!”袁绍也不禁叹道:“假使当年,那陈默能为我所用,何至有今日?”
此刻袁绍有些后悔了,要是当年他用陈默之谋,阻挡董卓进京,或许如今陈默便不是关中之主,而是他袁绍麾下一位文武双全的部将,那如今,如何会有这些事?直接挥兵南下,扫平中原便可。
群臣闻言皆无言语,纵然不服,但陈默之才,允文允武,皆当世少有,这样的人,若非根基太浅,成就只怕更高。
“主公何必为此而忧心,他日主公扫平中原之***那陈默归降又有何难?”郭图微笑着劝道。
“也是。”袁绍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既如此,便如诸位所言,暂缓动兵,遣使去一趟洛阳,吾亦有许久未曾见过伯道了,如今想来,却是颇为思念。”
当年的陈默样貌俊美,才学无双,文能醉酒做诗赋,武能上马平贼乱,袁绍是真心喜爱,若非后来那些事,陈默当中讥讽于他,双方的关系也不会闹僵。
“臣愿前往,拜会长陵侯!”田丰起身道,他也想见一见这位年纪轻轻,便一手创下如今这番基业,能与袁绍、曹操三分中原的人物。
“也好,便请元皓待我去一趟洛阳。”袁绍点点头笑道。
……
洛阳这边,陈默却是收到一封密信,来自江东的消息,孙策与袁术言和,移兵柴桑练兵。
“袁术与孙策,终究有故主之情,孙策如今虽据有江东四郡,其势已强过袁术,但若袁术真死于其手,名声必然受污,况且如今中原稳定,孙策数度攻打广陵而不得,便是击灭袁术,向北也再难有作为,倒不如攻占荆襄之地,西进巴蜀,若能功成,则可与中原三雄相抗。”李儒指着地图,解析着他对孙策这般举动的理解。
孙策这是放弃向江淮发展的打算,准备将重心转移到荆州啊。
陈默点点头,以目前来看,趁中原三雄鼎力,陈默和曹操都不敢对周边大力用兵的情况下,趁机夺取荆襄之地,然后再西进巴蜀,若能成功的话,孙策将成为这天下能与他们三大诸侯抗衡的又一大诸侯。
袁术现在对于诸侯而言,已经没了威胁,现在夹在曹操跟孙策之间,孙策既然不准备继续与曹操争夺徐州,那让袁术顶在前边抗衡曹操便可,孙策借此机会,夺得荆襄也不是不可。
现在的孙策,不能再当成当年那个豪勇争胜的少年了。
以现在孙策的表现来看,未来这天下,或有其一席之地。
“文优也莫要太过担忧,那孙策虽勇烈,然荆州刘表,亦非易与之辈。”荀攸喝了口酒水,看着李儒笑道。
李儒点点头,扭头看向陈默:“主公,这江东若是形成势力,他日便是中原平定,怕也难以攻克。”
长江天堑,一旦江东形成一个完整的势力,想要渡江攻占可就难了,但如今孙策已经成了江东之主,说这些也没用,但必须早做布署。
“我倒是比较欣赏这周公瑾!”陈默看着众人笑道:“亦是年少英杰,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实乃憾事!”
众人闻言一怔,周瑜么?亦是一小儿而已,不过年岁应该跟自家主公差不多吧……也不算小儿了,青年俊杰,难怪主公如此看重,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简单呢!
“至于江东之事,我等也没必要太过在意,看得太远,容易忽略当下,如今中原三分之局一日不解,我等也没资格去操心江东之事,那是刘表该担忧的,荆襄之地,亦是人杰辈出,刘景生这些年文治荆襄,使荆襄繁盛,那孙策想要攻入荆襄,却也没有那般容易。”
更别说袁术如今虽然势弱,但也不是没有半点威胁,孙策想要全力攻打荆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主公所言甚是。”李儒躬身点头道。
“今年这仗,怕是打不起来,袁绍回到邺城之后,并未继续南征,而是选择了休养生息!这天下之事,越发难以琢磨,我等亦需勤练兵甲,积蓄粮草以待时变。”陈默看着众人笑道。
“喏!”
……
江东,柴桑。
看着正在列阵训练的江东将士,孙策站在点将台上意气风发,如今江东已为自己所掌,虽不如陈默势大,但已是一方诸侯。
看着身边的周瑜,孙策笑道:“待我攻破荆襄,扫平吕布之日,便是为父报仇之时!”
