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形象高大的新哥
贺新请客的地方就是上次蒋琴琴带他去的那家海鲜火锅店,一间大包房,十来个人,白酒、啤酒,海鲜可劲造。
在座的幕后主创们如今也都算是宁皓的老班底,大伙都是熟人。贺新酒量差,不跟他们掺和,挨着邓朝坐下。
只不过平时一贯喜欢热闹的小邓子今天看上去好象兴致不高,一个人闷闷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干嘛呢,水土不服啊?”
贺新乐呵呵地拿起半杯啤酒跟他碰了碰。
“没有。”
邓朝咧嘴朝他勉强笑了笑,拿起他那杯里面有小二两的白酒,“咕咚”一口居然全干了。
看的贺新都傻了,脱口而出道:“卧槽,干嘛呢?”
“新哥,你随意好了。”
贺新瞧他一副故作淡定的样子,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是真的有心事。
沉吟道:“你该不会是为跳槽的事吧?”
“我跟公司的合约还有两年,跳哪门子的槽啊!”
邓朝02年毕业,不久就跟广东的东方明珠影视公司签约。而且那家公司对他不错,从《少年天子》把他捧红,一路到现在,只要是他们公司投资的戏,男一号肯定是他的,妥妥公司一哥的待遇。
“哪还有啥事?”贺新不解道。
“呃……”
就见邓朝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又朝桌上扫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得咧,你不愿意说拉倒!来来来,吃菜啊,我跟你说这里的肥牛可是一绝……”
贺新不是一个好奇,专门喜欢打听别人**的人,主要是想关心一下朋友,既然邓朝不愿说,他也不勉强。
原本邓朝是不太想说,毕竟这事说出来有点丢人,但眼看着贺新不问了反倒是有点心痒痒,瞧着贺新帮他夹了一大筷子涮好的肥牛,抿抿嘴,还是凑过去小声问道:“新哥,你……呃,你最近有没有跟孙丽联系过?”
“最近没有,不过上个月中的时候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哎,她最近不是正在云南拍戏么!”贺新道。
说起来他还真疏忽了,之前他就知道邓朝想追求孙丽,好象还出师不利。不过这事孙丽从来没跟他提过,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想想后世他俩是圈内少有的恩爱夫妻,应该会水到渠成。
可能都是因为穷怕了,孙丽有一点跟贺新很象,就是都把钱看的很重。自从她出道以来,小姑娘真的很拼,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一部接一部的拍戏。
就象今年,年初和邓朝合作拍完《幸福象花儿一样》之后,紧接着就是电影《霍元甲》、爱情偶像剧《屋顶上的绿宝石》,现在则正在拍于容光执导的描写滇商故事的电视剧《天和局》。
《天和局》这部戏,贺新之前听常季红提起过,是海闰和于容光合作的一部戏,无论是故事背景还是风格都跟《乔家大院》很相似,跟孙丽搭档的则是如今海闰的当家小生刘液。
只不过有一点贺新有些搞不懂,这部戏明明是海闰自家的戏,除了孙丽是女一号,归亚雷是女二,来自荣欣达的新人童星出身的杨蜜居然出人意料的占据了女三号,相反如今海闰力捧的童雷却屈居女四号。
只是这种别人家的事情,或者有啥内幕之类的,他根本就不关心。
这会儿见邓朝不吭声,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前几天孙丽生日,你有什么表示没有?”
9月26日是孙丽的生日,往年贺新总是会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祝贺一下。这次可能是因为跟对方快一年没见了,虽说偶尔会有电话联系,但远远没有过去那么频繁。
贺新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的疏远过程。所以他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而且还刻意忽略了她今年生日,主要是希望小姑娘能够尽早走出来。
邓朝一听这话,忙道:“我当然有表示了,而且之前我就打电话过去,说我要过去探班,给她过生日,可她压根就不同意呀,说公司都给她安排好了,不用麻烦了。”
说到最后,这货明显神情泛着苦涩。
贺新却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打什么电话呀,直接过去给她一个惊喜不就完了!”
“可……可我担心到时候别惊喜变成了惊吓,到时候就更下不来台了。”邓朝吞吞吐吐道。
“啧!”
贺新鄙视地看着他,问道:“那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
“当然了,要不然我还能这样?”邓朝理直气壮道。
“你既然喜欢人家,那怎么还前怕狼后怕虎的?追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胆大心细皮厚,我看你小子怎么一样都不占呢,还想追女孩子啊?”
“……”
接着贺新又得意道:“小邓子,不是我说你,瞧你这出息!看看哥哥我,当年在食堂打饭就敢追女孩子,你咋就这么怂呢?”
一听到他说起当年在中戏食堂打饭的事,邓朝很自然地就想起两人刚刚认识的那一幕,不由心中暗暗嘲讽:你那哪是追女孩子呀,分明是舔狗好不好!
只是他嘴上没敢说出来,还是厚着脸皮道:“新哥,那你介绍介绍经验呗!”
贺新看了一眼邓朝,其实心里多少有点不解,按理说这货情史很丰富的,上中专时就谈过恋爱,而且后来女友也考上了中戏,只比他小一届。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两人还谈着呢。后来又跟郝雷有过一段,怎么现在看起来比自己当初都不如,整得跟一初哥似的。
“你要追就大大方方地追,得坚持,不是有句话叫好女怕缠郎嘛。我跟你说,孙丽心思敏感,而且又特别要强,你要让她看到你的诚意,别一个电话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哪怕到时下不来台,但你只要皮厚一点,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被你的诚意感动的,会接受你的……”
贺新根据自己的经验开始长篇大论的向小邓子传授恋爱心得。
一开始邓朝听的还蛮认真,但听了一会儿,他就发现搞了半天是让自己当舔狗啊!不得不说,邓朝内心还是有些小骄傲的,对舔狗这种行为本能的排斥。
但是听着听着,他的心态却又慢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说呢?
正如贺新说的那样,孙丽这个女孩子别看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是很要强的,韧性十足。当初一起拍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而恰恰就是因为这点,让他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应该说从小到大,他这个人是很招女孩子的,前后两任女朋友都是相互欣赏,然后很自然的就在一起,谈不上谁追谁。唯有面对孙丽,却是想追却没有追上。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对孙丽的思念与日倍增,乃至郁郁不乐。而此时看到贺新一副眉飞色舞、津津乐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他突然想开了。
当舔狗怎么了?
要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想追求人家,就得需要这种忍辱负重的精神,先搞到手再说,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翻身当主人呢。
正可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乏,乏……
咦,后面乏什么来着?
正当一个还在低声滔滔不绝,一个则发散性思维的时候,就听到宁皓一声粗吼道:“我说你们俩干嘛呢?都嘀嘀咕咕大半天了,开小会呢!来,喝酒!”
贺新这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拿起杯子的同时,还推了一下旁边那个还在发呆的家伙,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哦,听明白了!”邓朝忙不迭点头道。
贺新这才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微笑,朝他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朝在座的各位举杯道:“谢谢诸位啊,话不多说了,都在酒里。”
“干!”
“干!”
邓朝也拿着杯子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到新哥的谈笑风生的样子好象感觉形象特别高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别苗头
贺新从来不认为刘奋斗是猥琐的,如果是这样,他就应该去逗一逗对他有好感的照相馆小妹林苑。
相反他的骨子里是清高的,在保安群体中他沉默寡言,他告诉林苑:不要好奇,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却唯独忘了告诉自己。
刚开始刘奋斗是一个知道规矩的人,他知道不能窥视那些体面人的生活。他和千羽的第一次交易完全是为了钱,他不相信千羽能轻易地给他一千块。
当他得到钱的时候,他开始有了憧憬,他说:顺着这条江往下走就能到他的家乡。
刘奋斗开始不守规矩的时候是在花房的旁边,千羽迎面走来,快速得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把这次接触认作是了一种关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向往走进这些体面人的生活。他关注那个玻璃花房,享受着从那里反射出来的阳光,抚摸着反射在墙面上的千羽的影子。
第二次就不光是为了钱了,千羽在电梯口提醒他,他不过只是一个保安。他被残酷的拉回到现实,就算赚了再多钱他也不过是一个保安,只能是一个为体面人服务而无法融入他们生活的保安。于是他闯入千羽的家,假想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
当千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的时候,他跟千羽的交易变成了平等身份的交易。他不在乎千羽会给他多少钱,他只在乎在这个交易的过程中他和千羽的平等交换。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作为张爱玲的铁杆粉丝,张一百时常把这句挂在嘴边。意思就是男人都是花心的,吃在碗里的看在锅里的,对待女人总是想得陇望蜀。
最近陷入小小感情旋涡的贺新也常常拿这句话来警醒自己。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象戏里胡君饰演的郑重,作为一名小职员在得到白玫瑰之后,却依旧想着红玫瑰。
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女朋友和风细雨般的声音,总是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女朋友会洞察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些龌龊想法。
也许自家女朋友肯定不会象千羽那般歹毒,但不动声色,老谋深算,他相信女朋友绝对有这个城府。
……
“我们换了个角度讲了另外一个爱情故事:一个保安对一个贵妇的暗恋和痴情。这是一个从身份、地位、年龄、外貌等等,一切外在因素均无可比性和可能性的情感。
如果没有妻子对丈夫偷情的报复,可以相信,刘奋斗的恋情将无疾而终无人知晓。但是,另外的一段情给了这段情一个机会,使它得以萌芽、滋生和燃烧。
这是一段卑微、可怜和无望的感情,所有正常的能表达感情的手段:约会、送花、请客、吃饭等等,都用不上。刘奋斗只能以飞蛾扑火之姿,参与到千羽的阴谋中,以勒索的方式去获得每一个独处的机会。
我个人特别喜欢,刘奋斗闯进千羽的家要咖啡喝,在午后的阳光下,两人独处,静静地喝着咖啡,那种情绪的暖昧和错位的恍惚,令人动容。
这场戏你们演的非常好。但今天这场戏是压抑的感情将燃烧成**。小贺,你要注意,这是一个总的爆发,千万别收着。
嘉玲姐,你呢先是本能的拒绝,然后是迎合,这其中有讨好的意思,同时也有对丈夫背叛的报复心理……呃,当然,最后你们大家都失望了……”
开拍前,张一百正在给贺新和刘佳玲说戏。因为这是一场重头戏,他把人物的心理分析的十分透彻、到位。
只是每次贺新听到眼前这个秃顶、胡子拉碴的黑胖子叫风姿绰的刘佳玲“嘉玲姐”时,他都忍不住想笑,谁又能想到看着长相好象都快五十出头的张一百居然还比刘佳玲小一岁。
“嘉玲姐,你走的时候,要做出一副,这样……”
张一百连说带比划的拢拢自己头上没几根的头发,朝旁边瞥了一眼,又道:“尤其注意眼神,要有那种失望,且极度的看不起,就是那种‘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的意思……”
听到这里刘佳玲看了贺新一眼,不由娇笑起来,同时点头道:“知道了导演,我这边没问题。”
张一百也跟着呵呵干笑了两声,继而把目光投向贺新,期盼地问道:“小贺,你这边也应该没问题吧?”
“呃,试试吧,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贺新略微有些尴尬道。
这场戏是他和刘佳玲在戏里一场最激烈的激&情戏,包括昨天刚刚拍完的那场两人在阁楼里的暧昧互动的铺垫的戏。这两场戏张一百有意放到了最后。
演员么,到底是要交流的。不交流,就没有情感基础,没有情感基础,演出来的东西就不牢靠。你让俩陌生人一上来就拍吻戏或者激&情戏,还要你侬我侬的,即便某些演员可以做到,但那纯属技术层面,打动不了观众。
“那行,那你们先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开拍。”
张一百丢下一句,背着手,迈着小短腿颠颠地离开了演员休息室。
别看张一百长相挺粗犷的,但作为张爱玲的拥趸,内心其实很细腻,也很闷烧。比如他安排了两场胡君跟两个女人的激&情戏,分别采用了上位和下位两种方式。
情妇总是要比媳妇热情些。
红沙发前,妖艳的宋嘉在他身上放肆的扭动,然后踩着他的肩膀说:我要的多着呢!
而白床单上,名正言顺的刘佳玲在他身下隐忍的微喘,然后静默缓慢的给他讲述玫瑰战争的乏味故事。
这两场戏拍摄的时候,他不在现场,和蒋琴琴一起出去浪了。而之后看了初剪的回放,不禁叹为观止,没有任何淫邪的意思,无论从技术角度还是戏的感情方面,拍的太漂亮了。
“阿新,要不然我们先排练一下?”
刘佳玲似乎特别愿意看到贺新害羞局促的一面,就跟昨天拍两人在阁楼上暧昧互动的那场戏一样,居然还时不时地挑逗他一下。
象她这种老吃老做的老阿姨,对待二十五岁的贺新,更多的是抱着好玩、开玩笑的心态。
贺新可经不起她的挑逗,慌忙站起来摆手道:“还是别了,我得先做一下准备,希望这场戏能够一遍过。”
说实话,拍这种戏,作为男演员,尤其是象他这种憋了好久无处发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一旦过于投入,有时候难免会出现一些生理反应,真的会很尴尬。
拍吻戏之前,贺新每次都会刷个牙,洗漱一下,这倒不是刻意要学靓仔青,而是对女演员最起码的尊重。
当然他也没有象颜王那样倒霉,遇到过象李晓冉那种拍吻戏前故意吃大蒜恶心人的女演员。
尊重,应该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上。大家都是为了艺术,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正要把手机铃声调到静音模式的时候,正好女朋友的电话打进来了。
“你今天就要飞吗?”
“没有,今天还是最后一场戏。明天上午的飞机,剧组已经帮我订好票了。”
十月八日,《云水谣》就已经在拉萨举行了开机仪式,剧组大部分的主创,还有当地的大领导都出席了仪式,据说场面很盛大。
尽管档期紧张,但贺新这边配合的很好,明天,也就是十月十二日飞过去跟剧组汇合,比原计划还提前了将近一个星期。
“你在那边要拍多久啊?”
“如果顺利的话,到月底就能转场。”
《云水谣》的拍摄周期是三个月,演出合约上就是这么签的,藏省那边的拍摄大致需要二十天左右,然后转场到胡建拍摄。据说胡建那边的取景地有好几处,拍摄将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下旬。这中间还要包括贺新抽出十天时间来回到重庆拍摄《石头》。最后剧组返回京城,在京郊完成最后的战争戏场面,春节前杀青。
“哎,告诉你啊,我也接了一部戏。”
“是吗,什么戏啊?”
“高西西导演的新作,《新上海滩》啊!”
贺新一听就不由怔了一下,忙道:“你怎么会接这部戏?女一号不是早就定了嘛!”
高西西导演的这部《新上海滩》,虽说目前外界还没有报道,但贺新早已经从常季红那儿得知了消息,比如男女主角,许文强和冯程程的扮演者分别是小明黄和孙丽。
这部电视剧他记忆中有印象,而且还知道这部戏里还有老戏骨李雪键、黄海博、他在中戏大专班的同学陈澍,以及“白展堂”沙意等人。
说实话,这部戏现在回忆起来,大概除了李雪键老师饰演的冯敬尧气场十足之外,其他演员的表现感觉都挺一般的。
也许是发哥和赵雅汁那版的太过经典了,尤其是小明黄那种刻意扮酷,跟原版中发哥举重若轻的表演相去甚远。而孙丽饰演的冯程程,在整体气质方面更偏多于小家碧玉,缺少冯程程那种大家闺秀的气场。
同时黄海博略显稚嫩,他的那位大小脸、小短腿的老同学陈澍所饰演的上海滩第一交际花,则是风骚有余,颜值不够。
“我当然知道,女一号冯程程就是你的那位好妹妹孙丽嘛,我接的是女二号。”女朋友在电话里酸溜溜道。
“你怎么也会接女二号这种角色?”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让女朋友接这部戏。虽说他和孙丽之间清清白白,而且他真是拿对方当小妹妹看待,没有其他的心思。当然,他也清楚,就算女朋友心里再不舒服,至少在明面上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没品的事情来。但这种事说不清楚,总是很尴尬的。
“我觉得这个角色不错啊,而且之前我从未尝试过这样的角色,吸引到我了,自然就接了呗!”
别看女朋友在电话里说的风轻云淡,但贺新知道她肯定有想跟孙丽别别苗头的打算。说起来当初孙丽一举摘得了金鹰奖最受欢迎女演员奖之后,女朋友心里一直很不服气。
不过贺新也清楚,自家女朋友决定的事,他压根就阻止不了,只得悻悻地问道:“那这部戏什么时候开机呀?”
“早了,得等到过年后二月初才开机,只是拍摄时间挺长的,得小半年呢。”
他心里顿时一动,忙问道:“那会不会影响你上学啊?”
