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造异相
第七百六十五章人造异相
其实最初大家也不过是觉得好奇,潼关实在是个小地方。
平时少有人来。便是行商都嫌潼关这地方偏僻而且还贫瘠,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小小的潼关城一直自给自足勉强度日。所以有什么新鲜事,城里百姓都会奔走相告。潼江的异状在小小的潼关来说可算是件大事了。
石和也曾去凑过热闹。
不过他那时候十几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是没兴致跟在父母身后去看的。
他约了几个小伙伴,趁着父母忙生意的时候偷偷去看。
看过后受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在那滔滔江水的映衬下,人实在太过渺小了。
而且那漩涡看起来很是恐怖,仿佛能随时翻滚着将岸边的人吞没。他第一次生心恐惧,要知道在那个年纪的少年眼中,天下没什么事情能吓到他。
后来有人再约石和去潼江边,他便找各种借口不再出门。
天启现世那天,连阴了几日的天突然放晴,大雨也终于停了。听说潼江边有了大动静,几乎家家结伴去看热闹。石和的父亲带着儿女也要去凑个热闹。可无论父亲怎么叫,石和也坚决不出门。
石母本来要留下看铺子的,见此索性便把铺面交给石和,夫妻两个带着一对年幼的兄妹去江边看热闹。
这一去……
萧樱摇了摇头,石和的意思是他的父母带着年幼的儿女出门去看热闹,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明显有些……牵强。
时间上不太对的上,就算天启现世,当地官员再写折子传到京城,也需要十天半月的。
谢年就算接到第一封折子,得知潼江有异状后立刻出京,赶往潼江。他也不可能在天启当日便能立刻下杀手。他要上报庚帝,要等庚帝下令,可是石和却说天启现世当天,他的父母兄妹便没有回来。
“天启当日并没有出事。”
石和怔了怔,随后露出自嘲的笑意。“属下在娘娘面前,谎言总是被揭穿。”
“你在对我下毒之前,我一直当你是朋友。能扶持前行一世的朋友。”萧樱轻叹。
石和脸色似乎有些狼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出口。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天启现世……便是当时谢年已到了潼关,他也不敢立时下杀手,他总要上报庚帝,总要等庚帝下令。石和,事已至此,便不能实言相告吗?”
“事实?都过了这么多年,事实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倒活的好好的。”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信。”
“从今天开始相信吧。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管一年,十年……总有报应的一天。”
“庚帝得了什么报应?那个昏君!”石和筹谋数年,终究没有亲手结果了凤庚。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庚帝的报应?他共有五子,而他的五个儿子除了四殿下豁达,都对太子之位有觊觎之心。他的长子逼宫,他的次子眼睁睁看着,直到最后关头才想着出来想着当个得利的渔翁。他的三子更是箭指他,若不是五子最后相拦。庚帝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你觉得这不是他的报应?”
这事自然是皇族隐密。凤霖和凤晔的失利外面虽然猜测重多。
可是当时的齐皇后都未露出什么异常来。百官们最倾向于齐皇后力保凤戈。
庚帝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最终才迫于无奈将皇位传给了五殿下。
没人知道那天庚帝寝宫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四子夺位。四个儿子明目张胆的逼宫夺位。而且四皇子竟然还动了手。那位话最少,存在感最弱的四皇子竟然动了手。
石和很想大笑。报应,真是报应啊。
“先帝当年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夺下了皇位,所以这些年他始终活的战战兢兢。当初或许也曾满腔抱负,可最终也不过活成了他曾经不屑的样子。最后几年他的病时好时坏,总以为自己要康复了,可很快病魔又至。你觉得这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杀戮太重,终得天罚。”
萧樱声音很平静,就是这种平静让石和的满腔怒火也渐渐熄灭了。
“谢年呢。他有什么报应?”
“那位谢相啊。他其实只是个傀儡。你不会觉得他真的有那个魄力,一下敢伤几千人命吧。”“当年确实是他在发号施令。”“所以说他是傀儡,至于最终下令之人,是先帝。你先别一幅拼命的样子……我仔细询问过当年的旧臣。有人告诉我,当年庚帝当殿怒斥了一句‘刁民’。你们潼关百姓做了什么,把先帝气到在大殿上口出斥责恶语。
所以凡事别只看表面。也别有点蛛丝马迹便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甚至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真。”
石和终于冷静下来了。他顺着萧樱的思绪去想。当年的事……确实处处透着诡异。可是,当年朝廷来臣确实是谢吉信。而那些不管不顾动手的兵,确实是受谢吉信差遣的。
可这些年他在御医院,也确实仔细研究过谢吉信。
那姓谢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性子。之所以能坐上丞相一职,皆是因为其在庚帝面前那小人德行。
庚帝遇事喜欢招谢吉信进宫商议。
可最终真把事情交给谢吉信去办的,几乎都是些小事。
但凡大事,庚帝宁愿交给云驰,也绝不会交给谢吉信的。这些年他也曾疑惑过,灭口这样的大事,庚帝真的会交给谢吉信去办吗?
可这是他亲眼所见。
刚才萧樱的话让石和心生疑惑。他们潼关百姓并没有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庚帝那句‘刁民’,又是何意。
难道?
石和神情一变,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惶恐。
“想通了。”“不。不会的。如果不是庚帝和谢吉信,那我的亲人,还有几千潼关百姓又是怎么死的?”不可能的。就是因为天启降世,庚帝不想消息传扬出去,所以才狠心下了灭口令。
几千潼关百姓。
一天之内尽亡,最终葬身江底。
这是这些年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坚持隐忍的原因。习医术的苦,入御医院被排挤的苦,别的御医避之唯恐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出诊的不甘。一切的一切……如果仇人不是凤庚和谢吉信。那他这些年活着的意思又是什么?
为了掩饰身份,他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还有了一对自己并不期待的孩子。
他的人生被毁的七零八落。一切皆是心中对报仇的坚持。
“你想没想过,天启到底是什么?”“即是天启,自然是老天示警。娘娘难道连这个也要怀疑?”石和从没怀疑过天启之说。那是他亲眼所见,那样的异相,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先不说人力可不可为,便是人力可为,又怎么让它在潼***?
“自是怀疑。龙身,身上有字。而且这字不偏不倚的还事关皇族。太多巧合放在一起,便是刻意了。”
“即是天启,事关皇族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太多了。上苍有好生之德。怎么会无端降下天启引起世间混乱呢。你想没想过,如果消息传扬出去,会不会引起一场惊天的大震荡。民间早就有对庚帝不利的传言,说他皇位来的不正。
到了那时,生灵涂炭,会死多少人?
而且像是这种带着明显警示意味,意在挑起天下大乱的所谓天启……老天没这么闲,不会这般无事生非的。
所以,我确信这是人为。”
“不可能。天启……怎么可能是人为!”石和不相信。
萧樱想,天启怎么就不能是人为了,不都说事在人为吗?只要想,总能做出来。
别说雕条龙让它从江里冒出来了。现代人都能上天了。
没准再过几十年,就能星际旅行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最近也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事关当今陛下的。”
“……鱼腹藏珠?”在乡下时,女人到是用惊奇的语气提起过。不过石和并不相信。没亲眼见到,他自然不会相信的。只以为人们以讹传讹。
“是,鱼腹藏珠。知道怎么做到的吗?其实很简单……事先写好纸条,塞到一种特制的腊丸里。然后塞进鱼腹。等鱼被捕上,开膛破肚后,蜡丸遇光则化。自然显露出纸上的字。”什么?石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能人造?天启真的能人造。
“娘娘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若是老天追责……”石和是相信有上天存在的。相信天启便是上天给人们的示警。
“为什么追责?我又没有谋财害命,也没伤人性命。石和,我们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我心无愧天下,无愧百姓。我早已料到这桩旧案被捅出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借此生事,自然得想个应对的法子。他们能用天启生事,我们为何不能。他们敢代天发言,我们为何不能?所以我才说,世上万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石和有些傻了。
今天萧樱说的话简直让他大开了眼界。
他从没想过事情还可以这样做。天启,在他眼中看来是老天的示警。难道,真的有人安排的?
所谓的神迹,都是假的。是人为?
“怎么?还不相信吗?需不需要我带条鱼来让你见识见识所谓的鱼腹藏珠。”
石和摇头。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他信了,他相信萧樱所言。因为自始至终,她从不说大话。她说能办到,便一定能办到。
石和只是受了惊,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这些年坚守的东西一夕间崩塌,他有些无措,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不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先从你的身世说起吧。”
萧樱还是给了石和一个台阶。石和定了定神,再次开口时脸上神情已经变了,再不似刚才的事不关己,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
“潼关地处偏僻,而且很穷。潼关是真的很穷,别看城墙修的很高,那是因为合全镇之力,也只修了那么一道城墙。当时我听人们议论。说之所以修了道高墙,是为了给江对面的人看看,我们凤氏皇朝多么厉害!隔江而望,会震慑到对方。其实潼江汹涌,渡江简直难如登天。虽然隔江而望,可我们压根不知道江对面住着什么人。
除了城墙,潼关一无是处。
我家是天粮铺的,在城外有几十亩薄田,雇了几个吃不起饭的长工。
日子还算富庶。
我父母很恩爱,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出事的时候,我的二弟十二岁,小妹才五岁。”
这些回忆对石和来说太痛苦了。这些年他几乎不敢想。
他夜里时常惊醒,夜惊的毛病一直缠着他。他自己便是郎中,却医不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病是什么,却无能为力。梦里,他的父亲质问他,为何独自偷生。他的母亲流的血泪,说她好疼。还有他的弟弟妹妹。
梦里的他们大哭着。
连声唤着哥哥,哥哥。他伸出手,想将他们从水里拉出来,可是每次都失败。
他刚才所言并非全是假话。
潼江江心出现漩涡确实是异相。他也确实瞒着父母去看过。他本是打算唤上几个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可那阵子家中父母管的严。几个交好的朋友都被父母拘在家中。
他难道寻了借口出门,自然不愿立时回去。
少年人胆气壮。
于是他一个人出了城,直奔潼江……
他看到了漩涡。江水围着漩涡翻转着,像怪兽。
他确实被吓的不轻。从父母口中听来和自己亲眼所见比起来。亲眼所见让人感觉更震撼。
可如果只是受了惊,他不至于自此后再不敢踏足潼江边。当天父母带着兄妹出门,他也不会死活赖在家中了。
他看到了……除了那奇怪的漩涡,还有别的。
牢房门外,聂炫和缪小公子对视一眼。聂炫脸上神情平静,可是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
而缪小公子脸上的得意简直不加掩饰。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造异相
第七百六十五章人造异相
其实最初大家也不过是觉得好奇,潼关实在是个小地方。
平时少有人来。便是行商都嫌潼关这地方偏僻而且还贫瘠,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小小的潼关城一直自给自足勉强度日。所以有什么新鲜事,城里百姓都会奔走相告。潼江的异状在小小的潼关来说可算是件大事了。
石和也曾去凑过热闹。
不过他那时候十几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是没兴致跟在父母身后去看的。
他约了几个小伙伴,趁着父母忙生意的时候偷偷去看。
看过后受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在那滔滔江水的映衬下,人实在太过渺小了。
而且那漩涡看起来很是恐怖,仿佛能随时翻滚着将岸边的人吞没。他第一次生心恐惧,要知道在那个年纪的少年眼中,天下没什么事情能吓到他。
后来有人再约石和去潼江边,他便找各种借口不再出门。
天启现世那天,连阴了几日的天突然放晴,大雨也终于停了。听说潼江边有了大动静,几乎家家结伴去看热闹。石和的父亲带着儿女也要去凑个热闹。可无论父亲怎么叫,石和也坚决不出门。
石母本来要留下看铺子的,见此索性便把铺面交给石和,夫妻两个带着一对年幼的兄妹去江边看热闹。
这一去……
萧樱摇了摇头,石和的意思是他的父母带着年幼的儿女出门去看热闹,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明显有些……牵强。
时间上不太对的上,就算天启现世,当地官员再写折子传到京城,也需要十天半月的。
谢年就算接到第一封折子,得知潼江有异状后立刻出京,赶往潼江。他也不可能在天启当日便能立刻下杀手。他要上报庚帝,要等庚帝下令,可是石和却说天启现世当天,他的父母兄妹便没有回来。
“天启当日并没有出事。”
石和怔了怔,随后露出自嘲的笑意。“属下在娘娘面前,谎言总是被揭穿。”
“你在对我下毒之前,我一直当你是朋友。能扶持前行一世的朋友。”萧樱轻叹。
石和脸色似乎有些狼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出口。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天启现世……便是当时谢年已到了潼关,他也不敢立时下杀手,他总要上报庚帝,总要等庚帝下令。石和,事已至此,便不能实言相告吗?”