杀父之仇,如同梦魇一般一直萦绕在孙策心头,当年典韦扛着双戟嚣张跋扈的与自己说:你爹是我杀的,那副模样,至今在他心头萦绕,每每想起,孙策都恨不得生吃了典韦,有时候对典韦的仇恨甚至高过对陈默的恨意。
如今他已是江东之主,再非昔日小儿,他日定要让陈默和典韦,为自家父亲陪葬!
“不可操之过急,荆襄之地,人杰地灵,钱粮富庶,若想攻破,却也不易。”周瑜看着咬牙切齿,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的孙策,连忙安慰道,孙坚的死,似乎已经成了孙策的心魔一般,每每说起,孙策情绪都会有失控的迹象。
“那刘表几次三番被吕布击溃,有何本事?”孙策闻言,有些不屑道,对于刘表现在还给吕布提供粮草的事情有些看不起,吕布虽勇,但也不过匹夫之勇,刘表据有荆襄之地,却每每被吕布勒索财物,丝毫没有一点一方诸侯的霸气。
周瑜闻言摇头笑道:“莫要轻看天下英雄,吕布之勇,官爵当世,如今南阳军管之策,倒是有趣。”
南阳军管的好处,就是诸侯的细作很难渗透,而且不缺兵马,有些像昔日商鞅的耕战之法,因此对于吕布,周瑜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就算拿下荆襄,也需谨慎对待。
“可惜,此法不适合江东。”孙策叹息道,对于这法子,孙策倒是也挺欣赏的。
“那是自然。”周瑜看着孙策无语道,吕布那么做,是没办法无人可用,但凡有点人才,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啊。
“走吧,喝酒去,不知中原何时开战,这般等的颇为煎熬。”孙策叹了口气,曹操不动,他也不敢轻动,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应该不会太久,袁绍如今势大,定会设法扫平中原,主动寻找战机,若有机会,先得天子!”周瑜沉声道。
“我知道。”孙策点头笑道,这是他们当时定下的策略,先移兵柴桑,解除曹操戒心,中原一旦开战,曹操离开,他们便迅速顺江而下,奇袭睢阳,将天子夺来江东,掌握大义名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山来使
并州,壶关。
自当年陈默任并州刺史以后,上党郡渐渐恢复了和平,陈默许黑山军一郡税赋,但管理上,还是陈默这边的人,这一郡税赋,为上党换来了和平,也为并州换来了和平,这些年随着陈默设立典农中郎将和匠作中郎将,耕作工具到如今基本已经翻新了一遍,长安犁如今已经普及,甚至冀州、中原也都开始出现。
而作为陈默最早的地盘,并州这边对于粪肥的使用,还有壁炉的原因,这些年并州百姓除了雁门、云中一带还会不时受胡患所苦之外,像上党、太原这些靠近内部的地区,已经真正实现了和平。
百姓不说有多富足,但至少冬天不会冻死、饿死,加上衙署有生育补贴的缘故,五口之家,靠着官府的补贴,家里的男人再勤奋一些,两三年基本能够有些家底。
已是秋收时候,壶关这边的田垄间,到处弥漫着秋收的喜悦。
几名农夫将收好的麦子装在车上,赶着车往回走。
远远地,却见一支人马正往庄子那边飞奔。
“军队?”赶车的汉子皱眉看着远处的人马:“好像不是壶关将士的衣甲。”
片刻后,汉子面色一变:“不好,是黑山贼!”
上层的决策自然不会告知所有人,上党郡的税赋虽然是给了黑山贼,但征税的事情以及名义上还是给朝廷或者说给陈默这边的,对大多数百姓来说,黑山贼还是贼,只是被长陵侯威名震慑,不敢来这边放肆而已。
“人手好像并不多,他们来此做何?”几名庄稼汉看着那疾驰而去的山贼,有些担忧,不会黑山贼要打来了吧?