“没事,郝老师挺支持我呢。”
原本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但一听,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索性就不再挣扎了,岔开话题提醒道:“对了,《石头》十八号开机,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跟浩子哥说好了,开机的时候就过来,反正我的戏份不错,顶多也就是十来天就能搞定。”
贺新一听就急了,忙道:“哎,不是,你怎么……”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那边道:“行了,我还是有事呢,挂了啊!”
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接着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跟自己碰面嘛,气性可真够大的!”
贺新摇摇头,独自在风中凌乱。
而随即又听到副导演在那边喊人,只得应了一声匆匆跑过去。
得,一通电话,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地自容
“小贺,可以拍了吗?”
张一百朝姗姗来迟的贺新吆喝了一声。
贺新原本想说再稍微等一下,让他先做一下心理建设,但一看现场都已经准备就绪,包括刘佳玲换好衣服等在那里,只得跑过去道:“没问题。”
“好,大家准备。”
场记一打板。
“a!”
这是车库一个僻静的角落,刘佳玲从米白色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塞到贺新手里。贺新刚准备数钱,就见一辆车从外面开进来,卤素大灯的光线从两人身上一掠而过,刘佳玲赶紧背过身去,以防别人发现。
等到车子过去后,贺新看着低头靠在墙上的刘佳玲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两清了。孩子是你带走,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原来刘佳玲把她和胡君的儿子小白藏在贺新地下车库的阁楼里,然后跟胡君谎称孩子丢了。一而再,再而三,胡君终于忍不住去质问宋嘉,而倔强的宋嘉并不否认,并借个事情来逼胡君跟她在一起。无所适从的胡君终于精神崩溃了,拿起烟灰缸砸死了宋嘉。
如今胡君被警察带走,显然孩子失踪的事没完。陷入恐慌的刘佳玲自然而然就又想到了贺新。
“我忘了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二十五……”
刘佳玲看了他一眼,来回踱步道:“再过几年还是很年轻。”
摄影机支在离两人大概七八米的位置,镜头和两人之间隔了一根柱子,贺新站在柱子一边,惨白地光线打在他身上,看着镜头里身影不停在柱子两边闪现的刘佳玲的身影,
“这几天警察天天都来,都快烦死我了……”
刘佳玲像是在诉苦,接着又很冷静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新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其实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刘佳玲终于停下脚步,靠在他对面的墙上,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件事扛下来?”
看着贺新惊诧的目光,这个女人再次开始表演,面露悲戚道:“我实在没办法了,为了孩子只能这样做下去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她先是利用金钱以及贺新对她暗恋的心理,一步步把他拖进自己的计划中,然后她看着孩子这几天在贺新这里跟他相处的很好,她看出来贺新很喜欢她的儿子,甚至把孩子也等成了博取同情的工具。
“明白了!”
贺新终于低下头,他的手里依旧保持着数钱的姿势,他咬着后槽牙,镜头里清晰地能够看到他脖子处的青筋暴露。
稍稍顿了顿,继而抬起头很平静地问道:“这次多少钱?”
一脸期盼的刘佳玲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瞬间一亮,急切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贺新盯着她,眼神中终于露出了悲哀,无论自己为她做多少事,在她眼里自己跟她始终都是金钱交易。
他突然变的无所适从,低下头继续数他手里的那叠钱,只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波澜。
他爱这个女人,同时他又恨这个女人。正如之前在小阁楼里,他跟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曾经说过,“你以为我们都象傻瓜一样简单吗?”
刘佳玲见他不吭声,急着又道:“十万?”
“都行!”
他尽量淡定的回了一声。
“我估计你要坐十年的。”
“可惜现在不能马上见到钱。”
他数钱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又继续数着。
“我会马上给你的。”
接着这女人又开始表演,“真对不起,我这几天实在是没有办法,我……”
“你不用说这些!”
贺新打断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道:“我们是公平交易。”
说着,继续他数钱的动作。
刘佳玲终于如释重负,语气恢复到了她一贯贵妇的口吻,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等我数完了。”贺新头也不抬道。
他依旧是一张一张,慢慢地,贪婪地数着钱,尽管每次都会收获刘佳玲一脸轻视和厌烦。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他爱的人身边多待一会儿。只有这时他们是平等的。
果然,刘佳玲实在看不下去,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得走了。”
说完,便转身想离开。
贺新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拉住。
“干嘛?放手!你放手!”
在灯光斑驳的角落,刘佳玲拼命挣扎。
贺新竭力压抑着情绪对这个女人低吼道:“我还没数完呢,这是我们的规矩。”
张一百要求他在这场戏中毫无保留的爆发,他现在就在一点一点的积累爆发的情绪。
刘佳玲看着他那张被扭曲的脸,终于不吭声了。
他把人放开,重新整理了一下手里的那叠钱。
“你看,我又得重新数一遍。”
他的语气又变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撒娇的小埋怨。再次一张一张,慢慢地,贪婪地数钱。
刘佳玲看着他这副样子浑身不自在,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烦躁,跟前一次一样,终于忍受不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狠狠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以便借机脱身,再次扭头就走。
这是贺新终于要爆发的信号,他狠狠地扑上去,把她拉回了那个黑暗的角落。
“啊!”
随着刘佳玲的一声惊呼,贺新重重地把她顶在了墙壁上。
用句后世时髦的话来形容,这叫“壁咚”。
他头上的大盖帽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这样正好省事,就见他喘着粗气,狠狠地朝刘佳玲的嘴吻去。
“啪!”
刘佳玲呼扇了他一巴掌,挣扎着想要逃跑。
贺新抿嘴了嘴,一声不吭,再次把她抓了回来,把这个拳打脚踢拼命挣扎的背对着死死地顶在墙上,撕扯着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风衣以及里面丝绸质地的内衣,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
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中,贪婪地亲吻吸吮着。
久旷的贵妇这一刻显然情动了,她突然放弃了挣扎,一只手顶着粗糙的墙壁,另一只手很老练地反手压着他的脑袋,似乎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现场有两个机位,一个定点,一个抓拍,一道斑驳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纠缠中,衣衫凌乱的刘佳玲转过身来,用力捧着贺新的脸,贺新则环抱着她的腰,两人都喘着粗气,两两相望。
一张尽管皮肤略微有些松弛,却依旧精致的脸。
一张则是充满了激情,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热烈和挣扎的脸。
随着两人呼吸声越发急促,终于不顾一切的吻在了一起。这不是情人间的噙扯、细品、缠绵,而是如暴风雨般的热烈、疯狂。
两人相互撕扯着的对方的衣服,贺新保安制服上的各种零碎松脱后的“哗啦”一声,此时抓怕的镜头一转,就见刚刚从阁楼楼梯旁边捡到小熊的林苑被声音惊动了。
她循声望来,只见角落里两个黑乎乎紧贴在一起的人影。
“谁?谁啊?”
贺新死死地捂着刘佳玲的嘴巴,另一只手正在费劲地解下身上的那些累赘。眼看着,林苑要走过来了。
“啪!”的一声,他按下了这一片的电闸,随着眼前一黑,吓得小姑娘赶紧逃走。
刘佳玲彻底情动了,她的动作既熟练又疯狂,她的一只手不停地在贺新的后背游走,一只手插入他的头发里,按着他的头紧紧地贴向自己,然后又使劲地扒拉着他身上的那件保安制服,露出结实的胸膛,甚至急切地帮他去接那条挂满了累赘的裤子……
贺新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动作明显很笨拙,更多的时候,他这个一开始主动的角色,早已沦为的被动。
正当两人情浓深处,即将水到渠成之时,贺新的动作突然定格了,就见他那张黝黑布满汗水的脸,正在一阵阵的抽搐,原本剧烈的喘息声一下子停止了,屏住呼吸,满脸痛苦地强忍着。
定格了大概有一秒钟,随着“呼!”的一声,一切都静止了。
刘佳玲显然马上就意识到了,吃惊地看着他那张痛苦,解脱,随即又痛苦的脸,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继而失望,最后渐渐地变成了嘲讽、冷漠……
她慢慢穿好自己的衣服,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最后看了他一眼,推开他撑在墙壁上那条早已无力的胳膊,飘然而去。
抓怕的镜头朝斜后方死死地怼在贺新的那张侧脸。
他失败了,那是种从**到精神的自尊的丧失和破灭。尤其是刘佳玲临走时的那眼神中的绝望、冷凛,透彻入骨,令他无地自容。
他捂着早已松脱的裤子,贴着冰冷的墙面,细碎地啜泣着……
慢慢地,慢慢地,身体象没有骨头一样顺着墙壁滑下来,最终蹲在这个角落里很久,很久……
抓怕的镜头撤了,就留下那台定点的机器,远远地,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般对着他。
终于,听到一声“卡!”
贺新如同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旁边的看的一脸激动的现场制片赶紧上前,关切道:“新哥,您没事吧?”
贺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的那件保安制服早已里里外外都湿透了,他艰难地举起手臂摆了摆,然后做了一口喝水的动作。
第四百四十八章 美丽的青藏高原
拉萨海拔3650米,香格里拉海拔3459米。
而且当初贺新拍摄《无极》时碧沽天池那边的平均海拔都在3500米以上,加之他又提前吃了不少女朋友特地嘱咐小吕子带来的红景天,当他下飞机踏上头一次踏上藏省的土地,表示毫无压力。
女朋友让小吕子捎来两个大行李箱,贺新翻了翻,其实在他看来除了几件冬天的御寒衣服之外,好多东西都不用带的,但女人总是那么麻烦,哦不对,应该是女人总是那么细心周到。
于是连同他原来的行李箱足足三个大箱子,倒是有点明星的派头。当然比起拍《无极》那会儿,张白汁的九个大行李箱还是远远不如。
拉萨机场不大,客流量也很小,一出闸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着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大大的牌子,旁边还跟着一个挂着照相机的记者模样的人。
他虽然戴着帽子和魔镜,但对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年轻人赶紧朝他招手迎上来:“贺老师!”
旁边那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哥们,就开始对准他“咔嚓,咔嚓”的拍照。
“贺老师,我是组里的制片助理,是来接您的!”
“哦,你好!”贺新跟他握了握手。
这时拍照的那位哥们也笑呵呵地走过来打招呼道:“贺老师。”
看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老少,贺新倒不好意思大咧咧的自居什么老师,忙道:“您好,叫我小贺就行。”
“贺老师,这位是随剧组采访的渣浪娱乐的记者陈朋,陈老师。”
“哦,陈老师您好!”
贺新有些意外,以前拍戏都是防火防盗防记者,生怕拍的剧情被泄露出去,但这次过来拍《云水谣》怎么还闹出个随剧组采访的记者?
可能是他第一次接拍主旋律电影,还搞不太懂这里面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套路。
倒是这位陈朋看了看左右,惊讶道:“贺老师,你就一个人啊?”
“对啊,我一个人。”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腕儿,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助理。”陈朋一脸感慨道。
他做娱乐记者多年,见惯了明星身边前呼后拥的。
贺新在这方面不善装逼,专门解释了一句:“我是有助理的,只是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忙,就安排他其他工作了。”
“哦,哦。”
陈朋随意应和了两声,善于捕捉新闻的他,一下子就感觉今天有东西写了。
拉萨机场是个军民两用机场,之前飞机刚降落在跑道上滑行的身后,他还看见了几架停着的战斗机,虽然款式较老,但依旧很新鲜。
从机场到市区大概有九十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上沿着拉萨河蜿蜒前行,风光倒是不错。重庆那个地方不但热,而且很少能看见太阳,来到美丽青藏高原,气候凉爽宜人,满眼都是蓝天白云,让人一下子心情变的十分舒畅。
到了下榻宾馆,只见到了制片人卢军,一打听才知道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羊八井准备前期工作,至于导演尹立则带着摄影师王小列出去拍素材了,都要的傍晚左右才能回来。而且卢军还热情的告诉他,晚上剧组给他接风洗尘。
至于演员,现场除了他就到了一个李兵兵,而且李兵兵因为强烈的高原反应,一到这里就上吐下泻的,昨天还去医院挂水,这会儿正在房间休息。
这次来拉萨拍摄,贺新原本做好了条件艰苦的准备,结果这里的住宿条件很不错,跟内地的三星级宾馆没啥区别。而且藏省的拍摄都集中在拉萨和羊八井,羊八井离市区也就八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早出晚归的,压根就不用挪窝。
剧组对他这位男一号的待遇不错,安排的是一个套间。贺新放下行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琢磨着便主动去李兵兵的房间探访一下。
“小雪姐,你好啊!”
开门的是李兵兵的妹妹李雪,这位当初的妹妹助理如今早就成长为李兵兵的经纪人,而且跟王晶花解约后,李雪更是成了自家姐姐的大经纪了。
“哟,阿新,好久不见!”
相比三年前初见,现在的李雪精干大气了很多,颇有几分职场女强人的风范,一看到贺新惊喜的同时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姐妹俩长的很象,但贺新一直以为妹妹长的要比姐姐好看。其实他跟她们姐妹俩见面虽然不多,都偶尔也会通个电话。
圈内就是这样,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尤其是双方还是老家离得比较近的老乡关系,之前合作相处的又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地位相当,或者在某些领域贺新还要比李兵兵高出不少。
“阿新来了!”
躺在床上的李兵兵听到动静,强撑着要起来招呼。
“冰冰姐,躺着别动。”贺新忙上前阻止。
昔日的拼命三娘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脸色也不太好。
李雪帮着给她披了件外套。
李兵兵打量了一番贺新,带着些许羡慕和妒忌的神情道:“阿新,看起来你倒是还挺适应的。”
说着,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嘟着嘴自嘲道:“小雪也没事,大概就属我最没用。”
贺新摆摆手笑道:“这个不管的,因人而异。我去年在香格里拉拍《无极》的时候,那边的海拔跟这里差不多,所以挺适应的。当时有剧组有高原反应的人还挺多的,不过只要好好休息两天,很快就能适应。”
“就是,我也是跟她这么说的。”旁边的李雪点头附和道。
可李兵兵却依旧愁道:“我听说羊八井那边的海拔比这里高多了,要四千多米,而且咱两还有一场雪崩的戏,据说要到五千多米的雪山上拍,我这心里真的直打鼓,别到时候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没事,慢慢适应就好了。要是实在不行,就吸氧呗。再说别看我现在没事,如果再要去海拔高点的地方,我也不敢肯定,到时候会不会有反应。”
贺新只能这么安慰,说着他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你们过来之前有没有吃那种预防高原反应的红景天啊?”
李兵兵摇摇头,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
李雪则是一脸懊恼加自责道:“我们也是到了这里才听说的,都怪我,事先准备不够仔细,连累我姐遭了这么大的罪。”
说着,还把自己的脸往李兵兵的脸上贴了贴,撒娇道:“姐姐,对不起啊!”
“别来这套,反正就是你工作不合格。”
李兵兵则故作一脸嫌弃地把她推开。
看得出来她们姐妹俩的感情很好。想想这对草根出身的姐妹,而且李兵兵不论相貌还是演技都不算最顶级的,撇开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应该说象她这样的女演员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确实很不容易。
“阿新,你那部张一百导演的叫什么来着电影,拍的还顺利吧?”李兵兵问道。
“叫《茄子》,哦也不叫《茄子》这名原本就是瞎取的,听说以后还要叫什么《好奇害死猫》。拍的挺顺利,而且拍下来我个人感觉这部戏还挺不错的。”
李兵兵笑道:“你的演技就摆在那儿,不管演什么角色都出彩。《七剑》我看了,里面这些演员,我看就属你演的最好。”
“别,冰冰姐,你可千万别这么夸我,这次我还想跟你好好学习呢!”贺新忙摆手笑道。
“切,你就笑话我好了。你堂堂大影帝,我跟你学习还差不多。”
李兵兵哼了一声,不经意间跟自家妹妹对视了一眼,接着道:“阿新,我听说你现在不但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而且还跟博纳合作的不错,以后要是有什么好机会,可别忘了关照一下姐姐哟!”
“冰冰姐,瞧你说的,你这么大的腕儿,能看得上我这个小作坊?再说了,以后万一要是我真的想请你帮忙,你到时可别嫌弃哟?”
“那哪能呢,哪怕你让自带干粮我都没问题!”
