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真香
秘境。
从记忆中看好像是类似于小世界一样的地方，里面储藏着各种丹药，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信息赵离一概不知，既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更不知道这个秘境是否处于某个势力的掌握之中。
巫祝在西芦城呆了这么多年，记忆里竟完全没有关于秘境的部分。
一辈子沉迷美人，荒废修行。
堕落的男人啊。
赵离想了半天，最后视线还是落在画卷上，落在了姬辛的名字上。
他的名字正在渐渐转化为墨黑。
按照赵离之前的经验，差不多还有几天，姬辛就可以入梦了。
以姬辛的身份，至少对于秘境这个概念的了解会相当深入，到时候再根据尽量搜集的情报，以做出决定，是否前往秘境，去冒险得到丹药。
赵离凝眉思考，思绪渐渐清晰，招手取出了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下了在姬辛进入空间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
首先把剩下几颗宝石脱手，然后将价格可以承受的丹药都买一份来，试试看药性的强度，以及和天权真气的相容度，如果有相对于廉价，效果也不错的丹药存在，前往秘境的必要性就会降低许多。
其次需要去打探秘境的消息，做简单的风险分析。
巫祝的记忆中，有个隐蔽的地方可以买来情报，若是有方法可以最快得到关于秘境的消息，那只能够是这里了，当然，交易是公平的，这个消息恐怕值不少的银子，甚至于金珠，巫祝当年心疼银钱，只去过了一次。
不过也因此，知道进入内部秘市的方法。
第三。
赵离的动作顿了顿，认真写下来两个字。
赚钱……
……………………
整个西芦城都知道，在柳叶街新住进来一个很有学问的先生。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气度比起书院里一把胡子的老夫子差不到哪里了，就连林皮匠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洗心革面了，会时时做些活计，最近更是会抱着书去找那位新来的先生。
连续好几天，林皮匠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歇下来过。
旁人也都笑着说他儿子出息了，懂得主动看书。
这是要出一个读书人啊。
林元恺吃完了手里的炊饼，走到了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好几个熟悉的面孔，赵离坐在靠椅上，握着一本书，看得出神，林元恺完全没有想到，有人能看书看的这么认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门药材集录？
林元恺视线扫了一眼，看到了药材铺的小女儿，端端正正坐在下面。
当即屁颠屁颠凑了过去。
赵离翻过了一页书页，看到上面用简笔画着的药草，下面写着药性炽烈，入口辛辣，可以用来锻体强身，当下很有些忧郁。
他没钱了，或者说，怀里的钱很快就不属于他了。
这几日，他先是打算更深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文，他最后决定去书院里，这里的书院是天乾国和大派神霄宫所创，没有类似于四书五经之类的经典，除去教导识字以外，教的都是有关于生活和生存的知识。
市井百艺，识字之后，可以选择一门修习。
而无论男女，都必须锻炼体魄，强身健体，若有所成，能够将某一门拳法掌法修行至圆满大成，则可以更进一步，拜学院中的某位讲师作为师父，学习更高的武功，或者兵器，希望能够成功练出‘气’，踏入修行。
这种因材施教的感觉，让赵离很是认可，迈步打算进去，学一些历史的书卷。
他对于自己的口才有一定的自信，来之前也专门打理过模样，还将商队成员的短打换成了广袖长衫，连自己的刀都留在屋子里，只要开口，他有把握混进去看书。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下挡了回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位穿着淡藕色裙衫，手里握着一卷书卷的少女噙着抱歉而警惕的神色，对他客气而委婉地开口：
“本学院只招收六岁以下身家清白的学子。”
“这位……大哥，年纪有些大了点。”
赵离长叹一声，书本盖在脸上，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黑历史，有种咬牙切齿，恨不得拿头撞树的冲动，下面林元恺缩了缩脖子，其余孩子也都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看书，只是以为，赵先生是想到了某个问题而长叹。
只是他们不明白，看着药材选集，会有什么感悟？
先生果然是先生。
高深莫测，高深莫测。
赵离懒懒拿起手上的药材选集，翻看了两页，看完最后的部分。
旁边地上倒插着明晃晃的钢刀。
前面是老老实实看书的城区孩子。
这是他从书院出来之后想到的折中之法，当时他恨不得掩面而逃，遇到了被拎到学堂的林元恺，最后想到，只要能够看书就可以了，谁说必须进学院？这件事情的直接结果就是，这帮青龙帮原成员，每天都被家中爹娘扔到这里。
由‘赵夫子’盯着他们温习功课。
当然，在这个时候，顺手拎起他们的书本看看解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离揉了揉眉心，确认已经记住了这本药材选集的内容，伸了个懒腰，挥手表示那些孩子今天可以离开了，看着一个个孩子离去，他们的父母朝着赵离道谢，赵离一一都回礼，模样温和，心中却在吐糟自己。
大家都以为是赵夫子在盯着学生们看书。
其实是看书的学生旁边有一个蹭书的赵离。
众人走远，回头去看，看到穿着长衫的赵夫子仍旧还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离开，身子仿佛青松伫立，气度儒雅，忍不住心中赞叹，更是劝孩子要好好向夫子求学。
等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出了巷口，赵离笔挺的身子一下松垮下来。
懒懒打了个哈欠，把门关上，坐在了木制躺椅上，椅子晃悠晃悠，右脚抬起搭在石桌上，左脚搭在右脚上，双臂展开，痛痛快快伸了个懒腰，觉得刚刚端坐的疲乏也随之褪去许多。
没有办法，既然是先生夫子。
虽然只是个盯着看书的，也要有先生的样子。
误人子弟可不好。
他端起小茶壶，对着壶嘴灌着凉茶，凉茶驱散了焦躁之感。
抬眸看着远空，已经濒临日落，天色黯淡昏黄，这几日他除去了解世界的历史人文，也弄到了能够在他承受范围内的各种丹药，并且一一做出了尝试，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上品丹药，是真他娘的香啊。
其他的那些连提鞋都不配，只不过是药渣子。
他已经决定去尝试前往秘境，今天夜里去买回对应情报。
第四十七章 赵离觉得自己优势很大，他决定更慎重一点……
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暗沉下来，最后黑色的云吞下了最后一丝昏黄的光。
赵离起身，走到屋子旁边的小井旁，井口的压石上面放着一块磨刀石。
他没有怎么费力，就从井里打上来了一桶清水，用力倾倒，清凉冷冽的井水哗一下浇到磨刀石上，像是镜面一样，只是透着些冷意，赵离坐在前面的凳子上，把钢刀的刀锋放在上面，双臂用力磨着刀刃。
这一把刀是他在巫祝的屋子里搜到的，刃口要比市面上的寻常刀剑更为锋利，也坚韧，质地好，和商队在一起的时候，在森林里剁了几头狼，刀口稍微有些钝了，磨起来也稍微费劲。
渐渐的，刀口被磨砺地如同一开始那样锋利，就算是在黯淡的烛光下，也反射着清冷的光，刃口上的寒芒，仿佛触碰就会被割伤。
赵离平静注视着天色，起身，换了一身黑布裁剪的新衣。
一手提起了旁边磨砺了锋口的长刀，从一侧跃出墙壁，房门锁着，但是里面的灯还亮着，灶上的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肉，白色的香气从木制镂空的窗格里飞出来，就算是在这样暗沉的天色里面也很显眼，就好像里面还有人在一样。
或许是觉得这样有没脸没皮去蹭饭的嫌疑，西芦城的居民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去了至交好友，或者早已经约好了，否则绝不在饭点去突然踏门拜访。
赵离锅里煮着东西，在最起码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不会有人去找他。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回来了刚好吃肉，正好黄豆还得多闷会儿。
心里咕哝了一句，赵离快步穿行在暮色的小巷中，他虽然只是一气脉的境界，但是终究是修行者，九黎炼神决也强化了他的感知，加上巫祝的经验，在这边陲小城当中，避开城中百姓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有惊无险，片刻后，赵离出现在了一个低矮的酒馆前。
这酒馆显然是有些年头了，蓝色的酒旗已经变得偏黑，有着油渍和雨水留下的痕迹，倒像是从来没有清洗过，赵离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掀开帘子走进去，一开门，沸腾的热浪和声浪就淹没了他。
明亮的灯火，大声谈笑喝酒吃肉的男人，还有女人。
这里和白日里见到的西芦城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恣意而狂欢，赵离看到桌子上，还有那些男女的背后背着的兵刃，视线平直，大步走向最里面的横桌，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睡觉，赵离在他耳朵前面屈指敲了敲桌。
男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看到赵离戴着面具，愣了一下，然后懒洋洋道：
“是新客人啊？”
“有什么要吃要喝的，和小二说话就行了。”
赵离平静道：“我要的酒这里没有。”
“客人说笑了，这里都没有的酒，西芦城也没几个地方会有了。”
“用翡翠白玉酿造的酒，有吗？”
懒散的男人一下怔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赵离，笑出来，古怪道：
“客人啊，这个可是六七十年前用的口令，四十年前就废了。”
“您是刚刚从哪个发霉的棺材里爬出来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了声音，周围人听得很清楚，停顿了一息，一下爆发出哄然大笑声音，显然这些人也都知道这个在修行者之间进行交易的地方，但是这里大半都还不到修行者的层次，只是气力超过普通人而已，没有诞生修行者的超凡能力。
赵离嘴角微抽了下。
这一幕，加上刚刚掌柜的话，很显然。
巫祝记忆里的情报已经过时了。
时代变了啊，大人。
他在心里叹息。
但是不要食大便。
赵离默默吐糟一句，听着周围那些人借助酒气发出的嘲讽笑声，身子自然朝着横桌，胳膊压在上面，然后看着笑起来的掌柜，也笑起来，悠哉游哉回答道：
“是啊。”
“刚爬出来的。”
“嗯？？？”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周围的哄笑声音还在，他注意到赵离带着白色的面具，眼睛处是两个狭窄的夸张的弧度，在烛光的照射下，分明是白，却令人莫名觉得幽深恐怖，以一种压迫感的气势俯瞰着自己。
掌柜的觉得脊背都有些下意识发寒。
赵离耸了耸肩，把玩着桌子上一个白色的瓷盏，慢悠悠道：
“不要紧张，只是开个玩笑。”
“虽然口令已经过时了，但是这么多人都知道，想来也有其他方法吧？”
掌柜的松了口气，真切明白了人吓人吓死人的意思，擦了擦鬓角的汗，听到询问，下意识道：
“证明自己的实力或者财力，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某个臂膀粗壮的汉子灌了口酒，呵了一声，大笑道：
“简单？倒是好大的口气，老子花了那么多年才通过了考核，能够来这里喝酒吃肉，交换丹药，寻求指点，居然被你称作是简单？好，老周，这一次的审核交给我吧，让我见识见识这位大高手。”
“小子，大爷我是西芦城猛虎武馆的教习，来，让我试试看你的手段。”
他喷着酒气走出来，一手提着一把刀。
周围的人准备看这一出好戏，都朝着两侧退开，搬动桌椅，一下空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容纳两人交手，各自提着酒，最过分的一个抓了一把瓜子，蹲在最高的桌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灌酒，聚精会神看着。
