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采访
“《色戒》超乎想象，尺度突破前所未有……”
“《色戒》首映震撼全场，爱爱场面长达半小时……”
“《色戒》首映揭神秘面纱，汤维三点……”
第二天《色戒》不出意料的登上了各大网络媒体娱乐版的头条。贺新看不懂当地的报纸，只能趴在电脑前看网上的新闻。
看到娱乐版块上各种博人眼球的大标题，贺新打心眼里很反感。国内的这些媒体记者，真的很业余，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篇纯粹关于电影的报道，清一色都是拿大尺度来说事。
其实就电影本身而言，《色戒》当然是一部好电影，但是折射出来的内容，可能在欧美不值一提，但作为在国内环境中长大的人来说，就显得政治不那么正确。
也难怪昨天看完电影之后，刁一男还一脸惊讶的跟他说，真搞不懂这部电影居然能通过国内的审查。
刁一男的指向当然不是电影中的那些大尺度。作为圈内人大家都懂的，《色戒》在美国评级是nc-17，比r级还要高一个档次；在香港同样也是限制级，不过据说还要剪掉一部分实在太过暴露的镜头；唯独只有湾湾最牛逼，一刀不剪。
内地因为没有分级，什么人都能看，这个肯定不用问，稍微有点出格一点的镜头都会被剪去。刁一男的惊诧在于电影所折射出来的政治含义。
作为一个拍地下电影出身的第六代导演，显然并不理解有关部门的这种操作。尤其是昨天晚上他们还遇上了入围地平线单元的《小说》的导演吕悦。正好问起这部八年前就完成的原先叫《诗意的年代》的电影，是怎么通过审查的。
结果吕悦来了一句，内容什么都没改，就把名字改了一下就通过了。
怎么说呢？
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单单就靠负责审查的那些所谓“专家”的好恶，真的让人很无语。
多说一句，《色戒》已经定档了9月24日上映，而在此之前姜闻的《太阳照常升起》早早的定档9月17日。毫无疑问，都是想趁热打铁，如果能够拿个奖的话的，绝对能票房大爆。想想当年国师的《一个都不能少》这种艺术性很强，但观影体验很一般的片子，拿下金狮奖后，在国内照样拿下三千万的票房，仅次于裤子的《不见不散》，成为当年内地年度电影票房的亚军。
本届电影节入围的四部华语电影，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李桉的《色戒》和姜闻的《太阳照常升起》，正如前天电影节一开幕，渣浪娱乐版的头条便是——“威尼斯开幕，《太阳》、《色戒》展开夺狮之战”。
至于同样的入围的《双驴记》自然无法与这两位大导的作品相比，国内的上映档期直接就被于东安排到了十月中旬。
没办法，国庆档还有凯瑟琳泽塔琼斯主演的《美味情缘》好莱坞电影和杜琪峰、林岭东导演的《黑三角》的港片接连上映。
……
“元记者，你怎么……”
当贺新在酒店大堂看到元蕾的时候，差点都不敢认了，整个人足足胖了一圈。
“长胖了是吧，没办法，喝凉水都长肉！”
他没好意思说对方胖了，元蕾倒是很洒脱。
今天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还跟着一个打扮的很时尚的小姑娘，贺新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位是？”
“方伊敏，南都文化部的记者。”
小姑娘主动自我介绍，同时还笑道：“贺老师，我以前可是采访过您的。”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个记性！难怪刚才我瞅着面熟。”贺新这才恍然大悟，忙抱歉道。
接着又有些好奇道：“你们俩今天怎么集体行动？”
“原本我想去采访汤维的，没约着，就想到你这儿来碰碰运气，过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伊敏，所以就一起过来了。贺大影帝，给个面子，让我们做次专访呗！”元蕾笑道。
她跟贺新关系好，说话也显得要比一般人随便。
贺新也笑道：“我有什么好采访的，要采访你也应该采访我们刁导，或者佟亚丽也行啊！”
元蕾顿时眼睛一亮，忙道：“好啊，那麻烦你帮我们约一下。”
参加电影节忙活最多的就是应付各路人马的采访，再说电影本来就是需要宣传的。
贺新帮着打个电话上去，结果刁一男不在，这家伙老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佟亚丽则跟他一样，外语水平堪忧，没有陈芷溪带着，只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
听说有记者要采访她，兴冲冲的表示还要画个妆马上下来。
“刁导不在，小佟一会儿就下来。”
“谢谢！小方一直想向你做次专访，你不介意吧？”元蕾笑道。
“你介绍的人我当然信得过。”
在圈内混久了，贺新比以前说话灵活多了。他跟眼前这个方伊敏不熟，但跟元蕾称得上是朋友，言下之意也在告诉方伊敏，自己接受采访完全是看在元蕾的面子上。
这个看上去很时尚的年轻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在大堂旁边的咖啡吧坐下来之后，她打开录音笔，翻开小本，第一个问题就问道：“贺老师，之前你接受采访的时候曾经说过，走到威尼斯就是胜利，是不是同时也意味着你对拿奖信心不足？”
贺新正在调着咖啡，听到这个略显犀利的问题，他的手稍稍顿了一下，继而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刁导，而不应该问我。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对于影帝的奖项我现在一旦都不敢想。”
“为什么？是对自己的表演不满意吗？”
“呃，也不能说不满意，至少在《双驴记》这部戏里我已经是尽力了，但是表演这个东西谁都说不好，你不能说你自己觉得演的很好，就能干掉所有的人，这个不现实。所以，我一般不去奢望这样的东西。你不奢望，纵然你最后没有获奖，你也不会太失望。”
“夏宇曾经在这里拿到过影帝，葛大爷和tony都拿到过戛纳影帝，难道你就一点不想成为第四位荣获这种殊荣的华人男演员吗？”
“托尼？”
贺新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继而才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梁朝韦先生吧，至少昨天我看了《色戒》之后，就感觉到他获奖的希望比我要大多了。”
“你觉得他演的很好？”
“那当然，如果换成我，我肯定没有他演的那么传神。”
方伊敏顺着他的话问道：“那能谈谈汤维吗？听说她为了接《色戒》这部戏，还曾跟你有过不愉快？”
娱乐圈内有时候真的很难有什么秘密，当初汤维放他鸽子的事，就是公司小范围知道的事情。但自从《潜伏》火了之后，尤其是《色戒》入围了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之后，就流传一种说法：汤维为了接《色戒》，推辞了《潜伏》，昔日好友反目云云。
贺新当然不可能承认这种说法。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小道消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肯定没有这么一回事，要不然我昨晚也不可能去捧场了，你说是不是？”
方伊敏抿了抿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依旧按照她事先准备好的问题道：“你已经拿到了金马奖、金鸡奖，还有今年的华表奖，可以说在华语影坛上，你已经算是顶尖的演员了。有没有想过在国际上有所突破，或者说有没有打算象章紫怡、巩丽那样走出国门，去好莱坞发展？”
“哟，那你可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连英语都不会说，怎么敢有这么大的野心？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国内发展，好莱坞什么的，真的不敢想！”这货连连摆手道。
“至于你说的在国际上有所突破，这个也不是我想就能实现的。你可能不知道，你说的这种突破，那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剧本各方面综合起来。哎哟，我觉得这次发挥非常好，这个微妙之处好像比在体育场上运动员的发挥还要复杂，很难说，真的很难说，我只是期待上帝保佑，也许我有一次能碰上这样的发挥。”
方伊敏又话锋一转，问道：“能谈谈《色戒》吗？”
“这个……就电影而言，无疑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而且不光是梁朝韦，汤维同样表现的非常出色，非常勇敢。我特别佩服李桉导演对演员的调教，他让我看到了另一个汤维。”
“李桉导演在接受采访时也说这次他最希望演员能够得到认可。你觉得这次汤维有希望能拿到影后吗？”
“呃，这个就好说了，就象我刚才说的那样，这种微妙真的是很难说的。”
“我刚才注意到你在形容汤维的时候用了勇敢这个词，你是指……”
贺新知道方伊敏想问什么，但是这种话题他实在不想回答，忙摆摆手道：“方记者，我们还是聊聊《双驴记》吧。”
“呃，不好意思，贺老师。”
方伊敏显然很识相，翻了翻手里的小本子，问道：“贺老师，《双驴记》应该是你演过的第三部有关知青题材的电影，我想请问一下，你在把握马杰这个角色时，跟你之前塑造的知青角色有还什么不同？”
“每一个角色肯定都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国师的暗示
银幕暗去，灯光亮起，全场观众礼节性的起立鼓掌。毕竟是之前炒的很热的《太阳》的首映，现场除了观众还来了很多嘉宾，比如评委会主席国师、上届金狮奖得主贾科长，当然也少不了被人称为“最爱中国电影”的马可.穆勒等等。
只是也跟着一块儿站起来鼓掌的佟亚丽却小声嘀咕道：“这电影讲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没看懂啊！”
“我也是，好象一个挺简单的故事，怎么搞的让人云里雾里的。”陈芷溪也跟着道。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不好。”贺新忙道。
“有啥呀，老外又听不懂中国话。”
“行了，别废话了。你们要是没看明白，回去后跟咱们刁导请教。一会儿参加酒会的时候别乱说。”
其实贺新也看了一知半解，上辈子他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原本也是抱着极大的期待。毕竟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鬼子来了》，包括那部名义上陆串导演的《寻枪》之后，他对姜闻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表现手法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再联想上辈子看过的《让子弹飞》，不得不承认姜闻才当得起“鬼才导演”这个称号。
但是今天看过《太阳》之后，这个“鬼才导演”在他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极大的问号。之所以说他看的一知半解，是因为《太阳》其实讲的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概括起来就是：房祖明和姜闻老婆孔唯偷情被杀；姜闻和黄秋生两个老友在京城大学教书；有老婆的姜闻和程冲偷情被黄秋生撞破；程冲陷害黄秋生，但姜闻并未挺身而出，反而也在里面穷搅和，最后黄秋生上吊自杀；姜闻和妻子孔唯则被下放到了房祖明的村落……
翻来覆去讲的就是一个围绕偷情的故事，姜闻跟程冲偷情，反过来房祖明偷了他的老婆。电影其实拍的很唯美，鲜艳的色彩、动人的音乐、快速的镜头跳接都让人拍案叫绝。
尤其是姜闻在表现青色方面的功力，全片没有一个暴露镜头，仅仅通过对程冲、孔唯的体态、表情和呼吸的表现，就让在时代压抑下的性感带给观众深深的震撼。
“这种手法很东方，可传达的却是很西方的意识。”欧洲影评人如此评价。
翻译过来就是：很闷烧！
但是呢，所有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很刻意。
姜闻可能太受所谓“奇才”、“鬼才”，甚至是“大师”的高帽所累。明明一个很简单的故事，非要拍得怪诞暧昧，莫名其妙，并且很扮“风格”，让人越看越少真情实感。
看完整部电影，也看懂了故事，但就是不明白姜闻想通过这个电影表达什么。正如陈芷溪说的那样，挺简单的一个故事，怎么搞的让人云里雾里的？
贺新当然不会去恶意揣测姜闻单纯就是为了装逼，自诩阳春白雪，有意跟下里巴人隔开距离，以显示自己是中国最牛逼的导演。只是觉得姜闻有些过于自我表达，过于放飞自我，最终拍出了这么一部估计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电影。
别看电影结束后大家都起立鼓掌，但这都是礼节性的，绝对没有《色戒》时那么热烈、真诚。
首映的效果一般，以至于电影结束以后，主创上台提问大部分都是国内记者，老外寥寥。不过相比《色戒》的低调，财大气粗的《太阳》剧组在首映之后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
说来好笑，酒会还涌进来大批的媒体记者，就这样嘉宾围着桌子吃东西喝酒聊天，而记者们则长枪短跑站成一排。拍明星吃饭的画面还在其次，关键是等明星们发现摄影机的存在，主动开腔，那就有机会约到一边聊聊了。而且酒会毕竟不是发布会，合影，签名都是被允许的。
贺新一行自从来到威尼斯之后一直很低调。所以当记者发现他之后，频频拿镜头照过来。
“导演，《赤壁》拍完了没有？”
贺新跟吕悦挤在一桌，说起低调，吕悦比他还低调，甚至在国内网络媒体上都看不到入围地平线单元的《小说》的新闻，而且片中的男女主角王志闻和王瞳一个都没来，就他一人，跟刁一男差不多，每天混迹在电影宫看电影。
“我早退出了，你不知道啊？”吕悦略显诧异道。
“呃，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贺新同样惊讶道。
说起来作为国内有史以来投资最巨大的电影，《赤壁》自从四月份开机以来，就风波不断。首先是周闰发中途毁约，周瑜人选不得不重新找了梁朝韦，以内两人的身材差异巨大，布景、服装等等都要重新设计制作；接着又是武术指导跟导演的理念不合，又不得不中途换成了元奎；然后因为环保问题，外景地不得不从湖北长江边上迁到河北一处水库拍摄；航拍的直升飞机失事、发生火灾烧死一个工作人员等等，事故层出不穷。
吕悦微微一笑淡然道：“也没什么，导演水平高，我可能有点跟不上了，自己知趣嘛！”
两人合作过，吕悦在贺新心目中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从来不会说三道四，但今天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显然跟吴雨森的分歧不小。
在片场，导演、摄影师和美术设计，应该说是最重要的幕后主创，导演的意图都是要通过这两位去实现。无论哪一位跟导演发生分歧，肯定拍不下去。
贺新无意打听吕悦和吴雨森具体有什么分歧，但能把吕悦这种老实人逼急，连带着他对吴雨森的观感降低了一个层次。
“这么说，现在就剩下黎叔一个人在忙活了？”
“是啊，他比我懂得变通！”吕悦摇摇头，一脸感慨道。
言下之意，他和黎叔的观点是一致的，只是和导演的理念不同，只不过黎叔选择了留下来，而他选择走人。
“听说你接了他一部电视剧？”吕悦接着问道。
“对，还没有最后敲定，不过这部戏倒是真的不错，而且里面的角色我也特别喜欢。”贺新说着便把《人间正道是沧桑》这部戏的大致情况跟他介绍了一遍。
“老张这家伙拍电视剧还是很靠谱的。”吕悦点点头笑道。
为什么电影咖的地位高过电视咖，除了艺术的表现方式不同，最大的区别往往在于导演的水准。
电影导演的水准高于电视剧导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黎叔几部电影失败，但转战小荧屏拿出来的部部都是精品。
“吕悦！”
两人正聊着，这时国师走过来打招呼，看样子国师准备撤了。
“一谋！”
吕悦站起来跟国师握手。
这两人是北电摄影系78届的老同学。说起来，他们78届摄影系出了不少摄而优则导的人物，无疑国师是最成功的一位。
北电导演系一向自诩为天之娇子，其中以陈大导、陆串最为典型。他们一贯对野路子出身的导演都很不屑，就象当年国师拿下金熊奖之后，陈大导还酸溜溜的表示：丫不就是我一摄影师嘛！
当然之后国师一个人在国际上获得的奖项比中国其他导演加起来都要多，自然没有人再称呼他摄影师了。而且在圈内，称呼某某导演都冠以某导演，连陈大导都不例外，唯独国师，大家都以导演相称。
所以相比导演系出身的那些天之娇子，野路子出身的导演更容易抱团。比如作为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贾科长就算拿了金狮奖，但是在王晓帅、张远等人眼里，依旧认为他的技术很差。
这不，刁一男一到酒会现场就跟贾科长打的火热。两人一个是北电文学系，一个是中戏戏文系，一样的专业出身。贾科长出道早，刁一男出道稍晚，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余力为，算起来都是一挂的。
就象此时国师和吕悦的寒暄，大家满脸笑容，没有丝毫的见外。
“小贺！”
国师接着又热情地跟贺新招呼了一声。
“导演，您好！”贺新马上道。
国师跟他握手的同时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跟他附耳小声道：“你们这部电影非常不错！”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便松开手，招呼一声：“慢慢吃，我先告辞了。”
接着又朝围拢过来的记者们招了招手，大步流星的提前退场。
国师撤退，马上就有眼尖的记者向他提问：“贺新，刚才张导跟你说什么了，能不能透露一下？”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双驴记》首映
九月五日，许多影迷、游客、媒体人及电影相关的人士都在丽都岛电影宫的两个电影厅前排起了长龙。
电影宫中包含了大部分的机构，威尼斯电影市场、媒体中心、新闻发布会大厅等等都聚集在电影宫各楼层。
观影群体如果没有主办方发出的邀请函，那么就需要凭借相应的证件申请的门票进入。在威尼斯，其实不光是威尼斯，包括戛纳、柏林都差不多，证件类型大致分为媒体证、市场证和电影节证。其中媒体证的白色、粉色、蓝色、黄色在后世被很多人津津乐道，这些证件在许多时候的优先级也是以此类推。
电影节期间，每晚都有一部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会在电影宫的某一个或者两到三个放映厅同时放映，主要是看电影的欢迎程度。
比如前一天首映的法国导演阿布代.柯西西的《谷子和鲻鱼》以及那位长的很象“卡车司机”的好莱坞导演布莱恩.帕尔马导演的，反映伊拉克战争的影片《节选修订》，这两部广受好评的电影就在电影宫三个影厅同时首映。
为期十一天的电影节早已经过半，二十二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算上今天晚上首映的《双驴记》已经有十六部电影亮相。
电影节有个会刊，为记者、影迷和游客提供一些信息参考，其中有一个对参赛影片打分的栏目，很实用，打分分为专业影评人评委和来自观众抽样调查的大众评委两个组，规则是五星制。
如果每个星算一分，目前来看专业评委和大众评委在“谁是最佳电影”方面达到了高度统一，都选择了法国导演阿布代.柯西西的《谷子和鲻鱼》，专业组十人，给了该片36颗星；非专业组十人，给了38.5颗星。
专业组的第二名是并列的两部影片，都拿了34.5颗星，分别是法国新浪潮大师大师埃里克.侯麦的《男神女神的恋爱史》和布莱恩.帕尔玛的《节选修订》。
由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克里斯蒂安.贝尔、希斯.莱杰等主演的《我不在场》和乔治.克鲁尼的《英雄不问出处》这两部好莱坞电影分列第四、第五位。
没办法本届电影节好莱坞电影入围的达八部之多，难怪入围名单一经公布，便受到各方质疑，认为这是在向好莱坞电影献媚。要知道欧洲三大节一向有反好莱坞的传统。
当然，每次电影节往往还要靠好莱坞明星来聚拢人气那是另外一回事。
出人意料的是《双驴记》居然以30.5颗星跟迈克尔.凯恩、裘德.洛主演的悬疑片《侦察》并列排在了第六位，成为入围的四部华语电影中评分最高的影片。
之前被国内媒体吹捧“夺狮”呼声最高的《色戒》和《太阳》分别以28.5颗星以及25.5颗星，排名第九和第十一。
至于来自湾湾导演李康生的《帮帮我，爱神》则在十六部电影中排名倒数第二位。
不过在非专业的公众评选中，《太阳》以27颗星排名第六，《色戒》以25.5颗星依旧排名第九。《帮帮我，爱神》同样上升了三位，排名第十二。
《双驴记》因为还没有首映，暂时还没有非专业组的评分。