“事实?都过了这么多年,事实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倒活的好好的。”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信。”
“从今天开始相信吧。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管一年,十年……总有报应的一天。”
“庚帝得了什么报应?那个昏君!”石和筹谋数年,终究没有亲手结果了凤庚。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庚帝的报应?他共有五子,而他的五个儿子除了四殿下豁达,都对太子之位有觊觎之心。他的长子逼宫,他的次子眼睁睁看着,直到最后关头才想着出来想着当个得利的渔翁。他的三子更是箭指他,若不是五子最后相拦。庚帝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你觉得这不是他的报应?”
这事自然是皇族隐密。凤霖和凤晔的失利外面虽然猜测重多。
可是当时的齐皇后都未露出什么异常来。百官们最倾向于齐皇后力保凤戈。
庚帝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最终才迫于无奈将皇位传给了五殿下。
没人知道那天庚帝寝宫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四子夺位。四个儿子明目张胆的逼宫夺位。而且四皇子竟然还动了手。那位话最少,存在感最弱的四皇子竟然动了手。
石和很想大笑。报应,真是报应啊。
“先帝当年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夺下了皇位,所以这些年他始终活的战战兢兢。当初或许也曾满腔抱负,可最终也不过活成了他曾经不屑的样子。最后几年他的病时好时坏,总以为自己要康复了,可很快病魔又至。你觉得这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杀戮太重,终得天罚。”
萧樱声音很平静,就是这种平静让石和的满腔怒火也渐渐熄灭了。
“谢年呢。他有什么报应?”
“那位谢相啊。他其实只是个傀儡。你不会觉得他真的有那个魄力,一下敢伤几千人命吧。”“当年确实是他在发号施令。”“所以说他是傀儡,至于最终下令之人,是先帝。你先别一幅拼命的样子……我仔细询问过当年的旧臣。有人告诉我,当年庚帝当殿怒斥了一句‘刁民’。你们潼关百姓做了什么,把先帝气到在大殿上口出斥责恶语。
所以凡事别只看表面。也别有点蛛丝马迹便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甚至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真。”
石和终于冷静下来了。他顺着萧樱的思绪去想。当年的事……确实处处透着诡异。可是,当年朝廷来臣确实是谢吉信。而那些不管不顾动手的兵,确实是受谢吉信差遣的。
可这些年他在御医院,也确实仔细研究过谢吉信。
那姓谢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性子。之所以能坐上丞相一职,皆是因为其在庚帝面前那小人德行。
庚帝遇事喜欢招谢吉信进宫商议。
可最终真把事情交给谢吉信去办的,几乎都是些小事。
但凡大事,庚帝宁愿交给云驰,也绝不会交给谢吉信的。这些年他也曾疑惑过,灭口这样的大事,庚帝真的会交给谢吉信去办吗?
可这是他亲眼所见。
刚才萧樱的话让石和心生疑惑。他们潼关百姓并没有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庚帝那句‘刁民’,又是何意。
难道?
石和神情一变,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惶恐。
“想通了。”“不。不会的。如果不是庚帝和谢吉信,那我的亲人,还有几千潼关百姓又是怎么死的?”不可能的。就是因为天启降世,庚帝不想消息传扬出去,所以才狠心下了灭口令。
几千潼关百姓。
一天之内尽亡,最终葬身江底。
这是这些年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坚持隐忍的原因。习医术的苦,入御医院被排挤的苦,别的御医避之唯恐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出诊的不甘。一切的一切……如果仇人不是凤庚和谢吉信。那他这些年活着的意思又是什么?
为了掩饰身份,他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还有了一对自己并不期待的孩子。
他的人生被毁的七零八落。一切皆是心中对报仇的坚持。
“你想没想过,天启到底是什么?”“即是天启,自然是老天示警。娘娘难道连这个也要怀疑?”石和从没怀疑过天启之说。那是他亲眼所见,那样的异相,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先不说人力可不可为,便是人力可为,又怎么让它在潼***?
“自是怀疑。龙身,身上有字。而且这字不偏不倚的还事关皇族。太多巧合放在一起,便是刻意了。”
“即是天启,事关皇族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太多了。上苍有好生之德。怎么会无端降下天启引起世间混乱呢。你想没想过,如果消息传扬出去,会不会引起一场惊天的大震荡。民间早就有对庚帝不利的传言,说他皇位来的不正。
到了那时,生灵涂炭,会死多少人?
而且像是这种带着明显警示意味,意在挑起天下大乱的所谓天启……老天没这么闲,不会这般无事生非的。
所以,我确信这是人为。”
“不可能。天启……怎么可能是人为!”石和不相信。
萧樱想,天启怎么就不能是人为了,不都说事在人为吗?只要想,总能做出来。
别说雕条龙让它从江里冒出来了。现代人都能上天了。
没准再过几十年,就能星际旅行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最近也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事关当今陛下的。”
“……鱼腹藏珠?”在乡下时,女人到是用惊奇的语气提起过。不过石和并不相信。没亲眼见到,他自然不会相信的。只以为人们以讹传讹。
“是,鱼腹藏珠。知道怎么做到的吗?其实很简单……事先写好纸条,塞到一种特制的腊丸里。然后塞进鱼腹。等鱼被捕上,开膛破肚后,蜡丸遇光则化。自然显露出纸上的字。”什么?石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能人造?天启真的能人造。
“娘娘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若是老天追责……”石和是相信有上天存在的。相信天启便是上天给人们的示警。
“为什么追责?我又没有谋财害命,也没伤人性命。石和,我们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我心无愧天下,无愧百姓。我早已料到这桩旧案被捅出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借此生事,自然得想个应对的法子。他们能用天启生事,我们为何不能。他们敢代天发言,我们为何不能?所以我才说,世上万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石和有些傻了。
今天萧樱说的话简直让他大开了眼界。
他从没想过事情还可以这样做。天启,在他眼中看来是老天的示警。难道,真的有人安排的?
所谓的神迹,都是假的。是人为?
“怎么?还不相信吗?需不需要我带条鱼来让你见识见识所谓的鱼腹藏珠。”
石和摇头。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他信了,他相信萧樱所言。因为自始至终,她从不说大话。她说能办到,便一定能办到。
石和只是受了惊,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这些年坚守的东西一夕间崩塌,他有些无措,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不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先从你的身世说起吧。”
萧樱还是给了石和一个台阶。石和定了定神,再次开口时脸上神情已经变了,再不似刚才的事不关己,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
“潼关地处偏僻,而且很穷。潼关是真的很穷,别看城墙修的很高,那是因为合全镇之力,也只修了那么一道城墙。当时我听人们议论。说之所以修了道高墙,是为了给江对面的人看看,我们凤氏皇朝多么厉害!隔江而望,会震慑到对方。其实潼江汹涌,渡江简直难如登天。虽然隔江而望,可我们压根不知道江对面住着什么人。
除了城墙,潼关一无是处。
我家是天粮铺的,在城外有几十亩薄田,雇了几个吃不起饭的长工。
日子还算富庶。
我父母很恩爱,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出事的时候,我的二弟十二岁,小妹才五岁。”
这些回忆对石和来说太痛苦了。这些年他几乎不敢想。
他夜里时常惊醒,夜惊的毛病一直缠着他。他自己便是郎中,却医不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病是什么,却无能为力。梦里,他的父亲质问他,为何独自偷生。他的母亲流的血泪,说她好疼。还有他的弟弟妹妹。
梦里的他们大哭着。
连声唤着哥哥,哥哥。他伸出手,想将他们从水里拉出来,可是每次都失败。
他刚才所言并非全是假话。
潼江江心出现漩涡确实是异相。他也确实瞒着父母去看过。他本是打算唤上几个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可那阵子家中父母管的严。几个交好的朋友都被父母拘在家中。
他难道寻了借口出门,自然不愿立时回去。
少年人胆气壮。
于是他一个人出了城,直奔潼江……
他看到了漩涡。江水围着漩涡翻转着,像怪兽。
他确实被吓的不轻。从父母口中听来和自己亲眼所见比起来。亲眼所见让人感觉更震撼。
可如果只是受了惊,他不至于自此后再不敢踏足潼江边。当天父母带着兄妹出门,他也不会死活赖在家中了。
他看到了……除了那奇怪的漩涡,还有别的。
牢房门外,聂炫和缪小公子对视一眼。聂炫脸上神情平静,可是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
而缪小公子脸上的得意简直不加掩饰。
第七百六十六章 当年
第七百六十六章当年
别人都做不到的事,自家姑娘能做到。别人都问不出的案情,自家姑娘能问出。而且对方看起来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招供。
这时云驰来了,缪小公子手指在嘴边比了比,云驰会意。
放轻脚步走到聂炫身边。
而牢房中的石和,正徐徐回忆着。
“那天在江边……我还看到了……”
萧樱一直认为一个人的际遇对于一个人性情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和凤戈都没看出石和有什么异常,石和刻意隐瞒占其一,更重要的是石和确实不是个恶人。
哪怕他经历了那样惨烈之事,他也算不得一个坏人。他没害过人,给她下的药,严重说起来也算不得毒药。
所以萧樱对石和并没多少厌恶之感,她只是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算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主子。若是石和真有天大的冤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反而如此迂回。
她只是失望而已。事情回到数年前……潼关。
接连阴雨,终于放晴。潼江现出异状,潼关是个小地方,百姓们日子过的平静,就算有点小动静都能闹的人尽皆知,何况是潼关生异。半大小子的石和拒绝了和父母同往。而是趁着天黑前自己去了潼江。那时候的石和自认为自己胆大包天。
就算没有找到同行的伙伴,也心中无惧。直到他亲眼见到异样的潼江。
见到那翻滚的漩涡。
石和被吓到了。如果只是漩涡,虽然恐怖,可也不至于把石和吓的再也不敢踏足潼江。
他看到……看到有人排成一队往江中走去。
“天色有点晚了,我离的有些远。看的不太清楚。可我敢肯定,是人。而且不是一个人。那些人排成队,一步一步……就那么缓缓的往江中走去。娘娘可以想一想当时的情景。
我那时候十几岁,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可那时真的怕了。我吓得腿软……明明看着那些往水里走的像是人,可是人怎么能在江中立足,潼江水流多急想必娘娘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好像无知无觉,就那么直直走进水中,最后没顶。我吓坏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又不敢和父母说。我是偷着去潼江边的。我们那里向来有个规矩,晚上不能去江边,说是有水鬼会拉人。
我害怕被父亲毒打,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当时那一幕。说自己看见了水鬼?可是水鬼不该是青面獠牙,身子矮小吗?我看他们明明像人。
后来说潼江漩涡没有了,而是有东西冒了出来……我更害怕了。我担心那些人是不是被献祭的。我们那里有祭祀河神的习俗。不过供的都是些牛羊,从没听说过献祭过人的。若真的因为人祭才出来的东西,一定十分可怕。”
过了这么多年,石和回忆起来依旧觉得心里发寒。
仿佛他回到了那一天,小小少年想拦着父母,不让父母出门。
可是父母哪里是他能拦的下的,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终父亲大手一挥,将他扒拉到一旁,领着妻子和他的兄妹一起去看热闹了。
按他父亲的话说。
反正大家都去凑热闹了,也没什么生意好做。
不去白不去。他对石和这个长子一直不太满意,觉得石和不太和群。
从不和家人一起出去,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在潼关那个小地方,不和群就意味着怪异,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别人都笑石家养了个小怪物。
回忆到此,石和苦笑。“当时应该不管不顾拦下他们的。”
“非你之过。你是拦不住的。”萧樱这算是安慰吧,虽然话挺伤的人。石和点点头。“娘娘说的对。拦不住。我自幼不喜热闹,所以显得有些不合群。那些邻居便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个小怪物。我只是不喜欢像个傻子似的和人凑在一起说三道四。”
萧樱点头表示理解,他也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凑热闹。说通俗点是独,说直白点就是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大,天高地厚自己最厉害。
“那天几乎全镇的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全镇?”