连忙赶着牛车返回庄中,召集乡民尽快收割庄稼,如果跟黑山贼发生战争的话,他们庄子在壶关以东,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至于黑山贼来干什么,那不关他们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管,只有里正派了一人跑去壶关汇报。
壶关外,在察觉到一支不属于己方的军队出现时,壶关守将便迅速关闭了城门,严阵以待,虽说这些年跟黑山贼其实算是合作关系,但那毕竟不是自己人,如果黑山贼现在派兵来攻打的话,他是一点都不会吃惊的。
壶关守将乃陈默在洛阳时西园军一普通将士,这些年凭借跟随陈默南征北战的功劳,一步步爬上壶关守将的位置,对于当年一个小兵来说,能有这番功业已是难得。
陈默手下,类似这样普通将士出身一步步爬上将领位置的人并不少,而这些人,对于陈默的忠诚度也是极高的,基本都在各处险要关卡任职,官职不高,但却极为重要。
眼看着对方已经来到城下,守将命人以箭矢震慑敌军,朗声喝道:“来人止步,再敢向前,休怪刀剑无眼!”
黑山贼军队缓缓停下,紧跟着,为首将领越众而出,来到城下,对着城头躬身道:“在下平难中郎将麾下杜长,奉我家将军之命,欲拜见长陵侯,烦请放行!”
平难中郎将,便是张燕的官职,黑山贼是有官身的,这平难中郎将之职还是当年刘宏封的。
守将闻言皱了皱眉,点头道:“诸位暂且在此扎营,待我通知州府!”
这种事情,非他可以决断,当下便命人前去太原,通知满宠此事,至于如何决断,还得陈默这边决断。
……
数日后,洛阳,陈默衙署。
“这些年,袁绍一直未曾放弃打击黑山军,去岁公孙瓒曾向黑山军求援,黑山军便是派杜长前去增援,却被袁绍所败,加上初平四年时,陶升背叛,于毒、左髯、丈八先后被斩,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李大目、郭大贤等黑山各部先后被袁绍所败,黑山军势力已然大不如前。”李儒细细数着这些年黑山军的经历。
一开始黑山军的确很猖狂,当年刘宏在世时,拿黑山军都没办法,但毕竟是山间草寇,而且还是类似于联盟的形势存在,直到于毒、左髯、丈八战死,刘石等人被袁绍所败,黑山军才渐渐形成以张燕为主的统一模式。
但太行山上本就没多少适合的耕田,这些年陈默在这边大搞民生建设,不少黑山军的百姓来投,袁绍那边有事不断打压,如今的黑山军虽然归于一统,但早没了当年那号称百万的气势,若非陈默这边暗中支援接济,张燕可能比现在更惨。
但正好夹杂在陈默和袁绍中间,黑山军在太行山上,陈默也好,袁绍也罢,都拿黑山军没有办法,但如果敢出来,就没见黑山军赢过一次,而且就如同上次陶升叛逃一般,哪怕张燕有个平难中郎将的名号,但贼就是贼,在这个时代上限是很有限的,袁绍也好,陈默也罢,只要抛出一些官职做诱饵,自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陶升出现。
“这般说来,这黑山贼欲降主公?”杨修笑道。
“名义上的归降。”徐庶在一旁摇了摇头道:“张燕不管如何说,也是一方诸侯,而且如今天下局势并不明朗,若非与袁绍结怨,又添新败,张燕也不会这般早便来找主公。”
张燕现在是有些混不下去了,于毒等人死后,黑山军原本散落的力量真正的集结起来,成了一股势力,以前的黑山军是个泛称,而现在,黑山军算是一支势力了,但太迟了,袁绍如今已经占据了幽州,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来对付黑山贼。
而张燕虽然掌控了整个黑山军,但同样也要负责这些人马的粮草用度,而张燕显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跑到陈默的地盘上来劫掠,那样等于同时把陈默和袁绍得罪了,跟找死无异,再说陈默这些年对黑山军的资助可不是白给的,就算张燕有这个意向,黑山军中也会有不同的声音,道义上也不对,而袁绍那边现在是严防死后,想要从那边抢粮,得拿血来换。
众人目光看向陈默,等他决断。
“通知壶关放行,先让他过来吧。”陈默笑道:“见还是要见的,没道理把来使给挡在门外。”
“主公,就算张燕愿意归降,恐怕也额不会放弃兵权,反倒是需要我们支持,这样一来,无疑是恶了袁绍。”李儒皱眉道。