值得一提的是，两组都把最低打分给了意大利和法国的合拍片《盛名难负》。这部片子贺新倒是去看了，讲了一个精神出问题的年轻人想杀死他的父母的故事。尽管对白需要小豆丁帮着翻译，但就观影体验而言，比让人云里雾照的《太阳》强多了，搞不懂评分为什么这么低。可能欧洲的观众和影评人大概也有崇洋媚外的情节吧。
评分一经曝光，外媒还算好，却让国内媒体的记者们大跌眼镜，同时追着要求采访《双驴记》的主创，就连佟亚丽这样的小菜鸟都不放过。
说起来同样是第一次来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相比《太阳》中女主角之一的孔唯，佟亚丽实在是低调的有些过分。
人家从《太阳》入围就已经开始炒作了，来到威尼斯之后，每天恨不得有十几二十篇的通稿往国内的各大网络媒体送。
什么“孔唯威尼斯亮相，国外记者赞其有国际明星风范！”
“孔唯《太阳》首映风情万种，被赞性感女神！”
“孔唯登上电影节专刊，红毯形象震惊威尼斯电影节！”
“孔唯巧遇好莱坞巨星，被《迷失东京》男主角赞靓！”
每每在网上看到这种标题，贺新总是觉得特别尬。就象上辈子范小胖成为戛纳的评委，那一段时间，网上的娱乐新闻的头条几乎被她全占了，但好歹人家范小胖还是评委呢。
这个孔唯对于贺新来说并不陌生，当年他带着汤维试镜《画魂》里姚安娜这个角色时，就是把当时还叫孔镱姗的这位给pk掉了。
其实在《太阳》这部片子里，她饰演的姜闻的妻子以及周筠饰演的疯妈真的很一般，跟程冲那湿漉漉**、放荡的天真，简直不是一个维度的。
类似这种标题，国内的网友看到之后，第一个感觉可能就是继巩丽、章紫怡之后又要出一个国际明星了。而真正身处威尼斯的贺新对这种博人眼球的标题，不仅觉得尬，甚至都臊得慌。
那种所谓登上电影节转刊，原本就是广告性质的，给钱就能上；还有所谓的好莱坞巨星，《迷失东京》的男主角比尔.莫瑞大致相当于国内类似潘常江这样的喜剧演员兼金牌绿叶这种性质的演员。
主演《迷失东京》入围奥斯卡最佳男主是他演员生涯的最高光的时刻，（话说潘常江也拿过百花奖的最佳男演员）。但这位在美国国内更多的是脱口秀主持人，类似后世宋小宝那样的搞怪扮丑的综艺咖。
所谓好莱坞巨星，不过是自抬身价而已。
佟亚丽跟贺新一样，语言不通，想了解电影节的新闻只能通过国内的网站，每每看到这种标题的新闻，那张柠檬脸，看的都让人感觉酸溜溜的。
没办法，谁让人家摊上了一个炒作达人的经纪人呢，而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执行经纪人兼助理同样跟她一样都是菜鸟。
不过随着评分的公布，情况马上发生的反转，面对络绎不绝的记者，两个小菜鸟早就乐开了花。
而一向儒雅、腼腆的刁一男居然也跟着浪着的飞起。他倒不是因为评分公布记者上门的缘故，这一切都源自于那天参加《太阳》首映酒会时国师临走跟贺新说的那句话。
“你们的这部电影非常不错！”
作为评委会的主席，国师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双驴记》非常有希望获奖，而且这个奖项分量不轻。
金狮奖这种的肯定不作考虑，这样的大奖实在太过敏感，国师肯定不会有所暗示。演员奖显然也不可能，要不然国师肯定不会说电影非常不错，肯定是贺新你演的非常不错。
那么剩下有分量的奖项就剩下最佳导演银狮奖、最佳编剧、最佳技术贡献或者评委会大奖这几个奖项。
除了最佳技术贡献，也就是平时常说的最佳摄影之外，其他三个奖项都跟刁一男有关，他既是导演又是编剧，至于评委会大奖，也当然有导演来拿。
而这三个奖中，又以最佳导演银狮奖和评委会大奖可能性最大，如果是最佳编剧的话，国师可能也不会特地暗示了，毕竟国师本人也是导演不是什么编剧。
无论哪个奖项，只要拿到手，那么他刁一男绝对有资格成为国内所谓的第六代导演又一位领军人物之一。
相比之下，记者们最想采访的贺新却有意回避，实在躲不过也只是敷衍了事。这并不是他刻意装逼，实在是这种不符合他一贯相对比较高冷的风格。不象咱们刁导一下子就破功了。
这会儿刁导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正装，打着小领结，春风满面的站在影厅门口迎接前来捧场的电影人。
佟亚丽今天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红色的吊带礼服显得喜气洋洋。
而米白色超薄休闲西装卡其色长裤的贺新则透着一股轻松休闲范儿。
不远处的另一条公众入口，影迷们也排起了长龙。
显然场刊优秀评分的曝光，让《双驴记》这部影片获得了不少影迷的期待。
这就是小豆丁鸡贼的地方，《双驴记》首映排片比较靠后，但她却在电影节开幕前率先争取到了一场媒体、影评人和片商的专场，不但能让片商们提前看到电影，而且对于场刊的评分也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如果《双驴记》放到首映前一天放映媒体专场，已经看花眼的媒体和影评人就不一定能打出如此的高分。
毕竟在主竞赛单元上映期间，还有地平线单元、非竞赛单元、未来金狮单元、大师展映单元、午夜场展映等等，将近两百部电影紧锣密鼓的上映。
说实话，相比奥斯卡级别的李桉导演《色戒》，能容纳一千多人的主会场座无虚席，且两个影厅同时上映。原本一直很低调的《双驴记》的首映有如此盛况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同样也是两个影厅，只是影厅规模稍微小一点，一个五百人厅和一个三百人厅。
不过这也超过了《太阳》首映时只有一个五百人厅的放映规模。更别说湾湾导演李康生的那部《帮帮我，爱神》首映，不但门庭冷落，甚至还未放映结束就已经有一大半观众提前退场的尴尬场面。
别看《太阳》炒作的很热闹，不过就是糊弄糊弄国内的观众而已。在威尼斯，姜闻这个名字根本就不算啥，甚至论知名度都比不上《色戒》的男主角托尼梁，人家好歹还是戛纳影帝呢！
虽然刁一男在威尼斯只能算是一位新人，但对于厮混电影节的骨灰级影迷来说，贺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尤其是《蓝宇》、《小裁缝》、《香火》这几部片子，在欧洲文艺院线中称得上相对比较受欢迎的亚洲电影。
被称为“最爱中国电影和美国独立电影”的组委会主席老马自然早早的来捧场。威尼斯电影节的组委会主席四年一任，今年是老马任期的最后一年。四部华语电影、八部美国独立电影入围，在欧洲三大节的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的，老马肯定是想趁着自己任内的最后一届电影节任性一把。不过据这两天有意大利当地的媒体最新报道，说是老马很有可能破例再度连任四年一届的电影节主席。
国师没来，可能是为了避嫌。不过评委之一的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却来了。这位后世拿到奥斯卡大满贯，被称为好莱坞墨西哥三杰之一的导演，对于贺新来说并不陌生。
当年他和宁皓一起带着《香火》第一次来到威尼斯的时候，就认识这位当时入围主竞赛单元并且助力西恩.潘拿下影帝殊荣的电影《21克》的导演。
当时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只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美国独立电影的导演，在欧洲的知名度甚至都比不上楼烨和王晓帅。他看完《香火》之后很激动，特地留下来找到贺新和宁皓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于是就这么认识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去年由他执导的剧情电影《通天塔》不但拿到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金球奖最佳剧情类最佳影片，还一举拿下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七项奥斯卡奖的提名。俨然已经成为享誉国际的大导演。
他的到来，现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这货先是很有礼貌的向刁一男祝贺了一番，然后便给了贺新一个大大的拥抱。
“伙计，我太喜欢《双驴记》了，迫不及待想看第二遍。”
听到这话贺新大致有些明白国师向他暗示的原因了，意外的同时也很感动。
他用明显带着中国味的英语连声道：“三克油！三克歪瑞马吃！”
“伙计，尽管你在电影中演的很出色，但在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还是黑六和黑七，它们的表现真的太棒了，哈哈！”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一个关于反抗的寓言故事
银幕渐渐暗下，继而出现暗光，字幕一幅幅掠过，整个屏幕像是蒙着一层纱幔。然后渐渐亮起，出现山的轮廓、村庄、田野……
“叭叭叭！”
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宁静，由远渐近。村口一条蜿蜒的泥路上一辆上古时期的拖拉机正在缓缓行进。长长戳起的排气管冒着一串燃烧不完全的黑烟，跟远处山间漂浮的雾霭、村庄上空的炊烟构成了画面的层次感。
拖拉机后面跟着一串几十人的队伍，两两相间，整齐划一。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歌声也开始响起。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爷爷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
这是一个长镜头，高山、峡谷、村庄、田野、蜿蜒的道路、意气风发的队伍涵盖了整个画面。
随着镜头慢慢拉进，雄壮的歌声渐渐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充满了催人奋进的力量。
原版中，一开头有一段旁白，什么“这是一个荒诞的年代，曾经发生过很多的故事，而我的故事是这个荒诞年代最荒诞的故事……”之类的。
这是电影，不是电视剧，这种类似脱裤子放屁的旁白无疑会极大降低电影的格调。现在的片子肯定不会出现这种落下乘的操作，一切留待观众慢慢品味。
随着国师、田庄庄、张远、贾科长、王晓帅等第五代、第六代导演们的前赴后继，同时在国际上打响名号，资深影迷们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发生的那些故事并不陌生。
这也是后世不少人吐槽的把中国的落后拍出来取悦洋大人的一种表现方式。
贺新和小文混杂在队伍中，扛着铁锹，昂首挺胸，大声唱着催人奋进的歌曲，迈着整齐的步伐……
镜头一转，出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
这是一个荒诞的年代，同时也是一个建设的年代。
同样的长镜头，贺新很显眼，推车推得最快！
当然偷懒也是第一……
两人从队伍中溜号，坐在村口的古城墙上。
小文一脸迷茫道：“马杰，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城？我真不明白咱每天呆在这，能干点什么？”
贺新迎着山沟初升的朝阳，背诵着他最喜欢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中的语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时候，他……”
小文更加迷茫，忙打断道：“你……你说的太深，我听不懂，你就告诉我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
贺新看了眼小文，他哪知道怎么过？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小文比他矮了将近十公分，瘦小猥琐，神情间冒着傻气，果然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要说小文这种明显智商不高，装傻充愣演的表演还真着实不错。也难怪会被李连结看中让他出演《海洋天堂》中是傻儿子。
只是可惜李连结演的老爸太让人出戏了，所以说动作明星想转型，想拿奖，任重而道远。只有象房事龙这种努力、乐观、坚持、识时务、百折不挠的人，最后才能达成所愿。
奥斯卡终身成就奖诶！李连结还差得远呢！
正好，一阵驴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嘿嘿，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人靠衣裳马靠鞍，我听到我坐骑的撕鸣声！”
故事的开头就是贺新第一次跟驴有了交集。
他不是喜欢驴，而是单纯想偷懒。
然后他用计成功担任了牲畜饲养员。
接下来的对话荒唐而有趣，反应那个时代的特征：
“其实黑六、黑七这两头驴的家庭出身都不好，往上追溯几代，它们的曾曾祖父曾是村里大地主高久财家豢养的，整天吃香喝辣，住的牲口棚里都砌了火墙，比咱贫下中农可舒坦多了……”
“但咱们也用该给黑五类重新做人的机会！”
“黑六是天生的种驴！”
这时观众席上发出一阵笑声。
《双驴记》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就是一部轻喜剧。
这部片子的开头部分跟贺新之前拍过的那部《小裁缝》有点象，同样是城市下放到农村劳动锻炼，接受平下中农再教育；年轻人同样充满了迷茫。然后在艰苦的环境中一点一点慢慢成长起来。
只不过《小裁缝》的主题是爱情，而《双驴记》则是一个寓言故事。
《小裁缝》当年在戛纳首映的时候，就很受欢迎，在法国的票房超过了两百万欧元，算是票房比较高的外国文艺片。然后又代表法国参加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角逐。当然这些跟《小裁缝》的原著本身就是当时法国的畅销小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哦，多说一句，《小裁缝》在北美的票房也有七十万美元，超过了《无极》在北美的票房。
这还不算dvd和电视版权的收益。
如今mk2想要买断《双驴记》全球的发行版权，小豆丁参考的就是《小裁缝》当年的票房表现，目前围绕一百万欧元到一百五十万欧元这个区间跟mk2展开拉锯战。
当然也可以拆开***如mk2拿下欧洲的版权，再找人卖北美、亚洲、欧洲等等。可能得手的钱还能更多。但是这样操作很麻烦，你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买家。mk2毕竟是一家成熟的文艺电影制作发行公司，无论是品牌度还是传播度在国际上也是享受盛誉，跟这样的公司合作省心省力。
新皓传媒如今在国内已经和博纳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在海外应该有这样的合作伙伴，目前看来mk2还是比较靠谱的。
贺新没有笑，片子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他更留意现场观众的反应，比如现在老外们的哄堂大笑，可能就是嘲笑那个年代中国人的愚昧和落后。就跟当年《小裁缝》中村长连闹钟都不认识，让他们很不可思议一样。
别说黑不黑的，在那个荒唐的年代，我们跟发达国家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就象现在我们看北边的大金国，西边的阿三国，甚至隔着太平洋的花旗国一样。
剧情进行到贺新想套上黑六，让它拉车，然后黑六跑到大莲队长面前告状。
于是贺新被狠狠训了一顿：
“你怎么能让黑六干活？它的工作是配种，不是干活！”
“累坏了它，你赔得起吗？”
“别说你一个知青，就是十个也比不上黑六做出的贡献！”
“今天的工分扣了！”
几句对白，很有当时的时代特征，一切都已贡献论，人比不上牲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黑六和他的祖辈一样，整天吃香喝辣的，还有辣么多母驴等着它去宠幸，比压抑苦逼的知青可舒坦多了。
贺新怏怏的拉着黑六回了牲畜棚，黑六却若无其事打着响鼻跟邻槽的一匹枣红的母马摇着尾巴**。
贺新气上心头：
“让你干点活怎么了？怎么就委屈你了？不好好劳动，对得起你吃进去的那些鸡蛋吗？还调戏别的女同志，那是马，不是驴，你们不是一个物种！”
“知道错了没？”
黑六很配合的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黑六的微笑，以及笑起来驴眼旁边的鱼尾纹格外逼真。现场甚至有观众发出惊呼。
贺新跟坐在身边的刁一男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得意的笑容。一部电影就是需要点睛之笔，而《双驴记》的点睛之笔无疑就是那逼真的驴笑和鱼尾纹。
这是科技和文艺的结合。
“卧槽尼玛的，一头畜生，反了天了，你以为你是孙悟空？”
贺新火了，抄起鞭子一鞭子甩了下去，黑六废了！
废了，自然就没了种驴优厚的待遇，干活又干不好，在唯贡献的年代里，黑六最后的结局只能是被剥皮吃肉。
很现实！
接着便是影片的**部分，黑六的弟弟黑七对贺新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这一段，老外看到特别欢乐，每每看到贺新吃瘪，全场都会哄堂大笑，甚至还有掌声响起。
尤其是他和佟亚丽在小溪边偷食禁果之后，被黑七拖着去游街，特别欢乐。其中有两个镜头，刁一男觉得很得意，一个是用长镜头拍摄驴车上的那段船戏，在广阔的山川、溪流之间，很唯美。
其实这种都是欧洲导演玩剩下的，引不起任何波澜，倒是穿插其中的一段梦境让老外们啧啧称奇，非常有时代感。
因为故事的开始，贺新时常手捧一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不断用其中关于人应该怎样度过一辈子的经典语录来激励自己。在贺新和佟亚丽偷食禁果后的那个甜甜的梦里，贺新梦到自己身穿革命战服，心爱的姑娘像喀秋莎一样在林中木屋等待自己，两个人一同欢快舞蹈。
原版中还有一段马杰忍无可忍，准备摸黑宰了黑七，其中有一大段对黑七的对白。人和驴，严肃和驴笑，很有错位感，很幽默。但是放在整部戏里就显得很刻意，好象为了幽默而幽默，跟反抗的主题混不搭噶。
没错，双驴记的主题就是反抗，从表面上看驴对人的反抗，但同时又何尝不是贺新饰演的马杰对那个时代的体制的反抗。
就象快到影片结束的时候，他在小溪边丢掉那本穿插在整部戏中，代表了一代人的梦想之书，他就是要不顾体制的约束，跟黑七来个了结。
最后一个镜头，大雪纷飞，马杰推开门，看到了黑七仍站在大雪里，身上只剩了一具灰褐色的骨架。这骨架还在冒着一缕缕坚硬的青烟，看上去如同金属的一般，就那样硬挺挺地站立在雪地里。
一个大特写，贺新的脸上目无表情，目光越过黑七的骨架看向远方，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银幕上突然跳出来三行醒目的大字，分别是中、英、意三种语言。
“拍摄本片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
这个很重要，尤其在西方社会，意味着政治正确。
随即银幕上开始滚动着一长串的演职员名单，灯光霍地亮起，一群人就像突然暴露在影院中，凝固着各式表情，似瞬间转换了一个世界。
“哗哗哗……”
掌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全场全场的观众都一一起身，使劲的拍着巴掌。
刁一男被搞的很慌乱，可能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在坐在他身边的贺新在站起来的同时，拉了他一把。
他赶紧跟着站起来，学着贺新的样子，转过身子朝观众席上那些热情的观众挥了挥手。
第五百八十五章 填补档期
西方人很惊讶，也很惊喜。
他们已经习惯了贾科长、王晓帅等为代表中国导演作品中展现的那个落后、贫困、愚昧、肮脏的中国。包括年初在柏林摘得金熊的王全桉的《图雅的婚事》也是这种类型。
要么就是永远不会入围，来三大节上宣传展映的那些大气磅礴的古装武打片之类的，比如《英雄》、《无极》、《夜宴》等等。
大概唯独楼烨是个另类，因为他的电影的主题永远都是爱情。西方人，或者说欧洲的文艺电影界对另类的家伙格外宽容，所以楼烨的电影从来不会缺少投资，在欧洲也永远比王晓帅受欢迎。
如今居然能在威尼斯看到一部来自中国的关于动物的，尤其是关于动物复仇的电影，让西方人又惊又喜，这种类型一下子就搔到了他们的痒处。
关键是观影体验还特别好，时不时的一个小包袱引人发笑。
难怪场刊的专业评分会给这部电影打出30.5颗星的高分。第二天电影节官方场刊《ciak》的非专业评分新鲜出炉，《双驴记》居然获得了37颗星，一举超越了原先排在第二位的《侦察》，仅次于本届电影节最吃香的获得38颗星的法国电影《谷子和鲻鱼》。
许多权威媒体同时纷纷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首先就是官方场刊《ciak》在醒目位置刊文“敬畏和反抗——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英国权威电影刊物《每日银幕》则声称：“人和动物，制度和反抗，道德和个性，反抗和顺从，爱情和传统，严肃和幽默。这是一部值得深味的电影。”