“是。几乎全镇,因为在那之前的几天,谢吉信到了。他是朝廷钦差,说是代天子来巡视潼江。我们那个小地方,县令便是最大的官了,何曾有过钦差露面。所以谢吉信在全镇人眼中,简直就是个天神。据说他亲至潼江,镇上的百姓听了便呼朋引伴的去凑热闹了,唯恐去晚了,不能瞻仰钦差大人的天颜。”
萧樱几乎能想像出来那日的情境。
听说潼江有异,谢吉信自是要去的。他就是为此事而来。
那里的县令恐怕是觉得连钦差大人都去了,自然要找些人助兴壮威。
于是暗中将消息传了出去。潼关实在太平静了些,除了夏天得提防潼江决堤,人们觉得有点事做。一年中大半都只能靠着编排左右邻居,互相指指点点过活。
得到消息,知道钦差大人要去。
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
所以,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目睹了所谓的天启。
“那天,神兽出水,几乎全镇百姓都亲眼所见,我记得当天父母足足说了一整晚。神兽出水,天启降世,而且神兽身上刻着的字也隐瞒不住了。百姓们并不懂其中深意,一个个一脸兴致的口口相传……”这才是招来整个潼关杀身大祸的根源。
潼关属于那种十八线的小地方。
镇上虽然也有读书人,可也只是肚子里有些墨水,不知道深浅的。
这种时候反倒越发的卖弄,甚至把天启编成了一首诗。“我那时候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只是觉得有些神奇,可只要想起那晚看到的,我又觉得害怕。所以隔了几天,县上贴出告示,说皇上体恤我们潼关百姓,又逢今年潼江有异,每人发二两安抚银子。只是不能代领,一定要本人亲至。”
萧樱目光微沉。
重头戏到了。
“二两银子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足够一家人花用两三个月了。我家加上我共有五口人,就是十两银子。我父母当时高兴坏了,连饭都顾不上吃完,拉着我们便要出门。可我害怕,我总忘不了那天夜里排队走进水里的人……我挣脱了,然后藏到了柴房里,父母着急领银子,怕晚了领不着,也顾不得找我,便带着妻子儿女出了门。这一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必石和细说了。
当时谢吉信用银子将全镇人诳骗出城。
就像石和所说,每人二两,按人头计算。二两银子足够一家人吃用几个月,没谁和银子过不去。所以大家才急急出门,没有带任何东西。因为在百姓看来,不过出门领个银子,很快便能回来。
却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萧樱终于明白为何没有幸存者了。
谁家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只恨自家人口太少,绝不会任由家中孩子赖在家中的,石和因为藏起来,又加上时间紧迫,才留在了家中。所以全镇,只有他一个幸存者。
“……没人来搜查吗?”
“这才是让我疑惑的地方,我父母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我听到前院有动静。我害怕被打,一直没敢出来。我小时候淘气,在我家柴房堆柴的角落掏了个洞。只要惹了父母生气,我便藏在那里。那个小洞挖的很隐密,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所以没人发现我。我透过缝隙看到了……是当兵的,身上穿着粗布战袍,手中拿的是长枪。”
将所的人诓骗出城后,谢吉信又让人将整个镇子搜了一遍。
确保没有幸存者。
银子加上而后的搜查,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我不敢出来,一直躲在狗洞里。直到深夜,他们还没回来。不仅我父母没回来,隔壁也一直没有动静。隔壁婶子是个大嗓门……领银子便是她吆喝的整条街都知道了。她如果回来,我一定能听到。我便这么窝了一整晚,第二天天快亮时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我不敢出门,整个镇子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害怕极了……娘娘能想到吗?两天,整整两天两夜,我缩在那个狗洞里,只啃了一个从饭桌上剩下的饼子。”
那一刻的绝望无人知道。石和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没想到竟然有了倾听之人。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给一国皇后听。
整个镇子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一个小少年躲在柴堆后面,又饥又饿。可是他不敢离开那个藏身的狗洞,更不敢出门。
“这两天,总共有四五泼人来过。他们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我很害怕,生怕他们发现我。可他们显然对干柴没什么兴致,只拿刀随便扒拉几下。”
这简直像过筛子。
一遍,两遍……竟然筛了四五遍。当真称得上小心翼翼了。
“后来呢?谁救了你?”
“我记不清是第几天了,也许是第四天,也许是第五天。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谁知道入了夜,屋里竟然又来了人。我那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心想反正我也快死了,爱谁来谁来吧。便是被搜出去也没有什么。反正我的家人多半凶多吉少了。我父亲若是要离开,哪怕不要我,也一定会带着家中值钱的东西的。便是最后那次,我被发现了。”
听到这里,萧樱倒没太惊讶。
屋外的缪小公子却发出一声轻呼。
聂炫和云驰的眼神瞬间瞪了过来,缪小公子用手捂住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出声了。
可是……他听完石和的遭遇,怎么觉得那么心酸呢。
“……是缪小公子吗?”
缪骞轻声应了。他和石和关系不错,两人经常结伴喝酒。
“我在京城朋友不多。娘娘算是我的恩人,缪小公子是我的至交……我这次的事情做的太不像样子了,让缪小弟失望了。”
缪骞抹了把眼睛。然后冷声道:“你才不是我的朋友,你对姑娘下毒,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是吗?我也觉得自己不配当你的朋友。缪公子,我真羡慕你。你总在我面前说你父亲多严厉,每天对你非打即骂。可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希望的便是父亲用正眼看我,哪怕他打我。可在他心中,我一直就是个小怪物。他打我,也是因为我让他丢脸。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没我这个儿子。
所以,我其实不太伤心。
没了亲人,我也没觉得太伤心。只是……最后找到我的人,和那些人并不是一伙的。他说自己四处游历,经过这里。发现整个镇子空无一人,觉得奇怪才四处看看。正好发现了我。然后我央求他带我去了潼江边。然后我亲眼看到……看到他们将石头绑在人身上,把人推下潼江……”
这才是石和心中真正的结。
他这样做,也并非全然是为父母报仇,他恨自己的父亲。
也恨自己的母亲。父亲厌恶他,母亲轻视他。可突然间所有人的都死了,他成了无根的浮萍。
除了报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谁救了你?”
屋外几人神情同时一凛,重头戏来了。
“……我叫他公子。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姓,只知道他似乎也是潼江附近的人。他看着潼江的眼神……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他死死盯着潼江,然后声音很轻的对我说。
说是皇帝下人命令,谢吉信执行的。因为天启……因为天启不能外传,如果传扬出去,皇帝的龙椅便坐不稳了。他还说,现在传出去已经没用了。因为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我,也起不了什么大用。我若想报仇,便只能忍辱负重。他送我去学医,然后我便进了御医院。这些年,他暗中会给我送消息,多半是告诉我时候未到。
终于,上个月我收到了新消息。他说,时间已至。我知道,他要动手了。”
庚帝二十年旧案被娄柏昀提起的那一天,石和就知道时间快到了。
那人救下他,并且送他学医。虽然看起来对他没什么要求,可他的一切都被那人掌握在手中。
第七百六十七章 惊喜还是惊吓
第七百六十七章惊喜还是惊吓
“我先前以为谢吉信最看重的是其女,谢菲死的蹊跷。我用为其报仇为饵,诱谢吉信道出实情。可他最终推三阻四,你知道对谢吉信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萧樱突然发问。
牢外云驰和聂炫对视一眼。不知道萧樱怎么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谢吉信。
谢吉信恐怕是这世上石和最恨的人了。
“谢吉信最怕的?我先前觉得是他自己的小命,这些年谢吉信行事小心翼翼,从不落单,我也曾想过出手报仇。可终是没能寻到良机。
我以御医身份也曾踏足谢家。谢夫人倒不是个坏人,她嫁给谢吉信有些可惜了。谢家公子是个纨绔子,只知道吃喝逛花楼,不足为俱。至于谢家小姐,模样倒是出落的漂亮。只是谢吉信夫妻对这个女儿十分溺爱,以至她性子可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温婉贤淑。
有一次谢小姐染病。
正好是我轮职,我前往谢氏给谢小姐诊病。外面都说谢吉信十分宠这个女儿,女儿病了,他为此还向庚帝告了假,早早出宫说是担心女儿的病。可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回谢家。事后,我收到了五百两诊金。”
“封口费?”
“是。封口费。我在御医院向来话不多,性子闷的很,从不惹事,所以对方才这么放心,只用五百两银子打发了我。我觉得那天谢相的行踪是关键,事后只要休沐,我便易了装去盯谢吉信的梢。倒真让我发现一件事,每个季度,谢吉信都要出城。有时候白天,有时候傍晚。多半都安排在他休沐的时候。偶尔赶不上,就会发生那次谢小姐生病的事……我倒觉得,谢家小姐病的有些蹊跷。
看起来似乎是受了风寒。可谢小姐屋里的丫头笃定的说她关了窗,谢小姐不可能半夜染上风寒。那时候正是三月天,谁也不会半夜开了窗子入睡。可谢小姐的病,确实是夜半偶感风寒。”
“你猜测,有人半夜开了谢菲的窗?”