赵离看着前面的对手，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同样有一股气在流转，隐隐比起自己身上一脉境的天权更多，但是，似乎也只是多而已。
天权真气加速流转，他觉得自己优势很大，可以直接平a解决对手。
赵离思考了下，决定慎重些，看向旁边的掌柜，道：
“要求是什么？”
掌柜点了点头，解释道：
“只要能够在苏教习的刀下支撑一炷香……”
赵离点了点头，手掌搭在了刀柄上，他的气息霎时变得悠长，九黎炼神决瞬间令他摒弃一切杂念，这个样子反倒是让周围许多人发出更多笑声，觉得眼前人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装模作样。
因为这个和大家伙儿切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一个声音咕哝着说，也太装了。
有人在笑，有人抱怨给打搅了谈笑，要拿大汉快些结束，也有人押赌注。
赵离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他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明白胜者为生者，胜者争速的道理，此刻既已为敌，毫无迟疑，全力出手，心念下沉入冰湖。
掌柜手指上弹出一枚铜板，打着旋儿飞上去，落在地上，脆响被掩盖。
因为有刀鸣。
磨砺过的锋口哐啷一声直接出鞘。
赵离用的是九黎铁西部的武功，梦中习得，基础而平实，虽然比不得姬氏的刀法，但是比起寻常的江湖把式，那些九黎古民们在丛林中和猛兽厮杀创造的刀法，显然要更甚一筹。
天权内气瞬间爆发。
如同雷电迸发，一道寒芒斩过酒馆燥热的空气。
稳稳落在了大汉的脖子上。
第四十八章 过去与现在，记忆与真实
整个热闹的酒馆瞬间就死寂了下来。
那些在西芦城中算是武功不差的人瞪大了眼睛，眼底似乎还残留着那一道惊艳的刀光，被冷泉磨砺地冰寒的长刀，在烛火的暖光下，仍旧给人冰冷锋锐的感觉。
嗑瓜子的那个双眼微凸，连着瓜子皮一起吞下肚去，不断干咳着，弯下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干咳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从震动中恢复过来，看着赵离那毫不迟疑的一刀，下意识都往后面退，手掌本能握起兵器。
一片铮铮的铁声。
掌柜的脸上冷汗更多，不断擦拭着，他没有想到来的会是这样一个人。
周围人盯着那把刀，他们没有想到苏垣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只是一刀。
伴随着这一道刀光出现的，还有煞气。
这里的武者们大多处于真正从一个普通的武者买入超凡修行者之间，和铁西部精锐武士处于相同的实力层次，甚至于因为所处的地域太过于平和安稳，真的打起来，未必能够稳胜铁西部那些悍勇的武士。
而赵离前一段时间，亲手格杀了十数个凶悍的武士。
说句不客气的，这里的人只要不是一拥而上，只要是懂得恐惧，会害怕。
赵离能一路硬生生从南砍到北，再从北砍到南。
煞气涌动着，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屋子似乎冷了下来，烛火微微晃动着，被刀锋压在脖子上的苏垣感觉是最为清晰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发冷，有些像是见到猛虎獠牙的绵羊，完全无法发力。
脖子上受激浮现出一个一个细小的疙瘩。
他侧着眼看着那柄钢刀，鼻子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赵离看向掌柜的，脸上的古怪表情被面具遮掩，其他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可以了吗？”
掌柜的不住擦汗，道：“可以了可以了。”
“阁下可以进去了。”
赵离收回刀，转过头一步步朝着酒馆里面走过去。
在那里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弓着腰的男人，在他走出来之前，赵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片阴影里还有人在，那个男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弯下身，伸手抓着一个把手，用力将一块木板拉开，露出了下面的台阶。他看了一眼赵离，感慨道：
“刀法不错。”
“很久没有在这个酒馆见到这样干脆利落的刀了。”
赵离答道：“是他太弱了。”
他想到巫祝记忆中，在五十年前，巫祝的身体还没有衰老地不成样子，刀法不错，还修行了九黎的炼神决，在这里也只是普通的一员，秘市外面的酒馆里，从来坐不满人，但是都是货真价实的修行者。
曾经有一位开了九条气脉的武者来这里交易。
他有感而发，感慨道：“这里的人，水平比起五十年前差的太远了。”
男子笑了笑，沙哑道：
“秘市中却不会让你失望，下去吧。”
他等到赵离下去了，又把那个木门放回了原本的空位，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显然这块木板的分量极为沉重，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重新走回了黑暗当中，不言不语，像是没有生命气息的木偶，只是整个酒馆却没有了刚才的繁华热闹。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送了一坛酒过去，站在黑影中的人旁边，却不离开，踟蹰了一下，不抱什么希望低声搭话道：
“六哥，那人究竟什么来路？”
“苏教习的刀法也算不错了，也算是进了修行者里，怎，怎么就……”
周围很多人竖起耳朵在听，他没有好意思说出剩下的部分。
黑影中的男人拍开酒坛，一股扑鼻的酒香，他扣着酒坛边缘，淡淡道：
“你觉得刀是什么？”
他不等回答，自顾自道：“是要杀人啊。”
“没有见过血的刀客。”
“不像样。”
“一个上一次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杀人的刀客？更何况，还是一个一月内至少格杀了十几二十个武者的刀客啊，如果他刚刚没有收手的话，他的对手已经是一个死人。”
“直取要害，干脆利落。”
“这样风格的刀法路数，是杀法啊，有意思。”
说着有些吓人的话题，他脸上却露出微笑，仰脖灌酒，酒水沾湿了衣服，其他人觉得有股阴风窜到自己衣服里面，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
赵离从楼梯下面往下走，是螺旋形状往下的台阶，不知道有多少层。
渐渐的，下面有灯光露出来，隐隐有交谈声音在他的耳边。
赵离握着刀，一步步往下，那交谈的声音听得清楚了，是一把男人的嗓子，满是暴躁和不痛快，一边用力拍着桌子，一边臭骂：“你们这里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老子是听说这儿秘市的好才来和你们做买卖，居然拿这种烂茶来应付老子，苦的要死，酒都没有？还有，为什么安排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娘们儿过来？是看不起老子咋的？！”
“是不是看不起我?!”
赵离听着这人开口，咂了咂嘴。
这老哥，不文明啊……
脑海里面已经脑补出了一个豹眼黑脸络腮胡大汉。
一边想着这个人在自己老家可能会给轰出去，一边握着刀走下去，柔和的光渐渐驱散了黑暗，是一个明净的空间，桌子前面，一条彪形大汉满脸不爽，在他前面坐着的显然就是他口中又老又丑的人。
那大汉被一名年轻男人引着走了，桌椅那里只剩了一个人。
赵离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橙黄的柔和灯光从莲花形状的灯座上洒下来，穿着绛紫色长裙的女子翘起一条腿，露出白皙的脚腕，织金的软鞋，裸露的手臂肌肤被淡色的云纱笼罩，黑发如云，一手托腮，似乎在沉思。
双眼明亮，嘴角一颗美人痣。
这样的女人哪怕是安静坐着，都像是一树怒放的花，是能够招蜂引蝶的。
赵离瞪大了眼睛，巫祝的记忆突然明晰——
那个巫祝只远远见了一面，死都难忘的女子浮现出脑海，然后迅速和眼前的女子对应上，一模一样，干瘪瘪老头儿的巫祝和眼前女子的模样形成了极为巨大的反差。
似乎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直接，沉思的女子抬起头来。
那双眸子和赵离震动的双目对上。
第四十九章 你看这一口锅，它又黑又大
对上眼了？！
因为知道眼前女人不简单，赵离心里下意识震了一下，迅速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被白色的面具遮掩住，只要对面没有用特殊的手法，不会暴露自己，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地平静，道：
“我来做交易。”
女子似乎并没有起疑，收回了视线，右手随意把玩着鬓角的头发，道：
“坐。”
赵离迈步走过去，坐在女子前面。
余光瞥了一眼女子，橙黄色的灯光洒落在她的侧脸，像是玉一样的质地。
他自然收回视线。
脑海中的思绪迅速地变得有条理，也有更多的念头涌出来。
高人啊……
眼前的女子显然就是传说中的高人啊，他在心里低语，巫祝当年是十多岁的少年，她就是眼前这个模样了，现在巫祝都已经凉了，她还是这样，就仿佛从巫祝的记忆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眼角眉梢处，比起巫祝记忆美化过的更为动人。
刚刚的男子口中说又老又丑，是术法的缘故？
那自己为何不受到影响？
心中的念头起起伏伏，被掩藏于面具之下，有穿着藕色衣衫的清秀侍女送上了新茶和一碟精致的茶点，前面的女子姿态优雅拈起一块茶点，只是咬了一口，拈在手里，漫不经心道：“客人说是要交易，是要做什么买卖？”
“我这里的等级比较低，只能做些基础的交易。”
“若是客人要做大宗买卖，还请往里面走。”
等级比较低？
我信你个鬼。
赵离心中吐槽，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入口微苦，然后更苦。
紧接着便感觉到九黎炼神决似乎和天权真气有所流转，在内气和养神决的清凉气流同时运转一周之后，那种苦涩消失，反倒是回甘无穷，两门出于各自流派嫡传的功法，竟然同时精进一分。
这比起他花了许多银子买来的丹药还有效果。
这里这么大手笔？
赵离心中诧异，旋即注意到对面女子也慢条斯理品了一口茶，明白过来，自己这大概是因为对面的女子才能够有机会喝到这种茶，是蹭了这位容貌五十年不变的女子的光，忍着茶水初入口时的苦涩，再度咽下一口，道：
“听说这里能够买到情报，我想要知道，西芦城秘境的事情。”
“不知道要出多少银子？”
说完之后，他又喝了一大口，把茶水喝干。
面具下的脸因为茶水入口的苦涩抽搐了下。
然后感受到天权内气和九黎炼神决都推进了一步，回甘将苦涩也全部祛除，才慢慢地呼了口气，紧紧绷住的嘴唇缓和下来。
女子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平淡答道：
“西芦城秘境？并不是很高层次的情报，客人第一次来，当是有个折扣，便为客人抹去零头，若愿意的话，十枚金珠即可。”
十枚金珠？
不算很高？抹去了零头？
赵离的脸颊抽了下，觉得自己和对面这位高人的金钱观绝对有巨大差别。
他现在身上也就只有十一枚金珠，巫祝的私藏已经全部脱手，这本来应该是能够让一个五口之家轻松过上至少三年时间的财富，眼前的女子一开口，就几乎全部拿走。
他虽然早有预料，仍旧感觉到一阵肉疼，动作却不含糊。
伸手入怀，将十枚金珠放在了桌上。
黄金的色泽温和，在桌子上碰撞，声音清脆，赵离平静开口道：
“可以。”
“我现在就要知道。”
然后伸手取过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已经空了的灵茶倒了慢慢一杯。
端起茶来，眼眸自然垂落，让自己不去看那充满诱惑力的金色，不是因为要端着架子，而是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反悔，他感觉到那一颗颗金珠长出了翅膀，离他而去。
这一次出血太多了。
肉疼啊，肉疼。
先喝一杯灵茶压压惊。
他仰脖喝了口茶，入口时候苦的脸都在抽搐，蕴含充沛灵气的茶水含在口中，一时间咽不下去，却也没法子吐出来，一方面是好东西，舍不得，一方面，一个挎着刀的冷酷面具男对着个美人吐口水。
会不会被一指头按死先不说。
画风，画风崩了啊大兄弟。