如今袁、曹、陈三家争雄,虽说如今的策略是联曹抗袁,但这种事也不是那么绝对的,需要的时候,跟袁绍联合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曹操据有中原,战争潜力其实是在袁、陈之上的。
“需要的时候,相信袁绍不会因为区区黑山贼便与我不相往来,而且黑山贼也确有其存在的必要,能够为我军一路兵马。”陈默笑道。
虽说不受自己掌控,但需要的时候,黑山贼出兵帮陈默牵制袁绍还是可能的,毕竟就算是名义上的归降,那也是归降,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此说来,主公是准备资助黑山贼?”荀攸询问道。
“谈不上资助,各取所需,我出粮草让他养兵,但太行山上的山民他既然养活不了,正好拿来填充并州人口。”陈默笑道。
如今陈默缺人口,否则也不必一直想着怎么归化羌人了,百万黑山贼肯定是夸大的,太行山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但十万总是有的,如果这十万人口能够填充到并州来,对并州来说,自然又能天歌一两万户,张燕只需要军队,百姓人口对张燕来说可不是战争潜力,而是负累。
荀攸微笑着点点头:“主公英明。”
看起来是一场交易,但实际上却是在设法攥住张燕的命脉,毕竟黑山那些人口还是有些生产力的,若人口大幅度减少,那张燕对陈默的依赖就会越来越大,最终彻底被陈默捏住经济命脉,只要陈默这边一扣紧,恐怕所谓黑山军立刻便会化为无数支山贼流寇,相互吞并、厮杀,黑山军也将不复存在。
既卖了对方人情,又等于间接控制了张燕这一支人马,关键时刻,这黑山军藏于太行山里,可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
数日之后,杜长带着一众亲随来到洛阳,拜见了陈默,就如同众人所想的那般,杜长这次前来,是希望能够归降陈默,但张燕却要掌控兵权,事实上就是张燕投降陈默,但要保留兵权,而陈默却要给他提供粮草。
听起来,是桩很不平衡的买卖,但陈默却是很豪爽的答应了,不过却有附带条件,张燕需要将治下并州籍的百姓归还,让他们重归故里。
这种事,自然不能直接说,得说的大气一些,陈默是为那些背井离乡的并州百姓着想,如今并州已经安泰,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也可以回来了。
有了这一批人以后,下一步,张燕再来讨要粮草的时候,就可以再用其他借口再获得一批人口,直到将张燕治下的人口压榨干净,到时候张燕不再是手握兵权听调不听宣的实权将领,而是受陈默掌控的一支力量了……
第一百七十章 袁绍欲出兵
张燕。
陈默在地图上黑山局的位置画了个圈,最终还是摇头叹了叹,现在绝非动兵的最佳时机,曹操和袁绍先后遣使者来见,想要结盟,而陈默也都应下了,只是这三分局势,虽然安稳,但想要再发展一步,却很难,不管往哪个方向发展,都会受到别人掣肘,局势变得很微妙。
陈默、袁绍、曹操如今虽强,但无论哪一家动弹,另外两家都会动手限制,反倒是如今尚弱小的孙策没有这方面顾虑,就如同之前在衙署中商议时所推测的那般,孙策如果不跟曹操死磕的话,可以顺江而上,袭掠荆州,向西攻略蜀地。
得设法遏制!
江东孙郎,已经成了气候。
“夫君?”一声轻唤,蔡琰披着单衣,一手掩在胸前,有些睡眼朦胧的看着灯下对地图发呆的陈默:“怎的还不歇息?”
“在想以后之事。”陈默摇了摇头,伸手揽住妻子笑道:“这天下,恐怕很难短时间内重归一统了。”
“国家大事,妇道人家也不便多言。”蔡琰顺势靠在陈默怀中,轻声道:“不过既然短时间内难以重归一统,夫君也该顾惜身体才是。”
“也是。”陈默点点头,带着蔡琰回到榻上,息了灯火……
建安五年的的末端并不太平,袁绍虽然没有大举动兵,但青州袁谭在青州兵力调动频频,不时会与曹操发生冲突。
这显然是在试探曹操的底线,意图挑拨曹操先出手。
曹操则令徐州臧霸在琅琊一带设防,又命吕虔自泰山郡配合臧霸钳制袁谭,令袁谭不敢轻动,双方在十月的时候曾爆发过数十次战争,规模虽然都不算太大,但曹操跟袁绍之间,算是彻底决裂了。
而陈默也试探着往河内伸手,命余昇率军渡河,试图占据郡治怀县,却被援军挡住,袁绍还专门派了大将高览去往代郡驻守,防备雁门太守郭缊。
陈默的试探对袁绍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陈默竟是要和曹操练手了!