“是。若是谢相真的疼女儿,绝不会如此安排的。他其实完全可以找别的理由。我倒觉得谢吉信把女儿谢菲捧的那样高,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盯着谢菲,反而没有会在意谢吉信的动向。”
“我先前也中了计,以为谢菲便是谢吉信的软肋。如今看来,他出城去见的那个人……才是他真正的软肋。”
萧樱和石和对视一眼,两人虽然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可已经明白对方已经想到什么了。“娘娘竟然还愿意和在下说话。”“……你为什么没用毒药?”
萧樱反问。
石和怔了怔,然后脸上露出苦笑。
“娘娘是在下的恩人,在下不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所以,你给我下了那药,表面看起来似乎是毒,实则对我并不是坏事。”
“娘娘知道了?”石和有些惊讶。
“……你能替我保住这个孩子吗?”
牢房外。
云驰:“……”发生了什么?
聂炫:“……”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缪小公子一脑门子雾水,因为里面的话题实在跳转的太快了。
从天启说到谢菲,又从谢菲跳到下毒,最后竟然以孩子结尾。谁的孩子?缪小公子看向云驰,云大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凤戈没和他提起过啊。
他只说萧樱沉睡不起。
并没提起任何子嗣有关的话。
难道……“很难。我劝娘娘不要冒险。”石和沉默片刻回道。
“很难就是还有机会。至于冒险?我们谁不是在冒险呢?富贵险中求……对于我来说,便是子嗣险中求。”“娘娘年纪这么小,也不急于一时。这个孩子……便是没有了,以后或许还有机会。”
萧樱抬手打断了石和的话。
“这种诳骗小姑娘的话便不要在我面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自己知道。子嗣艰难!以你的性子,如非笃定,是不会开口的。所以这个孩子,是老天所赐。是我这辈子仅有的机会。石和,帮帮我。”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一边是萧子彦,萧樱已经嘱托萧二皇子替她找个可靠的郎中。
而放眼京城,其实医术最高明的,或许便是眼前这位石御医了。如果能说动他,萧樱觉得自己腹中的孩子会更加平安。双保险总不会有错的。
她也是灵机一动。因为和石和说了这么多,她依旧不觉得石和对她心怀恶意。
一个人如果看到那样绝望的一幕,可心中依旧恪守底线,便不算是个坏人。
“在下并不赞同娘娘冒这样的风险。”石和面露迟疑之色。
“这孩子我是一定要保住的。你若不答应,我只能去找别人。却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你这样高明的医术了。”
将军!
“娘娘这简直就是在威胁在下。”
萧樱点头,承认的十分痛快。“是。我就是在用自己和肚里孩子的性命威胁你。敢问石御医……你意下如何?”石和心中苦笑,还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萧樱出事?不可能的。知遇大恩涌泉相报。何况这份恩情是他平生仅有的,便是搭上他这条命,他也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的。
“只要娘娘还相信我,我必会竭尽所能。”
“自然是相信你,我若不信你,还会和你这般废话。一会把你那救命恩人的相貌说了说,找个画师画一画,至于能不能找到人……看运气吧。”
“是。在下一切都听娘娘的。”
至此,萧樱出宫这趟的目的圆满达成。
而庚帝二十年旧案也终于真真正正的大白于天下……
接下来,便要正经的开堂了。
萧樱起身走出牢房,云驰找的画师正好到了,石和果然十分配合,竭尽所能的描述着对方的相貌。
云驰带着萧樱往后堂去歇脚喝茶。
云大人整人个还有些发懵。凤戈和他提起过,如果将来他和萧樱没有孩子,便从凤璟那里过继一个承袭大统。反正只要是凤氏的血脉,这江山也不算旁落。
云驰倒不太在意这些。
只是提醒凤戈,恐怕宗人府那关不太好过。
凤戈当时冷冷一笑,只说宗人府最近成了缩头乌龟,根本不敢伸出头来。它伸一次,他便砍一次。
云驰也不知道凤戈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反正那位宗人府的宗老这阵子确实挺老实,也不吵吵要参政了,每天缩在宗人府那一亩三分地里吃斋念佛。
倒俨然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模样。
云驰自己的身份都一团糟糕,自然不会把血统看的多重要。
所以凤戈认为当继子云驰压根不在意。可没有便罢了,一旦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身子里流着自己的血的亲骨肉。
云驰有些心跳加速。
他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樱丫头啊。你这肚子里……”“皇叔。你得帮帮我。”云驰还处于发懵的边缘,对于萧樱的求助本能的点头。
“帮你什么?”
“五哥恐怕不想留这个孩子……”
什么?云驰觉得脑子里一根筋险些断了。好容易盼来的,不想要?凤戈疯了。
“皇叔也知道我身子不好,石和也说有风险。可我感觉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这个孩子……恐怕是我和凤戈这辈子唯一的子嗣了。如果保不住,我有种感觉……我和凤戈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为人父母了。”
“如果凤戈因为你身体的原因而决定舍弃这个孩子……我也只能站到凤戈那边。孩子……没有便没有了。可是你不能出事。你知不知道,你沉睡的这两天,凤戈整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像个疯子。
别人发疯又哭又叫,他则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整天埋首政事,如果不是喜来和风一见他神情不对,招我进宫。恐怕他能把自己累得吐血。樱丫头,你是凤戈的命。你的性命,便是凤戈的性命。”
取舍有些难,不过云驰还是知道轻重的。
听完云驰一番话,萧樱轻轻一叹。
“我知道,我也明白……我知道自己这个举止有些冒险。可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想到这个孩子是和我凤戈一起孕育的,他会有凤戈的眼睛,会有我的眉毛。会有凤戈的鼻子,会有我的嘴巴……我就觉得心跳加速。他若不来便罢了,他既然来了,我便一定要保下他。我会和凤戈商量的,只求皇叔帮一帮我。
站在我这边。
帮我劝一劝我父王,让父王也站到我这边。皇叔,拜托。”
萧樱这幅样子,云驰实在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云大人,帮一帮她吧。”最后竟然是聂炫开口。云驰像看疯子似的看向聂炫。“聂小子,你是不是病了?我以为你更在意博樱丫头。”
“我自然在意阿樱。所以阿樱想要的,我都会替她保驾护航。她想保下孩子,便保。”云驰真想给聂炫竖个大拇指。这才叫心腹,不管主子要干什么?哪怕要把天捅个窟窿,他只管跟着。
“聂大哥说的对。只要姑娘想要的,我们都护着。”缪小公子还有些不太状态,不过不妨碍他表衷心。
云驰叹息。
行吧。
其实他也挺喜欢小娃娃的。一个有着凤戈和萧樱血脉的小娃娃。相信萧子彦也会喜欢的。
“也好,我会替你说服你父王。只是你确定石和能护你周全。”
“这种事情都会有个万一,不过我相信自己命好,不会有事的……我在抚阳时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平安无事,如今不过是怀个孩子。”小事一桩。
萧樱表现的倒十分豁达。
云驰的心定了定。既然确定要保下这孩子,便可以想一想这孩子是男是女了,出生后要怎么教导。谁给他启蒙……唔,最好找个德高望重的。
将来娶谁家的姑娘当媳妇呢。
如果是位公主,嫁给哪家的儿子呢……
好多问题啊,够他操心十几二十年的了。
凤戈还不知道,萧樱已经把收买完人心。萧樱腹里的孩子留或不留,已经由不得凤戈了。
从刑部出来,萧樱回了萧宅。
萧子彦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最后自己亲自在门口迎萧樱进了门。
见到萧樱,他先拉着萧樱的手上下打量,确定萧樱完好如初,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凤戈那浑小子……如果你有个万一,你王一定铲平了他那把龙椅。”
萧子彦是在萧樱醒后才知道萧樱被人下了药昏睡不醒的。
云驰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住了萧子彦。萧二皇子这才按捺下,没立即进宫去兴师问罪。
如今见萧樱好好的,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不关凤戈的事,是女儿不小心。”“你这丫头……以后可不准那么大意了。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小心些,那个姓石的被云驰下了刑部大牢,父王已经叮嘱过云驰,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萧子彦恨声道。
敢对他的宝贝女儿下手,活的不耐烦了。
那他一定满足他。
可恨他比云驰慢了一步,若是那姓石和落到他手中,他一定立时结果了他。
萧樱却蹙了蹙眉。“父王要杀石和?”“留着他做甚!难不成你还敢让他把脉?”
萧子彦瞪了一眼萧樱,觉得自家女儿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此。那姓石和都敢给她下毒了,她还一幅不忍的模样。萧二皇子正想教导女儿几句,可萧樱下句话,便让萧子彦满腹经纶瞬间消失殆尽,因为萧樱说:“敢,为什么不敢。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难找出比石和医术更高明的郎中了。我如今可是一身两命,一定要找最好的郎中才安心。”什么叫一身两命?不等萧二皇子发问,萧樱已经笑着开了口。“父王,您要当外祖父了。”
铛。
萧二皇子撞上了门柱。
当什么?外祖父……萧子彦像见鬼似的盯着萧樱的肚子。
怀上了?不可能啊。
郎中明明说过萧樱因为旧疾,这辈子难有子嗣。
他这辈子也甭想当外祖父。虽然有些可惜,可是女儿的安全重要,萧子彦只求萧樱这辈子平平安安的。
不想惊喜来的太快了些。
他要当外祖父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是舍是留
第七百六十八章是舍是留
外祖父?
萧子彦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得知长嫂有孕时,高兴的简直要手舞足蹈。
然后成车的补品往大皇兄的宅子里送。
得了长孙后,更是天天得看上几回,恨不得抱着孩子上早朝。
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取笑他,说他当年对他们几个儿子也没这么在意。当时萧帝抚着胡须说他们不懂,等他们到了岁数,有了自己的孙子便明白了。
隔辈亲啊。
孙儿可比儿子招人稀罕多了。
那时候萧子彦是真的不懂,可此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懂了。那种感觉……一想到会有个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喊他外祖父,他就觉得整颗心都烧的慌。
恨不得一下子跳过怀胎十月。
等等,事情有点不对。这是件喜事不假,可是自家女儿什么身体情况?“胡闹。简直胡闹,凤戈呢。我得打断他的腿。”
在萧子彦心中,女儿是世界第一重要的。只要会伤到萧樱的事,萧子彦绝不同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樱一脸笑意的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对这件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难怪要他帮忙找个好郎中,他几乎把整个京城的郎中扒拉个遍,终于找出一个口碑最好的。
他还以为女儿旧疾又复发了呢。
却原来要郎中做的是保胎的事。不行,这可不行。萧子彦头摇的像拨浪鼓。“父王,不关凤戈的事。”
“什么叫不关凤戈的事,没那小子,你这肚子能大?阿樱,别的事情父王都由着你,可唯独这件事情,父王却不能顺着你了。这孩子,不能留。”
萧樱这身子骨要生孩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行,绝对不行。他得去找凤戈,就算不揍他,也得让他点头,绝不能留下这孩子。
“我不同意。”
“我管你同不同意,我说了算。正好郎中在,让郎中赶忙开方子,快点把这孩子弄下来。”萧子彦大声吆喝着让郎中快来诊脉。萧樱还从没看到过萧子彦这样不管不顾的样子。“父王,父王。”萧子彦不理会。
不听不听,他才不听萧樱说什么。
一旦听了他肯定心软。他这女儿能舌灿莲花。
“我决定了,我要留下这孩子,父皇如果执意如此……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最终萧樱也不拉萧子彦了,反而退后几步,一脸冷漠的说出了这句让萧子彦全身发颤的话。
“你这孩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父王都要决定我孩子的生死了,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父王保护我,因为我是父王的女儿。我保护他,也是因为他会是我的孩子。父王,请将心比心。”
这能一样吗?