大家都是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其实说实话贺新还是挺欣赏李兵兵的,而且在他心目中比较欣赏的内地女演员李兵兵起码能够排到前五。
比如在《紫蝴蝶》中他认为自己拍的最好的一场戏,并不是众多和章娘娘的对手戏之一,而是在大雨磅礴晚上他和李兵兵两人共舞的那场戏。
这场戏无论是他还是李兵兵都非常投入,甚至忘我,现在回想起这场戏来,他依旧很带劲。如果要是自己给这场戏打分的话,他最起码要打9分。
正可谓久别重逢,谈兴正浓。
贺新跟这姐俩一直聊到了傍晚。
晚上剧组设宴为贺新接风。参加的都是剧组的主创,就连李兵兵也很给面子的拖着病体下来坐了坐,也算是帮贺新撑撑场子。
那位跟随剧组采访的渣浪娱乐记者陈朋居然也到场了,喝酒拍照两不误。
到底是国家重点的主旋律项目,幕后主创团队绝对称得上是国家队。比如摄影师王晓列,那可是和国师、顾常卫、张离黎叔都是北电78届摄影系出来的。
比如象熟悉的《顽主》、《开国大典》、《甲方乙方》等都是由他掌镜的,而且人家不光是摄影师还是导演。象前阵子电影频道热播的《关中刀客》系列,名义上冯晓刚是总导演,但真正干活的就是王小列,他还亲自执导了其中的四部电视电影。
还有录音师郑春宇,老爷子都六十多了,国内最资深的录音师之一,还是北电录音系的客座教授。
说句不夸张的,如今圈内一大半的录音师可能都是老爷子的徒子徒孙。
接风宴很热闹,尤其是喝的当地特产的青稞酒,黄澄澄的,很象普通的米酒,度数也不高,喝着不但口感好,还不上头。贺新琢磨着回去的时候,一定得多带点。
尹立导演做事跟他的脾气秉性一样,都特干脆,酒过三巡之后便开口问贺新明天能不能拍?
说实话,这次接拍《云水谣》中陈秋水这个人物,可能是他从影以来准备最不充分的一个角色,他原本还打算最好能缓几天。但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一共才到俩演员,而且李兵兵还需要休养,如果他还不上的话,可能剧组就要停工了。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拍胸脯应下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是谁都成为吕潇或者王保强的
因为地处西部,这里日出很晚。
人生地不熟,而且又地处高原,贺新没敢跟往常一样出去跑步,只是在宾馆的健身房撸了一阵铁。
只要在拍戏期间,他比平时更加注重运动,因为运动分泌的多巴胺会让人更加专注。
这边的日夜温差很大,比如昨天下午他到的时候,气温在十七八度,穿一件轻薄的外套正好,但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骤降到零度左右,需要穿羽绒衫了。而且他还听说羊八井那边因为海拔更高,更冷。
早上一直到七点半天色才开始蒙蒙亮,这会儿贺新早已撸完铁洗过澡,出门的时候特意裹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戴了一顶黑色的绒线帽。这边的阳光实在太过刺眼,紫外线辐射强度大,所以墨镜和防晒隔离霜万万不能少,这也是女朋友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的。
“贺老师!”
宾馆大堂里导演助理李阳叫住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位打扮时髦且明显带着藏族风情的姑娘,咋一看还有些眼熟。
“贺老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卓玛的扮演者索娅。”
这个叫索娅的姑娘看到贺新神情很激动,忙道:“贺老师,您好,还请您多多关照。”
姑娘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她所扮演的卓玛就是贺新要饰演的另一个角色,陈秋水的儿子陈昆仑的藏族妻子,两人有好几场对手戏。
既然是组里的演员,贺新马上表现的很热情,跟姑娘握了握手笑道:“索娅,你好啊!”
小姑娘岁数不大,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可能是因为气候或者民族的原因,看着有点老相,不过扮演中年的陈昆仑的妻子倒是刚刚好。
既然大家要合作,提前相互了解一下很有必要。贺新便邀请她一起吃早餐,并且边吃边聊。
在闲聊的过程中,他得知索娅在重庆上过学,刚刚从重庆过来的他还专门用新学的蹩脚的重庆话跟她聊了几句,气氛很轻松,也使得小姑娘原本紧张的情绪轻松了不少。
他和索娅的戏份安排的比较靠后,因为对方是第一次演电影,所以提前进组感受一下剧组的氛围。
拍戏就是这样,往往小演员一般来说更加认真刻苦,而至于那些大牌明星则总是姗姗来迟,除却档期的因素,难免还会有些其它因素。比如在这边戏份同样很重的梁若诗,至今都没见人影。
早饭吃到半截的时候,导演尹立也端着盘子走过来,跟他们坐一桌。别看尹立咋一看好象挺严肃的,但混熟了发现这人还是比较接地气的,不会高高在上摆导演的臭架子。
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索娅,跟贺新笑呵呵道:“小贺,你瞧瞧她长的象谁?”
还别说,刚才一见面他就觉得这个藏族姑娘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会儿又仔细打量了半天,才一拍脑袋道:“象冰冰姐!”
当然不能说很象,但在眉眼、鼻子还有嘴型在某些具体细节上还是跟李兵兵有点象,唯一他不好说出来的就是皮肤黑了点。
“没错!”
尹立一脸得色道:“她我可是从一百多位藏族姑娘的照片中挑出来的,后来看到真人后,我就很确定她就是卓玛。”
其实对于尹立这个观点,贺新有些不以为然。因为陈昆仑是陈秋水和李兵兵的儿子,然后陈昆仑找个象自己老娘的媳妇算什么意思?
当然,他也不会去反驳导演这种“另类”的观点,只是朝一直在笑的索娅道:“瞧见没,导演很看好你,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哟!”
九点钟剧组准时集合出发,作为男一号剧组帮他安排了一辆八成新的兰德酷路泽,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丰田陆巡。越野车大概是最适合高原这种起伏颠簸的道路。
其实类似这种住宿和用车的待遇,包括拍摄的档期都是在合同中又明确规定的。只是贺新如今早已习惯不关心这些,因为一切都有经纪人常季红帮着搞定。而且以他目前在圈中的地位,早已经到了这个份上。
一开始那位跟组的渣浪记者陈朋还想跟他挤一辆车,打算在路上做一次专访,但被贺新婉言谢绝了。
说实话剧组出现记者这种以前不是没有过,但始终跟演员和拍摄保持一定距离,而且即便要采访也要通过剧组的宣传部门,预约啥的。象这种冷不丁的就凑上去,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天气依旧晴朗,一路上蓝天白云,道路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蜿蜒,星罗棋布的羊群和牦牛,远处还有那巍峨的雪山。
风景是没得说,但坐在车里的贺新却无心欣赏,他闭着眼睛默戏。虽说这次准备很不充分,但背台词和熟悉剧本这些最基本的工作,他之前早已见缝插针的完成了,目前所欠缺的就是对人物的深入了解和体会。
对他来说准备一个角色往往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需要不断的揣摩,不断的体会,甚至还要不断的否定。
以前他没啥感觉,但随着他对表演这项工作越来越深入,回首突然发现,后世网上时常出现的类似某某演员背台词变成了一件值得称赞称赞的事情,如今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难怪后世演员的门槛越来越低,影视作品越来越烂,那些所谓小鲜肉、小花们的表演极其的辣眼睛。
车行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羊八井。
自十月八日开机之后,剧组一直在这边搭景、扫街,拍摄一些花絮、过场戏、群众演员的戏份。
今天的拍摄地已经从前几日的沿街搬到了临时搭建的医院。这里原本是地热宾馆,承担了这边近一半的拍摄任务。
他们抵达的时候,前期就驻扎在这边的剧组工作人员还正在忙碌地搭建场景。旁边停着两辆方头方脑的老式东风大卡车。
这种远古时期的卡车连他上辈子都没见过,不禁有些好奇,特意凑过去问了问靠在车边的一个场工小哥。
“哎,这边居然还有这种车?”
小哥一眼就认出了他,看到大明星主动跟他搭话,一脸激动和局促道:“没有,这是道具车,是专门从京城运过来的,一共就这么两辆。”
“能开不?”
“这辆还可以,但另一辆就够呛,修过好几次,就是没办法正常发动,得要人推着才行。”
小哥说着,还显得很腼腆道:“贺老师,其实我们照过面。去年我在《无极》剧组干过,还帮您搬过道具呢。”
“哦,难怪我看你这么眼熟呢!”贺新故作恍然大悟道。
跟着女朋友混久了,他原本感人的情商也跟着涨了不少,生活中往往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表演。实际上,当初《无极》剧组上下一千多口子人,谁会注意每天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忙碌的某个路人甲。
既然有渊源,他还特意掏出烟来,递给小哥一根,又随口问道:“这么说你应该认识吕潇喽?”
小哥一开始看到他拿出来的居然是廉价的红双喜,神情有些微妙,但当看到他自己也叼了一根,瞬间就释然,相反还感到亲切,忙掏出打火机来帮着点烟,然后才猛点头道:“当然认识。”
说着,还一脸羡慕道:“听说他后来真的成了您的助理。哎对了,贺老师,吕潇这次跟您来了没有?”
“哦,他现在不光是我的助理,还担负着其他工作,这次没来。”
贺新不介意在自家小助理昔日的工友面前帮他吹嘘一下,接着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跟吕潇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小哥摇摇头,笑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而且他现在跟您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层次了,我们也高攀不上啊!”
小哥很坦然,也并没有什么酸溜溜和遗憾的口吻,更多的只是羡慕而已。当然也不能说小吕子势利,得势之后就忘了昔日的穷哥们。
尤其是当贺新刚刚拍完《好奇害死猫》之后,更加感觉现实就是如此。就比如象他发达之后,也早就把昔日在工地或者快递公司的那帮子穷哥们当成是生命旅途中匆匆擦肩而过的过客而已。
小哥看了看他惬意的吞烟吐雾,一副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犹豫着提醒道:“贺老师,您没啥高原反应吧?要是有的话,我建议您烟还是少抽。”
“是嘛?谢谢你啊,不过我没事!”贺新点点头笑道,同时对这位小哥的印象不错。
然后又问:“你也没事吧?”
小哥腼腆地笑道:“我现在是没事,刚来那会不行,反应的厉害,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贺新跟这位小哥闲聊的同时,还问了一些之前剧组筹备和拍摄的情况。
这边的戏份需要很多的群众演员,包括今天现场还聚集了不少来自牧区的藏民,他们穿着自己民族传统的服饰,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们非常爱笑,活力十足。这跟贺新以往在内地看到的死气沉沉的群众演员群体有极大的不同。甚至他们的热情和笑容还会感染到演员本身。
剧组还有一位从拉萨请来的叫琼达的副导演,他既是专门负责群众演员的副导演,同时又是翻译。就象这会儿,他可能是整个剧组最忙碌的人,一边要负责帮群众演员排练,一边还要临时充当导演尹立的翻译。
尽管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但因为日照的关系,导演通知还要等光线。用尹立的话来说,既然高原这么美,阳光这么灿烂,尽量用自然光更显得原汁原味。
只是贺新跟那位热心的道具小哥没聊多长时间,连一根烟都没抽完,就见导演助理李扬在那边吆喝:“贺老师,您来试一下装。”
贺新最后又狠狠地嘬一口烟头,才扔在地上,抬脚碾灭。说起来这货一点都不爱护世界屋脊原生态的环境,没办法,这年头谁都没这个意识。要不然陈大导也不会把香格里拉的碧沽天池糟蹋成那样,只是现在还没爆罢了。
“回见啊!”
贺新朝小哥摆摆手,然后朝那边走过去。
小哥瞧着贺新的背影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作为剧组最底层的一个场工,虽说大明星能够过来跟你搭话递烟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但吕潇的例子在前,就跟当年群演中的王保强一样,谁都想成为下一个王保强或者吕潇,可惜就是没这个机缘啊!
第四百五十章 影帝果然是影帝
在服化道方面,电影向来要比电视剧要严谨多的多的多!
今天贺新就拍两个镜头,他饰演的湾湾热血青年陈秋水为了躲避迫害逃到大陆,为思念母亲徐凤娘和恋人王碧云改名徐秋云,他先是参加了抗美援朝,经受了战争和炮火的洗礼,然后又作为一名军医来支援刚刚解放的藏省的建设。
第一个镜头就是他作为援藏医生第一次来到羊八井医院。这时他要试的服装是58式带军衔的冬季常服,外面还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大袄。
下午拍的镜头是他已经在这边待了几年,服装随即变成了为了体现官兵一致,取消军衔制以后的那种五角星、红领章的65式军装,而且随着条件的提升,羊皮大袄也变成了常见的那种绿色军大衣。
贺新上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后世各种古装戏和抗日神剧中那些无脑的,毫无底线的在服化道方面的各种穿帮。
且不论为了演员好看各种不同时期,以及现代,甚至后现代的妆容和服装满天飞,又或拿着五六式冲锋枪向鬼子扫射等等让人啼笑皆非的穿帮。
相比外面停着的两辆专门从京城托运过来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产的道具车,最滑稽的是后世无论是抗日神剧还是谍战剧,都能看到我国第一代红旗轿车的身影。尤其车头那一抹红色的红旗的标志,隔着屏幕都让人感觉特别尴尬。
当然电影作为第七代艺术,必须要严谨要经得起推敲。比如贺新三年前拍《紫蝴蝶》那会,电影中出现的车辆都是最老式的那种类似马车厢一样的复古轿车,因为三十年代就是这种样式的汽车,至于那种以福特汽车为代表的,样式更接近现代款式的轿车,就是现在我们在影视剧中看到的最常见那种老式汽车,那是跟美式吉普、可口可乐、骆驼香烟、午餐肉一样,随着二战美军的脚步才慢慢流行到全世界的。
好了,不吐槽了。如果真要吐槽,估计足够能写一本一两百万字的《那些年我们看过的穿帮》。
贺新换上了这身58式带军衔的冬季常服,披上那件剧组专门定做并做旧处理的破破烂烂的羊皮大袄,头上戴着一顶**帽,还有那个年代专门用于高原部队配发的制式黑色镜片的风镜。
虽然这个夏天贺新晒的较以往肤色更黑,但依旧达不到戏里的要求,化妆师专门在他脸上、手背上抹上了深色的油彩,看着整个人黝黑,跟外面载歌载舞的藏族同胞没啥区别。另外,高原气候干燥,化妆师还特意在他嘴唇上做了干裂的效果。
剧组大概十点半左右抵达片场,但为了等到合适的光线,整个剧组一直等了差不多俩小时,终于等到了导演要求的正午略微偏斜一点的阳光。
第一个镜头是场群戏,讲援藏医生徐秋云作为这里的院长前来报到,而之前因为道路塌方耽误了几天时间,所以到达医院的时候,医院的医生表现的很焦急。
贺新在这个镜头里出镜率不是很高,但是那些客串医院医生的演员要表现出焦急的状态是很考验功夫的,一连拍了好几条,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拍完这个长度仅仅一分多钟的镜头。
拍戏就是这样,哪怕你是男一号,也常常会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专门化妆、换衣服,还要和其他演员配合好。
这边的一日三餐大致也根据日出日落的时间,下午一点半太阳正当空,剧组放饭。
主旋律剧组的盒饭倒是没有分三六九等,从最底层的场工到导演、主演,都是同样的盒饭,一荤两素外加一碗虾皮紫菜汤。
“小贺,下午的戏没问题吧?”尹立端着盒饭凑过来道。
“没问题。”
羊八井这边的海拔虽然要比拉萨那边高出五六百米,但贺新感觉还行,并没有多少不适。
说话间,他无意中瞄了一眼尹立手里的饭盒,就见米饭就下去薄薄一层,蔬菜吃了两口,几片牛肉动也没动。
他知道尹立其实也有高原反应,据说失眠的厉害,每天早上起来都得吸氧,而且上午在现场拍摄的时候,趁着间歇也要吸上几口,不然挺不住。
贺新看了看尹立那张明显有些消瘦的黑脸,忍不住提醒道:“导演,您也得注意身体啊!”
尹立有些意外,继而带着欣慰的笑容道:“没事,我就是适应起来比较慢,等适应了就好。”
说着,他看着贺新三下五除二扒的光溜溜的饭盒,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胃口好,够不够?要不我让人再帮你拿一盒?”
贺新刚刚吃了个七分饱,可吃可不吃,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忍住食欲摇摇头道:“不用了。”
尹立注意到了他一瞬间内心的挣扎,颔首笑道:“看来你的自控能力挺强,做演员就要要得管住自己的嘴。”
说着,把自己手里分饭盒往他前面凑了凑,道:“我这里的牛肉都没动过,你要是不嫌弃就……”
贺新一听倒是真的眼睛一亮,今天的牛肉还别说真挺香,而且这边本来就是牧区,牛肉现杀现卖,没有冷冻货,还是耗牛肉,口感跟一般的肉牛不一样。
他还真不嫌弃,虽说他有点小洁癖,但仅限于生活中的清洁卫生,对吃的方面,倒也不是不讲究,就是觉得浪费可耻。
所以未等尹立把话说完,连忙说了声:“谢谢导演!”
然后还未等尹立反应过来,筷子朝他手里饭盒里一扒拉,上面盖着的七八片牛肉全都落进了那只光溜溜的饭盒里。
“呃……”
尹立原本想说一人一半来着,他是个胖子,虽说胃口不好,但也不能没有一点荤腥。这下倒好,一眨眼全没了。
“怎么了,导演?”这货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牛肉,回头问道。
尹立只得强笑道:“没事,没事。”
这货一边大口嚼着牛肉,一边还道:“导演,你这样吃不下东西可不行,这高原上本来体力消耗就大,要是不补充营养的话,身体很可能顶不住啊!哎,这边的牛肉倒是真不错,咱们这边的生活制片还是挺能干的!”