“主公勿忧,此事其实并不奇怪,所谓唇亡齿寒,曹操若亡,陈默必然难以自保,以陈默之能,自能看出此中不利,与曹操联手对抗主公,也只能说主公太过强大!”许攸微笑着劝辅道:“加之如今曹操将司州牧封给了陈默,这河内之地亦是司州治下,道理上来说,陈默没有错。”
司州也就是三辅之地别说设州牧,连刺史都未曾设过,那可是天子所在,如今曹操却弄出个司州牧来,一是确立了陈默掌控三辅之地的合法性,二来也有恶心袁绍的意思,河内之地若被陈默拿下,那两家就全面接壤了。
“道理上没错,子远是叫我将河内让于他不成?”袁绍怒道。
说起来,这河内也是多灾多难,诸侯讨董的时候,诸侯大军屯于酸枣,好处没带来,反倒将河内弄得一团糟,后来被张扬占据,实则为袁绍暗中掌控,张扬对箕关的挑拨便没停过,连年用兵,对河内的民生打击可不小。
再后来,臧洪反出袁营,陈默为救臧洪,直接把张扬给灭了,虽说最终河内之地落入了袁绍手中,但人口却被陈默迁走了大半,如今陈默主动挑衅袁绍,最先打的还是河内主意,而且此地地势很重要,能直接威胁到魏郡也就是袁绍腹地,一旦陈默真的占据了河内,袁绍便定要来攻,这块位置对袁绍来说太重要了。
“自然不能!”许攸摇了摇头道:“主公,在下之意,是遣一员大将常年驻于河内,如今河.北之地,尽归主公所得,将来主公定要南下,这河内之地西慑虎牢,南接中原,一旦有战事发生,即可渡河威慑曹军后方,也可掐住那陈默之咽喉,令其不能扇动,是以在下以为,挡在河内屯集重兵,遣一员上将驻守于此。”
袁绍觉得有些道理,目光看向众人道:“诸公以为如何?”
“主公,那余昇新败,何不趁势夺取敖仓,以敖仓为界,破了那陈默在成皋布防?”郭图躬身道。
“不妥。”一旁田丰皱眉道:“那余昇跟随陈默多年,久历战事,且最善防守,此番河内军能将其击退,一来对方未尽全力,二来占了地利之便,如今想要攻占敖仓,恐怕会得不偿失。”
“那余昇不过只是击败张扬,张扬能有多少本事?如何能与我军大将相比?况且若能占据敖仓,河内方能威胁到曹操,否则就算我军屯集重兵在河内,一旦发兵,也容易受那余昇掣肘。”郭图蹙眉道。
陈默麾下那余昇袁绍也知道,颇为善守,张扬在河内经营了那么多年,却愣是拿余昇没辙,能力自不必说,不过田丰这么说,总是有些灭自家威风,郭图说的也没错,河内若是出兵,那余昇趁虚而入怎么办?
当下袁绍点点头道:“如此,便依公则之言,命颜良率兵,趁着河水未曾解冻,攻占敖仓,也让那陈默知道厉害,莫要胡乱插手!”