这孩子还没出生呢。
没见过面的孩子,能有多深的羁绊。
“胡闹,你这简直就是胡闹。阿樱,听父王的话,这次……咱们先不留。等下回……下回父王一定不逼你。”萧子彦尽量和颜悦色的道。
“下回?哪里有下回?”
“怎么可能没有。你还年轻……你和凤戈才成亲多久便有了孩子……一定很快,很快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父亲也像云大人一样,我得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萧樱在萧子彦面前向来乖巧听话,萧樱一直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挺对不起萧子彦的,他亲生的女儿不在了,她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份,自然要替正主尽孝,而且萧子彦待她也确实好。
她明白萧子彦的心意。在萧子彦心中,她这个女儿是最重要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自己任性了。
可是她真的有种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的感觉。她不能舍弃。
萧樱有萧樱的固执,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就算全世界都阻止,凤戈,萧子彦,云驰……所以她认识的人都觉得她该保全自己,她也不会点头的。她的孩子,如果连她这个母亲都轻意放弃了,那他哪有机会来到人世?
“阿樱,别胡闹,便听父王一次劝吧。”萧子彦压根便拿这个女儿没法子,他不敢硬来,真怕萧樱一个固执起来,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女儿为了孩子而赔上自己的性命,萧子彦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救。
萧樱摇头,萧子彦本来亲亲热热的拉了女儿的手往后院走的。
可父女两个一番对峙,最终萧樱停在后院门前,不敢再往里迈一步了。
“我本以为,父王是最明白我的心思的。没想到……我最近便不回来看父王了,父王保重吧。”
既然说不通,萧樱转头便走。她这人行事向来如此,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就不多费唇舌了,反正今天云驰答应替她来劝萧子彦,她便等着云大人的好消息,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以萧子彦对她的疼爱,一定公顺着她的心意。没想到父爱如山,她没法说萧子彦有错,可也不能接受萧子彦轻易便决定了她孩子的去留。
萧二皇子自然不敢真的对萧樱动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门都没进,便转身出了门。
聂炫和缪骞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护卫着萧樱的马车,萧二皇子追了出来,他不放心。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他的处置或许有些不当,也许他确实伤了女儿的心。
可他宁愿萧樱恨他,也绝不允许萧樱生命受到威胁。
“阿樱,别任性。”
隔着马车,萧樱轻轻回道。“父王,女儿这次没有任性。”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后决定冒险一试。
有些东西,一世没有便罢了,她也不强求。可一旦有机会拥有,若不尝试,她会后悔,她不想让自己毁恨一生。
马车启动,萧子彦脸色难看的目送萧樱的马车远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樱出事,他得做点什么……
“备马,本王要去刑部。”去找云驰,云驰那小子向来主意多,一定能帮他劝服萧樱。
萧樱还没回宫,云驰的信已经到了凤戈手中。
云驰信上简单扼要的把石和所言列举,信的末尾,说的确是萧樱有孕之事。
而且直言自己受萧樱所托,会帮萧樱去劝萧子彦。
虽然没直说,可凤戈一看就明白,云驰已经被萧樱说服了。凤戈缓缓放下信,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意。他的阿樱是真的聪明,凭着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抓到真凶。何况这次她的身体情况这么明显,最初没意识到不代表能一直瞒着她。
还是被她洞察了。
她竟然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便去了刑部,将自己和孩子托付给了石和。
她行事……真果断啊。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已经替自己和孩子铺好了路。
连云驰都被她轻意说服了,如今只有一个萧子彦了。凤戈想只要他将实情相告,萧子彦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
凤戈立时修书,派人送往萧宅。
而此时的萧子彦,已经到了刑部,见到了云驰。萧子彦以为只要自己一开口,云驰一定二话不说站在他这边,大家一起劝,加以时日,萧樱一定会松口的。
可没想到,云驰竟然赞同萧樱生下这个孩子。
萧子彦大怒,险些和云驰动手,也不听云驰的解释,又策马回了萧氏。然后就收到了凤戈的书信。
看完后萧子彦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叹气。凤戈倒和他的想法一样,天下间没什么比萧樱更重要,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
他说的明白。
他宁愿这辈子没有子嗣,也绝不允许萧樱有丝毫闪失。
而这事若是强来,恐怕萧樱难以接受,所以他们得一起劝萧樱,直到萧樱点头。
萧子彦放下信,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萧樱说他没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他想了,他也舍不得啊。只要想到很快他便能抱上外孙……便是用他的性命去换,他也绝不迟疑。
可不能用萧樱的性命去换啊。
她还年轻,还是个小姑娘呢。决定舍弃这个孩子,对凤戈来说同样艰难吧。
这或许真的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子嗣了。
萧子彦重重一叹,决定明在进宫,就算萧樱避而不见,哪怕隔着房门,他也得劝她打掉孩子。
萧樱并不知道凤戈背着她给萧子彦送了信,她回到樱歌院时,时候还早,凤戈还没回来。萧樱觉得有些累了,口中含了颗酸杏干,靠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丁香进来,小心翼翼给萧樱搭了件薄被。
萧樱便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隐约间听到凤戈的声音……
“……小心些。别让娘娘发现。”然后是丁点应诺的声音。萧樱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没有真正转醒,而是脑袋一歪,又沉沉睡去,等她再睁眼,早已入了夜。
凤戈坐在她身边,凤戈身边小案上摆了满满的奏折。
而她侧躺着,手里抓着凤戈的衣摆,凤戈用另一只手把她虚虚圈在怀里。
发现她醒了,凤戈放下手中奏折。“真贪睡,饿不饿,我让丁香给你端些清粥小菜来。”
萧樱点点头,凤戈扣掌,丁香很快便端着托盘挑了帘子进来。托盘上有最近萧樱喜欢吃的梅干粥,还有几道开胃的小菜,萧樱登时觉出自己饿了。
她接过碗,由着凤戈给她选了几样小菜和在粥里,正挖了满满一勺准备送入口中,她突然想起了:“我刚才半睡半醒,好像听到你吩咐丁香小心些,小心些什么?”
丁香神情微变。
端着托盘的手一软,托盘险些脱手。
凤戈伸手一撑,将托盘接过。
“自然是小心服侍你。还能小心什么?”
萧樱有些疑惑,丁香不是这么不经事的性子啊。她仔细打量丁香,丁香目光左躲右闪的,不敢和萧樱对视。这一脸的心虚,简直藏不住。
萧樱缓缓放下勺子。
凤戈一脸不解:“怎么?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萧樱摇摇头。“五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凤戈挑眉:“瞒你事情!我们夫妻间有什么秘密值得隐瞒你的?我的御书房对你都不设防。”
“不对。刚才我睡着时,你一定交待丁香什么了。丁香,你说……陛下刚才吩咐你什么了?”
丁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凤戈。
这才磕磕巴巴的道。“只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娘娘。”
萧樱挥挥手,示意丁香可以退下了。有凤戈在,从丁香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丁香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直到屋中只有萧樱和凤戈两人,萧樱才直白的开口。
“想必今天在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也应该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了。五哥,你一直瞒着我,是不是不打算……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萧樱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小心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若是语气重了,似乎会吓到凤戈。
天知道,凤戈这人其实天不怕地不怕。
凤戈目光毫不闪躲的回视萧樱。然后缓缓点了头。“是。”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是萧樱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她以为凤戈理解她,知道她,明白她,明白她想当母亲。明白这或许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可是凤戈毫不犹豫的一个是字,让萧樱觉得她在孤军奋战。
“五哥,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的身子……这个孩子,不能留。”凤戈何尝舍得,一个有着她和他骨血的孩子,这对凤戈来说简直吸引力太大了。
为了保下孩子,他不惜做任何事。
可如果这个孩子会伤到萧樱,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这个孩子。
不是不爱,不是不想要,而是在他的世界中,萧樱永远是最重要的存在。
“我问过石和了,他说虽然有风险,可他有信心,能保住我和孩子。五哥,这或许是这辈子我唯一当母亲的机会了。在我们家乡虽然对孩子没有这里这么看重,可却有一句话……一个女人,若不能当母亲,便不算完整的女人。我以前以为自己没机会,所以总安慰自己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我的人生便是圆满的。可如今他来了……五哥,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第七百六十九章 冷战
第七百六十九章冷战
纠结这种事其实挺无趣的,萧樱觉得她和凤戈应该商量的是大事。
这事在萧樱看来其实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以她这身子骨,孩子留固然有风险,可就像她说的风险和机遇并存。便是不留……对她的身体来说也是一大伤害,反正都是受伤,还不如赌一赌。
可是显然凤戈和萧子彦似乎都不太认同她的观点。
萧樱觉得很累,身子累,心也罢。
她以为自己和凤戈之间没什么问题是谈不拢的,如今才发现,这人固执的很。
而且认定了一件事,不管她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萧樱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伤心,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凤戈最明白她。“我不相信他。”凤戈直言,他不相信石和,不相信御医院所有的御医,不管他们如何信誓旦旦。
“五哥,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是。可和他相比,你更重要。”这本是句温柔的情话,可是听在萧樱耳中,却觉得伤筋动骨。“凤戈,我会把他平平安生下来。”“阿樱,你没法保证。”未来的事情谁敢保证。
谁敢保证这个孩子的到来不会用萧樱的生命来换?
他不换。他毫不犹豫选择萧樱。
“你要如何?一碗药,把他打掉?他如今不过芝麻绿豆大,打掉自然容易。可是五哥,我们这辈子或许再没机会拥有他了。”萧樱哭了。她其实挺坚强的,遇事沉稳,她知道哭没用,想办法解决才是王道。可是孩子的事……她觉得挺无力的。
她可以几句话让云驰站在她这边。
可是却无法说动萧子彦和凤戈。他们二人是她最亲的亲人,如果亲人都不站在她这边,不给她鼓励,不替她助威,她怕自己失去信心,到了那时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凤戈看着萧樱,他的小姑娘落泪了。
他心疼,他心疼极了。他想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哄着,想点头。不管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点头。可是,不能。
这事他不能由着萧樱的性子来。
“你好好养养身体,等身体好些,再让御医开方子。”
“开方子?你直接说打胎药就是了。何必欲盖弥彰。凤戈,这句话我刚才对父王说过了。你如果想一尸两命,就尽管灌我打胎药。我这人性子犟的很,我决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意更改的。那就看我们两个谁能坚持到最后吧。”
明明是喜事,是天大的喜事,最后却弄得不欢而散。
说不欢而散都是轻巧的,简直就是鸡飞狗跳,她和凤戈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常言道,相爱容易相守难。这话真有道理啊。萧樱苦中做乐的想着。
凤戈气的甩袖而去,萧樱最后那句话太绝情了。难道在萧樱心中,他不及一个未成型的孩子重要。孩子若真的没了,她便不要他了吗?