于是一直很低调的《双驴记》在首映之后，一举成为热度最高的华语电影。而且在影迷们的强烈要求下，主办方不得不又在第二天加映了两场。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殊荣，近两百部电影要在十一天内展示，排片可谓非常紧张。之前享有这个待遇的就是场刊评分，专业组和非专业组同时高居第一的《谷子和鲻鱼》，这部电影首映之后，在影迷们的强烈要求下，一连三天每天加映一场。
如今这部大热的法国电影，已然是本届电影节金狮奖最大的热门。
于此同时，最尴尬的大概就是来自国内的媒体。
首先之前他们大肆吹捧的《色戒》和《太阳》，在场刊评分上实在是成绩平平。《色戒》还算好，因为有奥斯卡最佳导演和上上届金狮奖获得者李桉的加持，首映后受到了高度关注。不过评价却呈两极化走势，华语媒体是一边倒的高度盛赞，欧美媒体的评论却有所保留，尤其是对中国上世纪40年代历史背景缺乏了解的外国观众深感影片不好理解。
全球电影产业权威媒体《综艺》就刊文认为《色戒》前半部分铺陈太长，整个剧情过于平淡，故事性太差。
而至于姜闻的《太阳照常升起》，威尼斯似乎对这位阔别欧洲八年的中国“天才导演”反应极为冷淡。
《太阳》首映之后，只是寥寥几家媒体的评论多停留在影片出众的视觉，呈现出特定时代背景下中国人对爱的理解之类模棱两可的空泛点评。跟华语媒体一边倒的盛赞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不过在《双驴记》首映前，就已经有不少媒体开始转变口风。
比如“威尼斯电影节半程总结：中国电影任务有点重！”
“威尼斯电影节过半，华语电影擒狮乏力？”
“华语电影水土不服，文化历史背景难倒外国观众！”等等。
如今突然冒出个《双驴记》大火，你让他们怎么写？
而在影帝影后的竞争，西方媒体也多关注欧美演员的表演，被看好的有《刺杀神枪侠》中的布拉德.皮特，因影片《侦察》演技获好评的裘德.洛等。
戛纳影帝梁朝韦因在国际影坛有一定知名度，其在《色戒》中饰演的易先生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也勉强列入了这个行列。
有望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包括《自由世界》中的基尔斯滕.沃尔林、《赎罪》中的凯拉.奈特莉以及在传记影片《我不在场》中反串歌手鲍勃.迪伦的凯特.布兰切特。至于国内媒体一直吹捧的汤维，压根就没人提及。
不过隔了一天之后，那些追不到《双驴记》剧组的国内媒体马上就不愁没东西写了，因为意大利国宝级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于7日凌晨在他的家乡摩德纳去世。
今年的大师似乎走的特别勤快，七月底意大利电影大师安东尼奥尼刚刚去世，为此本届电影节在开幕时特别还安排了一个纪念活动。
虽然贺新也算是电影人，但他对这位据说贾科长极其崇拜的意大利电影大师了解真心不多，唯一看过的他的作品也就是前几年炒的很热闹的，由这位电影大师和王墨镜、史蒂文.索德伯格联合执导的以三段式“爱和性”为主题的青色片《爱神》。
不过即使看过，但他更关注的还是里面王墨镜执导的《手》的片段，里面的巩丽真的是性感极了。
而他对帕瓦罗蒂倒是记忆犹新，因为上辈子九十年代初每逢周日下午央视都会录播上一周的意大利甲级联赛。节目尾声一个固定保留节目就是帕瓦罗蒂高唱《我的太阳》。以至于那时候只要是喜欢足球的人都能哼上几句。
如今大师离去，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
原本这两天的威尼斯电影节已经有些冷清了。是因为多伦多电影节开幕了，不少欧美的记者和那些参加了威尼斯的大牌明星以及制片人一起飞去了那边。威尼斯固然逼格很高，但对于那些好莱坞明星和制片人来说，北美才是最大的票仓啊！
而帕瓦罗蒂去世的消息，又让不少记者赶去摩德纳了，其中就包括不少国内媒体，帕瓦罗蒂在国内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采访国际电影节期间发生了。三年前戛纳电影节刚结束，巴黎的戴高乐机场就发生了坍塌事故。电影记者突然就变成了社会新闻记者。据说当时有中国记者赶到巴黎机场采访，机场负责接待媒体的人非常诧异地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而这一次，身在威尼斯的国内记者恐怕还要做一次讣闻记者了。
记者少了，贺新也难得清静，下午戴着墨镜坐在阳台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这里虽然没有丽都岛那么热闹，酒店的档次也不算高，但至少视线不错，能够看到远处的地中海。
“哥，你说这次你有希望拿影帝吗？”坐在对面的小菜鸟很乖巧的帮他杯子里的茶水加满，一副傻白甜的模样问道。
贺新墨镜遮挡后面的眼睛毫无顾忌的白了她一眼，会不会说话，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影帝，尽管很想，但他早已彻底死心了。这个实在偶然性太大了，除了自身演技过硬，还得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不光他的演技很勉强，其他天时地利人和也全都不在他这边。
记得那天首映结束，记者们蜂拥采访前来捧场的唯一一位评委会成员，好莱坞新晋大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的时候，这货还公开声称，如果动物也能评奖，他一定会把最佳男演员的票投给黑六和黑七。
尤其这货那古怪的腔调用中文说出黑六、黑七时，就站在他身边的贺新还是忍不住一脸黑线。
他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说，你这次有希望拿影后吗？”
“哥，瞧你说的，连汤维都希望不大，我哪有希望啊！”小菜鸟佟亚丽一脸扭捏道。
不过看的出来，小菜鸟居然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小期待。但话也说回来，都来到威尼斯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值得期待的。
巩丽和张嫚玉之所以被称为“巩皇”、“曼神”，就是因为她们在欧洲大三节上拿到过影后，证明过自己。就连章紫怡红成那样，但在三大节上两手空空，注定不能超越这两位前辈。
毕竟这年头欧洲三大节的奖项还是非常值钱的，在国人还普遍缺乏自信的年代里，能够获得国外逼格极高的奖项的认可，那无疑就是天王巨星。
不象后世，国内票房动辄几亿几十亿的，就算拿个柏林影帝影后的，可能关注度还比不上某个小鲜肉或者小花在网上发一张背台词的照片高呢。
“老板！”
这时，小豆丁连门都不敲，直接兴冲冲的推门跑进来。
“什么事？”
幸亏自己现在只是跟佟亚丽在喝茶聊天，没干什么别的事情。当然他也真的跟佟亚丽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要不然也不可能不锁门。
“韦恩斯坦影业出价五十万美元买断《双驴记》在北美的版权。”
“靠谱么？哈维不是去多伦多了嘛！”贺新第一个反应就是质疑。
没别的，实在是哈维这个人的名声在电影圈太臭了。当年陈大导拿着《无极》来戛纳展映宣传的时候，哈维直接出价八百万美元买断《无极》在北美的版权，达成协议之后还预付了二十万美元定金。
当时陈大导欣喜若狂，就连媒体都纷纷报道。结果到了最后，这家伙居然反悔了，说不买了，就连二十万美元定金都不要了。
陈大导没办法，这牛皮都吹出去了。而且当时如果哈维不买，还真没其他公司对《无极》感兴趣，只得委曲求全坐下来重新谈，最后以一百二十万美元成交。
不过哈维也没有得意多久，就算他以一百二十万买断了《无极》在北美的版权，但最后他还是亏了。我大《无极》在北美的票房只有六十六万，数字倒是挺吉利，六六大顺，但离《英雄》在北美的五千三百七十万美元的票房，《卧虎藏龙》的一亿美元差距太大了。
前车之鉴，贺新不得不要留个心眼。
“哈维是去了多伦多，不过我们第一次举办媒体专场的时候他到场来看过，而且这次咱们首映的反响这么好，他肯定是动心。跟我谈的是韦恩斯坦的一位负责电影发行的副总裁，他们还愿意先付10%的定金。”小豆丁眉飞色舞道。
紧接着未等贺新开口又道：“而且我跟mk2那边说好了，合同条款等奖项开出来以后再敲定，万一我们得了个大奖，这对双方都有利。而且他们在北美的发行能力有限，主要市场还是在欧洲，就算北美的版权被韦恩斯坦拿走，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如果万一要是韦恩斯坦那边放鸽子，除了白拿10%的定金，我们还有mk2托底呢！”
听到小豆丁分析的头头是道，贺新根本找不出什么毛病。再说对做生意这块，他上辈子开个小卖部都能破产，实在是没有这个天赋。
“反正这事你看着办吧。”
“哦，对了，老板，老宋刚刚得到一个最新消息，《色戒》在国内上映延期了，听说能不能上映还是个问题。”
“尺度太大了？”贺新愣了愣道。
《色戒》原先定的档期是9月24日上映，跟《太阳》间隔一个星期。正是因为如此，《双驴记》才被挤到了十月中旬才能上映。
“肯定是！”
小豆丁一脸幸灾乐祸道：“这段时间网上关于《色戒》大尺度的话题太热闹了，有关部门肯定要考虑重新把关。”
“嗯，这样，一会儿你让你们家老宋约一下于东，如果要是《色戒》真的延期上映，那咱们一定要争取填补这个档期！”
第五百八十六章 获奖了
比起刚来威尼斯时候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于东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色戒》主要是动静闹的太大，上面考虑到影响，所以准备先冷一段时间，推迟上映。当然最后还要看修改过的版本。”
于东知道的消息还是比较靠谱的。
“那我们能不能把档期提前？”小豆丁抢先道。
于东看了贺新一眼，沉吟道：“这个没问题，不过你们要想好了，这样的话你们跟《太阳》上映只差一个星期，而且国庆档竞争的可激烈了。”
贺新和小豆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道：“没问题！”
如果没有看过《太阳》这部电影，光凭姜闻的名头，他们可能还要顾忌三分。但是看过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什么呀？
你说烧脑吧，电影内核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但你说简单吧，镜头的跳跃、故事情节的跳跃，又偏偏把你整的云里雾照的。
当初首映结束，佟亚丽的感觉是看不懂，不好看；陈芷溪的感受就一个字“装”；而对于贺新来说，首先是失望，其次就是感觉这部电影好像有楼烨的味道，但是又没有楼烨的那种克制，显得散、乱，太过放飞自我，导演只顾自己的感受，而明显忽略了观众的感受，观影体验忒差。
听到两人的回答，于东不由苦笑：“你们就这么不看好《太阳》？”
“呃……”
贺新一时不太好组织语言。
小豆丁却直言爽语道：“这都什么呀，看都看不懂！于总，我看这次你们公司恐怕又得做一次亏本买卖了。”
“……”
于东顿时一阵胸闷，亏本买卖！还又得！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
不过他马上又自嘲的笑着摇头道：“我现在就指望《太阳》能拿个奖，甭管什么奖，至少还有个炒作的噱头，要不然加印了那么多的拷贝还是前期的宣传费可能还真砸手里了。”
面对于东的无奈，小豆丁依旧毫无感同身受道：“幸亏这次你们公司没有保底，要不然可能亏的更多。”
说着，她还晃着小脑袋笑嘻嘻道：“于总，你看是不是该把宣传资源适当往我们这边倾斜一点，至少我们这部电影你们肯定不会亏，堤外损失堤内补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于东一脸黑线，但又不得不承认话糙理不糙。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懂为什么《太阳》在威尼斯会这么不招待见。
作为发行商，他早就看过这部电影，而且不止一遍。作为曾经文艺青年的他看来，姜闻的这部《太阳》通过魔幻色彩的运用，不仅饱含了以深刻的隐喻，同也完成了将荒诞升华为了光影的艺术。
无论是从摄影还是到配乐的精湛，这部作品在他眼里近乎无从挑剔，虚幻与真实共同构建的两个中国时代，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源于岁月的浪漫主义气息。
要不然当初他有也不会明知道《太阳》没有被戛纳接受的情况下，依旧开出六千万的保底票房发行。
可惜制作方根本就不接受，开什么玩笑，这部电影的投资就要超过六千万，怎么可能答应六千万的保底票房。
在制作方看来国内票房最起码要到达一亿，然后再加上海外收益，这样才能保证不亏本。
一亿票房看似很高，但国师、陈大导、冯晓刚相继都有作品拿到了过亿的票房，甚至就连宁皓这个新人也差一点点挤入亿元导演这个行列。象姜闻这样的“天才导演”没理由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让竖子成名。
更何况十几年前姜闻就凭借《阳光灿烂的日子》不但在威尼斯捧着夏宇拿到了影帝，而且还在国内拿到了超过五千万的票房。
八年前投资超过三千万的《鬼子来了》哪怕是国内被禁，但凭借勇夺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的优秀口碑，照样能够凭借海外收益收回了全部投资。而如今这部《太阳》更是他十年磨一剑的呕血之作。
尤其是《太阳》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之后，制作方就更不可能答应了。于东只得接受常规的按点数发行的模式，也就是按照票房的百分比来返回发行费用。这样一来，相比保底发行，好处就是发行方承担的风险比较小，当然收益也小。
电影本就是风险很高的产业，保底发行模式不但考验发行商的眼光和能力，同样还带有很强的赌博性质。
国内的保底发行模式当初就是由于东开创的，并且以此发家。可能一开始于东还有些沮丧，但现在看来于东非但暗自庆幸，甚至还要担忧前期投入的拷贝费用和宣传宣传费用能不能收回这个问题。
要知道当初获知《太阳》入围威尼斯之后，姜闻、制作方，包括于东本人，大家的心气都很高，不但加大了宣传力度，还增加了原先计划多一倍的拷贝，都盼望着能够奖财两得。
原本想着来到威尼斯能够复制当初《鬼子来了》在戛纳时的盛况，结果普遍反映看不懂，且口碑很差。海外版权目前除了新加坡和日本感兴趣之外，期盼中欧洲、北美的版权根本就无人问津。
再对比《双驴记》的热闹，人家又是欧洲一百多万欧元，北美五十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一千五六百万的收益轻松入袋几乎已成定局，不算国内票房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当初人家送上门来，博纳却没有投资。之前《双驴记》入围威尼斯的时候于东就老后悔了，这会儿更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尽管目前《太阳》口碑差、评分低，但这毕竟代表欧洲影评人和观众的口味，能否获奖关键还要看七位评委的选择，评委会主席的意见尤为重要。
就象去年贾科长的《三峡好人》同样口碑一般，评分中不溜秋，最后照样能拿下金狮奖。
如今《太阳》的制作方，包括姜闻和于东都寄希望于国师能够网开一面，金狮奖不敢想，哪怕是获得一个小奖，回到国内还有一个炒作和宣传的噱头，到时候也能提振一下国内的票房。
于东虽然被小豆丁的快人快语怼的很不爽，但传达的意思没有错。他第一时间通知国内，《双驴记》的提档，还有相关的宣传工作以及拷贝的加印都要尽快开展。
原先《双驴记》只准备在十个主要城市上映，如今看来很有必要把这部片子发行跟《太阳》放在同一个等级规模上。小豆丁有一句话着实提醒了于东，堤内损失堤外补。
他现在早已不敢再期望姜闻这部十年磨一剑的《太阳》能给公司带来多少收益，这次两部电影的发行，最后能够打个平手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第二天，贺新他们收到了六张闭幕式的邀请函，这意味着电影拿奖了。而《太阳》却一张都没收到，之前异常高调的姜闻、孔唯、周筠、小房子等人只得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于东留了下来，毕竟《双驴记》同样也是博纳发行的电影。
不过有消息说远在多伦多的李桉正连夜飞跃大西洋赶回威尼斯，同样意味着《色戒》也获奖了。就如前年李桉带着《断背山》来到威尼斯，然后接到消息从多伦多电影节现场连夜赶回威尼斯，结果就拿了个金狮奖。
闭幕式比开幕式还要冷清，电影节期间引起轰动的那些好莱坞明星们，比如查理兹.塞隆、杰克船长、布莱特.皮特、凯特.布兰切特、乔治.克鲁尼、裘德.洛等等，包括曾经在开幕式上亮相的英伦玫瑰凯拉.奈特莉都不见踪影，勉强来了个希斯.莱杰算是增加了点人气，但是他的一身嘻哈风的便服跟隆重的闭幕式红毯似乎格格不入。
“阿新！”
一身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衫敞着领子的刘液大摇大摆朝他走来。
“哟，师哥，换造型啦！”贺新瞧着他那一头顶多只有三毫米的毛刺发型笑道。
两人都是常季红旗下的艺人，如果说贺新是一哥的话，那这家伙就是二哥。虽说贺新入门比他早，但要论岁数和中戏的资历，贺新只能尊称这家伙一声“师哥！”
“拍戏需要！拍戏需要！”刘液摸摸头上的毛刺笑呵呵的连声解释道。
走近一瞅，贺新才发现这家伙那张笑脸后面满是疲态，甚至都还有黑眼圈。
不由道：“时差还没倒过来吧？悠着点！”
“这么明显吗？”
这家伙瞪大了眼睛，继而苦笑道：“今天一早才到这儿，然后又是采访又是发布会的，根本就没时间休息。”
说起来这家伙挺拼的，相比贺新的佛系，他这几年可谓片约不断，电视剧、电影连番的上，很多时候甚至还轧戏。去年被国师看中，出演了《满城尽带黄金甲》，在里面出演了跟巩丽有私情的大皇子，很是让贺新妒忌了一把。要知道《黄金甲》中巩丽饰演的母后是很诱人的。
他还凭借这个角色入围了今年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男配，不过以金像奖一贯得性，这种提名压根就没啥卵用，仅仅就是提名而已。
“哦，对了，阿新，还没恭喜你呢！一会儿拿了奖，晚上一起喝两杯，庆祝一下！”刘液马上又笑道。
《双驴记》拿到六张邀请函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刘液恭喜的同时难掩羡慕之色。
“庆祝没问题，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你可不许再灌我酒了。”
两人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家伙仗着自己酒量好，每次都恨不得把他灌醉。
“阿新，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喝来喝去酒量就没个长进呢？”
“小酌怡情，要是真像你这么喝，把女朋友都喝跑了，那该多不合算呀！”
其实刘液这家伙说起来还真有些酗酒的毛病，而且酒品也不太好，喝多了闹腾的很。去年他和谢那分手，据说就是因为他喝酒闹的。
好在这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要不然贺新也不会拿这事来刺激他。
果然就见刘液冷哼道：“这种话你也信，我喝酒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她在一起五年多，怎么早不分手晚不分手，偏偏那个时候她要分手，无非就是她红了呗！”
“这么现实？”
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
“可不是这么现实！唉，我算是看透了，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都非常现实。”刘液一脸饱经现实毒打之后看破世事的神情感叹道。
说着，他又道：“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挺羡慕你和程好的。你看这圈子里一对对的，今天这对分手，明天那对分手，就你们俩都这么多年了，感情还那么好。哎，对了，什么时候喝喜酒可被忘了通知一声。”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再怎么说你可是我和程好共同的师哥。”贺新朝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
不过这一拳捶下来，突然发现这家伙的胸肌居然挺硬。
“哟，可以啊，最近练的挺勤快的？”他不由有些惊讶道。
“那当然，我都练了两个月了，每天鸡蛋、牛奶、蛋白粉，都快把我吃吐了。就这才勉强符合王京导演的要求。”刘液一脸嘚瑟道。
刘液所说的符合王京导演的要求，贺新心知肚明，就是由国内的慈文传媒和王京的香港王朝电影公司共同出品的一部类似漫画或者带有网文色彩的动作片《硬汉》。这部片子讲的是一个凡人中的超人，一个中国式的硬汉，塑造了平凡人的英雄故事。