还别说,看着这货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尹立居然忍不住胃口开了,只是看看自己手里白花花的米饭和清汤寡水的几根蔬菜,只得暗暗咽了咽口水,接着强笑道:“要是你爱吃,回头我让他每天给你多准备一份牛肉。”
这货顿时心里一喜,但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合适吗?不搞特殊化吧?”
尹立十分大气地挥了一下手,道:“就加个肉菜,多大点事啊!”
……
尹立之所以问他下午的戏有没有问题,就因为下午要拍的的镜头是他抗氧气罐的镜头。
吃过饭,贺新又换了一身绿色的65式军装,破破烂烂的羊皮大袄换成了军大衣,头上依旧一顶**帽,就是帽子中间的徽章换成一个红五星。
这个镜头是讲徐秋云最近在这所医院工作了好几年,今天刚刚从上级医院进货回来,除了药物和医用耗材,还有几个灌满氧气的老式四十升装的大氧气罐。
当然拍戏时用的道具都是空瓶子,但就算是空瓶子,一个厚厚的铁罐也得要七十公斤,尽管剧情是两个人一起扛着,但在高原上,这点分量还是很吃力了。
贺新原本还挺自信,但在正式开拍之前,试着扛了两次就发现不对。两个人抗七十公斤的铁罐,如果在平原上可以说能健步如飞,但是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一趟不过三十多米的距离就已经累得呼呼喘气,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怎么样,要不要吸点氧?”
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子的尹立见状忙喊道。
“没事,没事。”
贺新摆摆手道:“歇一下就好。”
尹立瞧了瞧天,这会儿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日照也没有正午时那么强烈,阳光洒在土黄色的墙面上泛着金光,跟正对着医院大门的巍峨雪山交相辉映。
光线正好,正是开拍的良机。
“那你稍微快点,抓紧时间,别错过光线。”尹立忙又道。
贺新朝他做了一个ok 的手势。
坐了大概三四分钟,好不容易等气喘匀了,这才站起身来,大声道:“行了,拍吧。”
旁边来自拉萨歌舞团的龙套们早就准备就绪了,而且加盟《云水谣》剧组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拍电影这么简单,更是一项政治任务。所以有关他们的戏份早就排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各部门准备!”
“a!”
镜头里金色阳光,巍峨的雪山,羊八井卫生院的大门口晃晃悠悠开进来一辆绿色车门上标着一个大大红十字的卡车。
镜头随着卡车开进来,慢慢偏移收回来,就见路边还停着一辆打开引擎盖的卡车,两个小战士正在修车。
看到卡车进来,其中一个战士跟同伴道:“哎,徐院长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嘎吱”一声,卡车停了下来,贺新打开副驾驶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对着镜头招呼:“哎,来几个人帮忙卸货。”
几个早就准备好的战士,包括穿这白大褂的军医,纷纷上前。
因为事先经过无数次的排练,大家都有条不紊。贺新也没闲着,主动跑过去,跟一名战士扛起了最重的氧气罐。
贺新的个子比前面的小战士高出半个头,同时戏里的徐秋云此时已经年近四十,他刻意佝偻着背,相比前面的小战士大步往前,他只能小步并且加快频率往前挪。
俗话说的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刚才贺新试着两趟扛瓶子的时候还不显,如今正式开拍,眼瞅着他对细节方面的处理,尹立不由暗自“啧啧”称奇。
他没有选错人,影帝果然是影帝!
第四百五十一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摄影机镜头一路追着贺新弓着身子小步快走的背影,快到走廊台阶前时,迎面撞上了一群黑黑的,不少人脸上还有冻疮、晒斑,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姑娘们拿着饭盒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她们都是医院的护士。
尽管严酷的自然环境夺取了她们美丽的容颜,但是她们一个个精神面貌都非常好。
看到扛着氧气瓶的贺新,纷纷吱吱喳喳热情地打招呼道:“哎,徐院长回来了!”
“徐院长,好!”
吃力的贺新都顾不上回答,只是朝她们咧了咧嘴,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两帮人擦肩而过之时,其中一个扎着高个,两条麻花辫,最活泼的黑女孩转头朝贺新道:“哎,对了,徐院长,刚才有一个叫王碧云的女同志找你!”
听到“王碧云”这个名字,贺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前面的战士还想往前走,被他死死地拽住肩上的氧气瓶,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海峡两岸的分隔,他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得到深爱的恋人的消息了。
就见他猛然转过头,目光象两道利剑一般盯着那个女孩,尽管气很短,但声音却从喉咙里低吼出来:“谁!”
“王……”
原本蹦蹦跳跳的女孩,笑着回答,但当她接触到贺新那凌厉的目光,似乎毫无心理准备,象只鸭子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哽住了。
“卡!”
“怎么回事?”尹立拿着大喇叭喊道。
虽然没有明着责怪,但他的语气明显带着严厉。应该说刚才这个镜头一路下来,贺新几乎表现的非常完美,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嘎巴”一下断了,这让原本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的尹立下意识的火气就冒了出来。
那个麻花辫的女孩这会儿才醒悟过来,估计她这会儿肯定满脸通红,只是脸上涂着深色的油彩看不出而已,她赶紧慌乱地朝导演的方向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重来!”
这是一个完整的镜头,一句重来,工作人员帮着把氧气瓶抬回卡车边上,贺新还得重新再扛一次。
“a!”
“哎,徐院长回来了!”
“徐院长,好!”
“哎,对了,徐……”
“卡!”
台词说早了。
这回尹立真生气了,不过他没有对着犯错的姑娘,而是狠狠地盯着边上的副导演:“怎么回事?谁找的人,会不会演戏啊?”
那姑娘刚才太紧张了,这会儿都快哭出来了,朝尹立连连鞠躬,带着哭腔道歉道:“导演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本来也很郁闷的贺新,看着有些不忍,其实那姑娘第一条时候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可能被自己的目光给吓着了,同时又因为没有表演经验,太紧张了,一时调整不过来。
“哎,那谁!”
贺新朝那姑娘招招手,笑道:“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一会儿你别看我,看着氧气瓶就行。”
“啊?”
姑娘一开始还有些蒙圈,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忙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贺老师。”
“先别忙着谢,一会儿你让我少扛两回,就算谢我了。”贺新笑着摆摆手道。
这些来客串的拉萨歌舞团的姑娘们原本对贺新这位大明星是仰视的,尤其是刚才表演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凶光,让看到的人都心有余悸。但这会儿却看到他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伙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彼此之间的距离不由自主的就拉近了。
麻花辫姑娘戏最多,显然应该是这群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位,看到贺老师一点架子都没有,也不由大着胆子道:“贺老师,您的演技真好,刚才的目光太吓人了,我一下子就傻了。”
很明显她接不住贺新凌厉的表演。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们不是唱歌的就是跳舞的,都不是专业学表演的。
贺新笑道:“所以,我才让你一会儿就看氧气瓶,别看我,把你们平时排练时候的水平发挥出来就行了。”
“小王,你怎么回事,你特么……”
这会儿,刚刚被导演骂了一顿的副导演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冲着麻花辫姑娘张口刚想骂,就被贺新阻止道:“好了张老师,别耽误工夫了,让大家都调整一下,一会儿再来。”
贺新一开口,那位张姓副导演立马就不敢多说什么。组里除了导演,大概就数这位爷牌最大,他闭嘴的同时还主动凑过去陪笑着打招呼道:“贺老师,对不起啊,让您辛苦了。”
贺新看了看这位三十出头的哥们挺同情的。说实话剧组的副导演很多时候往往夹在大牌明星和导演之间真的是两头受气。当然在开拍前选演员的时候,他们可能也有夜夜当新郎的机会。
不过这哥们这次估计没有这种机会,因为来客串的这帮姑娘们都是有单位的,跟那种变着法想红的十八线小明星不同。
他笑着跟这哥们客气道:“没事,哎,张老师,麻烦您跟导演说一声,让我们休息十分钟,稍微调整一下再来。”
“行!”
张姓副导演忙点点头,颠颠地跑回去跟尹立汇报了一下。
那边一脸烦躁的尹立抬头看了看逐渐西下的日头,微微点点头。
其实也不到十分钟,贺新感觉自己总算把气喘匀了,尽管两条腿还是有点发飘,但还是撑着站起来,先朝那位麻花辫的姑娘问了一声:“怎么样,可以了吧?”
麻花辫姑娘为之前自己的两次失误很自责,这会儿憋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点点头道:“嗯,贺老师,这次我一定可以的。”
“别紧张,尽量放轻松,你就当你们平时的排练就行。”
贺新和气地安慰了一句,然后便慢慢吞吞地走回去。
“大家注意啊,这光线不等人,大家都认真点,抓紧时间。”
尹立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这部戏的拍摄风格——极度依赖自然光线。瞧瞧现在的日头,估摸着顶多够拍两条的,要是还不行,只能等到明天下午这个时候再拍。当然前提条件是明天的天气要跟今天一样晴朗。只是高原的气候变化多端,谁都吃不准。
场记打板。
“a!”
贺新扛氧气罐的姿势倒是轻车就熟,只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他的腿有些发飘。他现在同样憋着一口气,等着那一瞬间的爆发。
“哎,徐院长回来了!”
“徐院长,好!”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跟他擦肩而过。
这次麻花辫姑娘火候拿捏得刚刚好,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蹦蹦跳跳,一路表现的最活泼的她回过头朝贺新笑道:“哎,对了,徐院长,刚才有一个叫王碧云的女同志找你!”
“谁?”
扛着氧气罐的贺新先是停住脚步顿了一下,接着他那张埋在瓶子一侧的脸猛地回过来正对着镜头,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嗯,没错,他又变换了一种演法。
盯着监视器屏幕的尹立眉头微微一凝,可能是先入为主,他对贺新第一条的表演还是非常赞赏的,只是换一种演法让他一时间无从比较。
这会麻花辫姑娘倒是没有胆怯,爽朗地大声说道:“王碧云啊!”
贺新的神情一下子就呆滞了,手一松,便听到“咣当”一声,氧气罐从他的肩上滑落,前面的小战士诧异地回过头。
而此时贺新瞬间清醒过来,眼睛瞪的贼大,跟屁股后头有狗撵着似的,窜起来就跑,甚至跑上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样子十分狼狈。
“卡!”
当尹立一喊停,贺新扶着廊柱停下脚步,人靠着柱子慢慢滑下来,粗重的喘息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刚才这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喊停之后的尹立正皱着眉头在思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身边的那位张姓副导演反应很快,看到贺新贴着廊柱滑下来的时候,赶紧喊道:“快,氧气袋!”
抱着氧气袋的工作人员慌忙冲过去。
“贺老师,来,吸一口氧。”
这会贺新没有逞强,拿过面罩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效果很显著,原本心慌、胸闷、气短的不适,随着氧气的持续吸入,慢慢的平定下来。
这时,尹立手里拿着一瓶葡萄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贺新情况还算稳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把葡萄糖递过去道:“小贺,来,喝一口缓缓。”
他也怕呀,这高原的自然环境实在太过恶劣,眼下李兵兵高原反应厉害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如果贺新再躺下,那剧组可得真的要停工了。
喝葡萄糖也是缓解高原反应的一种方法,有的时候比吸氧的效果还要显著。贺新拿过来,跟喝水似的灌了一大口,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排出了压缩在肺里的二氧化碳,又缓了一下,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导演,刚才这条有问题吗?”
刚才尹立没有喊过,他赶紧问一声道。
“呃……”
尹立明显有些为难,他没想好,看看贺新疲惫的神情,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犹豫道:“最好按照你第一条的那个感觉再来一遍。”
贺新沉吟了一下,刚才他是刻意收了一下,一听到“王碧云”这个名字所表现出来的情绪确实没有拍第一条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浓烈。
表演这种东西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很难有好坏之分。
“行,那就抓紧时间吧。”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小贺,你行不行啊?”尹立担忧道。
看看自己周边围拢过来的人,还有同样都是一脸忧色的歌舞团的姑娘们,贺新有意缓解一下气氛道:“导演,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来吧,咱们抓紧时间,我可不想明天还得再扛这么沉的氧气罐子。”
第四百五十二章 像孩子一阵的李白莲
接下来两天,虽然不扛氧气瓶了,但贺新要拍的全都是跑戏。就是他从护士嘴里听到说“王碧云”来了,他急切地医院里跑来跑去,不停的寻找。
既要体现那种二十年没有见到深爱恋人的焦急心理,同时还要流露出那种期盼、激动,甚至要流泪的感觉。
而且为了拍好这场跑戏,尹立还特地启用了斯坦尼康摄影。这种在世纪之交才引入国内的高科技的拍摄方式,曾经非常高大尚,据说当时一度能够熟练掌握这项新技术的国内摄影师不超过十个,价格昂贵无比。
当要知道中国人向来是非常聪明的,而且学习能力毫无疑问是举世第一。没几年的工夫,这种所谓的高大上的新技术早已经平民化了,甚至在很多电视剧中也常常能够看到斯坦尼康摄影的镜头。
但拍这场跑戏,还是那句话,高原不比平原,这对于平原来说一个拍摄技术并不算太难的镜头,在这里整整拍了两天。
不光是贺新跑的累,两个摄影师轮流挂着重达几十公斤的机器跟着他跑,也着实累的够呛,每每换人的时候,跟着拍的那位累的跟狗一样,伸长了舌头,喘个不停。很多时候还需要氧气包和葡萄糖伺候。
贺新唯一聊以**的是,导演说话算数,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他加了一道牛肉的肉菜。
还有就是他在羊八井这个小镇还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卖甜茶的小铺子。他喝不惯当地的酥油茶,所谓藏式甜茶拉萨他在下榻的宾馆餐厅也喝过,可能餐厅里的甜茶是用奶粉冲泡的,而这边小铺子的甜茶都是最新鲜的牛奶,奶香浓郁味道特别好。
于是每天下午拍摄间隙,喝一杯这里的甜茶,补充一下体力成了他的必修课。
……
正式开拍后的第四天,一直象只老母鸡一样孵在宾馆房间里的李兵兵终于出山了。
贺新提前还不知道,这三天他每天累的跟孙子一样,每天收工后回到宾馆连动都不愿意动弹,连晚饭都是让服务员直接送到房间里。
说起来自从过来的第一天他去李兵兵的房间里坐了一个下午,晚上一起吃了顿饭之后,连着三天他跟对方姐妹俩连个照面都没打过。而且这次他身边又没有小吕子跟着,消息迟钝的很。
直到今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坐上自己的专车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听到司机说今天李兵兵也要去片场。回头一看,果然李兵兵和李雪这时正准备坐上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后面还跟着那个随剧组采访的渣浪的记者陈朋。
这家伙接连提出过两次想做个专访,都被贺新拒绝了。倒不是他故意要搭架子耍大牌,每天早上出发的时候,他要在车上默戏,然后回来的时候累的半死,需要休息,实在是没时间也没这个精力。
而且这个家伙有点不知趣,让他很反感。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不是剧组要求,这家伙什么采访之类的要求统统拒绝。
今天一出门贺新就发现天气不太好,不象前几天老天帮忙,都是蓝天如洗万里无云,天上云层很厚,比较阴,而且还感觉气温要比前两天低的多。
当地聘请的司机告诉他,这种天气很可能会下雪。
到了羊八井片场,一下车贺新就感觉到一股凉意,忍不住打了寒颤,赶紧把羽绒服的拉链拉起来,在高原上得感冒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哇,这里太美了!”
他闻声往后一瞧,就见李兵兵的专车也已经到了,第一次来到羊八井的李白莲正好奇地仰望着周边环绕的雪山,一脸感慨道。
羊八井这个地方是一处狭长的山谷,几条发源于周边雪山上的河流在此交汇,形成了奔腾的藏布曲河。
贺新对羊八井这个地方向来都有印象,初中时地理很好的他知道这里是我国地热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正是由于地下蕴藏的丰富的地热资源,藏布曲河的河水不同于其它地方冰冷刺骨的冰川融水,每当早晚气温低的时候,河面上就会冒着一阵阵的热气,河水居然是温温的。
也正是得益于地热资源,整个羊八井盆地的草原十分丰茂,造就了当地发达的畜牧业,也难怪这里的牛肉和甜茶的味道都相当好。
“今天天气不好,要是搁前两天天气好的时候,阳光、蓝天、白云、雪山,景色更美!”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陈朋笑呵呵地介绍道。
看起来刚才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在车里跟李兵兵的访问做的不错。
一回头,正好看到贺新也在朝这边看,忙热情地打招呼道:“贺老师!”
尽管贺新拒绝了他两次专访的要求,而且平时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但作为一名记者,脸皮厚是必备的基本功,至少在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对贺新的冷淡有什么意见。
这时,李兵兵也闻声看过来,笑道:“小贺,你这家伙,怎么几天都不见人影啊?”