他们之间的羁绊,感情难道为了一个孩子便都不算数了吗?
凤戈太生气了。
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伤到萧樱,所以索性甩袖而去。在书房见到萧子彦的时候,翁婿俩都冷着一张脸,似乎彼此都欠了对方十万两银子似的。
不过两人的意见倒是很统一。
这个孩子会耗干萧樱,所以不能留。
只是如何让萧樱喝下坠胎药?这是个世界难题。“你做的孽,自然该你去料理。”萧子彦恨声道,不让萧樱怀胎便万事大吉了,所以罪魁祸首是凤戈。
“如果早知道……我倒宁愿自己当个苦行僧。”
凤戈自嘲道。萧子彦冷哼……他每次看到萧樱,都像饿狼看到兔子。能忍住不欺负萧樱?鬼都不相信。
“说这些做甚。晚了,你去。去劝阿樱喝药。”
“岳父大人以为小婿没有劝过吗?她连一尸两命这样绝情的话都对小婿说了。”
萧子彦瞪眼,萧樱也和他说过了。这丫头是铁了心要留下那孩子。
“这可如何是好?那丫头性子倔,咱们若是强逼她,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从小到大,萧子彦从没强迫女儿做过任何事,万事都是凭着萧樱喜恶,突然间便摊上这要生要死的大事,萧子彦一个大男人,也急的六神无主了。
凤戈沉默着。
他何尝不知道。
两难的局面,是他太过放纵了。可事已至此,后悔懊恼都无用。如今只能想法子让萧樱点头。
可是……难啊。
凤戈和萧子彦对视一眼,两个男人心中同时沉沉一叹。
那边寻找石和那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毫无头绪。虽然有了画像,可石和见到那人已经是数年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人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何况那画像只是靠着石和记忆所绘。找起人来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庚帝二十年旧案,如今易名潼关案。潼关案只能压后开堂。
不管是凤戈,萧子彦还是云驰,最后都为了龙嗣之事焦头烂额。云驰力劝萧子彦同意萧樱生下这个孩子。凭着云驰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事竟然没办成。好话赖话萧子彦都听不进去,反正只要萧樱有危险的事,他坚决不点头。
云驰没想到不过是件简单的事,他却几次办不成。
云大人也是个有脾气的。
见萧子彦这边走不通,便想着先让凤戈点头,然后大家一起联手再去劝萧子彦。没想到在凤戈这里却第一次碰了壁。因为凤戈这次竟然和萧子彦站在一起,两人都反对萧樱生下这个孩子。
这简直……简直就是焦头烂额。
云驰劝不动这个,也劝不动那个,最终只能告了假在家生闷气。
而宫中,似乎也有几分风声。
虽然宫女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皇帝已经一连三天没回樱歌院了。要知道帝后自成亲始,便恩爱异常。
皇帝每晚都要回来陪着皇后娘娘用晚膳的,有时甚至下了朝便回来。
午后喜公公会把需要批发的折子公文送到樱歌院。皇帝便在内室里批改。
难道帝后有了什么矛盾?宫女们虽然不敢明面议论,可私下里也在猜测……樱歌院中,丁香在大骂风一。
“……他竟然让我劝娘娘依了主子。他莫不是疯了!我从此后再不理会他了。”丁香气呼呼的道。风一唤她出去,她还以为是风一有什么法子让两个主子和好呢,不想风一最后犹犹豫豫的却让她劝一劝姑娘。
还说这次主子恐怕不会轻意妥协。
主子爷不妥协,便要姑娘屈服吗?
丁香才不管谁对谁错呢,反正萧樱想做的事,丁香都觉得对。
萧樱这几天心情欠佳,胃口也越发差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让被心情左右。可是……她也只是个普通姑娘啊。自家男人和她闹脾气,死活要她打掉孩子,这事实在太狗血了,虽然是因为她身体的原因。
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啊。
萧樱胃口差,脸色自然跟着不佳。
反正整个樱歌院都被低气压笼罩着。萧樱只得努力想法子转移注意力,又把以前的旧卷宗翻了出来。别人解压都是找些轻松的事情做,她解压的方法便是让自己忙起来。忙的没时间去想凤戈。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萧樱除了胃口欠佳,倒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至于她和凤戈,她不承认是在冷战,她没打算和凤戈吵架,是凤戈单方面在闹别扭。
可是丁香却熬不住了。
眼见着萧樱吃的一日少过一日,先前还能喝半碗她熬的杏干粥。如今连杏干粥也吃不下了,勉强吃几口过后也都吐了出来。萧樱本就不丰盈,如今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丁香心疼极了,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任由两位主子闹别扭下去了。
萧樱又吐了。
丁香服侍着萧樱濑了口,又扶她去了内室小憩。
交待婢女好好照顾着,这才悄声出了门直奔御书房。
喜来见到丁香,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丁香姑娘,你可算露面了。这几天陛下闷中吭声的,可眼睛一直往樱歌院那边瞄。咱家也不敢劝,只得盼着娘娘那边快点有个消息,也好解陛下相思之苦。”
丁香闻言一脸苦相。“喜公公,不是娘娘让我来的,是我觉得娘娘脸色越发的不好了,这才来求一求主子。”
喜公公脸色大惊。
“娘娘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是啊。这几天娘娘吃的越来越少了,我担心继续下去娘娘身子吃不消。”“你等着,咱家这就进去替你通报。”
喜来一脸焦急的进了御书房。
很快便出来对丁香招招手。丁香赶忙小跑着上前,她虽然和萧樱一起进去几次御书房。
可单独来见凤戈,这却是头一次。
丁香本来就有些胆寒,一进书房大门便迎上几道明晃晃的目光。
云驰,秦征和娄柏昀竟然都在。
丁香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凤戈正在伏案看着折子,见丁香半晌不语缓缓抬起头来。
“有事?”
这是让她当着几人的面开口吗?
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姑娘要是有什么不测,她也不想活了。“主子爷,您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这几天胃口奇差,今天一整天只吃了几口清粥,还都吐了出来。
奴婢担心继续这样娘娘身子吃不消啊。”
凤戈表神平静,可是无人看到的角度,双手却握出了青筋。
“你火急火燎来见朕,便要说这个?”
丁香在萧樱面前服侍习惯了,是个不太会看人脸色的。而且凤戈此时看起来脸色平静,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所以丁点老实的点了头。“是,奴婢实在担心娘娘身体。主子明明一直最在意娘娘的身体了。”
“出去。”丁香话还没说完,凤戈两个字便打发了她,丁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喜来赶忙上前轻扯着丁香出门。看来这次主子和娘娘闹别扭,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了。
丁香一脸委屈的被喜来拉出门。
她想不通,为什么主子爷突然对姑娘这么冷漠了?难道真像传言里说的……
爷要纳妃了。
最近因为皇帝几天连宿御书房,帝后失和的消息不径而走。
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大臣心思又活络起来了。听说最近上朝,每天都得收到几本请立纳妃的折子。
萧二皇子那招这次都吓不到那些朝臣了。
毕竟和凤戈相比,己近四旬的萧二皇子实在没什么看头了。天下间谁能比皇帝尊贵?便是做妃子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你啊。别七想八想的,回去好好服侍娘娘。咱家担保,陛下很快就会去看娘娘的。”喜来小声安慰道。
丁香不太相信自己竟然被赶了出来。
对于喜来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喜来轻叹,丁香这傻丫头。就耿直的性子也就是娘娘能纵容她了。
丁香心事重重的回樱歌院了,自然不敢将自己去御书房,然后被赶出来的事情告诉萧樱。而萧樱依旧如故,看卷宗,努力往肚子里填东西。
然后大吐特吐。
吐完再强吃几口。
一番折腾下来,小脸惨白。
直看得丁香红了眼眶。“傻丫头,不过是孕吐罢了。正常的很。我越吐,证明肚里孩子越结实。这是好事。”
丁香才不信。
虽然没怀过孩子,可宫里老嬷嬷们偶尔八卦。
说女人怀娃都会不适,可也没谁像萧樱这样一日最少吐三回的。
只要吃点东西就吐,闹的凶的时候喝口水都要吐上一阵。“姑娘就会哄奴婢。这东西都吃不下……孩子怎么能结实?”“他还小,也不需要太多营养。等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说的好像姑娘什么都知道似的。”丁香嘀咕。
“我自然不知道。是石和告诉我的。”提起石和丁香就止不住的生气。“姑娘还信石和的话?她可是给姑娘下过毒的。”“不算毒。如果是毒,我哪还有命在?我觉得石和不仅没害我,反而是在帮我,他那味药,虽然让我睡了两天,可兴许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姑娘就是心太软了。我看那石和就没安好心。反正姑娘可别再信他了。”
为了堵丁香的口,萧樱敷衍的点点头。这些知识自然不是石和告诉她的,孕吐这点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吐的这么凶?
其实萧樱心里也有点担心。
会不会伤到孩子……
第七百七十章 舍不得
第七百七十章舍不得
这阵子朝上倒是一派清平了。
前阵子蹦出来闹腾的官员一个个都安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场风雨前的宁静。
萧樱最担心的便是那个幕后安排一切的人。石和曾提到这样一幕,说他之所以害怕,再不敢去潼江边,是因为看到有人排队往河里走。
听石和的意思,或许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魅。
她是亲眼见过潼江水流的,确实十分湍急。
甭说往河里走了,人跳进去转眼就得被河水吞没。
萧樱想不通那些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进潼江的。至于鬼魅之说?萧樱不过一笑置之。
这世上有没有鬼魅萧樱不知道,可装神弄鬼的人一定有。
那人安排那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是石和恰好看到了?还是他需要一个目击证人。那人为什么是石和?最后救下石和的那个人是不是安排这一切的人?