赵离心中自嘲，在这边强撑着咽茶，那边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十枚金珠，随手收回，放在袖口里，漫不经心道：“西芦城秘境的情报，并非是什么极了不得的东西，客人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说一说。”
“之后会有人将情报卷宗交给客人。”
赵离脸因为茶的苦味，当下只是抬起右手虚引，示意眼前女子开口。
女子右手把玩鬓角的长发，道：“西芦秘境，于九龙山炼气士所著山河图录中，不过是灿若繁星的‘辰’，远不如被称之为大日与皓月的洞天福地，也因此，其中并不存在太多的危险，没有更多的宝物。”
“据传是一位大神通者死前，抛出了手中的剑。”
“剑鞘落在那里，形成了秘境，而这一起源应当是真……”
赵离面具下的眉锋挑了挑，他知道另外的一个起源。
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女子，他觉得黑袍鬼影记忆中所说的更有可能，此刻两条分岔路在他的脑海中展开，一个是沉默不言，一个是抛出自己所知的东西，通过对方的反应，借以推测更多。
秘境多少有些危险，知道越多越安全，信息和情报的重要性，出身于另一个世界的他太明白了。几乎立刻做出判断，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手指把玩着空了的茶盏，赵离视线低垂看着自己手指，平淡道：
“西芦城秘境是东澜景洲，以及西越平洲，这两座大洲大地灵脉彼此之间挤压自然形成的不稳定小世界，依附于人间存在。”
女子说话的声音顿了顿，看了看赵离，沉默了下，然后一笑，道：
“……客人知道这一点，看来是想要西芦秘境更多的情报了。”
“不过，这样的情报，需要的就不只是银子了。”
不只是银子？
赵离已经没有退路，压着声音平淡开口：
“说来听听。”
女子笑了下，道：“这样的消息，金钱已经无法交换，在不同的人手中，价值也完全不同，只能以物易物，客人恐怕要开口说一个同样份量足够的情报消息，或者天才地宝，才能够换来。”
足够分量的情报？天才地宝？
有天才地宝的话，我还要去秘境里干什么？！
到秘境的夕阳下自由地奔跑吗？
赵离心中吐槽一句，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呼出一口气来，放下杯盏。
他朝着后面靠在座椅上，手肘支撑着两侧扶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双眼注视着女子双目，平淡开口，抛出了一个足以令西芦震动的消息：
“西芦城鬼域的鬼将，是九黎酆的部署。”
第五十章 你的名字
轻飘飘的一句话。
赵离对面坐着的女子虽然没有露出震动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却也渐渐收敛，渐渐消失，她深深看了一眼赵离，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好奇，却终究没有选择用术法去窥探面具后的容貌，只是道：
“客人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个可是拷问灵魂问出来的情报，比金子都真。
赵离在心中回答，情报是直接从卫光的魂魄拷问而出，但事是这么个事，说却不能这样说，声音平淡，道：
“是真是假，姑娘应该能够做出分辨。”
“姑娘？”
对面的女子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就像是湖面被春风吹皱，岸边洒落花瓣，眼角眉梢，皆是风情，道：“我已经老啦，哪里还适合这样的称呼？该叫婆婆才是。”
赵离此刻已经彻底豁了出去。他打算得到更多的情报和消息，适当展示自己的能力，而不触碰对方的利益，能让对方更看重自己，这样的作法有一定危险，却也有足够好处。
思考时候需要慎重，决定了就不能迟疑。
做出这样的决定，反倒是放松了下来，甚至可以笑了一声，平静道：
“似你这样美的婆婆，在下还没有见过。”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终于确认赵离能够看穿布下的术式，不再试探，笑了笑，随意道：
“客人叫我怜卿就可。”
“我相信客人一次，这个情报我接了，牵扯西芦鬼将和酆啊，这情报是值得这个价钱的，西芦秘境的资料，并最近十五年内西芦秘境开启留下的记录，之后会一并交给客人。”
赵离心中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多谢怜卿姑娘。”
吕怜卿敲了敲桌子，一道法印如同水波般闪过，传递往远处，在两人相对沉默的等待时间当中，她突然开口道：
“还不知道客人如何称呼？”
“在下……”
赵离的思绪顿了顿，想到了过去的故乡，想到了这个迥然不同的历史和世界，想到梦境空间中的巨灵神和那一匹自称为贪狼星君的中二病，心中的念头只是瞬间就已经结束，他略有怀念，略有自嘲，微笑道：
“姜尚，字子牙。”
“姜尚？”
吕怜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赵离也就是喝茶，这个面具是全覆盖式的，嘴巴那里的空隙，喝茶还行，吃点心却是万万没有办法了，他看着那一碟茶点，有些遗憾，茶既然是好东西，那么点心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十枚金珠花出去了，能薅回来多少是多少。
片刻后，侍女送上了一份卷起的卷轴。
吕怜卿接过后递给了赵离，赵离展开卷轴，看到上面以颇为娟秀的笔触按照时间先后写着进入秘境者的经历，虽然稍显得枯燥，却极为详实，何时入内，见到了什么，如何破解瘴气，一一都有，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赵离将画轴收好，正要起身告辞，吕怜卿又道：
“有一个问题，是我个人想要问一问，先生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先生寻这个，是为了某个晚辈吗？”
赵离侧过身，女子垂眸看着茶盏，没有抬头，赵离心念快速传动，笑道：
“是，却也不只是。”
吕怜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伸手探入袖口，再次取出的时候，手指间夹着一枚玉符，放在桌上，轻轻一推，玉符滑到赵离手边稳稳停住，上面是细密的纹路，画着一座山脉，起伏着微光。
有淡淡的灵气逸散。
吕怜卿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回答。”
“这一枚玉符就算作是我个人的感谢，西芦秘境诞生已经超过三百七十年，时有开启，经历数次争斗，已经不再被单一的势力把握，周边五百里内，多有家族门派的年轻弟子前来历练，依靠此类玉符入内。”
是进入秘境的手令。
赵离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接过那一枚玉符，笼在袖口，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道谢，转身走出去，踏着螺旋形的楼梯一步步向上，他走了出去，气氛稍微有些和缓的酒馆再度降至冰点。
赵离没有管那些瞬间退开了老远的西芦城武者，径直走出酒馆。
在秘市当中，侍女收拾茶壶，吐了吐舌头，道：
“没，没了？这么一大壶苦茶，都没有了？”
“那么苦，他怎么能下得了嘴哦。”
“对了，婆婆……”
她看向赵离眼中妍丽动人的吕怜卿，笑嘻嘻开口道：“外面的老李刚刚可是给吓到了呢，这个客人一下就把兵器架在了猛虎武馆的那个苏教习的脖子上，把那些人都骇了一大跳。”
“还有还有，那个客人居然是用的七十年前的口令。”
“那个不是四十多年前就废除了吗？”
她眼珠转了转，道：
“婆婆，那个客人戴着面具，面具下面会不会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啊？”
吕怜卿细长的眉微微皱了皱。
七十年前的口令？
她沉吟了下，开口道：
“下一次，那个客人来的话，传信给我，仍旧由我来招待他。”
侍女怔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神情，点了点头，道：
“是。”
“那位客人的名字，要记录在卷宗上吗？”
吕怜卿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道：
“便记下来吧。”
“姜尚，姜子牙。”
…………………………
柳叶街最里倒数第二间屋子里。
赵离把炖好的肉连着汤汁一齐倒在碗里，一边吃，一边翻阅的来的情报和卷宗，慢慢思考，秘境的开启在五十天之后，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了，从那鬼物的记忆中，他学到了提前开启西芦秘境的方法。
现在又有了光明正大进入的玉符。
他完全可以先进去取了足够的丹药，然后离开，再跟着大队伍进入。
就算是有人发现比起往日少了东西，他还可以设立不在场证明，对他这个了解一千多个案子，有着丰富经验的人来说，完全是小意思，绝对能轻松将这一口又大又黑的锅远远地抛飞出去。
两次进去秘境，第一次因为是提前进入，有一炷香的时间限制，第二次却没有。
很好。
第二次还有德高望重的中立高手带队，出手解决部分危机。
非常好！
赵离喝了口肉汤，掀开了最后一页。
“西芦城秘境小世界压力较小，开五条气脉即可安全进入。”
赵离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嗯？？？”
第五十一章 星君在行动. JPG
院子里面，城区的少年少女们老老实实坐在那一颗大树下面读书，林元恺偷偷看了一眼墙边的赵离，觉得有些古怪，他已经偷偷和药铺掌柜的小女儿说了好些话，要是往日，早已经有一颗小小的纸团砸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挠了挠头发，他总觉得躺在靠椅上，仰头看着天空的赵夫子，有点像是自家挂在墙上晾晒的鱼干，连那一双眼睛都有些像，呆呆的死鱼眼，透着一股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无聊。
他没敢多看多想，老老实实低下头继续抄录。
赵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当下，很是忧郁啊。
他发现自己目前的局势陷入了一个不断循环的怪圈子。
想要进入西芦秘境，需要天权第三重，开五条气脉的水准才能保证安全，可是他想要去西芦秘境，就是为了得到丹药，支撑天权内气的修行，早能有办法提高到第三重境界，证明他的丹药问题已经解决了，哪里还需要去秘境？
为了遏制住天权内气对于自己生机的侵蚀，他现在正在主动遏制住内气。
两月苦修，前几日一壶不知道什么品级的灵茶彻底催化。
此刻一身天权内气维持在第一重，一日比一日醇厚，却始终不肯迈出下一步，不愿意突破，而巫祝那里得来的炼神决，只有第一重的口诀，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经大成，超过了巫祝一生的造诣，断绝了前路。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想到了在过去，在故乡看到的一张表情包，低声笑语。
我想要得到丹药，需要进入秘境，但是我的修为不够。
那你去提高修为啊！
可是想要提高修为，必须要服用丹药才能克制住副作用。
那你去弄丹药啊！
要弄丹药必须要提高修为……
那你去提高修为啊！
这是莫比乌斯死循环吗？没完了都。
他摇头一叹。
真的绝了。
赵离看着天边出现了昏黄，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挥手放那些早就想着离开的孩子们出去，背负着双手，悠哉游哉走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
……………………
梦中空间。
灰狼趴在地上，以一种忧伤的眼神，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却斜眼瞅着赵离的方向，赵离手中握着画卷，白色的云气汇聚起来，化作了一副画面，是巫祝的记忆，他最为得意的那一次炼药。
赵离控制梦境空间，将这一段动作放慢。
巫祝记忆中双手的动作几乎被简化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
在赵离的面前，也出现了炼药的工具，赵离模仿着巫祝的记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去重复，这一个动作已经持续了相当的时间，终于，灰狼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的后腿抬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后面，打了个哈欠，嗷嗷呜地叫起来。