陈默这次让余昇出兵,显然也有威慑袁绍,让袁绍不要乱动的意思,表明自己的立场,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这态度也叫袁绍不满,准备给陈默一些教训,就拿这余昇开刀。
“主公,此时与陈默交恶并不明智!”田丰皱眉道。
“我意已决,颜良!”袁绍不满的冷哼一声道。
“末将在!”帐下,大将颜良出列,对着袁绍一礼道。
“率精兵一万,渡河出击,尽快攻下敖仓!”袁绍喝道。
“末将领命!”颜良朗声答应一声,接令离开。
“主……”田丰还想再劝,却被一旁沮授拉了一把,示意他莫要再说,袁绍对于田丰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且这次是陈默主动寻衅示威,给陈默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唉~
田丰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袁绍见此,也没再说,只是让众人各自散去。
虽非大战,但这一次胜负也很大程度上会决定未来一段时间局势。
第一百七十一章 颜良的愤怒
作为陈默与袁绍、曹操接壤的最前端,成皋、敖仓以及荥阳都是战略性城池,城中的百姓早被迁往成皋以东,在这边的城池,基本就是要塞,除了军人还有必要的伙夫之类的杂军之外,看不到半个百姓。
而曹操那边的人也不会往这边来跑,这一带虽有土地,但却无人耕作,时间久了,也便渐渐荒芜了。
颜良打的是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将敖仓打下来的想法,因此,率领一万大军,昼伏夜出,为的就是避免这边提前知道消息。
“将军,高处有过人,刚走不久,应该是对方的哨探!”晨光的林野间,颜良带领着人马急赶,却见远处高地有人影晃动,想要追时,已经来不及了,高处视野一般也是最好的,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对于优秀的斥候来说,每到一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高地是否有人或是有过敌人的踪迹,颜良这里,自然不缺优秀的探子。
“我等昼伏夜出,为的便是避开敌军哨探,再说……”颜良闻言皱眉道:“此番行军,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余昇怎会提前在此安排哨探。”
“将军有所不知,这余昇生性谨慎,多半平日里就是如此,并非我军行踪泄露。”颜良副将乃是蒋奇,他此前便担任河内守将,对于自己这位隔河相望的邻居还是知道一些的。
颜良此前也听过一些余昇的性格,知道其用兵谨慎,但没想到这般谨慎,没有丝毫作战消息的情况下,都在城外设下明卡暗哨,自己这般昼伏夜出,一路掩藏行迹至此,结果还没来得及奇袭,就被对方看破了行藏,这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将军!”便在此时,几名斥候回来道:“东面高地有异常,该是有敌军哨探刚刚出现过!”
“北方高地亦有敌军斥候踪迹!”另一名斥候躬身道。
颜良:“……”
偷袭?呵~
“传我军令,集结三军,准备强攻!”颜良晃了晃脖子,胸中有些憋闷,自己这一路小心翼翼感觉就像个傻子一般,既然奇袭不行,那就只有强攻一途了,区区敖仓,强攻也只是费些手脚而已!
“喏!”三军将士得令,开始急行军赶往敖仓,此处距离敖仓已经不足二十里,天大亮时应该便能赶到。
只是……
三军前行不足五里,前排正行走的将士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脚下那看似没有任何异样的地皮突然塌陷下去,六名没有丝毫准备的将士惊叫一声跌落下去,随后便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地面凭空塌陷出一方巨大的坑洞,下面布满了一根根长达三尺的木刺,将士们猝不及防跌落下去,瞬间被木刺贯穿了身体,颜良察觉动静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
老练的斥候迅速盘查,看向颜良道:“将军,这陷阱布置下恐怕有段时间了!”
“继续前行,多注意脚下!多派斥候前方探查陷阱!”颜良的面色有些发黑,四周人马绕开陷阱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又传来惊叫之声,却是平地里,有人挂断了路上的枯藤,结果地面突然窜出三枚弩箭,那将士顿时被弩箭射穿了胸膛。
斥候连忙上前,在地皮下挖出一个空洞,一枚弩弓便被架在此处,显然之前有人碰触到事先设下的机括。
“继续……”颜良黑着脸刚要下令,突然听到轰鸣声起,几块巨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三名来不及躲避的冀州军被压的血肉模糊。
“放慢行军速度,斥候全力排查四周陷阱!”颜良怒哼一声,却也知道现在继续急行军是不可能了,虽然死的人不多,但却叫人心惊胆战,若再这么下去,不等赶到敖仓,三军将士的士气怕是得跌落到谷底。
行军速度不断放慢下来,斥候则全力开始排查四周陷阱,这些斥候多是猎户出身,对陷阱有着敏锐的直觉,哪里适合放陷阱,地面上的异样基本都逃不过这些经验丰富斥候的眼睛。
一路上排查出来的陷阱多到让颜良都有些发怵。
这余昇究竟怎么想的,将去往敖仓的道路上布满了陷阱,他们的粮草是怎么运输进去,他们的人又是如何出来的?
原本上午便能抵达,却生生被拖到了下午,等颜良率军抵达敖仓时,看着那显然被加固过不少次,高达三丈的城墙,还有城墙上那些严阵以待的关中将士,再看看自己麾下士气萎靡的士兵,颜良的心情,感觉就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如果有可能,颜良真想单刀匹马冲上去找到那余昇,劈开他的脑壳看看他脑颗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世上哪有人这样打仗的?