贺新之所以了解的这么清楚就是因为这个剧本刚出来的时候，这部戏的导演，也是宁皓当年一起拍广告的哥们丁胜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一方面是档期排不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次打人的事件，他对这部片子的制片人兼监制王京不太感冒，就婉拒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找到了刘液。听口气他还不知情，贺新自然也不会说破。
其实这几年所谓大片，基本上几乎都是合拍片，尤其是《云水谣》之后，好多片子都在炒作两岸三地的概念。
比如象这次刘液、舒琪、吴念祖、张振带来了本届电影节的闭幕影片《天堂口》也是这个概念。只是这部上个月已经在国内公映的电影引发了不少争议，票房堪堪突破了三千万。
咋一看，好象三千万这个数字不错，但是这对于一部号称投资一千万美元的大制作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的。所以这次制片方争取到了威尼斯电影节闭幕影片的机会，尽遣主创一同出席宣传，就是想能在海外收益方面有所突破。
“阿新！”
这时天堂口的大队人马走过来，打头的就是那个长的有点象鲶鱼的家伙。
“慧慧姐！”
贺新忙喊了一声。
他跟舒琪曾经在《美人草》中有过很愉快的合作。
贺新虽说平时很低调，也不太擅交际，但在圈里的人缘还算不错，尤其是跟他合作过的。主要是他这人没啥架子，不耍大牌，业务能力出色，很容易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随着内地和香港演员的不断交流，内地演员也有自身的问题，比如仗着业务能力出色，经常会端着一副老师的架子，这种其实也是很讨厌的。贺新就没有这种毛病。
“恭喜啊！”
舒琪咧着大嘴跟他抱了抱。
“丹尼哥！阿振哥！”
后面两位也算是老熟人，吴念祖当年在拍关金鹏执导的《长恨歌》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丹尼哥绝对是大帅比，而且为人也相当奈斯，总是客客气气，很有礼貌，也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负面新闻。
今年他和刘得华、张婧初主演的《门徒》收获了不少好评，还被誉为“刘得华的接班人”。
而另一位马脸的张振，当年贺新第一次参加柏林电影节时候两人就认识，而且不但相互认了老乡，还聊的很愉快。
“恭喜啊，阿新！”
两人纷纷热情的过来跟他拥抱祝贺。
“新哥！”
跟在一旁的一个穿着一身银色抹胸褶皱礼服，看上去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皮肤很白，笑起来很甜的年轻女子。
“哦，李小姐，你好！”
贺新很客气的朝她点点头，并且有意回避她的微微张开的双臂，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这倒不是贺新有意摆架子，只是他跟对方今天不过是初次见面，而且对方后世爱做头发、平西王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他觉得有必要保持距离。
李小露略显尴尬，不过出道很早、很擅长交际的她马上嫣然一笑，跟贺新轻轻握了一下手，跟着祝贺道：“新哥，恭喜啊！”
“谢谢！”
然后他指了指刚刚兴冲冲跑过来的佟亚丽和陈芷溪道：“我来介绍一下……”
这两个花痴女明显是看到吴念祖以后才故意跑过来的，直到双方分开入场的时候，两人还在嘀嘀咕咕：“吴念祖好帅啊！”
“就是，就是，而且他的笑容也特别迷人，说话特别有礼貌，真的很奈斯！”
贺新跟在旁边很无语。虽说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赞美另一个女人的美貌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你们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赞美另外一个男人的帅气，是不是也要顾及一下这个男人的感受？
贺新虽然没有吴念祖长的帅，但是他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有希望获奖的剧组座位都安排的比较靠前，这是主办方刻意为之。当贺新、刁一男等人找到自己座位准备落座的时候，坐在前排的李桉站起来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同时还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观摩一下你们的作品。以后等电影上映，我肯定不会错过。”
“谢谢李导演。”贺新忙客气道。
刁一男也跟着道：“谢谢李导，我们的电影二十四日在国内上映。”
李桉一听稍稍一愣，不过马上又恢复他一贯的温文尔雅，微笑着点头道：“好的，好的。”
其实刁一男刚才说的时候，贺新就想偷偷踩他的脚，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九月二十四日原先就是《色戒》的上映档期，只不过现在一切还悬而未决，《双驴记》顶了原本属于《色戒》的档期，人家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只是他见刁一男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心里暗暗一叹。
六点钟，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首先组委会主席老马亲自上台客串了一把主持人。电影节开幕前他还是一位即将卸任的主席，因为在他的任期中首先电影节从改制完成的很成功，而且随着威尼斯敞开怀抱拥抱好莱坞，使得原本已经有些式微的电影节重放光芒，所以他得以再次连任一届组委会的主席。
好事迎门，老马一时间春风得意，亲自一一介绍一番评委会成员，还跟评委会主席张国师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相比奖项繁多的柏林和戛纳，经过改制后的威尼斯电影节的奖项去除了很多边角料，而精简之后的奖项无疑分量更重。
首先颁出的是短片单元、未来金狮单元以及大师展映单元的奖项。
最佳短片金狮奖被英国短片《狗狗》获得，这是一部讲述人类忠实伴侣的狗狗的故事。
未来金狮奖则授予墨西哥和意大利的合拍片《拉佐奴》。
而荣誉金狮奖则授予俄罗斯著名导演尼基塔.米哈尔科夫的《十二怒汉》。
在紧接着地面线单元的奖项中，吕悦的《小说》一无所获，这也在意料之中，他跟姜闻等人一样都没有收到闭幕式的邀请函，提前一天跟姜闻等人一道回国了。
倒是上届金狮奖的得主中国导演贾科长凭借他那部枯燥的记录片《无用》，拿到了地平线单元最佳记录片奖。
一时间贾科长浪得飞起。
威尼斯电影节的奖项少了，但由于大师的凋零，颁奖典礼又增加了缅怀七月底去世的安东尼奥尼和刚刚去世的帕瓦罗蒂的缅怀回顾环节。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终于开出最后几项重量级的奖项。
第一个最佳技术贡献奖给了《色戒》的那位老外摄影师；最佳新人则授予本届电影节金狮奖大热门的《谷子和鲻鱼》中那位漂亮的突尼斯女孩；最佳编剧给了美国电影《自由世界》。
《自由世界》是一部绝对政治正确的电影。美国佬站在救世主的角度狠狠的抨击了一番他们的老祖宗。这个充斥着移民工人异乡生活的泪水与辛酸的故事，揭示出所谓盎克鲁-撒克逊神话的真实面貌。
贺新当时看过这部电影后的第一个感觉真的是很恶心，一向自诩自由世界领袖的美国佬不过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己的黑。
紧接着便是影帝和影后，尽管贺新早已死心，但他下意识的跟坐在他身边的小菜鸟佟亚丽一样非常紧张。
好在没有意外发生，影后授予了反串鲍勃.迪伦的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影帝则给了在《刺杀神枪侠》中有不俗表现的布拉德.皮特。
如果说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还算服众的话，但当颁奖嘉宾宣布影帝是布拉德.皮特时，现场顿时一阵骚动，甚至还有人大喊：“no，not brad，cassey！”
不是布拉德，是凯西！凯西.阿弗莱克是《刺杀神枪侠》的另一位主演。这位凯西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哥哥——本.阿弗莱克。
怎么说呢，布拉德.皮特在好莱坞就是跟靓汤一样属于偶像派，一向不受严肃奖项评委的待见。这次能够拿到威尼斯影帝，是皮特从影二十多年来获得的最高的荣誉。
而布拉德.皮特的获奖，彻底坐实了老马向好莱坞献媚的骂名，因为去年的影帝就授予了本.阿弗莱克。
只是令人尴尬的是，影帝影后居然一个都没有到场。一袭嘻哈打扮的希斯.莱杰替大魔王领了影后的奖杯，《刺杀神枪侠》的制片人代领了影帝奖杯。
没错，威尼斯电影节授予影帝影后的都是奖杯，跟以前体育比赛的奖杯差不多，很大！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沃尔皮杯。
到目前为止《双驴记》一无所获，所有人都不免紧张起来，因为最后剩下的只有三个奖项，评委会大奖、最佳导演银狮奖和最佳影片金狮奖。
这也是分量最重的三个奖项，尤其是坐在贺新左手边的刁一男早就已经不装逼了，连呼吸都变的非常急促。
这时评委之一的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一脸兴奋的走上舞台，先是啰里啰嗦的说了一通，小豆丁翻译过来的大意是下面这个奖他是主动申请作为颁奖嘉宾的。
这会儿这个墨西哥佬十分得意，因为本届电影节的影帝影后正好是他的电影《通天塔》中的男女主角。
他主动颁发的这个奖项的全称是评审团特别大奖，通俗来说就是评委会大奖，这个奖相当于二等奖，仅次于最佳影片金熊奖。
不过到了2013年之后，威尼斯电影节再次改制，增加了评审团大奖作为二等奖，而评审团特别奖后退一位，作为三等奖。
“……ok，让我们看看谁是幸运儿……”
一番罗里吧嗦的废话之后，这家伙终于拆开信封，揭晓答案：
“hafsia herzi！”
“哇喔！”
台下顿时一种骚动。
无他，翻译成中文就是《谷子和鲻鱼》，这部金狮奖的最大热门终于无缘问鼎金狮。
那么问题来了，谁能获得金狮呢，目前坐在前排的七八个剧组，大概除了已经拿到影帝影后以及刚刚宣布的《谷子和鲻鱼》之外，还剩下的四五个剧组，包括已经拿了最佳技术贡献奖的《色戒》和《双驴记》都有希望。
尤其是《双驴记》，摆明了能拿奖，那么剩下的最佳导演银狮和最佳影片金狮必定能拿其中之一。
刁一男此时不单单是呼吸急促，甚至原本苍白的脸上早已经一片潮红，额头上甚至还都冒出了冷汗。
等台下的嘈杂声稍稍安静下来之后，站在台上的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依旧拿着信封，诡秘的一笑，突然又报出一个名字：“a taletwo donkeys！”
“嗡——”
双黄蛋！本届电影节的评委会大奖居然开出了双黄蛋！
如果说之前把影帝影后都授予好莱坞明星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的了，但评委会大奖开出双黄蛋更让人眼镜掉了一地，因为按照威尼斯的传统所有奖项都不能有并列奖项的存在。如今《a taletwo donkeys》和《hafsia herzi》同获评委会大奖，无疑是打破了传统。
而在现场观众惊讶的同时，贺新的左手边就听到“咣！”的一声，脸色潮红的刁一男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都撞到了前面李桉坐着的椅背上。
a taletwo donkeys，字面直译就是两只驴的故事！
李桉有些惊讶的回头，顺势站起来向一脸激动的刁一男表达了祝贺。刁一男木然的跟他握了握手。
直到贺新跟他拥抱祝贺，刁一男这才回过神来。
“谢谢！谢谢！”嘴里忙不迭的说着谢谢。
接着他稳住情绪，跟佟亚丽、陈芷溪、小豆丁等人一一拥抱，方侧着身子挤出座位。
“哗哗哗！”
现场的嘉宾们由衷的鼓掌，面露微笑。《谷子和鲻鱼》原本是夺狮大热门，《双驴记》这个以动物复仇为题材的魔幻现实主义电影广受影迷和影评人的好评，同时拿到评委会大奖实至名归！
刁一男和《谷子和鲻鱼》的那位瘦高的法国导演，分别从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手里接过了奖章。亚历桑德罗在颁奖给刁一男的时候还满脸笑容的低声说了两句。
当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贺新惊奇的发现刁导一口流利英语都不带打呃的。虽然刁一男没有语言障碍，但平时都是磕磕巴巴，从来没有这么流利过。
正当他忍不住“咦”的一声时，坐在隔着佟亚丽位子上的陈芷溪笑道：“老板，你不知道吧，刁导早就准备好了的。老板，你没准备吗？”
而夹在他俩中间的佟亚丽听到这话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这时陈芷溪好死不死又来了一句：“丫丫都有准备，每天都要背好几遍呢！”
话音刚落，就见小菜鸟一下子满脸通红，抓着陈芷溪的胳膊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大嘴巴呀！”
台上的刁一男那段流利的英语感言发表到了尾声，最后目光看向坐在台下的贺新，特深情的用中文道：“最后我要特别感谢的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贺新先生，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完成了我的梦想！”
“哗哗哗！”
然后最佳导演银狮奖颁给了反映伊拉克战争的美国电影《节选修订》，用战争来描述反战一向是反战电影惯用的套路。
这部之前被媒体预测同样是金狮奖大热门之一的电影拿到最佳导演银狮奖的同时，也宣告了在金狮奖的角逐中出局了。
这是三大节的惯例，很少有例外。举个例子，后世很多影迷为张国荣在《霸王别姬》中扮演的程蝶衣没有拿到影帝鸣不平，还诞生了很多阴谋论。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霸王别姬》拿下了金棕榈，影帝自然要颁给别人，因为这种也叫分猪肉。除非陈大导拿不到金棕榈，那么张国荣才有可能拿到影帝。
最后，组委会主席老马亲自上台揭晓最后的悬念。
“lustlove！”
**还是爱，也就是《色戒》。
继去年贾科长斩获金狮，华语电影终于在威尼斯电影节实现了连庄！同时也是李桉继上上届凭借《断背山》摘获金狮之后，第二次问鼎！
然后在公布之后，台下一半是掌声，一半是嘘声。
《色戒》本来就是一部充满争议的电影。但同时《色戒》的获奖的确爆出了一个不小的冷门。
更令人尴尬的是，当李桉从马可.穆勒手中接过金狮，正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原本坐在前排的七八位嘉宾居然提前退场了。
他们的电影也是金狮奖的竞争者，也许这一刻他们认为受到了不公！
第五百八十七章 载誉归来
夜，首都机场。
偌大的建筑灯火通明，不远处为了迎接明年举行的奥运会，t3航站楼正在夜以继日紧张的施工。
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当初贺新刚刚出道拍的第一部电影《单车》，就因为电影中展示了太多京城杂乱无章的胡同被禁，理由就是怕影响申奥。这一转眼，不但申奥早已成功，而且奥运会也都在眼门前了。
起起落落的飞机在跑道上滑翔，吞吐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国际到达出口大厅里聚集了数十家媒体记者，虽说首都机场来来往往的明星很多，时常有记者在机场转悠，但是这么大规模还是比较少见的，机场方面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排了保安维持秩序。
托网络媒体的福，昨天凌晨从威尼斯传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国。一个金狮奖，一个评委会大奖，华语电影第一次在欧洲三大节上获得如此重大是胜利。第一时间打探到《双驴记》剧组回国的航班信息，各大媒体纷纷行动起来，堵在机场，抢夺第一手的新闻。
这年头毕竟不像后世信息爆发的时代，机场里会常常聚集各种狗仔、代拍，又或明星亲自上阵拍摄所谓的机场照之类的。出闸的乘客们对难得一见的媒体扎堆的情况都很好奇。
而等候了很长时间的记者们此时也免不了跺着脚，焦急烦躁。
“怎么还没到？”
“飞机晚点了。”
“真没想到《双驴记》竟然能拿奖，之前我都没怎么关注这部电影，姜闻真是可惜了。”
“听说他临走还在威尼斯留下了一首诗。”
“什么诗？”
“打油诗呗！你们别看他在国内牛逼哄哄的，到了国外谁认识他呀！我听说在威尼斯的时候，他的那部《太阳》，老外的反应很平淡，根本没起什么波澜。”
“可能是文化背景不同，老外看不懂吧？”
“切，这话你也信！那《双驴记》为什么那么受欢迎？《色戒》为什么能拿金狮？”
“嗯嗯嗯，还是国师给力，自家人当然要捧自家人了。”
“话不能这么说，越是自己人越是要避嫌。人家外媒采访国师的时候，国师严肃回应了，绝对没有个人倾向，都是评委会一致的决定。”
“没错，我还听说这次《双驴记》之所以能和法国电影《谷子和鲻鱼》破例一起拿到评委会大奖，国师没起什么作用，是人家美国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一力举荐的。而且为了这个评委会大奖两部电影并列获奖，评委会都讨论了好几个小时呢！”
“哟，还是人老大美给力！”
“他们老外特别喜欢这种有关动物复仇的电影，我看到原著小说，这个故事真的挺有趣的。”
这年头国人对大老美还是挺服气的，毕竟人家各方面都比自己发达多了。
“哎，你们说《色戒》会不会被禁啊？”
“这谁知道啊，不过这次《色戒》拿下了金狮奖，上面怎么的也得掂量掂量，而且人家李桉还是奥斯卡最佳导演呢。这明年就要开奥运会了，怎么着也得考虑一下国际影响。”
“我觉得也是，这下估计上面的那帮老爷该头疼了……”
约莫九点半左右，又一架飞机冲破夜幕降落在跑道上，等候多时的记者们纷纷列开架势。
不一会儿乘客涌出，一个个踮着脚往人群里瞅。
“来了！来了！”
一个眼尖的记者突然喊了一嗓子，马上备好话筒。这时挤在两侧的同行们也连忙架起了长枪短炮。
“刁导！刁导！”
“佟亚丽，看这边！”
哗！
外面的人往前挤，里面的人想出来，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好在严阵以待的保安连忙疏导，刁一男、佟亚丽几个人被圈在中间，七八个话筒往刁一男的嘴边递。
“刁导，恭喜你们得奖！能说说现在的感受么？”
“刁导，《双驴记》听说在海外很火，能透露一下海外版权的收益么？”
“刁导，接下来您有什么计划？”
面对一只只快要戳到自己嘴巴里的话筒，刁一男只得停下脚步。经过了近两天的调整，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就见他稍稍沉吟了一下，看着镜头沉稳道：“获奖当然是高兴，同时也很幸运。我觉得七位评委就象七武士一样，从我拍摄这部影片的神奇经历中拯救了我。对于我来说，这次获奖实现了我从事导演工作以来一直心存的梦想。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贺新、小佟、岳虹老师，还有《双驴记》的制作团队，是他们帮我一起实现了这个伟大的梦想。”
“哦，至于你问的海外版权，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我建议咨询一下我们的制片人。”
“对于接下来目前还没有任何打算，《双驴记》已经定档九月二十四日上映，我们在威尼斯的首映效果很好，国外的观众特别喜欢我们这部电影。我当然希望国内的观众也能尽快看到我们这部电影。”
刁一男的回答一贯的优雅、文艺，加上他帅气的外形，几位年轻的女记者都忍不住眼睛buingbuing的。
当记者把有关海外版权收益的问题抛给同机抵达的制片人小豆丁时，小豆丁意气风发的挥了挥手道：“我们目前已经和法国的mk2以及美国的韦恩斯坦公司达成了良好的合作，至于说道海外收益，我只能告诉大家，至少《双驴记》的成本已经收回，同时还实现了盈利。”
《双驴记》获得评委会大奖后，立刻身价倍增，尤其mk2方面生怕夜长梦多，连夜就跟新皓传媒达成协议，仅仅欧洲的版权就卖了一百万欧元；而韦恩斯坦买断北美的版权也从原先的五十万美元涨到了七十万。
这还不算日韩、东南亚，包括南美洲的很多国家也对《双驴记》很感兴趣，为此宋哥还在威尼斯多留几天。初步估计《双驴记》的海外收益最起码能够进账两千万人民币，大大超过了原先的预期。
还有不少记者围着佟亚丽和于东进行采访。
不过更多的记者都时不时的往后瞄，却始终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贺新怎么还没出来？”