赵离侧了下眸子，无奈叹息一声，打了个响指。
灰狼脖子上的锁咔擦一下解开，它晃了晃脑袋，声音传出来：
“本座夜观天象，见风云变动，想来是有人妄动天机，今日又见……”
赵离抬了下眼皮：
“说人话。”
“…………你在干啥？”
“炼药。”
“炼药，炼药做什么？”
“提高体魄，还有……赚钱。”
赵离声音顿了顿，有些唏嘘，这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既然说内气没办法提高，只能想着像是铁西部那样，通过药力加快身体的蜕变，提高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打算卖点锻体药粉，换点钱来买丹药。
灰狼听到能够提高体魄，两只耳朵稍微竖起，迈着步子走到赵离前面。
它绕着炼药炉转了一圈儿，又低下头，嗅了嗅作为材料的虎血草，以及其余几种功能类似的草药，一阵龇牙咧嘴，脸上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厌弃感觉，道：“这东西不就是草吗？能变强？本座都见过的。”
赵离挑了下眉锋，想到这头孽畜原本毕竟是一匹野狼。
既在山林中生存捕猎，那么见过这些野生的药草也是正常，漫不经心道：
“你见过？”
灰狼晃了晃脑袋，道：
“当然。”
“现在在的这个部落里这些草多的是，哪儿哪儿都长着。”
“话说这个东西真的能让狼变强？”
灰狼打了个哈欠，又去用鼻子凑过去闻具现出的草药，梦境空间中，各种感官都能够模拟出来，药草具备刺激性的气味，令它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露出獠牙：“这个东西，没有狼会吃，又辣又痛，有毒。”
赵离心神都在思考着怎么样破解那个死循环，随意道：
“当然可以吃，铁西部的武士都是这样锻炼的。”
“讲真？”
“当然。”
“咋吃？”
“生吃或者炼药，不过以你的爪子恐怕是没有办法炼药的。”
灰狼认真思考，它最近已经把书都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锻炼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有效果，想了想，借助梦境空间的辅助开口道：“那你把本座放出去，本座先找两颗野草试试看。”
赵离想了想，书都看完了，自己这时候专注于学习炼药手法，也没办法给它具现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巨狼boss进行调教训练，送出去也好，随意嘱咐了两句，道：
“虎血草每日不能吃太多，而且之后必须马上训练，当然，吸收药性最好的方式，应该是训练到极限之后再吃。”
“能够吸收更多药性。”
“一开始吃，其实补充体力，强化耐性的效果更强。”
“随你吧。”
赵离打了个响指，让灰狼离开了梦境空间。
他还要在这里继续刷题，直到掌握巫祝的炼药技巧，而且看画卷上的名字，姬辛今夜就可以入梦了，如果可以，赵离很想在他记忆里面找一找炼丹的方法，或者副作用没有这样霸道的功法。
“前路漫漫啊……”
赵离叹息一声，继续炼药‘刷题’，当他炼药的手法终于达到巫祝百分之九十相似度的时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精神，稍微休息一下，揉了揉眉心，思绪渐渐活跃，回忆起刚刚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
等下，那头狼说了啥？
九黎城里面哪哪儿都种着虎血草？这不对啊，虎血草是九黎武士锻炼最基础，也是使用最为广泛的药材，铁西部武士一个月才能分到区区一根，价值等同于一张完整的狼皮，怎么可能当野草长？
也就是说，那匹狼的意思是——
九黎大城，大面积生长药材的区域。
嗯？
嗯？！！
卧槽，这匹狼是去了那儿？！
赵离突然有种自己买了沙发之后，在火车上想到家里二哈忘了锁，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头孽畜打算做什么？”
九黎城。
一双眼睛盯着九黎种植基础药材的药田，眼底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本座，来了！！！
第五十二章 贪狼星君的冒险之旅
现在是三更天，前面不远处就是猎物。
它们，它们都是本座的！
灰狼匍匐着，缓慢地前进着。
它的眼睛盯着药园，因为是最基础的药园，是种植着虎血草等众多基础的药材，并没有设立秘术术法进行保护，只是用了细长坚韧的竹子织成了篱笆，在入口的地方，有一个木屋。
屋子里面的烛光已经熄了，灰狼的听力敏锐，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灰狼迈着脚步，没有从入口进去，找到了一个空隙比较大的篱笆，张开嘴，露出了满嘴森白的獠牙，不过一小会儿，坚韧的竹子被它咬开了一个洞。
灰狼扭头，呸一口吐出去竹子的残渣。
呵，区区凡篱，怎么挡得住本星君？
它昂首傲然而立，迈步往前。
一声轻响，额头撞了篱笆的豁口上，又把它给挡了回来。
第二次它低下头，半趴着刺溜一下钻了进去，扑鼻而来，除去了夜色中弥漫的水汽，就是药材那种扑鼻的辛辣，打了好几个喷嚏，灰狼昂首挺胸，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走在药田里面。
它觉得自己是检阅属下的将军。
想到赵离说的，最好训练完再吃，它嗤之以鼻。
这里这么多，都是本星君可以随便吃的。
既然要吃，那就得要吃足以配得上本星君的才行。
它一路溜达，眼睛突然微微一亮，锁定了一株尤为粗大的虎血草，叶片在月色下，甚至于泛着粼粼的水光，其它的虎血草相较于它而言，简直瘦弱地如同真正的杂草。
它还长了一颗朱红色的果子。
灰狼低低嚎了一声。
大即是好，大即是美！
这个才配得上本座！
它弯了下脖子，狼嘴张开，把那一株奇异的虎血草，以及朱红色的果子笼罩住，顿了一顿，锋利的獠牙像是刀锋切过竹席一样，轻而易举把这一株草外加一颗果子都咬在嘴里。
它转身，快速钻了出去，飞快离去，钻到树林里，然后才像是吃肉骨头一样趴在地上，前爪搭拉着，嘴里的獠牙像是两排锋锐的刀片，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全部都咬碎了，在这个瞬间，它觉得自己像是吞下了一团正在不断燃烧的，灼热的火焰。
它想到了赵离说的话，恍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吃下去会有点痛啊。
呵，本座岂会害怕这点小小的疼痛？
它干脆利落，一口把灵草全部吃进了肚子里，庞大的热流瞬间扩散，瞬间侵蚀了灰狼的每一处身体，灰狼的身子僵硬住，如同铁一样坚硬的皮毛下面，肌肉夸张地贲起，爪牙似乎变得锋利，森白的獠牙探出嘴唇。
砰的一声，它倒在地上。
冰凉的泥土让它感觉到了些许的舒服。
它几乎瞬间进入了昏迷状态。
梦境空间，赵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画卷上，代表着这一头灰狼的名字突然绽放出淡淡的流光，赵离在名字上点了一下，白色的云气汇聚，翻卷，形成了一幅幅画面，正是灰狼吃下去了某个药草，然后陷入昏迷。
现在它的身子膨胀了起码三成。
因为皮肤渗出了细密的血珠，灰色的皮毛泛着妖异的血色。
在这种昏迷的情况下，它的魂魄被自然牵引到了白色空间，同样处于昏迷当中，侧着躺倒在地上。
赵离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
莫生气，莫生气，
气出病来没人替。
莫生气，莫……
我特么好气啊！
赵离咬牙切齿，很想要抓着这匹灰狼的脖子来回剧烈摇晃，冲着它咆哮，问它究竟是不是二哈它家二大爷，什么都敢吃，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愤怒和咆哮，和哭泣大笑一样，是唯独幸存者才能够得到的待遇。
赵离平复呼吸，让自己思绪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得要先把这匹狼弄出来的幺蛾子解决掉。
吞了的那果子，应该是虎血草当中有极小的概率变异而出的龙血草。
真跟二哈一样，专挑好东西下嘴。
赵离又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应该是身体无法容纳庞大的药力，也无法将这一股外来的力量化解掉，这样的结果就是经脉被涨破，导致内脏破损，内部大出血而死，解决的办法，要么是灰狼的身体强度足够将药力锁住，硬生生容纳。
这个根本不做考虑。
第二种方法，学着修行者，化去这一股意外得来的药力。
但是，人的经脉和狼，完全不同。
赵离看了一眼越发痛苦的灰狼，此刻它已经比起原本的模样快要大了一半，但是獠牙仍旧死死咬着，自喉咙里面发出细微的狼嚎，显然坚韧的本能还在对抗死亡的逼近。
赵离深深吸了口气，运用白色空间的力量，撬动灰狼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把还是幼崽的它举起来，笑得灿烂。
灰狼的身躯紧绷，眼皮下面眼珠动了动。
赵离叹息一声，道：“作死啊，撑不撑得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他又自语道：
“当年姬氏的先祖，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匹狼修行天权余音吧？”
在周围，一卷卷玉质的卷轴浮现出来，然后展开，沉厚的声音念出了蕴含着天权真气真正神韵的文字，引动了空气，直接印入了心底，赵离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但是，如果说现在还有生机的话，这或许是唯一的道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灰狼狰狞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膨胀的身躯也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甚至于，比起原本的时候，还瘦小了一圈儿，灰色的皮毛沾染了血，有些狰狞，在那身躯之下，代表着人间修行者最高入门典籍之一的‘天权’，在不断流转着。
直到最后一丝丝龙血草的药力被吞下。
灰狼第一条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气脉已经被冲开，无形的气浪令它的皮毛晃动了下，在周围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气浪，吹拂尘埃。
挨过去了。
赵离松了口气，有些疲惫，然后便发现，灰狼的身上，一道道白色的云气突然逸散，一股热流从灰狼的身体传送到了魂魄，最后直接涌入了白色空间，白色的气浪翻涌滚动，直接向下猛扑，冲到赵离身上。
一直维持着的，不要突破到第二重境的天权真气。
开始暴动。
第五十三章 赵离： 我不想突破，真气：不，你想
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超过了赵离先前的预料。
他现在分明是在梦中，却也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息如同火焰一样，在他的身体当中不断升腾，令他的经脉刺痛，肌肉酸胀，不断经历被涨破，然后迅速恢复强化的过程，带来越猛烈的剧痛。
赵离再度睁开眼睛，已经重新处于现世。
一睁开眼睛，还没能站起，就直接跌坐下去，浑身透着一种淡淡的火色。
分明只是一息两息的时间，情况竟比方才更为严重，火焰般的气息过于庞大，单一的气脉，哪怕是以天权这样顶级的养气决开辟出的气脉，也已无法容纳这么庞大而精纯的气。
这一股气在他的体内流转，前一段时间喝下的一壶灵茶残余的药力，自他身体的各处浮现出来，如同潜藏在细沙中的水，源源不断地汇聚着，两股药力汇聚，便是火上浇油的局势。
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赵离立即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深吸口气，控制自己的身体稍微放松，双目半阖，已经印入他心底里的文字一一流淌过心田，内气在他的控制之下，稍微显地平静下来，不像是方才那样地狂暴。
第一重境界的口诀很短，很快已经默念过去。
赵离没有如同往日那样只是重复第一重‘积蓄’的过程。
在内气自然而然运转一周之后，已按照第二重天权养气决的法门和路数，重新开辟第二条气脉，每一门典籍开辟出的气脉都是十八道，但是质量截然不同，天权养气自然是最强的那一类。
无论可容纳的内气数量，还是精纯程度，远在寻常典籍之上。
也因此，突破的难度也非比寻常。