这一切……安排起来可着实不易。
可当初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
那人显然很有势力,至少在萧樱看来,他在当年想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雪并不算难事。可这些年却毫无消息,仿佛根本不存在这样一股势力似的。
如今,又突然冒出头来。
而且选了凤戈初登基之时。要说他不是冲凤氏来的萧樱都不信。
只是有一件事情萧樱不能确定,他是冲着凤氏来的?还是冲着天下来的?他想的是凤氏永无宁日,还是凤氏治下的万倾江山?有太多谜团需要她去解了。
偏偏凤戈还在单方面和她冷战。萧樱从没想过她和凤戈竟然会因为怀胎生子的事情闹僵。他难道不该鼓励她?和她一起去搏一搏吗?可自从那天他离开,便没有再踏进樱歌院一步。
萧樱最初觉得伤心,而后觉得委屈,最后便是沉默无言了。
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萧樱本想亲自去找凤戈讲和,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而且也不是她要和凤戈冷战,是凤戈单方面和她分房而居了。
萧樱也担心便是她上赶着去求和,恐怕凤戈也不会心软的。
他和她一样,在认定某件事情时都很倔强。最终萧樱还是决定冷处理。等着凤戈什么时候想通了,她再去求和。
可不见凤戈,萧樱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委屈的紧。连带着吃不好睡不着,以至孕吐反应越发的厉害了。她本想快刀斩乱麻,顺藤摸瓜早点了结潼关案,如今却不得不搁置。
云驰这几天也没有什么消息。
想来劝萧子彦的事情也没有进展。
一边是萧子彦,一边是凤戈,两个人像两坐大山压在萧樱心头。让萧樱无论怎么自己开解都没法做到心平气和。她也只能勉强提起精神去翻卷宗,以免自己得了闲越发的胡思乱想。
丁香去求见凤戈,并没有告诉萧樱。被凤戈赶出来的事自然也不敢告诉萧樱。
丁香回到樱歌院见到萧樱,只觉得自家姑娘越发的单薄了,已经入了夏,她竟然还披了件夹衣坐在窗边,整个人显得又瘦又小。明明怀子就够辛苦了,主子还这么对姑娘,丁香越想越替萧樱觉得委屈,于是伺候起萧樱来越发的细致。
可不管丁香如何手艺了得,做出的东西再色香味俱全。
对如今的萧樱来说,用处都不大。
她不管吃什么,都会吐出来。萧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现代人孕吐厉害,还能去医院挂个水。这里仅能饮些补汤,偏偏只要从口进的,最终都会被萧樱吐出来。
好容易捱过了一天。
丁香服侍着萧樱就寝,躺下熄了灯,萧樱不由得轻轻一叹。度日如年啊。
这几天她也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也理解了凤戈为什么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她想,如果事关凤戈安危,她也会不管不顾的吧。只要能保全凤戈,别的都不重要。
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凤戈对自己的在意,萧樱的气倒是消了。
可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委屈。
就因为未来十月不好过,可能会很艰难,所以她需要凤戈陪在身边。
给她力量,鼓励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可凤戈偏偏因此大怒。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误会了凤戈,她不该无视凤戈对她的在意,一意孤行,不和他商量,而且说出一尸两命这么过份的话。
本来白天心里还没这么难受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孤枕难眠,她越发思念凤戈了。
一天,两天……她已经习惯睡在凤戈怀里,习惯夜里轻轻一动,男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安慰。
习惯实在太可怕了。
这几晚她总会惊醒,然后发现凤戈不在她身边。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明……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她的面子其实不值钱。
自己主动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虽然白天时她还觉得是凤戈太过份,等着凤戈来找她。
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太娇纵了。凤戈因为在意她而生气,她该好好和凤戈商量的。让凤戈明白,她有信心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可她需要他陪在身边。
想通这些,萧樱悄悄起身,她没惊动丁香,独自出了樱歌院。
她知道暗卫会暗中保护她。
凤戈和她提起过,她每次出宫,不管身边保护她的是谁,凤戈都会另外安排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所以萧樱才敢入了夜一个人在宫里行走。
凤家的皇宫占地颇广,前几任凤帝都是多情的,都纳了不少后妃。
在他们看来,娶个纪子就和喝水吃饭差不多。而且还大有好处,即能笼络朝臣,又能稳固江山,何乐而不为。所以后宫修的格外曲径幽深。
白天走时不觉得如何幽冷。
夜里走四下静的出奇,萧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多捱几个时辰,等天亮再去找凤戈不行吗?为什么大半夜去找。
这里离御书房不算近,再加上入了夜视线不佳。
萧樱没注意到,她从出了樱歌院便没遇到任何人。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丁香睡沉了,没发现萧樱出门。院中还有守夜的小丫头呢……
出了樱歌院,还有夜巡的侍卫。
总之,皇宫不可能这么安静,也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子入了夜在宫里随意行走。
一切皆是因为……
喜公公陪着年轻的皇帝站在一株腰粗的梧桐树下。梧桐枝繁叶茂,树影把主仆两个藏的严严实实的。喜公公不敢开口,只能揪心的看着年轻的皇后娘娘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着。
这位皇后娘娘别看人精明。
可显然认路的本领一般。再加上天黑,只四周廊下挂着几盏孤零零的宫灯,虽然不至于黑的辩不清前路,可四周景致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所以她走错了路。
她现在走的那条青石小路,刚才已经走过一回了。
不过她显然没有发觉,依旧迈着步子,小心的前行。喜公公其实挺想开口唤住萧樱的,更想亲自给她引路。
可想到身边这位一直没开口的爷……
喜公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决定做到非礼勿视。
当奴才的眼力最重要了。
陛下这是明显心疼娘娘了。看来两人这冷战,很快便要结束了。
终于,凤戈开了口。
“喜来,你觉得朕是不是心太狠了?”
这其实是个送分题,不过眼下喜来觉得这简直就是送命题。说太狠?自然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可要说温柔,明显和此时气氛不搭。喜来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只是太在意娘娘了。而娘娘也因为在意陛下,所以才执意想给陛下生下皇嗣。因为娘娘知道陛下的艰难……世人都觉得当皇帝好,凡事可以自由随心。却不知,皇帝是这世上最受束缚的人了。”
喜来知道凤戈这人其实并不难相处。
只要老实本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凤戈这个主人从不为难下人。
刚才这番话,其实有些逾越了。不过喜来隐约觉得年轻的皇帝不会生气。果然,凤戈似乎轻叹一声,喜来听的不太真切,也许只是夏风拂过梧桐树叶扬起的声音吧。
“是啊。当皇帝其实没什么好。却人人想当。为此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朕以前也觉得当皇帝才能活的自在。真的坐上龙椅才发现。肩上,一肩担着社稷,一肩担着黎民。永远没有松气之时。可这皇帝却不是轻意能推掉的。不管愿意与否,都要继续当下去。
朕虽然没说过自己的处境,可以阿樱的精明,想必朝堂上的难题她都知道。
她清楚龙嗣能稳定人心。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要生下这个孩子要冒多大的风险?可她依旧决定去做。
其中有对朕的感情,更多的却是替朕打算。喜来,你说朕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眼见萧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主仆两人视线中。
凤戈这即像发问,更像自嘲的话也说完了。“陛下和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戈笑了笑。“……总说真话,有赏。”喜来也跟着笑了,想来陛下这是想明白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好事也有坏事。有让人欣喜的事情,也有让人焦虑的事情。有的时候或许需要点运气,再加上一点奇迹,余下九十八点便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萧樱到了御书房,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再没觉出异常,那她可真的就是傻子了。
就算别的地方没有侍卫,御书房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有侍卫站岗的。
萧樱这才意识到,从她离开樱歌院,然后一路跋涉至御书房,竟然没看到一个巡夜的侍卫。
宫里日夜都有侍卫轮值的。
这显然不太正常。
她倒没觉得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大事,她的樱歌院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何况这里可是皇宫,是整个凤氏皇朝安保最严密的地方。
没出意外,一路上也没看到侍卫。
只有一个可能……
萧樱站直身子,四下看了看。依旧看不到人。御书房里灯是熄灭的。
所以凤戈应该在……萧樱突然转身,身后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脸上原本微怔,随后恢复前几天离开时的冰冷。
萧樱一路上悬着的心,突然便落地了。
她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浅浅的痛意,果然下一刻男人也顾不得自己在演冰雕呢,立时上前半揽住她,然后急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他这一开口,脸上的冷意自然四分五裂。
对萧樱的担忧显而易见,想要再掩藏却发现迟了。因为萧樱已经趁机展开双臂,牢牢的抱住了他。
凤戈自然不敢挣扎,他怕伤到萧樱。
只能再次冷下一张脸。“胡闹。”“是,我胡闹。五哥别生我的气了。”
“朕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你平时压根不在我面前自称‘朕’。”一边说着,一边还一脸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那小模样,直勾的凤戈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蹂躏一番。
凤戈:“……”
这真是登鼻子上脸啊。
“五哥,我错了。”
哦。萧樱竟然认错了,凤戈有些意外。这丫头倔强的很,嘴也严的很。要让她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凤戈心里清楚萧樱绝对没打算妥协,可还是忍不住冷声开了口。“你哪里错了?”
“我知道五哥是因为看重我,怕我有个闪失才会这样决定的。我也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最重要的。你永远把我摆在最最稳妥,最最安全的地方。可我却对你说出‘一尸两命’这样的话。五哥,我太坏了。”
他的阿樱才不坏。
凤戈刚想反驳,想到自己如今还和萧樱冷战着,勉强忍下了。
他不开口,萧樱只得继续说:“其实在我心中也是一样的。你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之所以执意留下孩子,并非是因为自己想当母亲,还因为……这是你的孩子啊。我只要想到孩子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我便不舍得。舍了他,就像把你生生从我心里剜出去。太疼了,五哥,真的太疼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一起努力
第七百七十一章一起努力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凤戈想是啊,真的太疼了。
只要想着萧樱或许会出现意外……这事真的不能细想。凤戈这几天也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那是他们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和萧樱能生一个孩子。
那孩子有萧樱的聪明,有他的果断。有萧樱的眉眼,有他的口鼻……那孩子得多招人喜欢!从此后他的世界将多一个至宝。
萧子彦何尝舍得自己的亲外孙。可萧樱更重要,他和萧子彦的心思是一样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萧樱更重要。
萧樱的话其实和他一样。
因为在意他,所以也在意他的孩子。并不是萧樱在他和孩子之间二选一选了孩子。
而是她想拥有一个有着她和他骨血的孩子。
这孩子来的确实是个奇迹。先前在抚阳时,那个救了萧樱性命的郎中便曾说过,说萧樱伤的太重,身体损伤过大,便是身子好好调养,恐怕也会落下些隐患。当时凤戈听了没什么感觉,那时候萧樱还不是他的小姑娘。
如果早知道……他想如果早知道萧樱在他心中会重过他的性命。
他那时候一定不会让她被吴家母子接走,一定将他接回王府好好调养。他会请全国最好的郎中给她治伤,人参灵芝,甭管是什么,只要对她好,他一定都弄来给她。
这会成为凤戈此生最后悔之事。
后来石和和他恳谈过一次,关于萧樱的身体。
萧樱当年的伤伤的不仅是心肺,而是整个脏器,他描绘过萧樱的伤,石和说萧樱能活着是个奇迹,可能是老天恩赐的新生。可伤便是伤了,便是养好了,也终究落了病根。每到冬天萧樱的日子会很难熬。
至于子嗣……
因为失血过多,也伤了女人孕育孩子的地方。
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当母亲的机会。
石和所为虽然恨不得让凤戈把他碎尸万段,可石和的医术却十分精湛,他说这辈子他们没机会有孩子,恐怕这辈子他和萧樱便不会拥有孩子。
凤戈已经开始计划着快点给凤四殿下讨房媳妇了。
多生几个,才好匀给他一个。
石和的医术不容怀疑。所以突然知道萧樱有孕的消息,才会让凤戈乱了方寸。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他和萧樱命中无子,他也不会强求。
可突然间这么大一个惊喜砸在脑袋上。
凤戈真的怕空欢喜一场。若再伤到萧樱……余生他要如何度过?