“哦，贺老师没有跟我们坐一班飞机，他直接去武汉拍戏去了。”佟亚丽笑着回答了一声。
“……”
记者们顿时风中凌乱，要知道他们最想采访的当然还是贺新，谁叫他最大牌，最有话题度，同时又身兼着这部电影的出品人。
……
第二天上午，武汉天河国际机场。
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没有直飞武汉的航班，贺新选择经停上海然后转机到武汉。航班晚点加上转机等候的时间，他被刁一男他们到达京城的时间足足晚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哥！”
已经在机场等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的吕潇看到贺新的身影连忙迎上去。
“等急了吧，上海那边下大雨，飞机足足延误了一个多小时。”贺新笑呵呵道。
“没事！哥，恭喜你啊！”
吕潇接过贺新手里的推辞，同时又朝陈芷溪点点头打了声招呼：“陈助理，辛苦了！”
“吕哥，谢谢你啊！”陈芷溪连忙道。
陈芷溪原本就是《万箭穿心》剧组的制片主任，因为临时被小豆丁抽调去威尼斯，只得把刚刚忙完《王贵与安娜》的小吕子顶上去。
“拍的还顺利吧？”上车后，贺新问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跟女朋友通电话，感觉女朋友的情绪挺不稳定的。他知道这是演员入戏后的正常反应，但心里总是有点担心，不太踏实。
“挺顺利的，王导还经常夸我姐呢！”小吕子很很机灵，知道贺新最关心的是什么，忙回答道。
一路上车辆很多，行进很慢。吕潇一边开车一边跟贺新讲一些剧组的趣事。比如剧本里有个邢大姐的角色，人物设定是汉正街上的扁担，李宝莉帮人卖袜子的时候经常照顾她的生意，后来是李宝莉当扁担的领路人。
这个角色虽说戏份不多，但挺不重要的。一开始找来的几个专业演员拍了几条王晓帅都不满意，认为没有扁担的那种气质。
后来程好居然主动请缨找来了一位蔡大姐，这位蔡大姐就是汉正街上的女扁担，据说还是程好当初体验生活时交到的朋友。
这位蔡大姐起初面对镜头还不太适应，但是后来慢慢适应之后，效果出奇的好，王晓帅非常满意。于是这位蔡大姐便成了剧组的跟组演员，就连剧本中原来人物名字邢大姐索性也改成了蔡大姐。
“剧组这两天还在汉正街拍吗？”
“没有，汉正街人太多，每次到那边拍戏的时候都被围的人山人海，很不方便。这两天剧组都在汉阳这边拍。”
“哦，一会儿到了酒店放下行李，你带我过去看看。”
坐在后排昏昏欲睡的陈芷溪听到贺新这话，忙强打精神道：“哥，我跟你一块去。”
“行了，你就踏实在酒店休息，好好把时差调整回来。”贺新回头瞧了瞧她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笑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你男人……
汉阳，江汉二桥街道。
靠近龙阳大道边上聚集了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这边也聚集着一个小型的批发市场，只是远远没有汉正街那边热闹、喧嚣。
汉正街那边人流太过密集，剧组只要在那边摆开架势，好嘛围观人群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经常不是交通堵塞，就是一不留神把围观的人群摄入到镜头里，实在是没办法拍。
好在剧组很快就找到江汉二桥这边的一个小型批发市场，这边人流量相对比较小，区域不大，比较容易管理。
知音路旁边一个市场过道里，时不时有步履匆匆的客商和挑着货物的扁担经过。今天特意收拾的很干净的蔡红女手里抱着跟扁担，扁担的一头捆着一条长长的麻绳，这是讨生活的扁担的标配，此时的她正坐在过道门廊墙边的长条凳上等活。
从不适应到适应，蔡红女这时心里一直默念着程好关照她的话：“就跟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别把摄影机当回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是足足花了一个多星期才逐渐适应身边的摄影机镜头。她主要是心里还始终憋着一股劲儿。
当初那个自称叫李宝莉的妹子没事就凑过来跟她一起聊天，还说要让她带着做扁担。说实话一开始她蛮同情这个妹子的，男人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靠她一个人撑着屋里头，大家都是同命相怜。
所以尽管这妹子一开始挑起担来很没有干活的样子，但她还是愿意带着对方入行。只是这妹子干了不到十天就告辞不干了，她还以为是对方吃不了这个苦，毕竟扁担这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
前前后后两人相处差不多有一个月，在大城市里讨生活从来都没有朋友的蔡红女对李宝莉这个妹子的离开还为此伤感了小半天。不过象他们这种社会底层，靠卖力气谋生的人有的时候伤感也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毕竟最紧要的还是挣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其它的东西。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又过了小半个月那妹子居然又找上门来了，光鲜的让她差点都不敢认，而且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这个妹子居然还很眼熟。
然后她才知道这妹子原来是大明星。也难怪，象他们这种挑扁担的每天起早摸黑的，住的地方连电视机都没有，哪认识什么明星啊，顶多是过年回家看两眼电视，或者在市场里看到明星的广告才觉得对方眼熟。
她对体验生活这种不太懂，但妹子居然提出让她一块去拍电影这件事，一开始还真把她吓坏了，象她这种没有文化只会卖力气的人哪里会拍什么电影啊？
可是人家妹子说了，就让她演自己就好，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她只要演好自己这个角色，还有三万块的片酬。
三万块啊，比她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收入还要多。她简直跟做梦一样，懵懵懂懂地跟着妹子来到剧组，又让一个戴着眼镜的看上去很象干部模样被称为导演的人看了一下，又挑着担走了两圈就定下了。
直到她在一份合同上歪歪斜斜签下自己的名字，预付的那一整刀簇新的红色毛爷爷拿到手里，她才醒悟过来，这是真的，不是梦。
蔡红女虽然没文化，但她不傻，她知道这是明星妹子照顾自己，要不然满大街都是挑扁担的，为什么偏偏挑中自己呢？
所以她一直憋着一股劲，为了还剩下的两万块钱，更为了对得住明星妹子对自己的照顾和信任。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下，跟往常一样，坐在长凳子上时不时朝大街上东张西望。扁担除了要有把子力气，还要讲究眼明脚快，要不然生意就会被别人抢走。虽然免不了会有一些刻意，但这十来天适应下来，她大致心里有点准数，只要自己做到跟平时八成象，那个戴眼镜的王导就很满意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忙站起来招呼：“宝莉，有活啊？”
“没活，找你有事！”
话音一落，就见穿着一件紫色线衫，黑色裤子，平跟皮鞋，头发乱糟糟盘在脑后，两绺弯曲凌乱的头发耷拉在脸颊两侧的程好风风火火走进镜头。
“么事？”
听到没活，蔡红女有些失望的重新坐下来。
拿定注意的程好直愣愣道：“我决定了，以后我跟着你混，我要当挑扁担！”
“啥子，你要挑扁担？”
蔡红女一脸惊讶的抬头望着对方。
一个人只要有了压力就会转换为动力。蔡红女虽然不懂什么演戏，她就认准一点自己演的就是自己，而且她还牢记程好跟她说过的，拍戏的时候就把她当成以前跟着自己挑扁担的那个李宝莉。
所以她的动作、反应都极力模仿当初程好说要跟她挑扁担时的那一幕。
旁边屋子里盯着监视器屏幕的王晓帅看到这个画面，下意识的点点头。他如今对蔡红女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用非职业演员是他们这批所谓第六代的导演的一个传统。大概除了楼烨那个另类之外，很多人都喜欢用非职业演员，因为在他们眼里演员往往只是实现艺术创作的一种道具。
比如贾科长在他的家乡三部曲，包括去年拿到金狮奖的《三峡好人》中，演员都不是他的女朋友，就是什么表弟、同学之类的。
再比如当年他拍《单车》的时候挑中送快递的贺新，也是一样的道理。相比表演，他们更看重的是真实，真实的人物，真实的力量。
此时画面中就见程好身子前探，凑近蔡红女，操着一口武汉话咋咋呼呼道：“以前是我罩着你，现在要你带我入门。”
她的语气完全不是什么求人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挟恩图报的语气，把一个泼辣、斤斤计较的武汉街头女子的人物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王晓帅脸上满意的神情更甚，同时心里也颇为感慨。当初贺新给他这个本子的时候，他非常看好，这种时代跨度很长，描写小人物生活状态的现实主义题材，原本就非常合他的胃口。
但说老实话，一开始他对程好来演李宝莉这个角色还是有些疑虑的，尤其是程好身上那个“万人迷”的标签，跟李宝莉这个人物的特质相差太大。
可剧本是贺新找来的，投资也是他的，人家明摆着要捧自己的女朋友，作为朋友来说，王晓帅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后连随着程好不惜拿出半年时间来准备这个角色，同时在此期间不断的交流、探讨，使得王晓帅对程好的印象有了明显的改观，至少说明程好不矫情，也真正愿意去演好李宝莉这个角色。
到了开机后，王晓帅更是大吃一惊。此时的程好身上哪有半点万人迷的影子，分明活脱脱就是李宝莉。于是乎，每每程好在镜头前呈现出亮眼的表现，都让他忍不住感慨一番。
蔡红女也显得很仗义道：“这些都不用说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说着，她还略带同情的点点头道：“你屋里男人的事情我也听人讲了。现在真的邪的很，上吊的，割手腕的，跳河的，吃药的，多半都是男的，比女的多些，真的是阴盛阳衰咯！”
无疑她很同情李宝莉的遭遇，但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对方。
而程好呢，当蔡红女绘声绘色把自己道听途说的这种事情说给她听的时候，她顺势在蔡红女的身边坐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努力做出一副自己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等蔡红女说完，她才抿了抿嘴，恨恨道：“那个没的鬼用的男人，我不去想他！”
蔡红女忙点点头表示附和。
这时程好也跟她推心置腹道：“我现在就是要一个人把屋里撑起来！”
“嗯嗯！”
蔡红女拍拍她的手，点头的称是的同时，突然把手伸到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程好的屁股。
这个动作剧本里，包括之前排练沟通的时候是没有的，把程好吓了一跳，下意识道：“做么事啊？”
蔡红女却翘着大拇指道：“可以！你不娇气，做的下来的！”
接着，她马上跟一脸懵逼的程好绘声绘色道：“我一个女的挑扁担不比男的赚的少哇！凭么事？还不是我勤快咧，我做事够细！一看我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别个打货的都愿意找我！”
说着，她看了看左右，贴近程好小声耳语道：“哎，我跟你讲，我一个月下来起码要赚一两千块钱呢！”
程好一听，顿时吃惊的望着她：“这么多钱啊？”
她帮别人卖袜子，一个月才两三百块钱。正是因为压力大，都快养不活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了，这才不得不想出来挑扁担，赚更多的钱。
蔡红女抿紧嘴巴，满脸骄傲的冲她使劲点点头。
“卡，好！”
王晓帅戴着耳机的大脑袋从隔壁房间的门口探出头来，翘着大拇指笑道：“好，非常好！休息十分钟，一会儿咱们调整一下机位，再来一条！”
导演一喊停，现场的工作人员赶紧忙碌起来。这时楚青连忙捧着一个保温杯过来，拧开杯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看上去有些黄澄澄的茶水，同时还散发出一股药材的清香。
程好接过来，同时不忘关照道：“给蔡姐也倒一杯。”
“不用，不用！我有，我有！”
蔡红女忙挥手谢绝，说着还急急忙忙从自己带来的那个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灌满白开水的玻璃瓶。
程好对这个瓶子很熟悉，是蔡姐平时干活的时候除了扁担和麻绳之外必备的装备。
“好啦，你跟我还客气啥！尝尝，这是小青觅来的新方子，解渴养生。”程好笑眯眯道。
可能是因为之前太过熟悉了，相比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蔡姐对程好反而并不怎么见外。也就不再客气，接过楚青端过来的热气腾腾的茶水，嘴里连声道谢：“谢谢！谢谢！”
直到来到剧组，她总算搞清楚了，之前程好说自己叫李宝莉其实就是她要演的那个角色，所谓的弟弟是她的司机兼保镖，而弟弟的对象根本就是她的跟班。
蔡红女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尝了一口，砸吧着嘴，吃惊道：“哟，好象还是人参的味道。”
“放了点西洋参，还有枫斗和枸杞，生津补气，还能美容呢。蔡姐，多喝点。”程好小口抿着茶水笑道。
“哎呦呦，给我喝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糟蹋了。”
蔡红女一脸诚惶诚恐，说着还拍着自己鼓鼓的胸脯道：“我的身体好着呢，不过程，呃……”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太习惯称呼程好的名字。
程好摆手道：“姐，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叫我宝莉。”
“哦，宝莉！”
还是这个称呼让蔡红女很顺口。
“宝莉啊，我看你拍戏的时候特别辛苦，真的要好好补补。”
蔡红女的戏份不多，之所以让她跟组，主要是考虑到她不是专业演员，又是第一次拍戏，让她充分感受拍戏的氛围，同时也让她感受一下李宝莉这个人物。
蔡红女平时在剧组，每天开工、布景、收工啥的总是很积极的帮忙，用她的话来说，拿了这么多钱，心里有点亏，就得该多出力。不过，她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一旁看程好演戏。
李宝莉这个人物爆发力很足，程好很多时候不是在歇斯底里，就是那种张力很足的内心戏，看的都让人鼻子发酸流眼泪。
而且每每拍完，程好总是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沉浸在戏里出不来，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吭声，让人看了很心疼。
这时，蔡红女才真正了解到其实演员拍戏是很辛苦的。
喝了两口茶水，蔡红女土突然想起来，问道：“我早上听说你屋里的男人在外国好象得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奖，为国争光的那种，是不是真的？”
“没那么夸张。”
程好摆摆手笑道：“拿了个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会大奖……不过你说这是为国争光么，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蔡红女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还有什么评委会大奖之类的，但能够为国争光，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我还听说你男人比你名气还大，到底是哪个？演过什么？说不定我认识咧！”
程好听她一口一个你男人的，忒土了，听的她都有点不自在，忙道：“他今天就到，到时候你看见他不就知道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演员的表演不能脱离生活
“嗨嗨嗨，我能做诶！”程好瞪大了眼睛。
蔡红女也不含糊，把自己的那根用了几年表面都已经有包浆的扁担往地上一杵，大气道：“大话就莫说了，来，扁担借给你，去试半天！”
“卡，好，过了！”
王晓帅神清气爽的喊了一声。
这个镜头完成的让他非常满意。原本按照计划上午就安排了这么一个镜头，但拍摄顺利，时间还早，他索性又跟程好商量道：“小程，辛苦一下，咱们上午争取把下一个镜头也拍了。”
“好啊，没问题。”程好也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信心满满道。
下一个镜头就在旁边一条巷子里，工作人员忙着抬机器转场。蔡红女也赶紧过去帮忙，她做惯了扁担，力气也大，在现场都能当一个壮劳力使。
虽说蔡红女是嫌钱拿的烫手，自觉自愿的帮忙干活。但程好却看不下去，好歹蔡大姐也算是她的人，就这么听人使唤，自己好象有点没面子。
正好现场的执行导演牛乐让蔡红女把地上那俩装设备的大箱子搬过去，程好就忍不住道：“牛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手下这么多棒小伙子呢！”
现场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王晓帅和牛乐的老班底，有些都已经混成老油条了，既然有人很积极的帮着干，早就偷偷溜到一边躲清闲去了。
牛乐这家伙跟着王晓帅、关金鹏混了有些年头了，原本以为自己差不多能够独挡一面了。前两年觅得机会单独执导了两部电影。
结果，除了坑了投资人，几乎一无所获，报名参加国外的电影节，人家都不带收的。就连国内都上映不了，最后只能通过关系卖给了电影频道了事。
他的电影怎么说呢？
据贺新看过之后的体会就是技术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故事情节也算通顺，就是看着让人感觉太过平淡，容易犯困。说穿了就是他的电影更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没有灵魂，缺乏和观众的共鸣。
自己创业失败，除了坑了投资人的钱，就连自己的积蓄也都搭了进去。兜兜转转最后只得回到王晓帅这边来当执行导演。
技术有，创造性不够，这家伙当一个执行导演还是非常称职的。而且他跟了王晓帅这么多年，两人配合相当默契。小帅导演只要掌控大局，至于技术方面的细节一点都不同操心。
这会儿牛乐还没说话呢，就见蔡红女笑呵呵道：“莫得事！莫得事！”
边说边手脚麻利的那麻绳把箱子一捆，那根都磨成包浆的扁担伸进扎好的绳结，两个五六十斤重的箱子轻轻松松就挑了起来，朝两人笑了笑，步态稳健，扁担一颠一颠的挑着往前头两百多米外的小巷子走去。
瞧着她挑着扁担的背影，牛乐都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啧啧赞道：“真能干！一个人都顶得上四个人用了。”
他还真没说错，平时象这俩大箱子，两个场工抬一个，两个箱子得四个人抬着过去，如今蔡大姐一个人就搞定了。
不过这货一看到程好那张黑脸，连忙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道：“你刚才也听到了，真不是我故意要指使人家，是人家主动要求的。回头我给她补一份场工的工资，您看行不？”
“你刚才不是说蔡大姐一个人能顶四个人用，难道一份场工工资就够了？”程好哼道。
“一份不行就两份呗，反正你是老板娘，你说了算。”牛乐笑呵呵道。
“行了，别吵吵了。演员到位了没有？”
这时，王晓帅从旁边小房子里走出来。
“到了。”牛乐忙道。
《万箭穿心》跟很多文艺片一样，演员结构很简单，除了主要几位演员之外，很多龙套角色都是在当地就地取材。
比如一会儿扮演照顾程好生意的老板娘，就是在批发市场里找的一位卖服装的老板娘。据说这位老板娘还曾经是武汉当地某国营大厂文艺队的，下岗大潮浩浩荡荡，谁都无法幸免，自谋出路成了一个创业者。
老板娘能得到这次表演的机会特别兴奋，也特别珍惜，原本这场戏是安排在下午的，一接到电话就立马就从隔壁的商铺赶来了。
“小程，一会儿你先跟演员对一下词。”王晓帅临走跟这会儿正在补妆的程好关照了一句。
“知道了，导演。”
别人化妆要讲究好看，程好此时的妆容却是往难看里面画。因为角色需要，李宝莉前期需要稍微富态一点，程好又不得不增了点肥，这会儿要是卸了妆绝对红光满面气色非常好。但是李宝莉的状态是需要把她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脸上肌肤画的肤色暗沉，还特地点了几个类似黄褐斑这样的东西，就是尽量往黄脸婆的方向靠。