但是这一股热流实在是过于庞大精纯，几乎毫不费力，就在赵离体内开辟出了第二道气脉，热流化作了精纯坚韧的天权内气，仍旧快速在气脉之间穿行，不断拓宽，加固，令第二条气脉快速逼近第一道气脉的水准，使其能够容纳更多的真气。
等到片刻之后，这一股热流终于渐渐平复，渐渐被身躯吸收。
赵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没有形成所谓高手呵气成云的异像，只是这一口气呼出去，都像是带了永不停歇的火焰，灼热而干燥，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烧的干裂，踉跄起身，奔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
夜里的温度低，青石砌成的水井透着幽幽的冷意，似乎一直沁到了井水里面，赵离一气喝了许久，喝到了略有饱胀之感，才觉得自己体内那股热流的余韵被压制下去，渐渐的，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另一种感觉也就越发地清晰。
天权内气如同熔浆一样，在身体中缓缓流动，汇聚于丹田中，灼热，远比先前更为灼热的气息自丹田为中心散发着，伴随着血脉的起伏而变化，他攥拳，感觉到血液汇聚，感觉到远比先前更庞大的力量，就在这五指的操控下。
压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突破了。
为什么，不是号称难以突破的顶尖炼气诀吗？
怎么两个月就突破了？
我都主动压制了。
赵离抬头望着天空，心中几乎有无语凝噎的感觉。
这已经不是忧郁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更高境界的天权真气，代表着对于身体更大的负荷，对于生机更大的吞噬力度，现在体内残余的热流还在，就仿佛服用了上等的丹药，能够应付一段时间的天权真气，但是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支撑不了太久。
这一次秘境是势在必得了。
赵离叹息一声，坐在院子里，夜风吹过，感觉到背后黏糊糊的，刚刚突破的时候，出了许多的汗水，将里衣都湿透了，他暂且将心中一个又一个升起的疑惑压下来，散了一会儿热气，转身回去。
坐在椅子上，双目闭上，重新回到了梦中空间。
在他突破的这段时间里，那匹狼也苏醒过来，正在为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而茫然，旋即狂喜，得意洋洋，发现赵离的时候，它昂了昂头，虚着眼睛，用傲然的语气道：
“哟，凡人啊。”
它觉得自己的声音睥睨而从容。
“本座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部分记忆和实力。”
“并且记起了当年的一门功法，何不来朝本座匍伏……”
赵离平静下去的新火哗啦一下烧起来，像是回家后见到一地狼藉，自家二哈坐在撕成碎片的沙发和满地的卫生纸卷中央，在自己正懵逼的时候，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
此刻的心情具现成文字。
那就是狗肉火锅之心在熊熊燃烧。
还复苏？
他一步步靠近。
灰狼一直没有等到赵离的回答，身后的尾巴晃动的速度变慢下去，直到最后，一层阴影将它笼罩，它僵硬地扭过头，看到赵离掰着手腕，眼里带着看垃圾的眼神，手腕一动，骨节发出令狼头皮发麻的卡吧脆响。
赵离的脸上露出客气而温暖的微笑，声音拉长。
“复苏啊……”
片刻后，伴随着狼嚎声，成功晋级的灰狼被赵离拖走。
前爪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了不屈的痕迹。
…………………
片刻后，赵离手里拿着具现出的肥宅快乐水，大口灌着，以排解运动之后身体的疲乏，喝完最后一口，随手将这东西散去，反正是梦境，能够营造出最好的口味，又不会有罪恶的卡路里，几乎完美。
赵离思绪翻飞，想到如果在老家有这个本事，可谓是那些想要吃好吃的，又担心变胖的同胞的大福利了。
狂吃不胖，不是梦想。
他自言自语笑一声，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自己坐着的那一张狼饼，伸出脚在灰狼的背上点了点，道：“不要装死，赶紧利索点起来，还有其他事情要你去做，如果迟了，不只你会有危险，就算是尤都会受到牵连。”
“事情？”
灰狼抬起头。
赵离没好气道：“废话，你当那草是你白吃的？！”
灰狼更加惊异了：“草难道不就是到处张，随便吃吗？”
“我……”
赵离心里发堵。
这句话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一口老槽梗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让灰狼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九黎的人知道，他会变成一块风干的腊肉，灰狼终于郑重起来，认真思考，然后道：
“这个该怎么办？”
赵离打了个响指，道：
“简单，让拥有一千多个案子经验的老夫来为你解惑吧。”
“告诉你，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
他中指扶了扶鼻梁上具现出的平光眼镜，右眼镜片闪过一道诡异的白光。
第五十四章 赵离的教导.JPG
梦境空间中，赵离手中的教鞭桥梁敲黑板，道：
“首先，你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你去的时候留下了狼的脚印，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九黎最不缺的就是狼了。”
灰狼懵懂：“怎么做？”
赵离带着客气温和的微笑，循循善诱：“说起来很简单，首先，你要挑衅那几匹和你有仇的青狼，带着它们溜进药田里，你再跑出来，以你现在的状态，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
灰狼举起爪子，“可是，他们进去，也没吃那种草啊。”
“很好的问题，灰狼同学。”
赵离打了个响指，带着灿烂的微笑，道：
“但是谁说，进去的就一定是吃了龙血草的犯人？”
“啥？”
“你们是狼啊，狼会吃草吗？”
“什么？”
“目前对方可以知道的只是，龙血草被偷了，狼进去了，狼不吃草。”
“本能就会判断出，除去了群狼，还有犯人。”
“众所周知，狼是不吃草的，所以，哪怕最后暴露，你的罪名也会从偷灵草变成了钻狗洞，乱闯禁地，甚至于，会被许多人合理认为，是被真正的犯人所利用。”
“毕竟，人是会脑补的生物，会为自己相信的事情而自信构思合理的动机。”
灰狼张了张嘴：“但是没有……”
“不，我说有就有，听我的。”
赵离打了个响指，在白色空间重现出一张地图，道：
“之后你迅速离开。”
“一口气跑出你过去一夜时间所能够抵达的极限区域，带回只有在那一片区域才长的花草，利用他们对你实力的误判形成的下意识盲区，制造不在场证明。把黑锅……咳。”
“我是说，把今天晚上去药田打架的事情扣在其他狼的头顶。”
灰狼茫然，道：
“可是，青狼都知道是我带它们去的……”
赵离耸了耸肩，理所当然道：
“它们又不会说话。”
灰狼：“………………”
……………………
片刻后，赵离在梦中空间看着灰狼完成一系列实操，然后自野兽才可以通过的洞口离开了九黎的大城，夜色之下，它全力地奔跑着，它奔过了草地和山林，身躯绷紧，如同箭矢一样地掠过了月色下的大地。
灰狼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身体当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翻滚咆哮着。
它不断加速，低沉的狼啸声音冲上天空，长及膝盖的草低伏。
二哈精力槽上限+100。
破坏力增加50%。
耐力提升。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离按着眉心，心中吐槽了一句，想到不可知的未来，隐隐觉得胃痛，挥了下手，眼前画面重新溃散为白色的云气，消失，翻卷，往日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是从灰狼身上得到反馈之后，他凝聚精神，可以看到这一画面。
灰狼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解析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目前可以肯定的推论，是从灰狼身上得到了正向反馈，促进了实力的提升。
但是，理由呢？
赵离皱了皱眉，具现出一本本子，在上面随意写了个解，然后将变量因素一个个都写了下来。
最为可能也最为直接的变化。
是因为灰狼本身从无到有，拥有了天权真气的修行，从0到1的突破，突破时候的特殊性形成反馈，也就是反馈激活的先决条件是，入梦者突破。
而这里似乎还可以增加一个变量。
即，这个突破是否是必须在梦境的帮助下突破。
这一点，如果能够做一组控制变量的对照试验就会比较简单明了了。
赵离咂了咂嘴，有些遗憾，脑子里闪过一道杂念，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实验样本不够多，要是……”
“算了，不想了。”
第二种可能性，来源于龙血草。
是否是因为这头狼吞噬了这种灵草，导致梦境空间抽取了部分的灵草药效，反馈给他赵离的身上，这一点也极有可能，但是赵离皱了皱眉，还是将这一条划去。
龙血草虽然药效强大，但是毕竟只是诞生于虎血草中的变种。
效力必然比不上姬辛所服用的丹药……
赵离思绪顿了顿，想到自己现在焦头烂额都是因为天权养气决，而姬辛就算是不得宠的王子，毕竟是皇室，天才地宝，诸般丹药，源源不断，赵离轻蔑一笑，呵了一声：“有什么好的？”
他低下头，笔尖过于用力，将本子划了一个深深的痕迹，嘴角勾了勾。
“没有不也活着？”
他现在才明白啊，天权真气本身就是不合修行常理的法门。
寻常功法，分作吐纳，修行两个部分。
天权养气，彻底无视了寻常典籍的内外之分，而是想尽办法，将这一门真气的各项能力提升至极限，而因此造成的巨大损耗，则由皇室进行补益。
或者说，这一门功法本身就是在‘上品丹药过剩’，‘足以让身体处于长期的灵气满溢’这样的先天条件下，创造而出的超负荷功法，无视寻常功法吐纳修行的偏向性，这门功法的每一字都是如何抽取体内潜藏的药力和灵力，如何最大效率提高修行者各项属性。
赵离叹息：“难怪称呼为天权。”
可惜已经上了贼船。
他摇了摇头，写下了第三个可能性，第三个变量——
并非是灰狼做了什么，而是，灰狼得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将灰狼发生的一切当作变量。
即令他从一匹野兽，成长为类似于异兽的雏形这一个变化，这是赵离所看到的变量中，最为难以捉摸，但是却也存在的，类似于，过去故乡的实验中，实验样本所处状态发生了变化才能继续下一步，简单点说，如同煮水。
水得到高温，自液态化作气态，满足实验要求。
狼得到天权真气，自野兽化作异兽，满足反馈要求。
而类似的‘存在状态’，放到生物上，可以用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类比——薛定谔的猫，其中就是生，与死的存在状态。
换成这个时代的话的话……
赵离想了想，将第三条划掉，写下了两个简单的汉字。
改命。
啪地一声，他将本子合起，扶了扶平光眼镜，看向姬辛渐渐亮起的名字。
实验分析已经写完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不，验证的时候了。
“决定就是你了，姬辛同学。”
赵离嘴角勾了勾，在姬辛的名字上点了下。
第五十五章 姬辛的命运
割鹿城。
姬辛双手握着一柄长柄兵刃，演练招式，步法沉稳有力，刃口破空的时候，发出尖锐的，令人心中发寒的呼啸声音。
这样的声音正在不断地响起。
这是他托人打造出来的兵刃，用了下拨的云纹寒铁，兵器上有着自然形成的云纹，透着寒意，极为沉重，握手处有螺旋的纹路防止打滑，有如同枪一样的枪锋，也有斧刃，可以突刺，可以劈斩，和梦中那位巨灵神的兵器一样。
是的，巨灵神。
但是此刻姬辛已经做出了判断，认为巨灵神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和行走于天上的天生神灵不同，应该是某位高手自封的名号，天庭，则是某个门派的名号，只有一点奇怪。
这样的门派，竟不存在于典籍的记录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小觑了那位巨灵神所施展的斧法，反倒是心里安稳，认为那是人类可以掌握的技巧，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藏中关于刀法，枪法，以及西狄的斧法秘籍看了一遍。
他不像是几位兄长那样，可以请来开周天穴窍的高手来给自己喂招。