“冰冰姐,悠着点!这边的海拔可是要比拉萨高多了。”
贺新笑呵呵地走过去,同时也跟陈朋打了声招呼。
李兵兵深呼吸了一口,道:“至少现在感觉还行,其实我现在差不多都已经适应了。哎,听说你这几天拍的都挺辛苦的?”
“要不然呢?”
贺新哼了一声,继而看着远处雪山特有体会地感慨道:“我现在才知道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有多么不容易了!”
李兵兵朝已经改建为“医院”的地热宾馆的院子里聚集的那些充当群众演员的藏族同胞们看了看,不以为然道:“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早已经习惯了,也就是我们这些外来的不适应罢了。”
其实羊八井这个地方,既有地热资源而且畜牧业也比较发达,在整个藏省中算是相对比较富裕的地方,但比起国内的大部分地方依旧很落后。
贺新这几天跟组里的群众演员接触多了,一改他之前想象的少数民族可能很野蛮的印象。这里人大都很淳朴,尽管因为严酷自然条件的原因,他们都不太好看,有的甚至很脏,但是他们的笑容却是他见过的最纯真的、最美的笑容。
虽说大家语言不通,但藏民们都知道他是大明星,很多人还会找他合影签名。每当拍摄间歇,贺新也会时常跟他们比划着手势聊天。虽然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双方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们聊起来很开心。
而且这边的藏民特别好客。有一次一个长的象鲁智深一样的藏民热情地从他那个脏乎乎油腻腻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大大的肉干,用随身携带的藏刀切下一块来请他品尝。
说实话,当时他真有些头皮发麻,但是看到他充满热情纯真的笑容,还真不忍心拒绝,硬着头皮尝了尝,发现味道居然还挺不错的。牦牛肉的干,很香,特别有嚼劲。
所以,他虽然对李兵兵的这句话不敢苟同,但也没反驳,毕竟人家才第一次来到这里,留着让她慢慢体会吧。
正聊着,突然听到一阵喇叭声,循声望去,就见一队长长的军车迎面而来。
李兵兵一看就兴奋起来,忙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军车啊?”
“……”
贺新也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多的军车。
倒是一直很不识趣站在旁边笑而不语的陈朋毕竟见多识广,笑着解释道:“可能是运输物资或者拉练的车队吧!”
贺新看到李兵兵特别兴奋地跑到路边,向每辆经过的军车招手打招呼,而军车司机看到她也会挥手,每当看到军车司机回应的时候,李兵兵就开心的笑,还回头跟正在见缝插针给她拍照的陈朋说:“我很喜欢军人,因为他们都特别精神。”
贺新不知道此时的李兵兵是不是有表演的成分,但这时候三十多岁的她,十足像个孩子!
……
贺新今天的戏份不重,主要是拍他回医院路上在车上熟睡的场景。这个镜头他的出镜率不高,主要是真实还原那个时代周边环境和人。
因为这个镜头同样对光线和环境的要求很高,现在天气不好只能等。一个上午,剧组只是简单地补了几个过场戏的镜头。
李兵兵今天过来,并没有安排戏份,而是先让她熟悉和感受一下片场的环境,然后试一下妆。
她所扮演的是贺新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认识的一个来自上海的战地小护士王金娣。她第一眼就爱上贺新,开始对他展开执着的追求,在战争结束后一直追随已援藏的他到了羊八井当地的医院,并将名字改为“王碧云”陪伴他。
当李兵兵穿着玫瑰色的毛衣、深蓝色长裤以及黑色帆布鞋,原先的马尾扎成了两条麻花辫,脸上还涂着两团淡淡的高原红站在贺新的面前的时候,他顿时眼睛一亮。
不是因为她扮的既土气又难看,而是她的这个形象让人很舒服,特别符合他脑海中想象的那个王金娣。
他下意识的跟身边的尹立对视了一眼,就见尹导同样是一脸惊喜,当即拍板,来藏省跟贺新相聚的王金娣就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一直担心老天不帮忙,下午会不会真的下雪。据说天气预报说今天这边的天气会阴有时有小雪,没想到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时候,天上阴云散去,居然放晴,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特别美!
尹立赶紧抓紧时间开拍。
这场戏对于贺新来说,大多数时间就是一个人肉道具,只要坐在车上熟睡就行,因为需要多角度拍摄,需要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的来。没想到一开始还在车上装睡的他,到了后来真的睡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五常稻花香的李家姐妹
当日收工比往日要早,回到下榻的宾馆,就听说剧组的另外两位演员,来自湾湾的徐弱轩和来自香港的梁若诗到了。
贺新没有见到她们,据说是正在房间里适应高原气候。而且他还听导演助理李扬八卦,相比随身只带了一个助理轻车简从的徐弱轩,名气不大的梁若诗倒是排场很大,不但有两个助理、一个经纪人陪同,甚至连老娘也跟着。
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梁若诗年纪还小,听说都还满十八岁,而且又是英黄力捧的新人,加之又是第一次来到内地,且又是在外界有很多误解的藏省拍戏。
虽说一位成名已久,另一位更出名的大概就是后世成了李二的外室,还替李二生了三个儿子。但这么多年,贺新早就对所谓的明星免疫,也没放在心上。晚上邀请李家姐妹一起出去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林芝石锅鸡。
接下来几天,继续是贺新一个人苦逼的拍摄。没办法谁叫这是一部绝对大男主的戏,他一个人的戏份可能比两位女主角加起来的都要多。
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直延续到十月二十日,这天早上三位女演员终于齐聚剧组。
梁若诗单纯就是来试装的,她的戏份比较靠后,试了装,导演看过满意后,就直接回了拉萨。
徐弱轩的戏份很少,就一个镜头,而且还出现在贺新的幻想中。当他得知有个叫“王碧云”的女同志来找他时,他在医院里所有角落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人影。最后才想起来,赶紧跑回自己的宿舍,一进院门就看到一个妙曼的身影在晾晒床单,当那人儿撩开床单时,便露出自己日思夜想的昔日恋人的脸,两两相望,热泪盈眶,突然恋人一阵晕眩倒了下来,当贺新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那张昔日恋人的脸变成了李兵兵。
说实话,这年头也就是技术不够,放在后世就是一个抠像那么简单。而如今必须要演员来到现场实拍。
而且徐弱轩来的还不巧,一连几天天气状况都不好,达不到导演对光线的要求,只能在宾馆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号这天,天气预报说是大晴天,而且早上出发的时候,天气就非常好,徐弱轩迫不及待的来到片场,赶紧拍完这个镜头。
要知道她还在上海拍和胡戈合作的电视剧《别爱我》,一连耽误了好几天,那边还等着她开工呢。
上午天气很好,光线充足。为了以防突然变天,尹立赶紧让人准备,今天第一个镜头就拍徐弱轩的戏。
原本她这个镜头一个人就能完成,但为了以防万一,贺新也早早的化好妆换好衣服等着。以备对方万一要是迟迟不能入戏的话,他可以在一旁帮她搭戏。
男演员的妆画起来总是比较快,他出来的时候,徐弱轩还没有画好。
今天的拍摄地点在羊八井中心小学的教工宿舍,这里的一处小院子如今成了贺新的宿舍。贺新原本想到片场转一转,看看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刚走到小院门口,就看见李家姐妹坐在隔壁甜茶铺门口喝着甜茶。
说实话,别看那些个港台女明星一个个看上去很洋气,但在贺新内心真正看着顺眼的还是李家姐妹这种的。
怎么说呢?
别看李兵兵现在挺红的,但身上依旧还没有摆脱柴火妞的气质,尤其她今天早早地换上了上次试装的那身玫瑰色的毛衣、深蓝色的裤子和黑色帆布鞋,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化妆,头发倒是扎了两条细细的马尾辫。
加之李雪也没怎么打扮,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皮肤有点黑,身上穿着一件很蓬松的橙黄色羽绒服,远远看过去,跟一面包似的。
她们姐妹俩坐在甜茶铺门口的长凳上,手里捂着热腾腾的甜茶,李兵兵还在一只脚搁在另一条腿上。要是姐妹俩各自手里再拿把瓜子,就特有东北老娘们的唠嗑的气质。让人看着特别亲切,特别有烟火气和那种她们老家五常的稻花香。
“冰冰姐,小雪姐,你们太不仗义了,喝甜茶也不知道招呼我一声。”贺新颠颠地跑过去笑道。
同时跟里面的老板点头打了个招呼。
如今的他每天戴着**帽、军大衣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逛来逛去,大伙从一开始对拍电影、对明星的那种新奇,到逐步适应,如今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老板看到老主顾来了,还热情地招呼要不要来一碗?
贺新忙摆手谢绝。他刚刚化好妆,嘴唇上做了干裂效果,喝不得东西。
李家姐妹冷眼旁观,尤其是李雪忍不住哼道:“阿新,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虚伪了,明明喝不了东西,还矫情啥呀!”
“就是!”
李兵兵也在一旁帮腔道:“刚认识那会看着挺老实,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油滑了!”
“切,也就是二位姐姐,咱们是自家人,我才愿意开开玩笑,要是换旁人,我还不稀得搭理呢!”这货头一甩,一脸傲娇道。
“哟,说你胖,你还真的喘上了!”李雪各咯咯笑道。
接着,又问道:“哎,剧组新来的那两位大明星,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
他摇摇头,双手一摊道:“我今天早上在宾馆出发的时候才见到人,到现在都没跟她们说过一句话,上哪儿知道去!”
说着,他不由疑惑道:“不是,前几天你们都在宾馆里,难道就没有接触过?”
李雪冷笑道:“人家可是港台大明星,不稀得搭理我们这些大陆的土包子呗!”
“哎,小雪姐,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人家是港台同胞,咱们得大度点!再说了,可能是人家初来乍到怕生呢……哈哈!”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笑了,接着又笑着道:“我说小雪姐,她们跟冰冰姐又没有对手戏,你打听这个干嘛呀?”
其实贺新多少猜到一些李家姐妹的心思,一方面李兵兵的戏份明明要比徐弱轩多,而番位却屈居女二,制片方的用意可能是为了照顾湾湾同胞的面子,而李兵兵这一方虽然表面上是顾全大局,但心里不服气是肯定的。
另一方面可能是李家姐妹估计一开始还想等着人家会主动登门拜访,结果没人来,如果让她们主动又拉不下脸来。
“我也就随便问问。”李雪略显尴尬道。
接着又像是掩饰着岔开话题问道:“你跟她们俩的对手最多,你就不担心嘛?”
“我担心什么?”
贺新讶然,在他看来,既然大家合作,而且又是一部国家重点的电影项目,就更应该拿出职业精神来,把戏演好才是正经的。至于交朋友啥的,他可没兴趣。
最主要的是那两位,一个小短腿,一个大洋马,都不是他的菜。
“就是,小贺说的没错。”这时李兵兵插话道。
说着,她又冲着李雪道:“你可别忘了,人家小贺可是双金影帝,只有别人看他的脸色,用得着他看别人的脸色嘛!”
“啧!”
这货一听,顿时砸吧了一下嘴,无奈道:“冰冰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至少在这组里面,怎么着我也得看你的脸色呀!”
尽管大家都知道是玩笑话,但李白莲还是捂着嘴笑的很开心。
三人坐在甜茶铺门口正开心地唠着嗑呢,突然李雪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又朝东边努努嘴,小声道:“瞧,你那老情人来了!”
贺新转头一瞧,就见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的徐弱轩在助理和现场制片的陪同下,朝甜茶铺隔壁的片场走过来。
徐弱轩在戏里扮演的就是贺新在湾湾时已经谈婚论嫁,曾经山盟海誓,替他养老送终,并且终身不嫁,同时也是他近二十年始终念念不忘的昔日恋人王碧云。
正当贺新望过去的时候,徐弱轩也正好看过来,看到他们三人没有一点明星形象的随便坐在人家店门口,好象先是一愣,接着便主动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贺先生,谢谢!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徐弱轩走过来,未等贺新站起来招呼,就见她朝自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道。
“哎,瞧这话说的,没事,没事,这不是应该的嘛,客气啥!”贺新连忙站起来摆手道。
本来他的普通话很好,没有任何东北口音,仔细听甚至都能听出南方味来。但是这东北话的魔性实在太强,刚刚和李家姐妹聊了一会儿天,此时他说出来的话就明显带着股大碴子的味道。
看着徐弱轩一副带着浓浓日本味的礼节,贺新心里还在犯嘀咕:听说她以前在日本发展过一段时间,倒是把小日本那套学了个十足。
不过,他突然意识到徐弱轩跟李家姐妹还不认识呢,忙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其实介绍不介绍都一样,两人都是知名女明星不可能不认识对方,贺新不过是起到一个媒介的作用,让两个现在穿着一模一样戏服的女明星在面子上好看一点。
第四百五十四章 哭戏神器
徐弱轩七五年生人,今年正好三十。
她脸上的皮肤极白,极嫩,而且血色也不错,白里透红,如同婴儿的肤质一般。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脸上惊艳的肤质跟她的脖子和手上的皮肤有着明显的差异,一看就知道这张脸是经过后天精心保养加工的,看上去有点怪异。
隔壁片场内的准备工作就绪,小院内晾满了白色的床单。
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黄色的土墙,白色的床单随风轻轻起舞,这原本就是一个极美的画面。
徐弱轩此时正站在白色床单的后面,正面的阳光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影子,连两条垂落的麻花辫也清清楚楚。
贺新想看看自己未来对手戏的搭档是个什么水准,李兵兵想看看抢了自己女一番位的这位湾湾女星到底是什么货色,更有剧组工作人员想见识一下港台女明星的风采。小院门口、角落,甚至围墙上都出现了不少围观的人。
“a!”
随着导演一声大喊,现场鸦雀无声。
就见白色床单后面的那个身影正在抚平床单上的褶皱,映射出一道妙曼的身影。
到底是唱跳俱佳的歌手型演员,对这种身姿的把控,如何展示出自己身体最美的一面,诠释的非常出色。
尹立盯着监视器屏幕上的效果,微微点头,对这个自己其实并不太满意的女主角放心了不少。
机位就支在床单前面,镜头始终怼着那个床单后面的身影。
慢慢的就见床单的一边撩起,露出徐弱轩那张精致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凄苦的神情……
“卡!”
“徐小姐,表情不对!你的对面是你日思夜想了二十年的恋人,应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尹立道。
“对不起,导演,麻烦再来一遍。”
徐弱轩的态度很好,朝尹立鞠了一躬道歉道。
“嗯,重来!”
“a!”
前头依旧很好,当她那张精致的脸出现在镜头前时,凄苦的表情是没有了,但是导演所要的那种激动却明显很夸张很做作,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标表面化的处理,非但不能让人引起共鸣,相反还很尬。
在一旁的围观的贺新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而他身边的李兵兵却嘴角上翘,一丝隐蔽的嘲讽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果然再次听到尹立大喊一声:“卡!”
“情绪!徐小姐,要把那种情绪表现出来。”
“对不起,导演!”
“重来!”
“a!”
……
“卡!”
“徐小姐,还是不对,你的情绪最好再浓烈一点,情绪和表达最好能达到统一……”
“对不起,导演!”
应该说今天的尹立耐心十足,每次喊停都不厌其烦地指出演员在表演中不足的地方。徐弱轩同样态度非常好,每次都要向导演,甚至对面的摄影师以及周边的工作人员道歉。
但是光态度好没用,得拿演技说话。可惜几次下来,她那种流于表面化,带着浓浓琼瑶剧味道的表演让尹立表示很无力。
“卡!”
再度喊停的之后,他无奈地左右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站在小院门口的贺新的身上,喊道:“小贺,你帮徐小姐搭一下。”
“哦!”贺新赶紧应了一声。
接连几条拍下来,徐弱轩神情有些疲惫,几次表现不佳,此时又见导演不得不让贺新出来帮她搭戏,她显然有些尴尬。
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朝贺新微微鞠了一躬,道:“麻烦你了,贺先生。”
“没事。”
只是贺新注意到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主动回头朝尹立道:“导演,让我先准备一下。”
“十分钟够不够?”
“够了!”
尹立看破说破,徐弱轩稍感意外,继而反应过来,第一次看向贺新的目光带了一丝感激。旁边的助理赶紧跑过来,帮她披上一件羽绒服,然后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亦或心理建设。
只有倚靠在小院门口的李兵兵,当贺新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笑非笑,像是在嘲讽他怜香惜玉。
贺新只得朝她报以“你懂的”的眼神。
他当然不需要准备,只是为了更加贴合剧情,他还特意出去跑了一圈。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就算慢跑一两百米,就会让人气喘吁吁。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瞬即过,此时天空中飘来了几朵如同棉花般的白色云彩。这段时间尹立被高原多变的气候弄的都有些神经过敏了,开拍前他拍拍手大声喊道:“大家集中精神,抓紧时间啊!”