她现在带的都是专属的化妆师，小粉刷唰唰唰，手脚很麻利。完了又拿镜子给她照了照，没啥问题就准备动身去两百多米外的拍摄现场。
这时蔡红女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抢着帮楚青和化妆师拿东西。
还别说，程好现在身边还缺个助理，平时东西多了，连她自己都要亲自动手。蔡红女一出手，几个人轻省多了。
程好没去说她，几次了想拦也拦不住，很多时候底层人民就是这么淳朴。程好真是觉得自己这次体验生活，就像是受了一次教育，或者说重新认识了这个社会。她甚至都有些后怕，后怕自己如果没有这次的经历可能就跟社会脱节了，演员一旦没有生活，单单靠想象演戏的话，那么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哎，蔡姐，我刚才给你争取了两份场工的工资。”她挽着蔡红女的胳膊迫不及待的跟对方报喜。
“两份场工的工资？”
蔡红女一听，立马停下脚步冲着程好直摇头道：“我说妹子，真的没必要！那三万片酬我都感觉拿着臊得慌。妹子，我知道你是帮我，但是真的没必要。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这边又没什么重活，就是搭把手的事情。”
在剧组混了这么久她知道这边的场工工资挺高的，她甚至都还偷偷羡慕来着，这种活对她这种挑扁担的来说简直太轻省了。但是现在听到程好居然帮她争取到了两份场工的工资顿时就不淡定了，两份工资哪怕就干一个月，也足够她挑上几个月的扁担的了。可她就是觉得受之有愧，甚至有种被怜悯被施舍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程好却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道：“你傻啊，那三万片酬是你该得的。而且你现在演的这么好，三万块还算给的少呢！你知不知道，如果请个专业的演员来演你这个角色，片酬恐怕翻两三倍都不止，可能还不一定比你演的好呢！”
“真的？”
“那当然！”
说着，程好学着刚才戏里蔡大姐的神情，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演这部戏的片酬是多少吗？”
“呃，你是大明星，不一样的！”虽然蔡红女很好奇，但话到嘴边连忙改口道。
程好伸出一跟手指头朝她比划了一下。
“十……一百万？”蔡红女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跟你说，这还是我降低片酬的价码，这是文艺片，如果要是商业片的话，最起码还得翻个个儿。所以说，只要你演的好，这三万片酬你拿的心安理得，千万别觉得臊得慌。而且你在剧组帮忙干了这么多的活，也不能让你白干啊，咱们总不能让他们欺负老实人吧！”
蔡红女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但我听说你……你屋里的男人才是大老板，你这样……呃，不太好吧！”
她没好意思说程好是个败家娘们，但吞吞吐吐的话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程好感觉脸上隐隐有些发烫，好在脸上的妆容稍稍帮着掩盖了一下。她摇着蔡红女的胳膊，略带撒娇的语气道：“哎呀，蔡姐，你别老是一口一个你屋里男人的，难听死了。再说我们都还没结婚呢。”
“可我听好多人背地里都喊你老板娘！”
“……”
程好搂着蔡红女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楚青和化妆师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偷笑。
当她们转弯拐进一条胡同的时候，一辆商务车正好从龙阳大道拐进了知音路，在刚才刚刚完成拍摄市场门口停下来。
贺新从车上下来。这边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忙碌，包括王晓帅的监视器什么的都暂时还没有挪动。
工作人员首先看到从驾驶下来的吕潇，对于很多场工来说，这位才是剧组的老大，忙喊了一声：“吕哥！”
然后才看清楚平时很严肃的吕哥这会儿正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小心陪着的那位，愣了愣神，连忙纷纷喊道：“老板！”
也有部分曾经跟贺新合作过几次老人，可能摸准了这位的脾气，笑呵呵的凑上来喊了一声：“贺老师！”
贺新看到这几张似曾相识的脸，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问道：“导演人呢？”
“哦，这边的戏刚刚拍完，导演带人正在那边胡同里拍着呢。”
一位剧组的老人朝东边指了指，忙又殷勤道：“贺老师，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行，那就麻烦你了。”
第五百九十章 叫救护车啊
“贺老师，您是不知道，程老师的戏真的没话说，上午那进度嗖嗖的，导演特满意！嗯嗯，还有程老师找来的女扁担也不错，要不怎么说程老师有眼光呢……”
那位带路的哥们一个劲的在贺新刷存在感，马屁张口就来。
“哦，那个女扁担是蔡大姐吧？”贺新敷衍着搭了一句。
他之前在电话里女朋友提起过这事。
“没错！呃，贺老师，您认识？”
“嗯，听说了。”
“贺……”
这货一脸兴奋的还想喋喋不休，冷不丁被吕潇瞪了一眼。幸亏他路子清爽，知道县官不如现管，顿时悻悻的闭上嘴巴，一路拐过一条胡同，就到了拍摄现场。
“谢谢啊！”贺新跟他点了点头。
原本心里有点郁闷的哥们这会儿顿时眉开眼笑，两声道：“贺老师，瞧您说的，这是应该的。”
说着，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吕潇，又很知趣道：“贺老师，吕哥，你们忙，我回去干活了。”
说完还特地摆出一副小跑的架势，颠颠的顺着原路往回跑。
“这家伙就是一老油条。”吕潇忍不住冷哼一声。
贺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胡同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群，正在维持秩序的现场制片看到贺新和吕潇过来，连忙迎出来。
彼此问候了一声，便带着两人走到里面。
此时正在开拍。
这是一条由东至西的胡同，目测大概有三米左右的宽度，这种胡同在武汉城里挺常见，旁边还有不少破墙开店的，只是此时都拉下了卷帘门。
现场需要安静，大伙看到贺新挤进来，不少人都面露激动的朝他点点头。毕竟贺老师的新片刚刚在威尼斯勇夺评委会大奖载誉归来。尤其是新皓传媒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与有荣焉。
机器就支在胡同中央，王晓帅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盯着便携式监视器的屏幕。
这种装在盒子里类似笔记本电脑一样的便携式监视器，当初贺新在拍《小裁缝》的时候还很新奇，毕竟那会是绝对属于很先进的设备。短短几年工夫，如今基本都已经普及了，而且现在都已经开始流行数字拍摄。比如这会还在厦门拍摄的《疯狂的赛车》，宁皓就采用了数字拍摄。
不过作为文艺片来说，胶片显得更加有质感。
贺新没有去打扰他，就站在墙边看着。他的身边还站在一个穿着朴素敦实矮个的中年女子。看到贺新走过来，还特意让出了一点空间。
能在外围的不是工作人员大概就是群演，贺新朝她微笑的点点头表示感谢。
中年女子也忙陪着小心翼翼的笑脸，只是一直不停地偷摸朝他打量。
贺新没在意，作为明星、公众人物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各种各样带着好奇的目光。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拍摄现场。
就见不远处穿着紫色线衫，一脸落魄的程好挑着两大袋服装，晃晃悠悠的跟在一个三十多岁，斜挎着小包，一看就知道是做生意的老板娘身后，一步一步朝镜头前面走来。
那位老板娘在前头领路，时不时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这时迎面过来一个同样挑货的扁担，老板娘一边让路一边不忘嘱咐着：“哎，对了，细点啊！莫把我货撞坏了，这里有人走路！”
程好刚刚小心翼翼的避让开，看起来动作还有板有眼的，却听到王晓帅大声喊停：“卡！”
“小程，你的动作不要这么熟练，你这是头一次挑扁担！”
“哦，不好意思导演，我都习惯了。”
程好放下扁担，因为是道具，两大袋东西明显轻飘飘的，她刚才只不是是装出一副吃力的样子。
她跟王晓帅打招呼的同时，眼睛往人群这边一扫，便看到了站在蔡红女身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贺新。
她抿了抿嘴，这会儿没工夫上前去打招呼。回头跟客串老板娘的那位群演歉意的笑了笑：“还得从来，辛苦了！”
“莫得事！莫得事！”老板娘忙摆手道。
她对拍戏这件事乐在其中，巴不得多来几次呢。
程好重新把扁担挑起来，颠颠肩膀上分量，似乎有点不满意，又放下扁担冲着旁边的工作人员道：“这个太轻了没感觉，换真家伙！”
工作人员没敢马上答应，拿目光征询导演意见。
王晓帅探出头来，摆摆手道：“照小程说的办。”
原本编织袋里装着的就是两个纸板箱，里面填充着轻飘飘的海绵之类的东西，工作人员往箱子里加了几块砖，同时征询程好意见道：“程老师，您看加多少重量合适？”
程好稍稍沉吟了一下，主要是考虑自己的实力，然后道：“一个袋子加个二三十斤吧。”
工作人员一听顿时吃了一惊道：“这么重？”
程好略显得色，同时又朝男朋友的方向瞟了一眼，道：“没事，加吧。”
工作人员见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暗暗咋舌。拍戏多了，他们也见惯了那些个娇滴滴的女演员。没想到这位居然不是娇生惯养的，看着很霸气。
每个袋子里装了五六块砖，程好又挑起来试了试，看着扁担弯曲的幅度应该是蛮沉的。贺新在一旁看得很惊讶。他以前在工地当小工的时候，经常挑担。这种挑担不一定你有力气就行，还得有一定的技巧，而且肩膀也得先磨出来才能适应。
此时就见程好臀部微微往后撅，弓背塌腰缩脖子，样子十分难看别扭。
“好，重来。”
“a！”
程好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抿着嘴，一副狼狈的样子跟着老板娘身后，就连老板娘跟她说话，她只是点头，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憋着的这股劲卸了，肩上的担子要掉下里。
终于老板娘走到镜头前面一处开着门口道：“好，这里这里这里，到了！”
此时老帮娘已经走出了画面，镜头怼着程好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移动。就见她龇牙咧嘴，十分费劲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贺新紧皱的眉头看着她，倒不是说女朋友演的不好，而是太逼真了，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第一次挑扁担，很没有干活的样子。
但他很清楚挑担一定要昂首挺胸，这样力量才能分布均匀，而且还可以随着扁担的上下荡性，还能借力。而象女朋友现在的错误姿势，明显把力量都集中在腰部，一不小心是很容易闪着腰的。
她把东西挑进门口，就象肩膀烫着一样，迫不及待的把担子卸下来，编织袋包裹着的装着砖头的纸箱“咣”的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
“哎，轻一点撒！”老板娘顿时一脸嫌弃道。
一向泼辣的程好此时根本不回嘴，俯身把扁担抽出来，然后动作笨拙且费劲的解着死死绑着编织袋的麻绳。
一旁的老板娘嫌弃归嫌弃，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十块二十块的零钱，手指习惯性的蘸了蘸口水，点出两张五块的递过去：“来，扁担，给你十块！”
“哦，谢谢！”
程好接过钱，连同麻绳一起捏在手里，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就这一趟都快赶上她给别人卖袜子一天的收入了，瞬间忘记了疲劳，拿起扁担，整个人像飞一样的跑出了镜头。
“卡！好！”
王晓帅非常满意，笑呵呵带着商量的口气道：“小程，要不要休息一下，一会儿咱们再保一条？”
“不用了，抓紧时间来吧。”
程好活动活动了一下自己腰，刚才那个挑担的动作她的腰都是紧绷的，顺手把手里的麻绳交给工作人员。
几个工作人员麻利的把编织袋重新捆上，搬到演员出发的地方。
可能是临时客串老板娘的那位服装店女老板有些过于兴奋了，居然接连出错。因为这是一个连贯的镜头，程好只得一趟一趟挑着扁担。
非职业的演员往往有个通病，经常会因为出错而情绪紧张，可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拍到第四条的时候，在一旁观看的贺新就敏锐的注意到女朋友挑着扁担的脚步开始变的紊乱，这可不是装的，完全是体力不支造成的。
恰恰如此，效果出奇的好。王晓帅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监视器。、
“好，这里这里这里，到了！”
老板娘这次总算也表现正常，没出啥纰漏。走进店铺招手指挥程好挑过来卸货。
门口的台阶一共只有三级，程好艰难的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终于踩上第三级，眼瞅着要进屋了，突然就见她身子晃了晃，扁担从肩膀上滑落的同时，听到“哎呦！”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好好！”贺新顿时叫了一声。
正当他拔腿跑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那个矮壮敦实的中年妇女比他的动作更快，“嗖”的一下就蹿到了程好的身边，一脸焦急的喊着：“妹子，怎么了，摔着没有？”
那位饰演老板娘的服装店女老板一开始吓得有些愣住了，反应过来，连忙俯身准备把程好扶起来。
“哎，别动，别动，我腰闪着了。”
贺新跑过来就见女朋友蓬头垢面的侧躺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嘴里还直抽着冷气。
“姐！”
“小程！”
“怎么样？怎么样？”
这会儿楚青、牛乐包括王晓帅也都慌慌张张跑过来。
贺新一脸铁青的回头，朝人群大喊道：“叫救护车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 恭喜你啊！
救护车来的很快，救护人员把程好抬上车，贺新刚想跟着上车，又见那个敦实的中年妇女抢先一步钻进了救护车，紧紧的握着女朋友的手，不停地小声安慰。接着又抬起头催促道：“快点！快点！”
手里拿着手机小跑着过来的吕潇看到蔡红女坐在只能带一个家属的救护车上，贺新站在一旁干瞪眼，顿时喊道：“哎，你……”
贺新忙一把拉住他，道：“算了，我们坐后面的车。”
他大致已经猜到这个矮壮敦实的中年女人就是女朋友在电话中告诉他的，在这里认识的挑扁担的朋友蔡大姐。
“哥，医院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
连续两部戏都在武汉拍，吕潇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而且方方面面关系也处理的不错。他又跟救护车司机打了声招呼，直奔离这边最近的，鼎鼎大名的协和医院。
医院那边也早就严阵以待，医生询问了情况，初步判断是急性腰扭伤。为了保险起见，x光、ct、磁核共振一通下来，证实了医生的判断。
“……休息是最基本也有最有效的治疗，我给病人加了一个护腰，保持自然体位，卧床最起码需要三到五天，这样才能保证损伤组织充分修复，以免发展成慢性腰痛。目前的冰敷只是缓解病人的疼痛，二十四小时候可以进行热敷。另外有条件的话可以进行一些理疗，可以加快病人康复。”
这位五十出头，地中海发型，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的医生看着这位前两天在新闻里传的沸沸扬扬，刚刚在威尼斯大出风头的大明星，不紧不慢介绍程好的病情以及治疗方案。
贺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很自然的忽略了三到五天的三字，直接道：“那就住院五天吧，理疗肯定是医院里最方便是吧？”
地中海主任原本还想说象程好这种不用住院，只要卧床休息就行，这会儿也只能道：“这个当然，医院有器械，还有护士的指导和帮助，对病情恢复更有帮助。”
大明星住院，当然是条件一流的vip病房。沙发、电视、微波炉、冰箱一应俱全，病房里依旧摆着两张病床，另外一张方便陪床的家属休息。
程好是从片场直接送到医院来的，脸上都还没卸妆。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脏兮兮的，刚才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护士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万人迷”。
好在一起跟到医院来的蔡红女手脚麻利的帮着程好洗脸、插身、换病号服。这些事情当然贺新也能干，但总比上曾经伺候生癌的丈夫很有经验的蔡大姐来得熟练和细心。
贺新也正好趁着这工夫应付一下安顿好现场，也急忙赶过来的王晓帅。
“最起码得住院五天，而且出院以后总得还要休息两天，一个星期这是最起码的。”
“唉！”
王晓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戏最怕的就是演员受伤，不但需要面临拍摄计划的调整，有时甚至不得不停工。
《万箭穿心》是一部大女主片子，大部分的剧情都是围绕程好展开的。不夸张的说，这部戏王晓帅的拍摄计划做了八十天，但程好的戏份就占了七十天。
“我调整一下计划，从明天开始你先顶上来，没问题吧？”
其实贺新的档期最难安排，他的戏份大致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原本在时间上并没有什么冲突。但是现在面临《双驴记》提档，九月二十四日，这就意味着到时他不得不要抽出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跑宣传路演，万一票房好的话，可能宣传时间还要延长。然后十月中旬他还得奔赴云南去拍《爱有来生》。
时间紧张不算，中间还面临断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跟串戏没什么区别。
贺新原本还想在医院陪女朋友几天，但现在面临的情况，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总不能让剧组停工吧，再者好在女朋友的伤势不重。他沉吟片刻只得点点头道：“那你给我一天的时间调整一下。”
“这个没问题，明天晚上我们碰个头，具体再商量一下。哦，对了，小程那里你替我打声招呼，我得赶紧回剧组，还一大摊事呢。”
王晓帅行色匆匆，知道程好只是硬伤没什么大碍，他也放心了，甚至都赶不及去病房问候一声，就着急回去。
“成，回头我就让吕潇回去。”
这会儿小吕子正在办各种手续。
贺新刚刚把王晓帅送进电梯下楼，另一边的电梯门开了，就见陈芷溪着急忙活的跑出来。
“你怎么也来了？”
他见这姑娘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的样子，肯定是一得到消息立马就赶来了。
“是吕哥给我打电话了。新哥，程师姐怎么样了？”陈芷溪连忙问道。
程好一开始受伤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当时就怕伤着骨头就麻烦了，也难怪小吕子会大动干戈的把刚刚回到酒店倒时差的陈芷溪也叫了出来。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急性腰扭伤，需要住院静养。”
陈芷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鼓鼓的胸脯道：“这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两人敲门走进的时候，这会儿蔡大姐已经帮程好收拾好了，她的腰上绑着护具，就这么硬邦邦躺在躺在病床上。
“陈溪，你怎么也来啦？”
“师姐，接到吕哥的电话我都快吓死了！”陈芷溪几步就走到病床边，握着程好的手满脸关切道。
“没事，就是腰不小心扭了一下。”程好笑嘻嘻道。
贺新从片场到现在一直没顾得上跟女朋友说话，这时忍不住道：“你说你，干嘛硬撑啊，自己吃不消了休息一下再拍，也不至于受伤啊！”
“我觉得这样可能更真实，谁知道会闪着腰呀？”程好噘着嘴道。
“你那姿势分量全在腰上，你不知道啊，还有……”
“呀呀呀，已经都这样了，有啥可磨叽的，我这不是硬伤嘛，歇两天就好。”程好不爱听，直接打断道。