只能够请教唯一的先生，再不断磨砺自身技巧，以勤奋去弥补天分的不足。
此刻他使用这一门兵器，已经得心应手。
却再抓不住那一日的神韵。
在姬君昊来的那一天斩出的一招，已经堪堪摸到了‘域’的边缘啊。
那本来是他一生没有办法企及的高度，此刻却有了些许的可能性，掌握‘域’的武士，是整个天下都会成名的高手，他们刀剑的攻击范围，就是他们的领域，即便是高强的炼气士，都会被轻易格杀。
他们可以靠着自己一个人，击杀几十个，甚至于几百个武士。
只要体力不被耗尽，甚至于可以一直厮杀下去。
若是自己掌握了‘域’的境界，父王会不会愿意来这里看一下自己？
就像他去看其余的王兄一样。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娘的事情，也可以有所转机？
这样的念头在少年的心里面升腾着，脑海中，温和伏身抚摸自己头发的父王模样变得清晰起来，还有母亲模糊的笑容，支撑着他战胜了身体肌肉的酸痛乏力，继续维持着锻炼。
双眼微阖，姬辛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充满了压迫力的斧光。
斧刃的呼啸声越发尖锐起来。
………………
姬君昊早在半月前就离开了割鹿城。
他是天乾国的大王子，已经需要残余到天乾国部分政事，无法在一个地方久留，这一次也是因为边关战事，途径割鹿城，才会折转来此，看一下姬辛这个年纪最小的兄弟。
他留下两名亲随在府中，指点姬辛的招数和修行。
此刻那位身材魁梧的男人隐藏在阴影中，听着耳边尖锐的破空声，沉默不语，另外一名穿着宽袖的中年人笑了笑，道：
“十二殿下这段时间，当真是下了苦功夫的。”
“从这几本典籍中，摘出部分招数，组成了这一路凶悍的战法，也不知怎得，有些难得的厮杀气，是真的杀法，往日学的周将军刀法，虽然精妙，却没有这一股子令人发寒的气息。”
魁梧男人沉默了下，道：“仍旧不行。”
他身上穿着铠甲，说话声音低沉，嗡嗡作响，道：
“十二殿下的武功只是一般，而今还没有能够彻底踏过开脉的境界，于皇室中，算是下等的资质，于炼气士的修行上，也没有太多天分，各家流派，乃至于连九黎法门都曾尝试，皆无法入门。”
“只心性坚韧，但是可惜……”
宽袍中年叹息一声，道：“张校尉记得自己在这里的目的。”
铠甲男子声音顿了顿，道：“确定了吗？”
文士摇了摇头，道：“尚且不知，但是除去十二殿下，诸位殿下母族背后的势力是怎么样的，你也知道，而十二殿下在诸位殿下之中，也算不得天赋卓绝，心性坚韧又能如何？上限已被决定了啊，此乃是天命。”
“哼，天命。”
“校尉应该知道，大殿下将你我二人留在这里，只是想要让小殿下这一段时间能够舒坦些，每一代，风国，玄国，还有我天乾国，皆会选择一名殿下送往帝都，陪伴太子长大，以作亲随。”
“帝都繁华，更在其余三国之上，能够在那样的繁华之所度过一生，丝竹弦管，富贵绵延，醇酒美人，于十二殿下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铠甲男子冷笑着重复了一次：“不是坏事？”
“殿下这两个月之间，每日大半时间都在修行，这样的坚韧，他体内流淌着的，是当年手持战戟，开辟出天乾二字的姬武陛下的血脉啊，当年姬武陛下率领五百敢战之士，只带着三日的口粮，就敢踏出我东澜景洲，和九黎相邀血战。”
“那一战他失去了自己的手臂，也斩下九黎之主的头颅，最后大笑着将那一颗头颅扔下云海。哪怕只剩下二十三个人，但是刀戈碰撞盾牌的声音仍响彻天地，那是我天乾凯旋之音。”
“我在姬辛殿下身上同样看到了属于这样的血脉。”
“这样的人，应该作为英雄驰骋在天地之间，作为英雄死去，死在战场上，死在新的英雄的手里，哪怕老死都是一种侮辱，怎么可能甘心被囚禁在一个精美的鸟笼里面？每日媚笑讨好？”
文士叹了一声，不再谈论这件事情，转口道：
“割鹿城主的儿子你还记得吗？”
“他？记得，怎么了？”
“那你应该知道他是皇族的远亲，因为没有资格修行天权，之后拜入九龙山中跟随山中潜修的炼气士修行。”
“他现在回来了。”
“按照辈分，他算是十二殿下的表兄，但是……割鹿城主是三殿下母族那边的，三殿下和大殿下一向针锋相对，我担心十二殿下会受到波及。”
铠甲男子道：“我等必然会保护十二殿下，这亦是大殿下的指示。”
文士点了点头，道：“嗯。”
“我会想办法，规避掉可能的冲突。”
“只怕……”
他的声音顿了顿，叹道：“只怕十二殿下受激而主动迎战啊。”
兄长两名亲随的交谈，姬辛并没有能够听到。
他再次演练了两个时辰，到了再难以挥动那一柄锐利的战斧，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饮下了日常的一盅虎骨玉髓汤，温养身体，祛除习武的暗伤，然后才睡下，他很快进入深度睡眠当中。
这一次，他再度感觉到了自己在梦中飘飘然升起。
第五十六章 标准模板的姬辛
姬辛在那种久违的感觉之下，意识渐渐模糊，等到他自我感知恢复的时候，睁开双眼，纯白色的云气在眼前飘过，那位仍旧难以看清的仙长坐在青石上，所处之处，处处景致清雅。
姬辛整理衣着，上前三步，恭恭敬敬行礼，道：
“辛见过仙长。”
“两旬未见，仙长气度一如既往。”
赵离微微颔首，看到姬辛脸上神色虽然镇定，却又有些许的期待，隐隐雀跃之感，心中微动，已经猜到他想要挑战古教官，心中忍不住唏嘘，这还真是有过去那些重度魂pdst 患者的样子啊。
明明给boss们虐的鬼哭狼嚎，恨不得砸了键盘，鬼叫地整个宿舍楼都清楚。
一段时间没有打，又手痒痒，而且莫名自信心爆棚，说什么，这一次手感很好，一定能打得过。
天晴了，雨停了。
你又觉得你行了。
虽然是猜到了少年心里的打算，但是赵离却没有打算让他如愿，当作没有看到，心念动处，云气汇聚，形成了一个老树干形成的树墩子，指了指，对着姬辛道：
“且坐。”
等姬辛坐下的时候，在两人面前又具现出了两个白色的杯盏。
姬辛没能够和古教官交手，心中有些遗憾却不表露出来，一举一动，仍旧极为恭敬守礼，低下头，看到白色的杯子里面，深红近黑的液体充斥着方形冰块当中，非茶非酒，不见灵气逸散，是往日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赵离随手端起身前的肥宅快乐水喝了口。
他本来是打算具现出秘市喝的苦茶，只是不知道那苦茶的水准，要只是对自己来说是好东西，对于姬辛而言只是茶渣子，就有些跌面子，还不如拿姬辛绝不曾见过的东西唬住他。
他看到姬辛端起茶栈，小心翼翼喝了口，然后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
又喝了一大口。
赵离心中笑了一下，脸上不懂声色，道：
“姬辛殿下来这里已有一段日子了吧？”
姬辛将手中奇异之酒放下，恭恭敬敬回答道：
“是，辛得遇仙长至此已经两月有余。”
“两个月了啊。”
赵离叹息一声，姬辛心中略有忐忑，不知眼前仙长提及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自己此次缘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到了时间，自己再不能够进入此处地方？
心念至此，就算姬辛也略有心境失衡。
却又听到赵离笑了一声，似乎随意道：“两月时间，姜某还不曾听说过姬辛殿下的事情，今日既有闲暇，不如闲聊一二？”
“闲聊？”
“不错，随意去说。”
“姜某闭关许久，也想要知道些外界的事情。”
“并不需要是什么家国的大事，今日若愿意，随便聊些殿下身边的事情即可。”赵离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声音语气漫不经心。
这正是他的尝试。
三个可能的变量中，服用天才地宝已经被暂时排除。
剩下的第一点是突破，第二点是改变了姬辛的状态，使他完成了本来不应该做到的事情，第一个变量暂且不提，打算对第二点变量进行测试，还是要知道姬辛此刻的情况最好。
他心中闪过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
假如真的是第二个推测，让入梦者做出本不可能做的事情，会得到反馈。
那么让天乾国的十二殿下在割鹿城中裸奔会不会直接突破到第三重？
或者在最大的青楼里面跳一场猛男版新宝岛？
请选择你的英雄.jpg
想到了过去看过的那些视频，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个弹幕在飞来飞去。
赵离笑一声，没有在意，端着白色的杯子，仍旧笑眯眯看着姬辛，姬辛不知道自己无形中躲过了一场堪称社会性死亡的死劫，剑眉微皱，似在沉思，他是天乾的王子，虽然并不受宠，但是许多事情不能够轻易往外说。
听到赵离所说，只需要他身边生活的事情也可以，心中松了口气，道：“若是仙长不觉得辛的生活过于平淡无趣，那么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离笑眯眯道：“无妨，说吧。”
姬辛想了想，端着茶盏，道：“说来，前几日，辛的大兄刚刚离开了我所在的别院，大兄他掌管参与了部分的军政，却也会时时抽空来寻我，这一次，还给我留下了两位军中的亲随，指点辛的修行。”
“不过桐姨很不喜欢李先生，觉得他说话三分真七分假。”
“桐姨总是这样，但是李先生说馋了想要吃桂花糕，还是会给他做，为了让他能更尽心些教导我。”
“张校尉人虽然严苛，但是却极认真宽厚，我那一日见他喂猫，是割鹿城那里才有的双尾猫，黑白花色，团成一团，窝在了校尉掌心，还没有巴掌来大……”
连姬辛自己都没有察觉，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徐缓，声音渐渐温和，没有了先前那样虽然恭敬守礼，却像是提线木偶的感觉，此刻更像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在宫墙的里面长大，卸下心防，孩子终究是孩子。
赵离则是在心中默默记着小本本。
姬辛聊着聊着，在说到了近日有一位割鹿城的公子回来，使得桐姨抱怨人手被抽调，有些不够用，赵离眉锋微微挑了下，本能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道：
“割鹿城的公子？”
姬辛的声音顿了顿，道：“是，是割鹿城主的幼子，较辛年长一岁，因无法修行天权，年前随九龙山的仙长外出练气，此刻因为割鹿城中有类似于比武较技之事，临时回来。”
原来如此……
赵离摸了摸下巴，突然道：
“你和他关系，应当不睦吧？”
姬辛微怔，沉默了下，道：“这，仙长……如何知道？”
如何知道？你这样的，简直是标准的模板了，出身高贵，母亲出事，父亲偏心，留自己一人在外修行，附加一个侍女，两个师父，随时准备遇到某个老爷爷起飞，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有个boss才对，赵离心中吐槽，声音平淡，高深莫测道：
“自是算出来的。”
姬辛苦笑一声，道：“仙长神算。”
他叹息，道：“事实上，昨日他已遣人，欲要与我邀约一战。”
赵离眼底异色微闪——
尝试的机会，来了。
第五十七章 故事的开始，历史却不曾记载
想要在西芦秘境之前，提高修为到可以安全进入的程度，就必须要弄清楚这个梦境空间反馈提高修为的内层逻辑，然后进行最高效果的利用，为此，那两个变量必须进行测试。
念头在赵离的心底一闪而过。
他已经顺着姬辛的话头继续道：
“哦？那你答应了吗？割鹿城公子的邀战。”
姬辛沉默了下，摇头道：“我没有答应，李先生曾经和我说过，他希望我能避开和周邛的争斗，不要因为怒气而贸然中计。”
“其实我也知道，周邛哪里需要什么计策？”
他自嘲一笑，道：“仙长或许不知道，辛自十岁来到割鹿城。”
“这几年间都没能回到都城，父王前几年来过几回，便再没有来过，倒是大兄年年会来此半月，这几年来，我和周邛也曾经多次争斗，只是可惜，除去一开始依仗着天权真气直接入门的效果，占的了几次上风后，便败多平少，得胜更少。”
“现在他跟随着九龙山的炼气士一同修行，恐怕更难以应对。”
“或许如同李先生所说一般，就此退避才是最好的方式，这样避免了冲突，也不至于令大兄和三哥之间冲突……”
姬辛呢喃自语，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思索和考量，此刻一开口，便不自主地统统说了出来，眉宇间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是少年的无助，声音都变得低沉，赵离眉头皱地越来越紧，意识到姬辛被过去，被他的童年压得太重太重，几乎喘不过气。
赵离沉默。
他确实可以要求姬辛应下本来打算规避的交手战斗，以改变姬辛原本的命运和经历，观察梦境空间是否会随之发生变化，是否会给予他反馈，令他的功法得到突破。
但是……
赵离看着这副模样的姬辛，心里不痛快。
超不痛快。
他不到一息时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突地朗笑一声，将姬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站起身，手掌搭在了石桌上，眸子俯瞰着姬辛，道：