原本就有些不自信的徐弱轩听到他这么吆喝,神情似乎一下子就变的紧张起来。
“大家准备!”
“a!”
为了便于搭戏,贺新就站在摄影机旁边。他死死的盯着白色床单后面的那个身影,嘴唇哆嗦,脸皮微微的抽搐,眼眶如变戏法一样,变的湿润。
这种戏对于贺新来说,难度并不高,无非就是情感代入。深爱的恋人二十年不见,要表现出那种激动的心理,他回忆起当初第一次来到中戏上进修班报名时遇到程好的那一幕,他的心情同样非常激动。
但那时的激动是雀跃,而现在的激动则是一种苦苦等待,饱受二十年思念煎熬之后,苦尽甘来的激动。只要情绪是一致的,不管雀跃也好,悲伤也罢,稍微掺杂一些技术化的处理,就能够切换自如。
当徐弱轩的撩起床单,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贺新那做了干裂处理的嘴唇抖动的更加厉害,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不停地在打转,似乎下一刻马上就要滴落下来。
而且为了更好的让对方感受到,贺新甚至在内心情绪的驱动下,慢慢地朝她伸出手去,手臂同样在微微的抖动,手指弯曲,虚空地想要抓住对方。
徐弱轩看到他的那一刻都快傻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的情绪会变化的这么快的。刚才开拍前,她明明看到对方从外面跑步回来,还气喘吁吁地跟李兵兵有说有笑来着,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一样。
可惜尽管对面的贺新表现出她想象中看到的那个人的影子,甚至情绪更加强烈,但是她却感觉自己的内心特苍白,只能机械的保持表面上的激动。她也想跟贺新一样,演出热烈盈眶的效果,心里尽量的想着悲伤的事情,但是由于内在的情绪和面上刻意表现出来的激动严重的不一致,导致表情变形甚至狰狞。
“卡!”
尹立从两人对视开始就很不满意,抱着想多给徐弱轩一些调整和酝酿的时间,所以迟迟没有喊停,但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
明明一个很简单的镜头,只要表现出一对深爱的恋人久别重逢的情景就算ok了,但眼瞅着都快拍了一个小时,女主角却迟迟没有进入状态,找到感觉。
他彻底没招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然后道:“小贺,徐小姐,你们俩人要不然先碰一碰,大家最好能够抓住同一点,得要把情绪表达出来!”
说到“表达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尹立几乎是咬牙切齿,无非就是徐弱轩实在表达不出来。
贺新也很无语,其实他对港台演员并没有多少偏见,比如之前他合作过的林佳欣、张白汁,屡有让他惊艳的表演,甚至包括在他心目中演技很差的杨菜妮,偶尔也会有亮眼的地方,但他从未见过象徐弱轩这种反应迟钝的。
其实在他印象中,《非诚勿扰》里面那个想让葛大爷当接盘侠,娇滴滴的湾湾小姐演的还是很不错的。
现在他难免怀疑后世的她会不会就是本色表演。
“对不起啊,贺先生!”
又来,贺新都感觉烦躁了。
真想怼上一句:演不好,光道歉有屁用啊!
当然了,给予湾湾同胞,我们还是要展现我们的大度和最大的善意。从小处说,是为了体现两岸一家亲;往大里说,那可是要关系到实现祖国统一的伟大事业。
很有使命感的贺新只得耐着性子沉吟了一下,问道:“徐小姐,你有没有特别让你开心的事情,或者说什么事情会让你特别开心,特别激动?”
徐弱轩不傻,她知道贺新在帮她找到人物所需要的那个点,稍稍想了想,便道:“可能是获奖吧。”
说着,她瞟了贺新一眼,显得很不好意思道:“我现在都没有获得过什么像样的奖项,要是真有获奖的那一天,我真的会特别开心,特别激动!”
好吧,请不要打击有梦想的人,就象后世的杨天宝也有要获得奖项大满贯的崇高理想,同样也有一颗演技派的心。
“那你能不能想象一下,到时候你要上台领奖时的那种心情!”
“呀!我明白了!”
徐弱轩眼睛一亮,但想了想之后,又有些苦恼道:“但我可能哭不出来,怎么办?”
“呃……”
这个问题,贺新就没办法回答了,因为这是一个纯技术的问题,是每个表演系的学生大二时必须要具备的技术。
当然还有更高级的,就是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感受人物的情绪,随着剧情眼泪自然而然就来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只要你的情感是真实的,我想这眼泪应该会有吧?”
徐弱轩仰头看着他,没办法,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她跟对方足足差了一个头。她倒没有感到脖子酸,只是眼睛里透着迷茫,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叫情感真实,眼泪自然而然会来?
但她始终理不出头绪来,本来一开始她很不好意思,但眼看着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看来只能是要祭出神器了。
她先是朝导演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跟贺新压低声音道:“贺先生,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滴一下眼药水吧!”
“呃,可以!不过情绪必须要是真实的。”
贺新并不歧视演不出哭戏的演员,拍戏多了,也见怪不怪了。可能有些演员因为哭戏演多了,需要眼药水来保护眼睛,或者原本就眼睛干涩,这种借口也挺常见的。
不过只要情绪真实,就算哭不出来,借助一些工具,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不是所有的演员都是科班出身,也不是所有的演员都会灵活掌握哭戏的技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运用技术和借助工具都是殊途共归,效果是一样的。
“对了,如果你用风油精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贺新稍稍沉吟后,又主动提议道。
继而还解释道:“就是需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会马上掉下来的那种效果。”
徐弱轩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大概是跟贺新交流最大的收获,忙点头道:“好,我试试。”
说着她有些疑惑,且又感兴趣地问道:“贺先生,你刚才也用了风油精吗?”
“呃……没有。”
“哇!贺先生,那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晕倒
“卡……过了!”
上了哭戏神器,又连续拍了两条,在尹立心中顶多也就刚刚够及格线。要是以他一贯的风格,肯定还得继续再来,但看看徐弱轩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多少有点不忍心,稍稍顿了一下,终于喊过。
可能是糟糕的表现让徐弱轩很不好意思,在她很有礼貌的跟贺新道谢,又向导演和现场的工作人员表达了歉意,匆匆卸妆之后,便坐车返回拉萨。
贺新看到脖子上始终挂着相机,一脸我是记者的陈朋看到徐弱轩上车的背影居然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也是,剧组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港台明星,可惜他到现在都一个也没有采访着。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一点了,太阳正当空。平时这个点该放饭了,但尹立担心下午天气有变,抓紧时间把贺新和李兵兵那部分的戏补完。
就是贺新一路跑回来,然后看到白色床单后面的那个身影,幻觉告诉他是他苦等了二十年的恋人徐弱轩,结果等到对方因为高原反应晕倒,他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躺在自己怀中的是李白莲。
真正成片出来,观众看到的是两人面对面深情凝望,嘴唇微动,像是在呼唤对方的名字。但在实际拍摄的时候,是分开拍的。以贺新的能力应付这种难度不是太高的镜头,肯定不需要有人帮他搭戏。但李兵兵还是兴致勃勃的主动要求配戏。
贺新的表演在尹立心目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八十分以上,甚至更高,尽管如此,他还是意犹未尽的多保了两条。
最后一个镜头是由上至下的俯拍镜头,李兵兵虚弱的躺在贺新怀里的,张了张嘴,却说不上话来。因为她刚来这里的时候,遭遇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所以这个镜头拿捏起来,惟妙惟肖。让贺新明显感觉到前后两个女演员根本不在一个水准线上,这朵内地的白莲花比湾湾的白莲花强太多了。
演戏有时候就是这样,当对手戏演员表现很差的时候,你的表达**肯定也强烈不起来;反之,就会激发你的创作**。
当导演喊过之后,李兵兵从他怀里爬起来,可能她自觉表现的很好,拍拍身上的灰尘,难掩得意之情道:“勉强凑合吧?”
“冰冰姐,瞧你说的,怎么能是凑合呢,就两字!”这货竖着两根手指头道。
“哪俩字?”
“舒服!”
再配合一脸满足的神情,难免有开车的嫌疑,模样特欠揍。
“你就贫吧!”
年龄称得上是“小阿姨”的李白莲果然娇嗔着轻轻地捶了他一下。
接着又挤眉弄眼地故意问道:“哎,今天给那位大明星搭戏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他对徐弱轩感人的演技还真有些心累,不敢想象回头转场到胡建后两人密集的对手戏时会是怎么样一个车祸现场。
但看到李白莲明显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他只得轻轻咳嗽了两声,故作淡定道:“还行吧!”
“就这种用风油精的货色,居然还行?”李白莲不可思议道。
“瞎说,怎么能这么说湾湾同胞呢?”
这货义正言辞的纠正道:“风油精是我建议的,人家习惯用眼药水!”
“噗!”
不光李白莲,就连刚刚领了盒饭回来的李雪听到了,姐妹俩都笑喷了。
“哎,阿新,我觉得你不演喜剧真的是可惜了。”李白莲笑着道
“我也想演啊,可惜你们冯导看不上我呀。”
这年头,论喜剧,冯裤子绝对是国内导演中的头牌。也难怪这货膨胀到能够在公开场合一脸倨傲道:“我不拍电影,中国老百姓看什么?”
只是贺新一听到冯裤子,李兵兵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笑着道:“那你可得失望了,冯导都准备要转型了。”
也是,裤子的新作《夜宴》上个月已经开机了,据说是根据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改编的宫廷悲剧。从喜剧一下子跨越到悲剧,步子太大了,裤子难道就不怕扯了蛋吗?
回想一下,后世这部电影上映后确实恶评如潮。其实有点时候想想类似这种评论多了,真的会影响观众观影的热情。贺新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包括《夜宴》、《十面埋伏》、《三枪》、《厨子戏子痞子》这类的电影统统没看过。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李兵兵脸上转瞬即逝的异样神情。
起先他还有些纳闷,但仔细一品发现不对,不管是之前还是后来,一个是华艺的一姐,一个是华艺的台柱子,按理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是合作无间才对。但事实上李兵兵除了在《天下无贼》中只演了一个配角之后,就再也没有跟裤子合作过。
而且裤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对王晶花手底下那帮人不太感冒,他的电影用的最多还是那帮子京油子。
说起来这年头所谓“四旦双冰”,四旦是由官方认证的,但双冰则是华艺故意碰瓷炒作上去的。双冰就目前而言确实跟四旦还有不小的差距,而且相比范小胖拿到了百花奖的影后,李兵兵就比较尴尬了,除了一个乡镇企业奖的“新加坡国际影后”,再也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奖项。
当然范小胖的百花影后难免有内幕交易嫌疑,但比起后世连逼脸都不要了的“水后”,只能说略有争议,荣誉还是实打实的。
贺新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到目前而言,李兵兵甚至都没有出演过任何大女主的电影,而且即便到了后世,他记忆中有印象大概只有一部叫什么《我愿意》的广告电影。颜王和段忆虹联手捧她一个人,倒是气场蛮足,看不到一丝现在的稻花香。
羊八井中心小学的教工宿舍如今已经都被剧组征用了,这里的老师们都挺高兴的,一方面剧组能够看中这里作为拍摄地点,他们都与有荣焉;另一方面他们这段时间能够住在剧组包下的地热宾馆,有暖气还能洗热水澡,比他们原本住的的这些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强多了。
贺新平时的饭菜都是由组里的生活制片派人专门送过来,他和李家姐妹三人凑了一张小桌。
“哇,你居然还开小灶,太过分了吧?”
看到端上来的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炖牛肉,李雪瞪大了眼睛嚷嚷道。
“你别光看我开小灶,前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拍,体力消耗很大的,没点营养根本就顶不住。”
前几天一直都在拍他跑的戏,确实很累,中午即便吃的再多,到了收工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话说这边的牛肉品质不错,但做起来就是老三样,酱牛肉、炖牛肉和红烧牛肉。
贺新觉得还是象今天这种清炖牛肉味道最好,笑着招呼道:“二位姐姐一起吃呗!”
李雪毫不客气,就算贺新不说她都会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吹了吹,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顿时眼睛一亮,猛点头道:“味道真不错,一点膻味都没有,特别香!”
说着,还朝李兵兵道:“姐,你也吃呀!”
李兵兵显然有些犹豫,没办法,无论什么时候女演员都是以保持身材为第一要件。李兵兵最近可能是胖了一点,比起当年拍《紫蝴蝶》那会略微丰腴了一点,一对a也有向一对b进军的趋势。
相比之下,贺新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周讯的采访新闻,这姑娘好久不见了,看上去越来越瘦,胸口的骨头飒飒清,简直都快成皮包骨了。听说她现在是新男朋友是一位化妆师,不知道会不会硌得慌?
“来吧,冰冰姐,味道不错哟!”
贺新见状,夹了一块到李白莲饭盒里只搁了浅浅一层白米饭的碗了。
……
吃过午饭没多久,天色就开始阴了,风大,气温也随之降下来。尹立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
下午拍的是一场室内戏,讲李兵兵千里追夫,跑到藏省,再一次向贺新袒露心声,甚至把自己的名字都改成的“王碧云”,让贺新非常感动。
这场戏是整部戏的一个小小的转折点,对于贺新和李兵兵来说也算是一场重头戏。导演和幕后主创们对这场戏也非常重视,下午正式开拍的时候,狭小的教工宿舍里,挤满了人。
贺新顶着个乱糟糟的发套,身上穿了一件类似现在棉衣内胆的六七十年代部队的那种制式夹袄,里面棉布质地的白衬衫,尽管皱巴巴,且领子有些发黄,但看上去很干净,扣子扣的严严实实。
李兵兵则依旧玫瑰色毛衣、深蓝色长裤和黑色帆布鞋的打扮。
贺新一开始责怪她不该来,这里的条件实在太艰苦了,而且她作为一个护士,也不算紧缺型人才。
李兵兵却反驳,同时诉说心中的苦闷。
一开始两人的表演有些磕磕绊绊的,一个镜头要反复多次,拍到第三个镜头的时候,贺新站着说台词,李兵兵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
但是说着说着,他就突然发现李兵兵的脸色不对,越发的变的苍白,且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突然头往旁边一歪,就要往床上倒下来。
“冰冰姐……”
贺新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正在实拍,赶紧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她。
这时才发现她的手冰凉,而且很僵硬,典型的高原反应。
“快点,氧气!”他抱着李兵兵大声呼喊。
李雪见状也赶紧冲过来,一脸焦急,甚至带着哭腔喊道:“姐,姐,你怎么了?”
这时,导演助理张扬动作迅捷地把氧气罐拿过来,贺新赶紧打开,并把面罩罩在李兵兵的口鼻上。
吸了几口氧气之后,神情恍惚的李兵兵总算恢复了神智,朝吓得不轻的贺新和眼泪汪汪的妹妹咧嘴笑了笑,道:“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些喘不上气来。”
尹立也同样吓坏了,他可不敢大意,赶紧让人把跟组的医生找来。
医生检查了一番之后,表示没什么大碍,就是高原反应。可能是因为拍戏的时候,情绪过于紧张,而且屋里人又多,空气不好。并且医生建议李兵兵最好多休息。
“没事,导演,我能坚持!”
不愧是拼命三娘,吸了氧,稍稍恢复的李兵兵表示轻伤不下火线。
但尹立很为难,继续拍吧,难免有些不近情理、压榨演员的嫌疑;如果这会儿就收工吧,就白白浪费了半天的时间。
第四百五十六章 挣扎
“冰冰姐,你可千万别硬撑啊!”
贺新虽然自己没问题,但来之前查过一些高原反应的知识,比如严重的话会引起记忆力衰退、心悸、失眠、手足麻木、颜面水肿、血压高等症状,尽管他不太理解,但下意识的感到这很严重,弄不好说不定还有可能出人命。
“没事,我心里有数,稍稍缓一缓就好。”
说着,李兵兵还笑呵呵道:“刚来那会折腾的挺厉害的,我现在都已经有经验了。”
李雪知道她的脾气,只是脸上带着忧色,却没有再劝什么。
贺新看她一副坚持的样子,想了想,走过去跟尹立商量道:“导演,我看要不然让冰冰姐一边吸氧一边拍吧?”
“吸氧怎么拍……”
尹立下意识的皱眉,但随即眼睛一亮,对啊,按照剧情李兵兵初上高原,见到贺新的一刹那因为高原反应晕倒,然后一边吸氧一边跟贺新对话,这完全是说得通的,而且还更加贴近剧情。
当即一拍大腿道:“没错!小贺,你这个想法好!”
说实话,作为导演他也不想白白浪费宝贵的半天时间,赶紧喊道:“哎,那谁,道具,来一下……”
当贺新走回来的时候,李兵兵还纳闷呢,问道:“你跟导演说啥了?”