“什么歇两天，医生说了你得戴着护具卧床五天，中间还要配合理疗。我刚才已经跟小帅导演说好了，出院后再休息两天，得把这伤彻底养好了，要不然转成慢性就麻烦了。哦，对了，小帅导演刚才来过了，让你安心休息，他着急回剧组了。”
“那拍戏怎么办，不会停工吧？”程好忙道，她知道自己的戏份有多重。
“这个你就不用考虑了，你现在养好伤是第一位的。”
贺新说着，留意到蔡红女一脸拘束的站在旁边，忙伸手过去道：“蔡大姐，刚才麻烦您了！”
“莫得事！莫得事！”蔡红女忙摆手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贺新，只是看到他一进门就教训程好，就鼓着勇气道：“老板，妹子她就是要强，现在她都已经躺下了，老板，你就莫得再说她撒！”
“呃……”
贺新一时语塞。
倒是躺在床上的程好“咯咯咯”乐不可支道：“瞧瞧，你刚才啥态度，连蔡姐都看不下去了。”
说着，还使劲扒拉着蔡红女的胳膊，撒娇道：“蔡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莫事，莫事，我也是着急。莫得其它意思，老板，莫见怪啊！”蔡红女忙解释道。
贺新被她一口一个老板的叫的很不自在，笑道：“蔡大姐，您别客气，您叫我小贺就行。”
“哦哦哦，那个……呃，老板，妹子，你们都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吧！”
蔡红女还是不太敢直呼其名。
一通忙活，此时早已过了中午都快下午两点了。
“呀，我早就饿了。蔡姐，不用忙活了，医院里应该供应病号餐呢。”
蔡红女却摇头道：“医院里的饭菜不实惠不好吃，以前……反正这里旁边我都很熟悉，热干面、豆皮、盒饭、面条啥都有，你们要吃么？”
“我要豆皮，还要蛋酒。”程好首先举手道。
她以前体验生活跟着蔡红女在汉正街一带走街串巷，早就对武汉的小吃熟悉的很。
“我就来份热干面吧。”
贺新倒是想尝尝传说中的武汉最有名的传统小吃。
“陈溪，你呢？”
“我在酒店吃过了。”陈芷溪回答的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本来时差就没有倒过来，之前是神经紧张，当得知程好没什么大碍后，精神一放松，就开始犯困。
贺新见状忙道：“这边没什么事，一会儿等吕潇回来就让他送你先回休息。”
“是啊，是啊，陈溪，你还是回去倒时差吧，看你哈欠打的连我都要犯困了。”程好也忙跟着道。
陈芷溪倒也不矫情，她确实有点坚持不住。富二代出身的她性格中原本就带着很强的自我，不会假客气啥的，便站起来道：“不用吕哥送了，我自己打个车很方便的。”
这时，正好吕潇拿着各种单据走进来。
贺新跟他交代了两句，让他送陈芷溪回酒店之后就直接回剧组。
等人都走光后，贺新这才拿了把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来，捏着女朋友的手，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只是用又疼又愁的目光看着她。
程好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只得撒娇道：“好啦，我都知道啦！以后一定注意。哦，对了，恭喜你啊，拿了大奖。”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不能说的秘密
白衬衫、黑长裤，一副黑色老气的半框眼镜，中规中矩的三七开发型。衬衫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外加手里拎着的一个老式公文包。一看就是那种平日里常见的机关小干部或者国企干部。
关于马学武这个人物，贺新的准备还算比较充分的，他写过几篇关于这个人物的小传。比如马学武的母亲是个中学老师，他幼年丧夫，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然后来到大城市工作、生活，中间经人介绍跟城市姑娘李宝莉结了婚。
小说和剧本中把马学武这个人物描绘成从农村来的，贺新觉得不太准确。他的母亲既然是中学老师，那么他至少应该是城镇户口。确切的来说，他应该来自一个小城镇家庭。
关于马学武的家庭，小说里只是一笔带过，但他从小说中关于马学武母亲的描写判断，她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比较强势，也算明点事理，但会护短的这么一个人。
这个很好理解，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独自生活，同时又把儿子培养成大学生，这样母亲肯定性格里有强势的地方，为母则刚嘛！当然作为一名有文化的中学老师，多少还是明事理的。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马学武温顺加上有点懦弱的性格。按照小说里的时间线，马学武和李宝莉都是于是六十年代中后期生人。
马学武作为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是很吃相的，那时国家大力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这种背景下就算马学武的性格懦弱，可依旧能在三十多岁时坐上一家国营大厂厂办主任的位子。
他和李宝莉的结合，看中的可能李宝莉就是大城市里的姑娘，尽管李宝莉没什么文化。在那个年代其实大家的生活圈子很小，象后世那种所谓的恋爱真心不多见。男女很多都是经过介绍、相亲，看对眼了基本上就可以组织家庭。
李宝莉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马学武看中的是她是大城市的姑娘，和这样一个姑娘结婚意味着自己真正在大城市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一个真正的城市人。
那个年代城乡差异真的很巨大，尤其是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对来自农村和小地方来的人有种天生的优越感。而同时八十年代又是一个尊重知识的年代，李宝莉看中的则是马学武的大学生身份。
但马学武和李宝莉的性格相反，他是凡事不会说出口，闷在心里，会直接去做的那种人，宝莉是想什么说什么，口直心善的女人，这样的结合，从性格上讲，其实是不合适的。
从内心来讲，贺新一点儿都不喜欢象马学武这样的人。虽然从表面上看马学武温文尔雅，言语不多，也从来不会跟人红脸，但往往就是这种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阴鸷。
贺新上辈子有个邻居就是这样的人，来自县里某个小镇，父母死的早，高中毕业后顶替进了县城一家国营单位。在七八十年代，高中学历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他在厂里也属于坐办公室的，负责一些写写弄弄的工作。
因为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就入赘在跟贺新家住在一条街上的一个大户人家。那年头的“大户人家”无非就是兄弟姐妹多，都在很吃香的商业单位工作，但大都没什么文化，尤其是他那个老婆，在他们这条街上是出了名的泼辣凶悍，跟李宝莉很象。
不过跟李宝莉不一样的是，这女人只是对外人凶，但对自家男人几乎是百依百顺，从来没听见她对自家男人恶声恶气。
而这个男人平时话不多，举止文雅，身上总是收拾的很干净。但跟他们一大家子人似乎格格不入，更夸张的是吃饭的碗筷都要跟家里人分开。每次吃饭，他总是拿出自己专用的搪瓷碗和筷子，拿开水烫一烫，然后跟食堂打饭似的，装饭菜，如果这道菜家里人动过筷子，那么对不起，这道菜他绝对不会碰。
甚至对两个自己亲生的儿子他居然也不是很亲近。
后来随着供销社和县里的商业单位不景气，关门的关门，下岗的下岗，而他却因为关键时刻大胆承包了厂里的一个车间发了，之后又开办了自己的工厂。
以前家里对他很照顾，就算他是入赘的，跟这个大家庭格格不入，但家人对他始终很宽容，从来没有闹出什么红脸的事情。他发了，照理说应该对家里好一点。可他却不带任何犹豫的，直接离了婚，扔下两个儿子跟厂里一位年青漂亮的女会计双宿双飞。这会儿家里人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跟这个女会计搞到一块儿了。
虽然在离婚的过程中，双方各种撕逼，但家里始终没能沾到他什么光。后来随着他生意越做越大，索性就搬到了省城杭州居住，对两个儿子始终不闻不问，前妻生病甚至到死都没回来看一眼。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这条街上一直流传着这个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心狠的跟头狼一样的男人的传说。
当然马学武懦弱的性格没有这个渣男狠毒，但骨子里他们是一样的人。
比如，他向李宝莉提出离婚，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孩子。
比如，他出轨女同事，原本以为他是畏畏缩缩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结果闷不吭声直接把事情做了。
再比如，他把工作丢了，觉得事业、名声都失去的时候选择直接跳江，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但凡他能多为自己的老母亲还是可爱的儿子多想一点，也就不会直接选择放弃生命。
这些注定了他要远比表面上看上去尖酸刻薄，嘴上不饶人的李宝莉要狠心、自私的多。
如此一来，贺新对刻画马学武这个人物基本上有谱，就把上辈子的那位渣男邻居为模板，再加入一些性格中懦弱的东西。
说起来那个渣男邻居真面目还没有暴露的时候，贺新一度曾经对这个人很好奇甚至有些崇拜。比如直到现在他这个爱干净的习惯，就是从那个人的身上学来的。
一辆五六成新的凤凰牛皮坐垫的二十八吋自行车，整整一个上午，贺新骑着车从长江委二桥小区门口出发，沿着107国道一路拍摄。时而坐在车里跟拍，时而在路口停下来定点拍摄。
这是一条马学武平时上班的路线，拍起来很麻烦，最后在成片中可能就是一个一两秒的过渡镜头。
下午转场来到汉阳特种车辆制造厂。
这是一家老牌的国营企业，不过此时因为效益不佳基本已经停产了。为了照顾到老牌国营企业的面子，剧组特地把原本已经掉漆开裂的工厂招牌换成了子虚乌有“汉口特种车辆制造厂”。
这里就是马学武的工作单位，旁边的绿化带里还竖了一个醒目的牌子“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这里的地段很好，北临汉江，背靠龟山，隔着一条晴川街就是汉江和长江交汇冲刷出来的南岸嘴江滩公园。
厂里对剧组选址在这里拍摄还是很欢迎，厂门口通往汉南路的水泥路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厂里还特别安排了几十个工人作为群众演员配合拍摄。
大部分工人都换上剧组从汉正街小商品市场买来的铅灰色的工作服，也有穿着便装。穿工作服的都是车间的工人，便装的则大部分是坐办公室的。他们有的自行车，有的步行，在副导演的指挥下熙熙攘攘地涌进厂门口。
场面十分热闹，搞的看大门的大爷很激动，直道：“有年头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上班场景了，可惜只是拍电影不是真的。”
说的让人很心酸，一语道破了九十年代末两千年初的那一段国企改革的阵痛。
“哎，老万，好了没有？”
“来了！”
万倩从门卫旁边临时的化妆间里跑出来。
这姑娘是上戏表演系毕业的演员，王晓帅当年拍《我十九》的时候，这姑娘是青红候选的演员之一，据说这位姑娘的演技不错，只是那双桃花眼不太符合王晓帅想象中清纯的青红，最后还是选择了年纪比较大的高媛媛。
这次王晓帅把她找来饰演马学武的同事兼出轨对象周芬，除了形象和演技，最主要的还是足够便宜。王导已经习惯了这种精打细算。
据说这姑娘上戏上学的时候就曾主演过多部话剧，在业内深受好评。毕业后陆续出演过几部电视剧，反响平淡。后又转战歌坛，出过一张专辑，也获得过几个乐坛的小奖项，可惜始终红不起来。
贺新其实最烦那种所谓影视歌三栖发展之类，在他看来一名好的演员就应该是一个纯粹的演员。什么又是唱歌又是演戏的，听着就不靠谱。
很多大导演用那些成名的歌星，很多时候还是出于对票房的考虑，比如去年上映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周杰棍，作为音乐人他是一流，但作为演员可能连三流都算不上。
今年更是改行当导演，拍了一部叫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的电影，暑期档在国内上映。贺新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只是听说这部电影被冯晓刚公然diss这部粉丝电影的票房可能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第五百九十三章 贺新是大佬
“贺老师，不好意思啊！”
万倩推着一辆飞鸽牌的女士自行车急匆匆的跑过来。
“没事！”贺新摆摆手。
这姑娘昨天刚见着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些眼熟，肯定是上辈子在哪部影视剧中见过。虽说牛乐再三强调这姑娘演技很好，但他心里多少还有点不托底。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吧，他总感觉又想演戏，又想唱歌的女演员总归不怎么样。
其实这姑娘咋一看好象挺一般，却挺耐看。额头饱满，鼻头小巧，鼻子翘而不高，整个侧面线条看上去很流畅。给人的感觉清秀，没啥脂粉气，典型的小家碧玉，倒是挺适合剧本里周芬这个角色。
这时牛乐拿着个大喇叭对现场的群众演员做最后的强调：“咱们还是根据刚才的老规矩来，千万别看镜头，就按照咱们以前正常上班路子来。我再强调一遍，平时怎么样，现在就这么样。早点拍完，早点收工，出了错，耽搁了时间可没有加班费的啊！”
其实拍电影这种事对于这帮工人们真是挺好奇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经历。
之前拍过场镜头的时候，总会有人下意识的去看镜头，或者在面对镜头时，总是忍不住会有很刻意的表演的成分，ng了好几次才算勉强通过。
“哈哈哈！”
“知道了！”
人群中大家笑着回应道。
“好，大家听我指挥。”
“开始！”
呼啦，大家纷纷按照各自的动作行动起来。
有的骑自行车，有的步行。相比之前的镜头，这次明显进步了不少，比如有的自行车骑得比较快，有的骑得慢；有的步履匆匆，有的闲庭闲步，层次感一下子就出来。
贺新骑着自行车混杂在人群中，这两天他在跟李宝莉闹离婚，显得心事重重。
“马主任，早！”
这时穿着一件时髦的粉色斜襟短袖衫和一条白底带花点裙子的万倩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热情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哦，早！”
看到万倩，贺新原本心事重重的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
万倩应该是厂里数得上的漂亮姑娘，她是工会的干事，性格很温柔，说话总是细声细气，贺新就从来没看见她在厂里和谁红过脸，发生过争执。
自家那个粗野蛮横的老婆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贺新每次看到她，心情莫名的会好起来，甚至还会想如果自家老婆想她一样那该多好啊！
而对于万倩来说，贺新既是大学生又是厂里年轻有为的厂办主任，不但为人斯文，说话水平还特别高。出于对权力和知识的崇拜，她同样对贺新充满了好感。
两个人相互好感就为两人之后的出轨埋下伏笔。
当然两个人都属于那种闷烧的性格，不可能当众的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的。或者两人目前只是处于朦胧的相互好感，还没有上升为觊觎、刺激的地步。
两人仅仅是打了一声招呼，快到厂门口的时候，贺新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进门口。这是从九十年代开始，中国大地上大部分工厂、学校、企事业单位大门口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进出大门，下车推行。
“马主任，吃了没有？”
跟大部分的门卫一样，看门大爷也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普通工人们视而不见，看到领导是一定要打招呼的。
“啊！”
贺新步履匆匆的推着自行车，扭头假笑敷衍着冲老头点点头，借着紧走的冲势，进入厂区之后，又重新蹬上了自行车。
“卡！好！过了！”
象这种场面比较大的外景戏，王晓帅没必要吹毛求疵，只要没啥大问题就直接过了。
一听到导演喊停，贺新连忙从车上跳下来，顺手把车推给旁边一个场工，然后转身一溜烟往门卫室旁边的临时化妆间蹿了进去。
“贺老师……”
跟在后面的万倩，原本还想上前搭讪套套近乎，结果对方连机会都不给。不禁有些懊恼的嘀咕了一声：“有这么急嘛？”
这时刚刚向群众演员宣布解散，还拎着个大话筒的牛乐笑呵呵的凑上去道：“他媳妇这会儿还住在医院呢，他当然急了。”
“他们感情真好！”
“嘻嘻，告诉你个秘密，阿新就是耙耳朵！”牛乐凑近她神秘道。
接着，又嬉皮笑脸道：“老万，晚上有空么，吃小龙虾去，我请客！”
万倩瞟了他一眼，那双笑的弯弯的桃花眼看起来极为魅惑道：“你想泡我啊？”
有些晃神的牛乐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开什么玩笑，还有好几个组里的兄弟呢！”
别说他如今有家有口的，就算是潜规则他也不敢朝这位下手，毕竟人家在话剧届还是小有跟脚的，不象外面的一些小演员那么好糊弄。
“行！”万倩也爽快道。
同时，又有些不甘心的朝门卫室旁边的临时化妆间看了一眼。
眼尖的牛乐注意到了这一幕，心里暗自偷乐的同时凑近道：“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位的主意，没戏！”
“瞎说什么呀？”这下轮到万倩急了。
她真没有想打贺新的主意，但话也说回来，别看她表面上人淡如菊，看上去什么都不care，可她心里急啊！
别看她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风头十足，大二、大三就代表学校出国演出，毕业后又在国话接连主演了两部话剧。但话剧毕竟小众，进了娱乐圈谁不想红啊！
可惜她接连拍了几部电视剧，演的都是配角不说，电视剧本身也是反响平平。无奈之下，她只能向歌坛转型，毕竟从小她就是学声乐的，虽然出了一张专辑，拿了几个小奖，却依旧波澜不惊。
这次正好王晓帅邀请她在《万箭穿心》里客串一个角色，她顿时上心了。一方面这部文艺片的主演是正当红的程好，她就算演的配角，给大明星做配，借着大明星的光环，比较容易能出彩的。要是万一配角发挥的比主角更加出色，那就更妙了。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她的戏份居然主要是跟贺新拍对手戏。
这两年随着新皓传媒声名鹊起，加上这次又在威尼斯摘得了评委会大奖，可能连贺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很多人眼里已然是大佬了。
别的不说，如今都已经快要成为国际明星的汤维一开始就是搭着贺新的路子起来的，更别说佟亚丽一个连中戏还没有毕业的小菜鸟，一部《潜伏》走红，紧接着《双驴记》又在威尼斯大出风头。这些都让一直认为自己时运不济的万倩眼热不已。
进组之后，首先目睹了程好充满张力的表演，就凭自己一个戏份不多配角想压制主角的想法显然是行不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期望能在贺新面前好好刷一刷存在感，期望能够搭上大佬的顺风车。
不过刚才牛乐无意中一句玩笑话，让她的心下意识的跳了跳。
“老万，大家都是朋友，有些事情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做了适得其反，你信不信？”
牛乐在做了这么多年的选角副导演，有些情况一看就明白。
万倩闻言，心里顿时再度猛地一跳，警铃大作。
虽然嘴上还是口是心非道：“啊，牛哥，你别瞎说了！”
但看着牛乐的目光却明显流露出感激之色。
第五百九十四章 再忍忍
午后，病房。
“花姐，电话给您说了我没事，就是硬伤，歇两天就好，您还特地跑一趟！”程好歉疚道。
甭管外界对王晶花如何评价，但至少在对待艺人方面，花姐绝对是贴心贴肺。
“你都躺下了，我能不担心嘛？”
王晶花一边削苹果一边哼哼道：“你别不当回事，男人要保护腰，我们女人也马虎不得，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我跟你说，以后怀孕生孩子，这腰要是不好，有的你苦头吃了！”
“这我知道，医生都跟我说了。昨天我已经开始做理疗，明天还要拍个片子，估计问题不大。”