“你的过去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我只是问你一句，这一句你答或者不答，如何作答都可以。”
“仙长请问。”
“姬辛，我问你，你想要赢吗？”
姬辛怔了怔，然后下意识道：“仙长说笑了，周邛背后是三哥，本就和大兄不睦，若是我和周邛冲突，他定然会和大兄冲突，大哥关照我甚多，我不可以如此。”
“何况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周邛已经拜入了九龙山下，一年时间，定然已经入门了炼气术，我于武功上天赋寻常，炼气术……当年舅父给我找来了神霄宫，甚至于九黎的炼神决，耗费时日和丹药都没能够入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说不出来，赵离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我只是问你，是你啊，不是十二王子，不是什么大王子的弟弟，甚至于不是姬辛这么个名字，不是皇室的子弟，只是你。”
赵离黑色的眸子用力地盯着姬辛，像是要在姬辛的眼睛里看出某种燃烧着的什么东西，沉声道：
“姬辛……”
“我……”
赵离打断姬辛，他突然暴喝：
“你想要赢吗？！！”
姬辛瞪大眼睛。
三十年后的天武帝不止一次地回忆起那一天的问题，不止一次于内心叩问，回答。
最后他提起兵马，他背后的战旗冲向天空，像是坠落的云一样翻滚，他像是他的祖先一样扫荡兵锋前的一切，百战百胜，哪怕绝境也拥有着令人惊叹不止的求胜**，最后，哪怕是天生神灵也不得不在他的战戟前低下头颅，承认他的位格。
他在神山下焚烧太阳的精骸，踏着云雾走上月亮。
人们憧憬他的功业，无数人想要寻找这个传奇的开始，不知道多少人翻阅了所有的史书和野记，最后一个内监在武帝离去后，整理武帝的屋子时，在他的笔录中发现一张夹在里面的纸，纸张已经枯黄，上面的笔触还很稚嫩。
“要赢啊，姬辛。”
一直以来，他都作为十二殿下，天乾的王子而存活。
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什么是自己，不是为了身份，不是为了地位，有人问他，只是问‘他’自己的**和想法——
想要赢吗？
姬辛几乎连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就已经攥紧了双拳，下意识道：
“我想赢……”
赵离的嘴角勾了勾，抱着双臂，懒洋洋道：“你说什么？”
“啊呀，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姬辛提高了声音，道：“我想要赢。”
“咦？你有说什么吗？”
“我要赢！！！”
姬辛涨红了脸，用尽力气，大声喊出来，哪怕是在梦中，他在喊出了这一句话的时候，仍旧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自己的胸膛火辣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陌生而灼热的感觉让他血液都有些沸腾。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拳抱起，半跪于地，道：
“辛想要得胜，请仙长教我！”
“好！”
赵离笑一声，白色的云气变换波动，周围一切散去，姬辛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赵离看着姬辛，平静道：
“你所担心的，不过是周邛追随九龙山习得了炼气术。”
“区区一年，不过入门。”
“今日我便传给你一门炼气术，周琰将军曾给你找过九黎的法门？那便是最好，闭眼。”
姬辛闭上眼睛。
所以他没有看到一副白色的画卷缓缓展开，没能够看到自己的脚下变成了用繁复华丽的丝线织成的绣毯，没有看到火焰在青铜的灯柱中安静地燃烧，香料于火盆中化作白烟。
巫祝记忆中的那一幕被截取，介绍和开篇被去除，只剩下了讲述九黎炼神决真正奥义的部分，赵离长呼口气，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在九黎的灰狼之后，终于连天乾的皇子也无法逃过天朝题海战术的汹涌浪潮了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看着闭着眼睛的姬辛，无声道谢一句。
心中有所触动，摇了摇头，祛除杂念，笑叹一声，伸出右手抚着姬辛额头，洒然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姬辛，且听好了……”
第五十八章 新的boss——今天我就要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一拳打死
白色空间的作用是直接针对于魂，但是仍旧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姬辛的身上才诞生出了淡淡的法力气息，赵离认得出，那正是九黎炼神决第一重入门之后自然产生的感觉。
伴随着姬辛炼神决的稳固，这种突破所带来的气息也渐渐开始消失。
赵离在这段时间则是思考着，如何让姬辛击溃那位所谓的割鹿城公，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首先，周邛既然跟着那个什么九龙山去修行，起手招式大概率会用炼气术。
姬辛现在用的大斧造型太残暴了点，对面只要脑子还好着，就不可能会被姬辛近身到攻击范围之内，而且天权真气运转时会有异相，一旦动用，对面必然警惕，会拉远距离。
也就是……
赵离写下了结论，要放松对方的警惕，让对方踏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内，然后以九黎炼神决抵抗术法的效果，对方不知道姬辛也已入门炼神决，肯定会产生误判，也就是灯下黑。
“然后在这误判的时间中，发动足够短促，猛烈，最好不必动用内气的招式，一击克敌。”
“嘶……不太好办啊。”
赵离嘴里咬着笔杆。
他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功其实和炼气术是类似的，一切的基盘和基石，都是类似于‘气’的超自然能力，相反，对于纯粹**的利用，却相对寻常，很寻常。
哪怕体修这样的修行方式，也是用内气锻打让身体更坚硬。
赵离也能够充分理解，因为修行气的时候，效果更快更好，哪怕是基础的拳脚，其目的也不是杀敌，而是让身体更适合于内气的流转，略微提高些许的资质，比起来的话，内气修行的效果，就等于开车。
而钻研单纯的**技巧，就等同于步行。
一代代积累下来，**技巧仍旧处于原始的状态，而内气已成为阳关大道，前面有无数人走出来的道路，这种情况下，自然更没有多少人会舍近求远，摒弃内气，研究单纯利用肌肉和身体的拳法，这样的**技巧就越发没落。
但是赵离却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
没有超自然，却同样有争斗的世界里，存在这样的技巧。
没有气，只能将仅仅拥有的**开发到已知的极限。
他揉了揉眉心，招出了白色画卷，微微一抖，画卷展开，咕哝着：“最后还是要选择一位boss出来教导一下姬辛吗？话说古达老师的进化版本，最恶心的就是体术了吧？”
“拿着兵器对于老手而言就是菜逼，真放下武器就是魂系列最强boss之一。”
“那毫无征兆的侧踢和铁山靠，古达四连，送你回家……”
“不过，古达的话，不太好学……算了，找一个新的boss，比较容易学的，最好是人形的，精通体术，最好是我天朝武学，要杀性强的，我看一下，筛选筛选……”
“唔，这一门好了，最基础的招式应该比较容易学。”
“很多游戏里都有这一种拳法的角色，淦，这个啥名字？金毛？不行，这一门拳法还是得找个天朝的比较好。”
赵离快速翻卷着记忆中的画面，最后在一个老头子的画面上停止下来，画面上的老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红色的中山装，满头白发，带着墨镜，双手背负在身后，气魄如同猛虎。
“……这个不是卡牌游戏？”
“不对，确实有其他的游戏，pc端和街机也有。”
“可是，连这种boss都能还原？”
赵离有些迟疑，点了点，白色画卷的反馈是，虽然可以具现于梦境，但是赵离只是对其有认知，还原难度更大，而所用的拳法，赵离只是有支离破碎的片面化印象，无法实现。
但是可以通过组合所知的知识进行还原。
赵离搓了搓牙花子，看了看仍旧在闭目修行中的姬辛，开始不断在画面上勾勾画画，白色的云气不断地起伏着，一个个讯息反馈，流过赵离的心底，画卷抖动，上面的角色变得越发鲜明而真实。
开始进行拳法还原补足。
基础医学（人类致死要害）知识加入。
拳法套路加入（残缺）。
人物角色特性认知加入。
刀法发力技巧糅合。
精神境界，炼神决赋予。
还原拳法——
八极
boss名称——
李书文。
程度，基础级别，未能成功实现认知中此角色的实力水准。
………………
耳畔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姬辛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眉心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在流转着，让自己的五感尽数都提高了一个层次，仿佛眼前所见，掀开了一层无形帷幕，得以见到真实的世界。
他深深吸了口气，略有些贪婪地看着这个崭新的天地。
然后朝着赵离的方向拜下去，道：“辛多谢仙长指点。”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赵离旁边站着一个白发的老人，虽然略有些清瘦，站立于此地却仿佛一头盘踞山石的猛虎，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正值炼神决突破，感知强化，方才竟没能察觉这位老人。
赵离正因为姬辛九黎炼神决的突破没有带来反馈而感觉遗憾，收拾心境，注意到了姬辛的视线，指着旁边的老人笑道：
“这是你新的老师，他会教导你一种拳术。”
“一种杀拳，以应对之后的战斗。”
“你可以叫他李大师。”
李大师？
姬辛怔了下，恭敬行礼，赵离笑了下，道：
“你今日第一次见李大师，是好日子。”
“作为纪念，先和大师交一次手吧。”
“……是。”
姬辛老老实实应下，然后摆开架势，满是戒备看着眼前的老人，突地发现老者失去了踪迹，姬辛心中一突，猛然后撤，正警惕时候，一个拳头轻轻抵在他的腹部。
姬辛神色一变，下意识运起了全部的功力防御。
同时也察觉到那位老人拳头上未曾携带内气。
还好，这么短的距离，根本无法发力。
还没有内气。
可以抗得住。
能行！
能赢！
接下来只要拉开距离，运起天权。
姬辛心中闪过一丝信心。
下一刻，老人轻描淡写往前出了半步。
那老迈的拳头上，狂暴的力量瞬爆发，一层层的天权真气仿佛薄纸一样，瞬间被贯穿。
“什么？！怎可能！”
姬辛双瞳因为震动和剧痛而骤然收缩。
他甚至于没有能够借力后撤以卸去力量，这样大的力，他竟然仍站在原地，未曾摇晃，未能后退哪怕半步，以卸去部分伤害，看上去似乎不够夸张，似乎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但是这正代表着，全部的力量都被他生生吃下。
那凝聚至极的力在他的内脏瞬间炸开。
老人轻描淡写收回手。
刚刚突破的姬辛满脸不敢置信，轰然倒下。
云气溃散。
一击毙命。
钢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
ps:修改版一次，上一章，去掉了姬辛未来的回忆部分，那个不是很好，这两天作者心态也有些不稳，造成的阅读障碍，希望大家原谅。
第五十九章 绝世凶人赵离
云气重新组合，姬辛面色煞白，半跪在地，喘息急促。
刚刚那凶悍的一拳带来的死亡感觉，仍旧让他心底发寒，看着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之中记忆翻腾。
以他身份，以他舅舅周琰于武道的造诣。
这种无需内气，短距离上刚猛短促，骤然爆发的拳法，他竟闻所未闻。
姬辛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敬畏地看了一眼那位老人，道：
“仙长，我是要学这一门拳法吗？”
赵离摇了摇头，道：“时间上来不及，你打算达到刚刚那一拳的造诣恐怕需要一辈子的打磨，我只是希望，你和周邛交手的时候，可以不用兵器，在对手放松警惕的时候，纯粹一拳击溃他。”
“这一门拳法名为八极，指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处。”
“拳劲核心有三。”
“崩，如山崩之势；憾，如震撼山岳；突，为用法突然，恍如雷霆。”
“时间紧迫，你也有武功基础，学一拳崩即可。”
姬辛深深吸了口气，道：“是。”
…………………………
整整一夜。