“哦,就是让你一边吸氧,一边拍。”
李兵兵还是挺聪明的,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笑道:“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阿新,还是你心细,这下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那个年代当然不可能用现在剧组备着的那种小罐装的氧气罐,或者医院里常见的蓝色氧气袋。因为是部队医院,所以道具准备的是那种草绿色,连接的是老式的黄色橡皮管子,管子上带着一个小小的手动阀门。
“哎,这袋子干净么?”
当道具把充好的老式氧气袋拿过来的时候,贺新特意又问了一声。
万一要是里面有杂质,吸到肺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道具一脸“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职业素质”啧道:“放心吧,这里面就是医用的氧气袋,我就是在外面加了个套子……哦,管子也是绝对干净的。”
贺新被这家伙怼的有些尴尬,只得捏着鼻子不吭声。
这样一来,之前已经拍好的镜头只能作废,尹立索性安排了两个机位,一个全景,一个抓特写,把这场戏用一个完整的镜头拍下来。
当然,这样拍,完全是他出于对两位演员的信任。要是换成上午的徐弱轩,尹立肯定是万万不敢的。
“好,大家准备!”
“a!”
李兵兵坐在床边上抱着氧气袋吸氧,贺新给她倒一杯水,不无埋怨道:“缺谁都缺不了你,你就一个护士,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搞什么名堂?”
说着,他在李兵兵对面椅子上坐下来,把杯子递给她,道:“酥油茶,喝点儿,多少可以降低一些高原的反应。”
他们俩在朝鲜战场上一起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十几年来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知道李兵兵一直都喜欢他,至今还是一个人,但他心里早就被远在湾湾的昔日恋人填满了,腾不出一丝缝隙,无法接受对方的爱。
李兵兵赶紧接过来,她一手扶着插在鼻孔里吸氧的管子,一手拿着热气腾腾的杯子,一边吹气一边不服气道:“我可不是护士!”
“那你是什么?”
“我现在是日喀则地区医院的……护士长……咳咳,烫死我了!”
心急的她一不小心被滚烫的酥油茶呛了一下。
贺新赶紧接过杯子,同时也被她给逗笑:“哈哈,护士长?”
好几年没见,李兵兵依旧是他在朝鲜战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受了一点小伤就大呼小叫的小护士。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身看着双手捏着橡皮管上的小阀门,正在贪婪地吸着氧的李兵兵,神情慢慢变的严肃,问道:“你爸爸妈妈同意你来的?”
李兵兵一把拽下插在鼻孔里的管子,瞪着大眼睛盯着他,好象很好笑一样道:“同意?我要等他们同意,上海一解放,我就不用南下了;我要不南下,我也用不着去朝鲜;我要不去朝鲜,我怎么认识你呀?我要不认识你,我今天坐……我今天坐在这里干什么呀?”
眼看着她那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贺新的心感觉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心虚的躲避她那炙热的眼神,鼻子发酸。
真的没有运用技术,想象一下,一个女孩子为了你十几年不嫁人,就算你来到世界屋脊这样一个边远且艰苦的地方,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跑过来,一颗爱他的初心始终未改变过,就算是一颗石头也会被捂热,何况人心呢?
他下意识地去抓桌上放着的那盒烟。
刚才一连串又气又急的话说完,李兵兵感觉一阵气短,赶紧又把氧气往鼻孔里插上,稍稍平定一些,一探头,看到了贺新手里的烟,不禁撇了撇嘴。
这十几年她早就被拒绝习惯了,脸皮也早就厚了,内心却还是把自己当成管家婆一样,忍不住用质问的口气道:“你学……学会抽烟了?”
气很短,说台词依旧不太利落,这个无意间的失误,放在这个情境中居然变的妥帖无比。尹立很敏锐的没有喊停。
贺新根本意识不到,他现在完全沉浸人物中,连忙道:“没,没瘾!闷的时候抽一支。”
镜头死死地怼着他,就见他干裂的嘴唇在哆嗦,他被感动了,但是心里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跟远在湾湾的恋人有过承诺,永远不会忘记她,永远会等她。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动摇了,他感觉自己非常对不起眼前身后那个痴情的女人。
手里握着的烟盒下意识的捏紧,最终昔日的恋人以及承诺还是渐渐地占据了上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剧烈波动的心情平定下来,强装笑颜转头,跟之前无数次那样岔开话题道:“金娣啊,我们这次回来翻越折多山的时候……”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兵兵那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道:“我改名字了!”
勉强装出来的笑容在他脸上定格,慢慢消褪,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是他不想让这个答案变成现实,更增加他内心对这位傻姑娘的负疚感。
李兵兵拔掉皮管,晃着脑袋一脸傲娇道:“以后请叫我,王碧云!”
还是说出来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愕然、愧疚、自责、同情,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痛。
他哆嗦这嘴唇,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想站起来,却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一样,用微微发抖的手撑着床铺,坐到李兵兵的身边。
他还想装傻,还勉强笑道:“你倒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哼!”
李兵兵放下抱着的氧气包,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工作证,故意不看他,傲娇地递过去。
这年头没啥身份证,工作证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还别说,李兵兵现在微微弓着背,整个人坐的比较深,两腿岔开大概十公分左右,一只手耷拉着,然后噘着嘴,两眼时不时的往上翻了翻这样的坐姿,要是请个港台明星来演,根本演不出这种东北老娘们的味道。尽管她演的王金娣是个上海人,但是因为年代的关系,看上去特别符合那个年代的生活。
贺新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来,手依旧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翻开工作证,上面贴着李兵兵的一寸黑白照片,出生年月、籍贯、工作单位,以及鲜红的公章印一应俱全,唯独最上面的姓名一栏中,“王碧云”这三个字,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看着她,她也抬起头看着他,只是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因为她害怕再一次被拒绝,但最后还是勇敢地看着他。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
注意,这是两个镜头同时分别从不同角度对着两人,这个非常考验演技,要求两人必须同时随着人物情绪的变化表现出来。
泪水如同地下缓缓渗出的泉水一般慢慢浸润两人的眼眶,在灯光的映衬下变的晶莹。
当泪水将将要从眼眶中溢出的时候,贺新突然笑了,这一刻他再次动摇了心中的那份坚守,是苦笑,同时也是感动的笑。
他哆嗦着嘴唇,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强撑着站起来,慢慢朝对面书桌边走去,镜头没有跟着他站起来而调整仰角,而是始终维持着同一高度,镜头里是他那只拿着工作证的油黑僵硬的手,以及磨损的很厉害的袖口。
“好好的名字,你改它做什么吗?”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很无力的话。
坐在那里的李兵兵抿了抿嘴,带着怨气道:“我有什么办法,你的心里……只有王碧云!”
当她这时说出“王碧云”三个字的时候,终于带出了一丝哭腔,抬起头的的时候,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落。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嫌弃我
李兵兵在悲戚的同时,另一个镜头始终死死地盯着贺新。就见他慢慢地坐下来,正如他说的那样:没瘾,闷的时候抽一支。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那包被他先前捏扁的香烟,抽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
拿火柴点的时候,手哆嗦的厉害,一连擦了两根火柴才勉强点着了烟。
身后继续传来李兵兵幽怨的声音:“你等了她多少年了?希望呢……”
她的声音变的激烈起来,似乎要把积压在心里的满腔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喊道:“你就是等到死你也等不到她,我可怜你!”
贺新夹着烟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但凝固的动作,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李兵兵最终还是心软了,她不忍再去埋怨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从包里翻出一条绒线织好的围巾,抖了抖,细细对折,走过来,把围巾挂到他的脖子上,双手攥着,站在他身后,嘴里带着哭腔幽幽道:“从今往后……不用再等她了,不用再这么苦等了……”
说着,紧紧地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喃喃着:“我就是王碧云,我就是王碧云……”
贺新呼吸变的急促,他的内心从未有过如此的挣扎。
“金娣!金娣!”
他想挣脱李兵兵的怀抱,但是李兵兵抱得很紧。
“金娣——”
内心的痛苦让他低吼着,用近乎野蛮的方式挣脱了李兵兵紧紧搂住他双臂。
“叫我王碧云!”
李兵兵盯着着他,尽管依旧在抽泣,却语气异常坚决。
贺新却不敢跟她对视,甚至都不敢面对她,强忍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角。
“刺啦!刺啦!”
这时炉子上水开溢出的蒸腾声如同天籁一般,让他赶紧快步走出了镜头,镜头里只留下泪水婆娑的李兵兵。
“卡!”
一个长达近十分钟的镜头,可谓一气呵成,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憋着一口气看着两人近乎窒息的表演,甚至有几个人的脸上挂着泪水,直到听到导演喊停,长出一口气的同时,赶紧抹一把脸,然后心虚地左右看看,免得被人笑话。
站在镜头前的李兵兵,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状态,等到一脸关切的李雪跑过来扶住她的时候,才见她腿一软,整个人跟面条一样瘫软在妹妹的怀里。
李雪差点没扶住,幸亏旁边路过的贺新眼疾手快,帮着一把扶住她,然后挪到小床边,让她靠着被子躺下,又赶紧帮她鼻孔里插上氧气罐,让她好好缓一缓。
尹立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紧张道:“怎么样?”
靠在床头的李兵兵强笑道:“没事,缓缓就好。”
贺新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刚才这场戏他演的也很累,更别说这个还有高原反应的弱女子了,道:“导演,刚才这条怎么样?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别怕了。”
“我想再看一遍。”
尹立神情稍显犹豫,刚才这个镜头,在他看来两位演员的表现最起码能够打到九十分以上,但是他的职业习惯告诉他最好再保一条。
但他又看了一眼虚弱的李兵兵,咬咬牙刚想开口同意贺新的建议,就听到李兵兵道:“别,导演,千万别急着收工,我这情绪刚刚到点上,今天最好把两个镜头全都拍完,要不然等到明天我怕拍不好。”
“呃……”
尹立话到嘴边,一下子就顿住了。
看看李兵兵,又看看贺新。
贺新很烦躁,说实话现在他都有点人戏不分。比如刚才李兵兵质问他怎么学会抽烟了,他连忙解释自己没瘾,就是闷的时候抽一根。虽然这是台词,但他回答的无比流畅,像极了平时自己应付女朋友的那一套。
“你还要不要命了?”贺新几乎低吼着朝李兵兵道。
这时脸上稍微恢复一点血色的李兵兵却拉住他的手,嫣然笑道:“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一个皱眉低头,一个嫣然抬头,两只手牵在一起,两两相望。一旁的李雪脸上明显掠过一丝讶然,而尹立小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两人,感觉很奇妙,同时有种隐隐的兴奋。
干了这多年的电影,他当然看得出来此时两人的状态正是演员在很多时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他不忍去打扰,悄声默的退下,走回监视器的位置,再回顾一遍刚才的镜头。
“真没事?”
“真没事!”
贺新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道:“那行吧,不过万一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说话,千万别忍着。”
“知道了。”
几句话说完,两人几乎同时就把拉着一起的手松开,默契而又自然。
贺新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刚才的那包道具烟,用的不知道是什么劣质烟丝,呛得很。
只是当他刚准备点烟时,突然意识到旁边还躺着一个病人呢,讪讪地就准备把烟收起来。
“没事,想抽就抽呗!”
显然李兵兵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哦。”
他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点上,只是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了味道。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此时身后的李家姐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终于,尹立从监视器后面伸出头来,那张黑脸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最好再保一条。”
贺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身后李兵兵道:“没问题。”
回头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拼命三娘早已站起来了,鼻孔里的氧气管都不插了,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
贺新感到欣慰的同时,还真的有点好奇,你说这个女人的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真的跟她后世演的《生化危机5》里的艾达.王一样么?
第二条同样一口气拍到底,中途尹立没有喊停,而且最后特干脆的喊了一声“过!”
相比第一条两人近乎心灵的沟通,第二条李兵兵似乎有些平淡,释放出来的情感没有之前浓烈和感性。不过贺新也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表演方式,就是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他一直在刻意抑制自己的情感,等待自己内心终于击溃那道枷锁,接受李兵兵的那一刻爆发。
李兵兵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演不理想,很沮丧的坐在那里吸氧,好在精神状态比拍完第一条时好多了。
看到贺新望过来,她嘴里还小声嘀咕道:“我真想再来一条。”
贺新原本想说,那就再来一条呗!只是刚想张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下雪了!”
两人连忙朝窗外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变的很阴沉,早已看不见远处的雪山,而雪花正在阴沉沉的半空中一片片的飘落。落在地上很快便化成了水,如同下雨一般湿漉漉的。
尽管依旧是白天,但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这边平时一般到七点半左右才天黑,只是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接下来还有一个镜头要拍,弄不好天黑了都无法收工,同时下雪又让收工后的归程多了一分不确定性。
雪天路滑,又是夜里,从羊八井到拉萨有一大半都是山路。
“算了,还是别折腾了。”
李兵兵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都在现场忙碌,调整机位,布设灯光什么的。屋里空间狭小,两人裹上衣服,也正好出去透透气,顺便观赏一下这里的雪景。
外面的气温降的很快,刚才还湿漉漉的地面,转眼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李家姐妹俩躲进了隔壁的甜茶铺,贺新趁机过了一下烟瘾之后,就跟剧组的化妆老师耳语了几句。
“你干嘛呀?”李兵兵看到了随口问道。
“呃,那啥,一会儿咱俩不是还有吻戏嘛,我让化妆老师拿两套牙膏牙刷过来,顺便再补一下妆。”贺新比划道。
这也是没有助理在身边的麻烦,要是小吕子在,这种事情他就不会亲力亲为了。
他们两人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了,当初拍《紫蝴蝶》的时候,两人就拍过,而且那次楼烨那个闷烧的家伙居然让他俩拍了七八条。
李兵兵至今还记得,当时开拍前贺新认认真真地刷了一边牙,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说实话,很少有男演员在拍吻戏之前能够做到贺新这种程度的,常见的最多也是嚼嚼口香糖,以至于她每次跟男演员拍完吻戏,恨不得用漱口水漱个十回八回的,消消毒。
其实用漱口水顶多也就是杀菌,让口气清新,牙齿上的污垢必须要用刷牙来解决。
“没想到,都好几年了,你这个好习惯倒是一直都没变!”李兵兵笑道。
贺新笑了笑,没接茬。一方面下一个镜头人物需要情感爆发,他尽量沉浸在人物中,少说话少分心;另一方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兵兵才后知后觉道:“你让化妆老师拿两套过来,你让我也得搞一下?”
说着,她做了一个刷牙的动作,同时居然还有些不可思议。
她这种纯属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过去拍吻戏,她老是嫌别人不讲究、恶心,殊不知她自己也同样没有给别人充分的尊重。
贺新坦然点点头,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相互尊重的事情。比如之前拍《乔家大院》时,他和蒋琴琴两人有好几场吻戏。一开始蒋琴琴还没有意识,但看到他开拍前专门去刷牙,第二次很自觉的就效仿了,而不再去嚼什么口香糖。
对于演员来说拍吻戏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当然也有女演员自恃矜持,用借位啦,或者后世技术发达之后,还有中间隔张保鲜膜、挡块玻璃,甚至是银行卡之类的骚操作。
当然自家女朋友如今也是善于采用借位手法中的一员(呃,主角光环)。对于自家女朋友的自觉,贺新当然是欣喜不已。但就表演而言,这其实就是一种不敬业的表现。既然拍出来给观众看,就要体现真实的一面,除非跟船戏似的,只会给你一个想象的空间,那才不会真刀真枪拍,要不然就成a片了。
有点扯远了。
这会儿,李兵兵却大大咧咧道:“刷牙,还要补妆,太麻烦了,我就嚼嚼口香糖好了。”
“呃……”
贺新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道:“最好还是刷一下吧。”
“哈!你嫌弃我?”
第四百五十八章 王者归来
李兵兵到底还是去刷牙了,然后补妆。只是回来的时候,贺新发现化妆老师是不是在她脸上油彩稍微抹得浓了点,看上去比之前有点黑。
“王碧云,王碧云在天上……”
“你要是真的爱王碧云,那你就爱我吧!”
李兵兵扑上来,抱着贺新的脖子哇哇大哭。
盯着监视器屏幕的尹立看到李兵兵前后截然不同的表演,眉头紧锁,还是忍不住拿起来喇叭喊了声:“卡!冰冰还是老问题。”
所谓老问题就是不走心,流于表面。尹立表示很纳闷,之前两人的配合无疑相当默契,而且在拍摄间歇他还亲眼目睹了两人入戏的状态。可怎么去休息了一下,补了个妆回来,李兵兵的状态就全失了呢?
更何况这个镜头还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说什么正好就在这个点上,强烈要求今天拍完。
现在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天早就黑了,雪也越下越大。一连ng了四条,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开始变的有些焦虑不安,现在不是能不能回拉萨的问题,而是现在大伙还都饿着肚子呢。
李白莲同样很郁闷,怎么一下子就找不着状态了呢?