王晶花削好苹果，递过去道：“这就好，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反正你心里要有数。另外，这次我给你带过来的小红，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帮你把关过了，这姑娘人老实，做事也勤快。你身边不能没个助理，楚青平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谢谢花姐，您挑的人我一定满意。”程好笑着道谢道。
刚才那个叫王小红的姑娘她也见着了，看上去挺文静的一个人，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记者采访的事你也尽管放心，采访提纲我都看过了，基本没什么问题，你照实回答就行，外界现在对你的情况都很关心。”
王晶花这次过来还通知了两个常年合作的媒体记者，一方面程好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被人拍了照片发到了网上，虽然事后陈芷溪代表剧组向闻讯赶来采访的记者做了回应，但经纪公司方面也要对关心她的影迷有一个交代。
另一方面王晶花还想趁此机会给程好打造一个“努力”的人设，她一向擅长炒作，比如李兵兵“拼命三娘”这个人设就是她一手打造的。
“我知道了。”
程好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看到花姐为自己的事忙碌奔波，还是点了点头。
媒体记者早已等在外面，程好看过采访提纲之后，才让人进来。
这两个记者采访过她几次，也算是熟人，特地还带来了果篮和鲜花。
“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硬伤，目前除了静养还要配合理疗……”
“贺先生当然很担心，他现在正在拍戏，没办法我受了伤，目前只能是他暂时顶上，不然剧组就得停工了。他一般收工以后就会过来……”
“还要观察两天，看看恢复的情况，如果状况良好就可以出院了，剧组方面没有催我，我想快点复工……”
“对了，请你们向关心我的影迷们转达一声，告诉他们：我很好，谢谢他们的关心。”
套路的问题，套路的问题。两位记者也很知趣，不在采访提纲中的问题没有多问一句，聊了不到半小时，又拍了几张照片便麻溜闪人。
两个记者走出病房，拐过弯，快要到电梯口是，其中一位年轻一点的，看看左右没人，顿时略带不满道：“真没劲，都没啥新鲜的。”
“行了，知足吧！咱们也算是第一个拿到专访的，回去润色一下就能发了。”稍年长的那位按下电梯按钮，很淡定的笑道。
她干这行都十来年了，早就没了年轻那会整天卯着劲，一心就想搞大新闻的热情和野心。对于她来说，跟明星或者经纪人搞好关系，大新闻看机遇，小新闻不断就已经很满足了。再说，这一趟又不是白跑，除了拿到了程好的独家专访，信封还挺厚的。
“叮！”
旁边的电梯，两人正要走过去，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高瘦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那个年长的记者顿时眼睛一亮，忙喊道：“贺新！”
贺新停下脚步，回头朝两人看了眼，点点头道：“你好！”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影迷。
那位年轻的记者在看到贺新的一刹那太激动了。《双驴记》在威尼斯拿到了评委会大奖，载誉回国却不见这位爷的身影，之后虽说也有不少媒体赶到武汉想采访，但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居然让他们给撞着了。
这货顿时忙道：“贺新，你好，我们是某某网的记者……”
只是还未等他介绍完自己，贺新一听到他们是记者，便摆手打断道：“对不起，我现在不接受采访。”
说着，转身就要走人。
年长的那位记者连忙追上去，语气极快道：“对不起，贺老师，我们是和一十八合作的媒体，刚刚给程好老师做完专访。我们就是想问一下，《双驴记》九月二十四日就要在国内上映了，但是国内观众对这部电影还都很不了解，能聊聊么？”
果然，贺新一听到这话，迟疑着再次停下脚步。
说起来也是，相比《太阳》目前如火如荼的宣传攻势，《双驴记》确实显得有点低调。
他犹豫着道：“我现在没有时间？”
年长的记者一听有门，忙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贺新抬腕看了看时间，沉吟道：“如果方便的话，你们等我一个小时。”
“没问题！”
年长的记者忙递上自己的名片，道：“一会儿您打我电话就行。我们先到医院对面找个地方等您。”
协和医院地处武汉闹市中心，对面就是一个庞大的商业体。
“好，抱歉啊！”
贺新收下了名片，同时歉意的朝他们点了点头。
待贺新的背影消失后，那位年轻的记者顿时兴奋道：“哇，王姐你太厉害了，刚才他说不接受采访的时候，我都傻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姐一脸得色道：“所以说，你得学着点！我们做记者的，最重要的是看你怎么提问。你想啊，你问别的他当然不会搭理你。但《双驴记》马上就要上映了，人家肯定得要宣传，咱们今天就是抢了个先！哎，我说，别愣着，赶紧到对面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先把程好的那篇稿子先搞定！”
“哦哦哦！”
……
“咦，花姐呢？”
贺新走进病房，除了楚青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没看见王晶花的人影。
“花姐走了，她那儿还一堆事呢。也难为她了，为了我的事还特意跑一趟，来去匆匆的。”程好躺在病床上感慨道。
说实话，王晶花今天的举动确实让她挺感动的，特地从京城飞过来看她一眼，然后又急匆匆飞回去。跟以前那位骚包王总经纪人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哦，对了，这位是花姐给我找的新助理王小红。”
王小红？名字忒土！
王小红虽然之前在公司当了几个月的文员，见多了明星，但是看到这位还是显得很激动的跑过来，鞠了一躬：“贺老师，您好！”
贺新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实诚，手忙脚乱的回了个礼，招呼道：“哦哦哦，辛苦你了，小王！”
相比新来的王小红，楚青要有眼色的多，朝王小红使了个眼色，便道：“姐，新哥，我和小红先下去买饭了。”
“我的不用了。”
说着，贺新同时跟程好解释道：“刚刚在电梯口碰上两个给你做专访的记者，约好了做个采访，正好跟他们聊聊《双驴记》的事。”
“我说呢，原来是宣传电影啊！”
看到楚青和王小红出门后，贺新这才笑呵呵地凑到病床前，询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好了，绑着腰托，就这么躺着，一动都不能动，难受死了。”
也就是在男朋友面前程好才会露出小女儿态，噘嘴撒撒娇。
贺新趁机啄了一下她翘起的嘴唇，笑道：“再坚持一下，一定要把伤养好。”
“我知道，啰嗦什么呀！”
她懒得听，许是躺在病床上实在太无聊，难得主动的抬起脖子噘着嘴道：“再来！”
“哟，你小心点，躺好，别抻着腰。”
贺新见状忙俯身压着她的肩膀，把嘴巴凑了上去。
拉丝的时间很长，情到浓处难免要上手，女朋友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里面本就是真空的，伸进去方便，手感也特别暄软。
可这就要了老命了，自从女朋友进组后，他都已经素了一个多月了。原本来到武汉，就想消解一番，结果刚到就遇到女朋友受伤。这会儿稍一刺激，生理反应特别强烈。
“好了好了！冷静冷静！”
最后关头，他发现女朋友的脸色变的潮红，身子也开始慢慢扭动起来，连忙以极大的克制主动放开她，退后一步喘着粗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忍忍。”
“真没劲！”
程好长舒了一口气，舔舔自己的嘴唇，难免一脸扫兴的嘟囔了一声。
只是瞄见男朋友裤子上搭的老高的帐篷，微微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忍的很辛苦吧？”
“知道还问。”
帐篷一时半会还下不去，病房里没有旁人，他索性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顶着帐篷溜达。
“我帮帮你吧。”
“怎么帮啊？”贺新看了看上下两个位置，好象都不合适。
程好虽然身子躺着不能动，但是双手无碍，她双拳虚握，做了几个上下来回的动作，笑道：“这样啊！”
“呃……”
这货难免有些心动，但想想这种体验感方式最差的方式，还是摇摇头道：“算了，再忍忍！”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不自信和自信
九月十七日，从威尼斯铩羽而归的《太阳照样升起》首映。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在威尼斯被冷落的刺激，姜闻力图在国内市场扳回一城。
铺垫盖地的物料宣传外加马不停蹄的各地路演，可惜一经首映，观众的普遍反响就仨字——看不懂！
尽管姜闻在广州宣传的时候声称：“其实人生包括生命有很多东西都是你不能明白的，同样如果电影能够引起人们的思考，就是我希望的。观众能够有自己的观点去看待这部影片是非常好的，在懂和不懂之间讨论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部电影能够在看了以后被人们争论和讨论，就是最大的成功，在我看来就是打入了人们的心里。”
同时还霸气的宣称：自己有很多幽默的想法，象那种贺岁的喜剧片他一年能拍十部。但是他个人不愿意拍纯粹搞笑的影片娱乐大众，而是要追求自己的艺术品质追求。
好嘛，死鸭子还嘴硬。
首周末三天，尽管媒体公开报道《太阳》票房达到680万，但是只有于东心里最清楚，实际票房连400万都不到。比如被称之为国内大票仓的上海，联合院线首周末票房都不足50万，还没有超过上映了两周的海外引进片《狮口惊魂》。
于此同时，《太阳》也在观众和评论界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围绕看懂和看不懂几乎形成了打讨论。
别看于东在接受采访时还口口声声表示：目前外界的争议，我们认为这对《太阳》的票房是有很大帮助的，因为该片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电影上映，渐渐转化成了一个时尚话题，这样关注它的人群会越来越多。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尤其是当发现盗版已经流出，这次《太阳》一共发行了六百多个拷贝，投入的宣传资金高达上千万，亏损已成定局。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盗版肆意妄行的年代里，电影上映尤其看重首周的票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和盗版抢时间。这对于电影的制片方和发行方来讲都是很无奈且不可逆的事情，国情如此。
比如原时空《石头》仅仅以两千多万票房，宁皓就被圈内誉为“鬼才导演”，三爷力挺。原因就在于《石头》是靠口碑传播，当观众知道这部电影的时候，盗版已经满大街了。但就算如此，《石头》依旧能够拿下两千多万的票房，殊为不易。
而这个时空，因为贺新的主角光环，加之先期宣传投入大，电影的视听效果被原版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才使得《石头》一举拿下了九千多万的票房。
“东哥，怎么脸色这么差？”
贺新一看到于东不免吓了一跳，跟十来天前在威尼斯的那个神采飞扬的于总的相比，这会儿他那张胖胖的大脸明显瘦了一圈，头发乱糟糟，眼睛深凹还布满了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于东摆摆手，一脸期待道：“阿新，这次哥哥全靠你了，就指望你们《双驴记》能一炮而红。”
“东哥，瞧你说的，《双驴记》是我们公司电影，我当然希望票房飘红喽！”贺新笑道。
于东和坐在旁边的小豆丁、宋哥对视了一眼，道：“所以，我们决定对之前的宣传方案进行了微调。”
说着，便拿出两张a4纸递过来。
贺新接过来瞄了一眼，上头首先博纳又追加了两百万的宣传资金，这对于《双驴记》来说是大好事，但接下来的宣传路演安排，贺新一看就不淡定了。
他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半个月跑十二个城市？不行不行，我这儿拍着戏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说《双驴记》从根子上讲就是一部文艺片，不是商业片，不可能出现《石头》那样的奇迹！”
贺新这话没毛病，文艺片和商业片在票房上有天然的鸿沟。就象前两天姜闻的《太阳照常升起》票房表现不佳，上海联合院线的一位副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表示：差不多的票价，观众是选择看深奥、难懂的《太阳》，还是选择看简单、惊险、纯粹感官刺激的海外片，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双驴记》在威尼斯拿了评委会大奖，但那又这么样呢？去年贾科长还拿了金狮奖呢，他的《三峡好人》在国内上映了三天就下架了，票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三峡好人》没有豪华的场景、没有大腕明星、没有华丽的题词，有的只是残垣断壁、普通人生和平淡对话，更没什么宣传，这样的结果似乎意料之中。
纵然如今《双驴记》炒的很热，博纳方面还要源源不断投入宣传资源，而且片子里的故事情节较一般的沉闷的文艺片看起来要更加有趣。
可文艺片毕竟是文艺片，改变不了相对小众的现实，放眼全世界都是如此。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楼烨的《紫蝴蝶》，就算同时有当红的章紫怡、冯元征和他本人加持，但最后的票房堪堪只有300万。
所以贺新对《双驴记》在国内的票房期望不高，能有个一千多万的票房，收回成本，海外收益净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如今这个计划，显然是把这部文艺片当做商业片的阵势来宣传。相比《双驴记》的票房，他更担心自己的档期。之前就因为程好的意外受伤，就已经耽搁了一个星期，如今因为宣传又要多搭进去一个星期，完全打乱了他的档期安排。
“我们也没希望《双驴记》能够复制《石头》的奇迹，但是至少票房数字要好看点，这对我们公司很重要。”于东摊着手道。
于东的意思，贺新多少有点明白。自从博纳完成了首轮融资，背靠保利这样的大老板，哪怕《太阳》亏损，也不会伤及多少皮毛。但于东更看重的是业绩的亮眼，因为这个关系到保利博纳今后能否顺利的登陆美国纳斯达克。
博纳一心想谋求海外上市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而且我们做过市场调查，正是因为《太阳》的评论不佳，观众对《双驴记》的期待值很高，我们对《双驴记》的票房预测还是乐观的，很有必要加强宣传攻势。所以，兄弟，只有辛苦你了。”
于东说起外界对《太阳》的评价不佳难免一脸郁闷。作为曾经的文艺青年他对姜闻的这部新作，从一开始就很好看，虽然之前在威尼斯铩羽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期望能够在国内打个翻身仗，毕竟姜闻之前有过成功的例子。但是以现在惨淡的票房，他甚至认为国内观众的审美观产生了严重的下滑。
包括之前他硬着头皮说什么争论是好事，能够提高关注度。但现在看来，所谓的好评都是来自于评论界的自嗨，而在观众群体就是一边倒的看不懂、不好看。
“于总说的没错，《双驴记》在国内市场还是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的。就算是文艺片，前年《如果爱》和《千里走单骑》都拿到了三千万的票房，我觉得《双驴记》比这两部片子要好看。”小豆丁也跟着帮腔道。
“那是你觉得，我要的是观众觉得。”
贺新没好声气的怼了她一句，同时也瞟了于东一眼。毕竟于东当时也觉得姜闻的《太阳》要胜过《双驴记》太多。
之前他一直觉得纳闷，象《太阳》这种实验性很强的文艺片成本高达六千万，居然还有人愿意为这部片子投资。哪怕导演是姜闻，这个风险太大了。
后来听了于东透露，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太阳》一开始的投资只有3000万，但投资方太合在投了1800万之后，发现片子拍了都没有三分之一。这种情况下太合当然不干了，剩下的1200万也不投了。为此《太阳》还停拍了一段时间。
听上去是不是很耳熟？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鬼子来了》都是这种情况，这是姜闻作为导演的一贯的尿性。就象后世《让子弹飞》站在把钱挣了之后，他在面对记者提问时那句经典的反问：“什么叫预算？”
当然姜闻之所以牛逼就在于前两部作品哪怕都超支了，但最后还是把钱给挣了。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的缺口实在太大，大到太合都不敢赌。于是乎最后还是韩三爷出面，帮着拉来了一心想来内地发展的英黄。
英黄很上路，大手笔投了2200万。还在片子中加塞了目前英黄正在力捧的龙太子房祖明。但是即便如此，钱依旧不够。最后姜闻和周筠自己拿出了1100万，外加两人的片酬折合的1000万全部贴进去，这才完成了这部电影。
这还不算保利博纳投入的1000多万的宣传费用和六百个拷贝的支出。如果单单要靠国内票房来收回投资，最起码得要将近两个亿的票房。
现在别说两个亿了，连两千万都悬乎。
此时面对于东和小豆丁殷切的目光，贺新只能点头道：“好吧，我同意这个宣传计划，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双驴记》首周票房不佳，咱们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还是按照原来的路子走。”
“你小子，电影还没上映呢，就这么没信心啊！”于东总算松了一口气，重重地拍了他一下，笑道。
说实话，国内的电影市场实在太过无常。之前他对《石头》信心满满，那是原时空中《石头》是成功的。
《双驴记》他上辈子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单纯就是喜欢这个故事才投资的拍摄的。如今虽然拿了威尼斯的评委会大奖，但对于国内的票房他实在没多大信心。
就象后世《战狼2》、《红海行动》这类题材的主旋律大片，动辄三十亿、五十亿的票房。轮到大黑牛的《空天猎》，既有范小胖、吴绣波的帮衬，又有演技派的王千原的加持，外加空战题材更加吸引观众的眼球，原本想着就算再烂，十几二十亿或许不成问题。
结果咧……
所以，不确定因素太大。让贺新对自己未知的情况实在不敢抱过高的期望。
而且别看他现在接连接拍了《万箭穿心》和《爱有来生》，前者单纯是为了捧自家女朋友；至于后者么，除了他不排斥题材和角色，可能还有一定程度被于姐姐的美色所惑。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往今来少不了烽火戏佳人、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种传说。
其实他现在最最上心的还是高群叔目前正在鼓捣剧本的《风声》。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大片。
于是，谈完正事，他便跟于东道：“对了，东哥，晚上我约了老高。他那边的剧本初稿已经出来了，一起聚一聚呗！”
“呃，今天晚上我实在抽不出空。不过有一点你尽管放心，你东哥的话一口一个唾沫，保证算数！哎，你大致估计一下，这部片子将来的投资大概需要一个什么数字？”
“这我现在哪知道啊，得最后剧本定了才能测算。不过我估计肯定不会比《云水谣》的投资小。”
贺新上辈子的记忆只知道《风声》最后的票房达到了两个多亿，但具体投资多少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他只能通过对原版的场景，包括演员阵容的回忆，结合目前他的所掌握的对电影的了解，有个初步的判断。
要知道《云水谣》那是实打实耗费了近3500万的投资。
“嚯，你小子这次居然搞这么大？”
果然，于东听了不由吃了一惊，同时又下意识道：“你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老高，靠谱么？”
别看老高拿了华表奖的优秀导演奖，《东京审判》近三千万的票房看似不错。但是在圈内人眼里，其实老高纵然甩掉了“拍纪实的那个”的标签，但依旧只是一个电视剧导演。于东心里多少有点顾虑。
“老高没问题的。”
贺新这会儿完全没有对《双驴记》的不自信，表现的异常自信，就象当年他力挺老高的《征服》、宁皓的《石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