只是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下令安营扎寨,以冀州军将士现在的状态,想要攻破这样的城池,显然不可能。
“我追随主公多年,南征北战,乌丸打过、公孙瓒打过、黑山贼打过、鲜卑人也打过,就没见过有人这般守城的!”进了帐中,只剩下颜良和蒋奇的时候,颜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对着颜良咆哮道:“那些陷阱有何用?能杀几个敌人?就是拿来恶心我等!为他拖延一日而已,一日能做何?便是成皋和荥阳守军发现这边不对,派援军过来,也难一日赶到吧?”
“将军息怒!”蒋奇苦笑道:“若非如此,当年余昇麾下不过数百将士,张扬如何会以河内之兵倾力来攻都未能攻破箕关。”
“莫要将本将与张扬这等庸碌之辈相提并论!”颜良怒道,张扬算个屁,当年若非袁绍想让张扬帮他对付陈默,就张扬那点兵马,颜良有信心五千人马便能扫平河内,如何会让张绣这等无名之辈成名?
“将军,今日已经错过了一日时间,恐怕荥阳与成皋方向会有兵马前来援助。”蒋奇无奈道。
“你且率一支人马防备后方有人来援,我明日会亲自挥兵,攻占敖仓,倒要看看这余昇如何善守!”颜良冷哼一声道。
“喏!”蒋奇点头答应一声,告辞离开。
荥阳三城的优势也在这里,三城之间,互为犄角,不管来犯之敌从哪边攻城,都等于是同时面对三城兵马,除非能像颜良所说的那般,一日破城,否则这三城很难破。
之前不怎么觉得,但这次来到敖仓,蒋奇感觉来错了,三城之中,恐怕就属这敖仓最为难破,虽然尚未开战,但蒋奇估计,想要一日攻破敖仓怕是不够,只是如今颜良正在气头上,自己说这些,对方恐怕也不会听,正好明日带一支人马出去,疏通粮道,设立咔哨,防备关中军自后方突袭。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颜良便指挥大军攻城,敖仓靠山而建,经过余昇这些年的改建后,城墙并非是平的,而是呈凹形建立外设四座敌楼,攻城的部队至少要面对三面箭簇的攻击。
这还不算,让颜良难以忍受的是,余昇竟然在城池前挖了七道壕沟,还掩藏起来,不少冲城锤、投石车还有云梯直接被卡在壕沟里动弹不得,只能让人举着盾牌扛着泥土填平壕沟。
一日里,丢下数百具尸体,也没能将壕沟完全填平,一日破城自然也就成了个笑话。
第三日,张绣亲自率军赶来援助,与蒋奇在后方一场大战,蒋奇不敌,撤回,颜良只能放弃攻城,亲自率兵与张绣交手。
只是这一交手,才发现这张绣颇为不凡,两家人马在敖仓外二十里展开大战,颜良亲自率兵冲锋陷阵,依旧未能击溃张绣,一直杀到日落,才不得已收兵退回。
“将军,不能再留在此处,若成皋守将也率军来援,我军后路被断,三军将士必然崩溃,到时候便是全军覆没之局!”蒋奇连夜找到颜良,张绣竟能在兵力持平的情况下,与颜良杀得不分胜负,这让蒋奇十分担心,成皋守将徐晃可还没出兵呢,此人位在余昇、张绣之上,本事怕是不俗,一旦徐晃也杀到,颜良便会被三面合围,最重要的是粮道肯定被断,到时候就是死局了。
颜良虽然很不甘心,但也知道蒋奇说的没错,这次原本以为敖仓易下,如今看来却是小看了陈默在这里的布置了,作为跟曹操、袁绍同时接壤的地方,陈默怎会随便布置?
余昇善守,张绣善攻,再加一个总览全局的徐晃,颜良这边兵力又不占优,粮道也很容易被对方截断的情况下,继续下去,根本没机会破城。
“也罢!”深吸了一口气,颜良看着蒋奇道:“趁着如今河水尚未解冻,我等连夜撤军,退往河内驻守,将此间情报告知主公,且看主公如何决断。”
本来只是想先破一城,为日后南下中原做准备,谁知道这敖仓如此难打,三城互为犄角,除非发动大军,切断成皋、荥阳与敖仓的联络,否则任何一城都难攻破,只是若真的发动大军来攻,陈默那边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还没跟曹操打,就得先跟陈默来一场,与袁绍初衷相悖。
“喏!”
当下,两人连夜拔营起寨,退往河内,并将此间战事告知袁绍,至于接下来如何做,那就看袁绍如何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