当尹立再一次喊停之后,她立马就松开贺新的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要不是对方先前一定要自己刷牙,一副嫌弃自己的样子,让自己很受伤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打断原来的情绪,以至于现在自己变的无所适从。
贺新则一脸无辜,自己不过就是提出一个建议,让大家在拍戏的时候,感觉好一点而已,压根就谈不上嫌弃不嫌弃的问题。
但李白莲是个骨子里很要强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放弃。她举手向尹立示意道:“导演,给我五分钟,让我调整一下。”
“没问题!”
李白莲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一般,气呼呼地走到小床边坐下来,低头酝酿了一番,可能效果不佳,抬起头便冲着正在跟灯光师讨论炉子上方那盏钨丝灯的光线问题的贺新喊道:“小贺,你过来一下。”
“阿新”变成“小贺”,说明李白莲心里依旧是“宝宝不开森”。
“冰冰姐,怎么了?”贺新走过去问道。
“你先坐下。”
李白莲抿抿嘴,尽量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贺新知道演员在拍戏时突然找不到状态这种情况很常见,而且想要马上找到状态尤其不容易,这种经历他也曾有过。所以,此时李兵兵想重新找回状态,他很愿意尽力配合。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用戏里人物那种自责、怜惜的目光看着对方。
李兵兵的眼神跟他碰了一下,可能一时还找不准节奏,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但她还是马上集中精力跟那双忧郁的眼睛对视。
不得不说李白莲毕竟是从上戏毕业,不是北电表演系那种的科班出身,且十几年的拍戏经历,使得她的调整能力在技术层面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比如刚才ng的几条,尽管看上去不走心,表演流于表面,但眼泪还是能够说来就来,根本不用借助什么神器。
如今欠缺的就是如何代入人物的情绪。
“你爱不爱我?”李兵兵看着他的眼睛道。
“呃……可能吧。”贺新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为什么说可能?”
“因为我的心早已被王碧云填满,可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的热情和执着一直温暖着我,感动我,一直在帮着我这颗快要干涸的心注入活力。我实在说不清……但我想应该还是爱的吧?”
两人完全用戏里人物的口吻在对话,这是让自己代入到人物情绪中的最有效的方法。李兵兵现在只能是临时抱佛脚,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贺新的眼睛。
她惊奇地发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情感很复杂,却又很有层次感。比如说到王碧云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柔和甜蜜的;说到自己的热情和执着时,是感激和自责;接着是茫然无措,最后再次回复到清明和柔和。
她感到非常震撼,她还从未遇到过一个演员能够象贺新这种能够通过眼神来表达心中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她读懂了对方的眼神,自己是情绪也随之慢慢带入其中。渐渐地她终于找到了一开始她作为苦恋对方二十年的王金娣的内心世界。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早已过去了好几个五分钟。导演,包括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打扰他们两个,大家吃老了这一行的饭,都是懂行的,他们默默的做着开拍前各自的准备工作,静静等待着两位演员的“王者归来”。
终于,李白莲举手道:“导演,可以了!”
尹立一直在注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这会儿看到李兵兵一脸肃穆的神情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当即觉得有门!
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生怕演员好不容易找到的感觉转瞬即逝,忙喊道:“快,大家准备!”
现场一阵骚动。
然后陆续传来:
“灯光好了!”
“收音没问题!”
“摄影就位!”
随即场记一打板,“a!”
贺新迎着镜头快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冒着白烟的水壶放到一边,于此同时,他仰起头,设置在炉子上方的钨丝灯那橘黄色的光透过柔光板,洒在他那油黑的脸上。
镜头沿着光线的边缘慢慢由上至下的移动,待到水平位置,便给了一个大广角的镜头,就见李兵兵泪眼婆娑的走过来,镜头跟着她的身影移动,等她走到贺新的身后,停住脚步,镜头随之定格。
“王碧云,王碧云在天上,她照顾不了你。我替她照顾你,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一番带着哭腔的真情表白,让仰头的贺新动容,一阵轻轻的啜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终于慢慢地回过身子,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溢出,顺着脸颊慢慢淌落。
李白莲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道:“你要真的爱王碧云,那你就爱我吧!”
说完便扑到贺新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摄影师坐在轨道车上,扛着机器,手特别稳,沿着早已架设在两人周围的圆形轨道慢慢转动,给到竭力垫着脚,趴在贺新肩膀上的那张李白莲的正面特写。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一辈子照顾你,替她,好吗?”
镜头缓缓收回来,轨道车继续慢慢转动。
贺新的脸贴着她的头发,此时他的眼皮下垂,目光四十五度朝下盯着某处。他很平静,再也看不到他内心的波动,在他转身的刹那,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见他扶着李兵兵的肩膀,轻轻将她拉出自己的怀抱,两人贴着额头,面对着面。李白莲此时的情绪已经开始彻底泛滥,半张着嘴,嘴唇哆嗦,哭的不能自已。
贺新双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拭着脸上持续滚落的泪水。
李兵兵随着他的动作,嘴巴慢慢的往上凑。
没有任何矫情,没有任何挣扎,甚至没有任何铺垫,贺新头往边上微微侧了一下,便冲着那微翘的嘴唇重重地贴了上去。
轨道车再度启动,李兵兵先是瞪大了眼睛,继而浑身放松地闭上了眼,在柔和的灯光下,享受近二十年来,她日思夜想,想要获得的爱。
想到过往的种种,一时间她悲喜交加,泪水以更快的频率夺眶而出。
贺新的眼泪同样在不断的滴落。
顺着脸颊,在他们的口中交汇,有点咸,却让他们更加不由自已地哭泣着……
“卡!好,过了!”
一听到导演喊过,脑子里来残存着一丝理智的贺新,赶紧把嘴和对方分开。只是看到对方此时“呜呜”哭的压根就出不来,又把她轻轻拥入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怎么多了个剃须刀
贺新和李兵兵配合默契,极大的提高了拍摄进度,原计划两人在藏省的戏份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拍摄时间,结果不到十天的工夫居然就完成。这还包括两人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雪山拍那场雪崩的戏,耗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当然雪崩不是真的就要制造一场雪崩把两个人埋起来,需要后期特效制作。但这年头国内所谓电影工业化的程度很低,远远达不到好莱坞那种水平。
而且《云水谣》剧组的制作团队大都是吃公家饭的,主观能动性又差了不少,甚至连拍《无极》时采用的绿幕抠像技术懂的人都不多。于是雪崩这场戏还得需要演员爬到海拔五千多米的雪线位置实景拍摄,后期制作的时候再加上雪崩的特效镜头。
这样一来,拍摄很艰苦,但费用倒是能省不少。
“阿新,回见啊!”
这天早上,贺新送李家姐妹到宾馆门口。
拼命三娘这边的戏份结束后,还得急着去拍一部电视剧,一直要到十二月下旬在京城和剧组会合继续拍她的戏份。
“小雪姐,回见!”
贺新和李雪抱了一下道别,接着又朝李白莲张开双臂道:“冰冰姐,咱俩也抱一个呗!”
“切,你不是嫌弃我嘛?”
要不说女人怎么这么记仇呢,还是十天前发生的误会,李白莲到现在还记着呢!
当然,她不过就是故作姿态,娇嗔一下。装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跟他抱了一下,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啊!”
“……”
贺新没明白意思,稍稍怔了一下。
李白莲放开后退,朝他挥挥手抿嘴笑道:“拜拜!”
贺新并不知道这次两人的对手戏对于李白莲来说非常过瘾,这种感觉只有当年她拍《过年回家》时才有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正是因为贺新的出色发挥激发了她的表演**,即使这边的戏份结束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送走了李白莲,接下来就是贺新饰演的另一个角色——陈秋水(也就是徐秋云)的儿子陈昆仑和已经在剧组适应了大半个月的索娅,以及梁若诗之间的对手戏。
索娅扮演的卓玛是陈昆仑的妻子。陈昆仑子承父业,继续留在羊八井医院工作,同样成为了院长。
梁若诗饰演的是晚年王碧云的养女。王碧云终身未嫁,领养一女,随陈秋水取名陈晓芮。
梁若诗饰演的类似一个香蕉人的角色,一口拗口的普通话。她是一个年轻的作家,有感养母的爱情故事,准备写一本书。于是便追随着当年陈秋水的脚步,来到藏省,通过陈昆仑了解陈秋水的事情。
剧本上的故事情节就是通过她的采访,通过当事人的回忆,才将发生在五十多年前,曲折延续了近二十年的那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一一展开。
只是接下来的拍摄却并不顺利,索娅虽然很认真也很努力,但毕竟第一次触电,加上天分有限,容易紧张,总是显得很拘谨。
而梁若诗作为英黄力捧的小花,今年才刚刚十七岁,别说演技感人了,压根就谈不上什么演技。而且尹立之所以让她很早就来剧组报到,就是想让她尽早适应。结果人家带着妈妈、经纪人,还有两个助理,开着剧组提供的专车到处游山玩水,直到她的戏份开拍前一天才回到剧组。
尹立很无奈,如果不是三方都有投资,如果不是考虑到政治上的因素,他是真想把人给换了。
总之,后面的拍摄磕磕巴巴。贺新一开始也很烦躁,但后来一琢磨,算了,只要把自己这部分演好,别的就不管了,而且他也没办法管。
将将来到十一月中旬,藏省这边的戏份终于全部结束。他马不停蹄地便飞回了重庆。
见惯了藏省的蓝天白云,再次来到雾茫茫的重庆,居然还有几分亲切。
剧组的生活制片吕潇亲自来机场接自己的老板,当看到贺新的时候,这货还一脸惊讶道:“哥,你怎么这么黑?”
没办法,高原上的紫外线实在太过强烈,尽管他每天抹防晒霜,还是不可避免的晒黑了不少。
从江北机场一路开往市中心,最后停在了解放碑附近的一家四星级宾馆门口。
“剧组不是都住在千厮门嘛,怎么把我拉这儿来了?”
贺新有点不高兴,他感觉这是故意搞特殊化。如果他单单只是演员这还说得过去,但他毕竟还是出品人,老板之一,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剧组同仁一起同甘共苦。
小吕子却嘿嘿笑道:“哥,你别问我,这是胡总安排的。组里来客串的演员都住在这儿,超哥也搬过来了,猪八戒也住这儿。”
“什么猪八戒?别没大没小的,得叫人徐老师。”贺新瞪了这货一眼。
小吕子跟着贺新时间长了,也变油了,嬉皮笑脸道“不是光我一个人叫,组里博哥他们,包括导演,私下里都这么叫。”
“反正你不许这么叫,做人得懂礼貌知不知道?”
看到自家老板不象是开玩笑的意思,小吕子只得捏着鼻子老老实实道:“知道了。”
说着,这货赶紧帮着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笑嘻嘻道:“哥,那咱上去吧?”
其实贺新心里更愿意跟剧组住在一块儿,但在路上的时候吕潇说了,这两天剧组转场在观音桥那边拍摄,得傍晚才收工。并且宁皓还特意关照了,晚上给他接风。
一切到时候再说吧,而且一下子从高原落到平原,海拔的巨大落差,让他多少有点不适应,身体感觉很疲惫,确实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好好休息一下。
在电梯里,贺新突然想起来,问道:“徐挣和超在不在宾馆?”
“哦,猪……徐老师和超哥都去剧组帮忙了。听博哥说,他们两人现在都快成编外导演了。”小吕子道。
听到吕潇一口一个博哥的,贺新会心一笑。那位后世很有观众缘的百亿影帝,此时还是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在《石头》里出演黑皮这个比较重要的角色,片酬不过三万,跟同样是小演员的张奕一个价。
正好想到张奕,他又问道:“对了,张奕现在怎么样?”
却看到小吕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哥,你就是不问,我还想说呢。奕哥现在都快疯了,整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人五人六各种看不惯的样子。跟他一屋的博哥和小军哥都快受不了,还开玩笑说想找个机会好好揍他一顿呢。”
贺新一听也笑了,拍《乔家大院》时,他就深有体会。张奕这家伙觉得称得上是戏疯子,整天人戏不分的。而且他这次演的眼镜原本就特别可恨,难怪黄博和岳晓军都受不了。
“那汤维呢,什么时候过来?”
“汤维姐现在还在横店拍戏呢,可能要月底才能过来。”
这个时空,汤维在贺新的介绍下早早就签了常季红这个经纪人,星路不再象原时空那么苦逼,这两年也算是片约不断,经常在电视剧里以女二女三的面目出现在观众面前。
她在《石头》里客串包世宏妻子一角戏份不多,也就几场戏而已。
只是小吕子居然没有听到自家老板问起老板娘的情况,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说的时候,就听到“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房间所在的十八楼。
他也顾不得说了,赶紧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走出电梯到前面领路,贺新则拖着剩下的一个箱子,一只手插在袋里,悠闲地跟在后面。
房间在走廊尽头,比较清静,而且门牌号也很吉利:“一八一八”。
但让贺新意外的是,前头的小吕子走到门口并没有拿出钥匙牌来,而是轻轻敲了两下门,接着回头朝他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贺新心里顿时一动,未等他发问,就见房门打开了,露出程好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姐,我哥来了。”
程好点点头,把目光移到还在目瞪口呆的贺新身上,抿嘴一笑道:“傻了,还不快进来?”
“哦!”
贺新赶紧应了一声,惊喜之余,他又忍不住问道:“你的戏份不是早几天就拍完了吗?”
“是拍完了呀,但我又没说要马上离开剧组。”
虽说之前因为逼婚的事,两人闹了点小别扭,但平时的电话依旧跟往常一样频繁,贺新基本上每隔一天就会跟她通一次电话。知道女朋友在《石头》开机后不久就到了剧组,而且七八场戏很快就拍完了。
他想当然的以为女朋友还在生他的气,拍完肯定就离开了剧组,没想到她还真的留下来等自己,一时间欣喜不已。
小吕子很识相的放下行李就麻溜滚蛋。
贺新看着将近三个月没见面的女朋友嘿嘿傻笑,原本身上的那点疲惫和海拔落差的不适应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鸡动勃勃。
“这么晒得这么黑呀,给你带的防晒霜用了没有?”程好也微微有些激动,但仔细打量了一番男朋友就皱着眉头道。
“用了!用了!但每天在大太阳底下拍戏,没办法!我还算好的,其他人晒得比我都要黑。”这货忙笑呵呵道。
说着,便忍不住上前想要动手动脚。
尽管老夫老妻了,但程好依旧脸色微红,打开他的手,嗔道:“哎呀,身上都臭烘烘的,赶紧先去洗洗,一天到晚,脑子都想什么呢?”
听到“洗澡”这两个字,贺新连忙应了一声,换上拖鞋,立马兴冲冲地跑进卫生间。
“得性!”
程好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嘀咕了一声,却依旧发觉自己的俏脸还在发烫。
虽说因为上次的事,她心里总归有些不爽。在男朋友面前,她一向强势惯了。但上次发生的逼婚事件,她发现男朋友居然一反常态的强势了不少,尽管事后男朋友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但她认为任何不安分的苗头都必须在扼杀在萌芽状态,所以必须要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话也说回来,俗话说:过犹不及!
而且毕竟快三个月没见面了,除了精神层面上的思念,有时候生理需求对于男女双方来讲都是共通的。
贺.工具人.新洗这种战斗澡的速度向来飞快,不到十分钟就从卫生间里出来,腰间只围着条浴巾,松松垮垮,有几根“线头”不安分地露在外面。
程好正在帮他收拾行李,看到他出来,嘴里还在唠叨着:“你怎好多衣服都没穿呀?”
当初是她收拾的,现在打开一看,大概就除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和几套秋衣秋裤,其他的很多衣服都原封没动。
“每天都拍戏,哪有时间穿自己的衣服。”
这货一边回答,一边就凑过去,从后面抱着女朋友,弓着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女朋友的肩膀上,同时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永攀高峰。
“哎哟,你别捣乱,我先把你箱子理了。”程好扒拉掉自己胸口的那对爪子,嗔道。
“好了,别理了,时间有的是,急啥……”
正当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就听到女朋友突然道:“咦,怎么多了一个剃须刀?”
贺新的心顿时猛然一跳,怎么忘了这茬了?
好在女朋友此时正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色的异样。
他影帝的水准同样不是浪得虚名,很快便一副不经意的语气道:“哦,原来那个不太好用,我就另外又买了一个。”
“是吗,那个飞利浦我买的时候要一千多块了,怎么质量这么差……”
俗话说:言多必失。
贺新哪能让女朋友再继续纠缠下去,以她的冰雪聪明,说多了保不齐会露马脚,赶紧急吼吼的抱着她的腰,就往中间的大床方向去。
“干什么呀你!我都没洗澡呢……”
程好蹬着腾空的双脚在他怀里扭动挣扎。
“香喷喷的,洗什么澡呀?我就喜欢原味的……”
贺新才不管这套呢,在她耳边说着骚话的同时,随着程好的一声惊呼,两个人便直接翻滚到松软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