赵离同学严格贯彻了‘刷题学习’的指导思想，全面落实身体本能修炼的方法，遵循量变达成质变的纲要，直接导致了这一晚姬辛不知挨了多少拳。
赵离将李书文的劲力控制到了，可以让姬辛感觉到痛楚，感觉到劲气的变化，却又不至于将他一拳打死的程度，这样也能够显著降低梦境空间的负荷，不至于让他醒过来的时候直接陷入咸鱼模式。
等到赵离修炼完一次炼神决，睁开眼睛，恰好看到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抬手一招猛虎硬爬山，刚猛的拳劲之下，将姬跌退两步，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这已经是削减过痛楚和恐惧的情况下。
在现实中，硬生生吃了这一招，姬辛怕是已经彻底重伤昏迷。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赵离见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姬辛恐怕会直接破碎，在那种情况下离开梦境空间，会对魂产生较大的压力，使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姬辛都无法进入梦境当中，当下控制着老人散去，之后对姬辛勉励了两句，让他离开了梦境空间。
他自己则是在梦境空间中逗留了一段时间，展开画卷，这一次没有让姬辛多次陷入濒死的境地，画卷中没能多出什么重要消息，只是一些人情风物，不过以姬辛的身份，所见过的东西位格不低，赵离看得倒是挺有趣。
炼神决已经修行到了目前的极限，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正要离去的时候，赵离略有沉吟，又把那位老人具现出来，仍旧是穿着那一身摆明了不好惹的中山装，形如猛虎，摆出了八极拳的架势。
“八极啊，我也学一下吧。”
赵离清楚自己目前也就会两门刀法。
充其量也就收拾收拾几个烂青菜臭鸡蛋级别的对手，真正碰上高手，怕是没有什么卵用，是直接领盒饭的水准，从目前看，这糅合了原本知识认知，以及这个世界武功技法还原的八极拳威力足够强。
技多不压身嘛。
想着对手想办法打飞自己的刀以后，觉得胜利在望，结果自己抬手一招猛虎硬爬山，再来一招阎王三点头，赵离觉得吧，那画面想想还是很美妙的。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风平浪静。
继古教官之后，李大师承包了蹂躏姬辛的日常任务，但是姬辛所展现出来，在韧性方面的天赋几乎让赵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货在两位boss混合双打，疯狂喂招之下，肉眼可见地硬朗起来。
他自己则是依靠着灰狼的反馈，成功稳定住了天权内气的境界。
不知道是否是他已经将已知的炼神决修行至极限，姬辛得到了炼神决，没能让他得到反馈，使得炼神决更进一步。
而天权已经开辟出了第三条气脉，虽然还完全没有办法和前两条气脉的水准相提并论，但是从境界上划分，已经彻底进入了天权真气第二重的后期境界，在日常教导那些孩子们学习的同时，也慢慢熟悉八极拳的招式。
没办法，现在近身战是绝对的弱项。
若是在秘境中有什么危险，会点招式是必要性的。
这样子，最起码死得比较有尊严。
赵离打了个哈欠，甩动手腕，下意识用出八极的劲力。
一个团起来的小纸团飞出去，砸在了正在逗旁边双垂髫的小姑娘笑的林元恺额头上，林元恺大怒，扭过头看到赵离似笑非笑的脸，又蔫了下去，老老实实低下头看书，赵离收回视线，‘轻蔑’一笑。
呵，早恋？
我三好学生，单身约定最后的践行者，情侣的毁灭者老赵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罪恶的事情发生的。
学生的本职工作不是学习吗？！
早恋什么早恋，罪恶！
赵离打了个哈欠，继续看书。
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一名穿着蓝色短打的青年盘坐在墙后，旁边一名赤着胸膛，面目豪爽的大汉，还有个枯瘦如竹竿的男人，蓝衫青年对着旁边的同伴正色道：“确定了吗？”
枯瘦汉子木着脸点了点头，道：
“基本已经确认其身份，对方对外自称为赵离。”
“两月前来到西芦城，根据情报，他应该就是九黎所传，一人仗刀杀穿了整个铁西部，当着九黎城修士的面，一刀砍下铁西部巫祝头颅后，又放出法术烧了铁西部的凶人，目前在九黎有相当高的赏金。”
“另外根据缉鬼司的说法，一只厉鬼进入他的屋子，没什么动静，就给打得魂飞魄散。”
赤着胸膛的大汉嘴角抽了下，倒抽一口冷气，道：
“凶人啊……”
蓝衫青年皱着眉，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会不会是假的消息？”
大汉双眼一亮，拍手道：
“对啊，可能是假的啊，当着九黎的面儿杀了巫祝，这……”
瘦竹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一声，道：“你们知道他住的那个屋子是谁的吗？我去插了牙商的卷宗，那是五十年前，一个九黎人买的，几经周折打探，那个人正是死了的那个巫祝。”
“赵离来了这儿，脱手的正是九黎的黄金祭器。”
“而九黎那边的探子打听的消息，确实有两个九黎的修士前往过铁西部，铁西部被烧也确有其事。”
他每说一句话，剩下两个人的脸就抽搐一下。
那蓝衫青年茫然道：
“一个人杀穿了九黎一整个部，还劈死了巫祝。”
“把一只厉鬼捏成粉。”
他又重重叹息一声，望天道：“凶人啊……”
“咱们必须去？”
“必须去，队长说了，这正是我们人间司的职责。”
“再说了，这么大一个凶人放在西芦城，想想都头皮发麻。”
大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郑重道：“兄弟你且安心去，勿要担心，你走之后，汝妻儿子女我养之。”
“滚你娘的！”
青年骂了一句，踹了那大汉一脚，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道：
“走，去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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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官方的试探与突如其来的袭杀
贺鸿畅尽可能遏制住自己的恐慌，迈步走向了资料中记载的那一间院落。
他有丰富的经验，呼吸平缓，看上去就像是个正常的行人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另外两名伙伴已经从其他方向靠近了目标，其中一人擅长术法，有着炼神第五重的境界，比起那些门派世家的子弟也不差多少，战斗则更擅长。
另外那个粗豪的大汉则是军中退下来的强弩手。
用的强弓三百步之内洞穿铁甲，此刻已经在附近一座酒楼的屋顶潜伏。
修行境界并不是绝对的，他们三人的境界都在五重，但是三人联手，也曾经无伤击杀过开十三条气脉的凶徒，当时那人就在他的面前被钢弩的弩矢洞穿了右眼，像个破口袋一样倒下去。
这次三人接到的任务是和对方接触，若是可以实行的话，哪怕是略微动用武力，也要将这个可能随时爆发的凶人带回六司的所在，若是实在无法为敌的话……
贺鸿畅想到队长的吩咐，走到柳叶街，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大步走进街道，看到那个院落外面围了些人，都是乡里街坊，他也曾见过，心中回想资料，记得目标这段时间似乎教导些城区的少年学习，当下恍然。
又想到卷宗中，目标没有和缉鬼司发生冲突。
心中不由得想到，或许目标真的是无害的，但是无论如何，这样的凶悍之人，也应该去六司报备一下。
维持人间城池的安全，保护没有实力的百姓，使其不受各类生灵的侵害。
这正是六司的职责。
贺鸿畅定了定神，站在人群中，恰好看到赵离让那些孩子收拾东西。
在一帮少年中，站着个青年，似乎是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模样，贺鸿畅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如同卷宗中那样凶悍的气息，反倒是有种无害和善的感觉，仿佛一直在祥和之世成长，不见杀戮。
“好了，都回去吧。”
赵离打了个哈欠。
这段时间，在姬辛被蹂躏离开之后，就换成他被李大师蹂躏了，还要在古达教官的训练下学习应对突如其来的爆发攻击，对抗那种煞气的威压，拳与拳的交流，肉与肉的碰撞。
学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就是精神不振，黑眼圈都出来了。
贺鸿畅看到孩子们跑出来，徐徐吐息，因为目标此刻给人的感觉，他心中的紧张稍微放松了些，精神渐渐凝聚集中。
或许情报确实是夸大了……
或许那个铁西部没有什么高手。
应该能够拿下。
不对，是必然可以拿下的。
这是六司总结出的经验，他通过这样的自语，排除紧张和恐惧，加强自身内心意志，渐渐使得心境圆润如磐石，晶莹如雪玉，再不存在丝毫的缝隙，再无有半点的迟疑，此刻出手，必然能发挥出真正，乃至于最强的实力。
视野余光看到了一名肩膀宽阔，面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弯着腰，快步走到了院子里。
因为此刻他精神过于集中在自己的内在，一时间甚至于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但是立刻贺鸿畅便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同，神色骤然一变，大步冲前，喝道：
“小心！！”
那肩膀宽阔的男子骤然加速，猛然挺起身来，从怀中抓出一把匕首。
“给我死吧！！”
怒吼着扑向了赵离，匕首朝着他腰侧的一侧恶狠狠地刺过去，贺鸿畅心中愤怒惊惧，下意识就要保护看上去是弱势的赵离，但是那男子扑击地又快又狠，他又专注于自身内部，终究慢了一步。
只剩下不到一步距离，匕首就要刺中赵离。
该死！
贺鸿畅心中愤恨，正在这个时候，一股‘气’突然炸开，煞气，冰冷的煞气，如同解开束缚的猛虎，咆哮而来，令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令他头皮发麻。他抬头看去，看到懒散打哈欠的赵离突然朝着左边一步，避开匕首。
赵离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在面对煞气的攻击时候，在面对突然袭击的时候，这段时间紧急训练出的本能操控了他的身体，令他不假思索做出了最为直接的反抗，右手猛地探出，直接扣住了大汉握着匕首的那一只手。
这个时候，如果对方是李大师，他会瞬间被反向控制，无法发力。
所以为了对抗这种控制的力道，必须反向施加另外的劲气。
这已是习惯。
于是赵离本能顺势一拧，本能所假想的对手毕竟是‘李大师’，含糊不得，他双腿踩在地面，劲气从地而起，于腰部扩大，最后汇聚了全身的力量，咔擦的骨骼脆响连绵不断，令人头皮发麻。
当啷一声匕首坠地，大汉的手掌已经扭曲成麻花。
赵离此刻已经反应过来，视线余光扫了一眼地面匕首，动作却习惯成自然，右脚猛然朝前踏地。
低沉怒喝，身躯绷紧如大弓，右拳中线砸出。
凝聚的力量在内腹炸裂。
大汉身子剧烈颤抖，喷出混合了内脏碎片的鲜血，魁梧的身子直接倒下去，赵离的长袍染了鲜血，被血一激，潜藏的煞气越发浓烈，黑色的眸子冰冷沉静，原本的无害，祥和，懒散，如同被撕碎的假面。
假面下是喋血的猛虎。
赵离下意识深深吸了口带着血气的空气。
是久违的杀戮啊，让他下意识想起来那一路砍杀的一夜。
贺鸿畅呆呆看着前面，先前无害的目标身躯站直，仿佛换了一个人。
浓重的煞气散发出来，如同露出獠牙的猛虎。
这正是从新的boss上习得的能力，控制自身的煞气，阴阳交错，将因为和古达接触太多沾染的过量杀气封锁在内部，对敌的时候骤然爆发，如同猛虎潜藏獠牙，但若要厮杀时，那种残酷无情并没有半点变化，反倒令拳更为凶悍。
赵离一震染血的衣摆，注意到了震撼茫然的少年和乡亲，注意到了眼前的蓝衫青年，徐徐呼出一口气，当他看到贺鸿畅握着的短刀，感觉到对面更强的内气之后，黑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异色。
同伙？好像打不过……
怎么办？
赵离注意到贺鸿畅眼底的震撼，心念微动，又想到这里是城池，或许可以不战而将对手逼退。
当下左手背负在后，右手平身向前，平淡道：
“这位兄台也要指教一下吗？”
这个故乡黄飞鸿师父的姿势其实很有宗师气度，但是奈何赵离刚刚一拳‘打死’了一个人，现在身上还沾着血，上一个‘指教’的还在地上躺着，这个动作，这句话的意思便莫名携带了一股杀伐开始的霸道和煞气。
贺鸿畅感觉自己耳边听到了卡擦卡擦的声音。
坚若磐石，圆融如玉的心境。
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