可也许像萧樱所说,这是老天的恩赐。是他们命中该有的。
“阿樱,五哥错了。五哥不该让你伤心。”他不该疾言厉色的数落萧樱,不该暗中让丁香在萧樱喝的粥里添滑胎的东西。好在大错未铸成。
丁香这个不经事的,还没动手便一幅犯了大错的神情。、
其实他是知道丁香性子的,为什么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丁香来办。也许他心里是不希望这件事情做成的。
也许,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萧樱会放弃他们的孩子。他是了解萧樱的,他知道萧樱会拼死护着他们的孩子。
所以他错了,他自顾自的生气,竟然一连几天未露面,最终让萧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三更半夜找到了御书房……
凤戈啊凤戈,你一个大男人,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这么奔波,你还有没有良心!心结便这么解开了,凤戈觉得自己这几天所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其实他和萧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们相互扶持着,前行。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如果萧樱真的有什么意外……
这个天下离了他凤戈,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苦了云驰还得再费心扶持一个……要不换他自己来做。
凤戈一点意见也没有。他对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当天和尚撞天钟,当一天皇帝就护佑一方百姓。
如果哪天他的小姑娘离他而去了……那他还留恋这个皇位做什么?大不了随她而去。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和萧樱生了几天气。
当真是愚笨。想通这些,凤戈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笼罩着他周身几天的阴云瞬间散了。远处来喜笑眯眯的转身,看来今晚娘娘会陪着陛下加班批改奏折了,他能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凤戈拥着萧樱进了御书房。
他自然不舍得让萧樱熬夜陪他,把萧樱安置在窗边的矮榻上,这几天他没回樱歌院,便是栖身在这里。
凤戈扶着萧樱躺下,刚要转身,便被萧樱扯往了衣袖。小姑娘眨着大眼睛,也不说话,便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凤戈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他今天大半时间都在樱歌院外发怔了。
有大半折子还没批改。
有几道急奏,明天早朝要用的,他还没仔细看。
还有……
可是迎上萧樱的目光,凤戈果断褪了外裳,然后小心翼翼的上了矮榻,侧躺在萧樱身边。
管它呢。让奏折见鬼去吧。
抱着他的小姑娘睡觉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我听说你这几天吃不下睡不香?”
“唔。谁说的?敢在背后编排我?”“丁香。”
凤戈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丁香,萧樱不开口了,总不能下令打丁香板子了。吃里扒外的丫头,白瞎她待她那么好了。竟然去凤戈面前告状。
“是五哥不好,不该在这时候惹你伤心。五哥错了……我们一起,一起搏一搏。你要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你才是最重要的了。这个孩子……我们努力保,若是最终保不住,便是他和我们无缘,你也不许太过伤心。”
凤戈霸道的说。
萧樱缓缓点头。
道理她自然明白,也不会强求。她不能接受凤戈不问缘由,不管不顾的打掉她的孩子。
萧樱明白万事不可强求。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和她无缘……她努力了,这辈子才不会有遗憾。她要的是凤戈和她一起努力,一起努力保住他们的孩子。
“好。我们一起努力。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安落地的。”
“那是自然,朕可是天子,如果能自己的孩子都庇护不了。还算什么天子?”
努力爬上龙椅,凤戈觉得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吧。让别的理由见鬼去吧,他既然能当皇帝,命格一定不凡。就让他这不凡的命格护佑好萧樱母子吧。
“害喜这么严重。这孩子太能折腾人了,等他生下来,五哥替你打他几下。那么小就知道欺负他娘亲了,该打。”
“不许打他。老人常说,害喜越厉害,孩子越健康。害喜好,我愿意害喜,每天三吐,可以调节内分泌……”凤戈是不懂内分泌是什么,不过害喜按着一日三餐这么吐的,恐怕也不多。
他的小姑娘这么辛苦,还要被他冷落。
凤戈缓缓收拢手臂,把萧樱更紧的抱进怀里。已经初夏了,其实这么抱着有些热了。
可不管凤戈还是萧樱,都没舍得挣脱。
两人紧紧依偎着……只觉得两人的心跳都有些急,然后渐渐平稳下来。夜色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这一刻,岁月静好。
第二天一早,喜公公早早到了樱歌院,告诉丁香娘娘昨晚歇在了御书房。
丁香睁着眼睛,一脑袋浆糊。
难道她梦游了……她记得自己服侍好主子才去睡的啊。
“傻丫头,两位主子和好了。这不是好事吗?你做什么一脸纠结的。”
“……好是好,就是……为什么是姑娘去御书房找主子爷?明明应该主子回樱歌院啊。”丁香一本正经的道。喜来脚下一软,险些栽倒丢个大脸。
这丫头,这神经也不知道怎么接的,风一多么老实稳重的一个人啊,怎么就相中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姑娘呢。
老实稳重的风一这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觉得一定是丁香想他了,今天得抽空和丁香拉拉小手,亲个小脸。
萧樱没回樱歌院,被凤戈留在御书房了。
凤戈一早去上朝,萧樱还没醒,他替萧樱掖好被角,勒令门外的护卫任何人不得打扰。
下了朝,急急赶回御书房,萧樱还在睡,她一连几天都没睡好,昨天在凤戈怀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凤戈怕萧樱饿肚子,轻柔的唤醒她。
又亲自端了碗一勺勺将肉粥喂进她口中,他临时补了个课,下朝后昭见了御医院老院道。
勒令他不得外传,然后细细问了害喜严重要怎么办?
老御医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只叮嘱他吐了便及时吃些,保持好心情很重要。三个月后,害喜情况会减轻,到了那时人便能舒服些了。
老御医生怕凤戈一个大男人不能领会他话中的深意。
还特地列了几道适合萧樱吃的菜品。
肉粥便是其中。肉丝切的细细的,煮到入口即化。
再添几粒盐丁,添些香米慢慢的煮,直煮到米烂肉烂。
萧樱果然喜欢,连喝了半碗都没有要吐的感觉。足足喝了两碗肉粥,萧樱示意饱了。凤戈这才端着萧樱剩下的囫囵着去吃早膳。萧樱有些心疼:“五哥,你不必陪我一起吃这些的。”肉粥,只有淡淡的咸味,实在不合凤戈的胃口。
男人迅速解决完早膳。
吩咐内侍收拾,净了手后才回道。“怎么能让你一人独享?”
他把这说成是享受,萧樱闷笑。“好东西自然要一人独享了,我才不舍得分给五哥。”
“见面分一半,甭想独占。”
“……凤帝陛下,你真霸道。”
凤戈面露得意之色。“你才知道朕这么霸道吗?”
萧樱表示自己以前被猪油糊了眼,看凤戈是带着美化滤镜的,如今摘下滤镜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凤戈表示晚了,上了他的贼船,便休想下船。
萧樱只能苦哈哈的表示自己这辈子只能认命了。
两人逗了几句嘴,然后一齐笑了。“感觉如何?还要有吐的感觉吗?”
萧樱定了定神,然后摇摇头。真奇怪,竟然真的没有想吐的感觉。要知道前几天她便是喝口水,都要吐个昏天黑地。
“看来咱们的宝贝希望爹娘一直腻在一起。”凤戈得出结论。
“……凤戈,你真自大。”自大的凤帝暗想姜还是老的辣,老院首的菜和话都挺对。
心情很重要,萧樱心情好了,胃口也跟着好了,孕吐也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好展,一切都会好的。
从此后,萧樱便长住御书房了。
凤戈为了让萧樱住的舒服,特意用屏风布置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摆了张尺寸够大的矮榻,榻上铺了几层锦被。
躺上去像躺在云朵里。
萧樱找到了以前睡席梦思的感觉。
睡眠质量大涨,再加上一旁凤戈怀抱的加成,终于摆脱了睡眠障碍。
饮食方面,凤戈一日三餐都陪她一起,而且和她吃的东西一样。不管萧樱如何劝,也坚持要和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导致萧樱嘴上说他自讨苦吃,可心情却呈直线上涨。
心情好,妥吐症状确实减轻了。
从一天三吐到一日一吐。
不再吐了,再加上凤戈亲自喂饭的加成,萧樱的精神渐渐恢复了。
七八天后,整个人看起来不仅精神好,小脸也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凤戈照顾的很好。
萧子彦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萧樱。
比她上次回萧宅,告诉他要当外祖父时精神还要好些。
凤戈提前和萧子彦打过招呼。说自己妥协了……与其让萧樱单打独斗,不如大家一起上阵。
保护着萧樱,照顾好她。让她能高高兴兴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都陪着她。凤戈说完这句话,萧子彦一声不吭的出了宫。隔了几天,终于进宫来探望萧樱了。
萧樱见到萧子彦自然很开心。
父王长父王短的,哄科萧子彦那张冷脸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
最终他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个倔丫头。”
“……父王待女儿最好了。”她知道萧子彦也妥协了。
终于,她最在意的两个人,要和她一起努力了。一起迎接她腹中宝宝的到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 人造天启
第七百七十二章人造天启
萧子彦这颗心啊,最近跳的忽上忽下的。晚上噩梦做的五花八门,一会是萧樱在迷雾里连声唤他父王,他拨开迷雾,发现萧樱一身是血的对他张开手。
这时候萧二皇子通常会被吓醒。
有的时候又梦到萧樱小时候。
小时候的萧樱……很多细节萧子彦都忘记了。其实他小时候对萧樱并不那么上心。
萧樱要什么他便给什么,他觉得那便是对女儿好了。
就算带萧樱来此,也是因为萧樱闹着要来,至于女儿将来如果真的嫁给凤姓皇子,日子过的如何?自己女儿的性子在自己眼中自然是可爱的,可在旁人眼中恐怕就是骄纵跋扈了。女儿的心上人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若是两人日子过的不如意……
这些萧子彦都没仔细想过。他只是一心一意满足萧樱的愿望。
不管她有什么愿望,他都千方百计的满足。
来到这里,她一眼便相中了凤二皇子。
凤晔玉树临风,在京城皇子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萧子彦压根没想过萧樱和凤晔相配吗?他只是觉得既然女儿喜欢,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所以纵容着萧樱去找凤晔,明明看出凤晔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只是觉得凤晔眼光不行,压根没想过是自己女儿的问题。
后来出了事……
他又迁怒凤晔,若不是看在当时庚帝的面子上,他会把凤晔五马分尸。
而后强行带着凤晔满天下的去找女儿。如果找不到……那时候萧子彦根本没想过找不到这件事。他想,只要他用心,一定能找到,他女儿是个福大命大的,此时一定在哪里等着他去找。
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他找到女儿了。
可女儿的心意也变了,她忘了凤晔。转而喜欢上凤戈。看到凤戈那张脸,萧子彦第一次生出女儿是不是偏激的感觉。
这个凤戈,不管相貌品德还是气势,可比凤晔还更上层楼。这时候萧子彦其实已经知道凤晔压根没看上萧樱。凤晔看不上,难道比凤晔更俊俏的凤戈便能相中自家品貌只是尚可的女儿吗?
在外面找了萧樱一年,萧子彦终于承认自已的女儿并非倾国倾城,她只是姿色尚可,脾气还不太讨喜的姑娘。
他总想,如果能找到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不能像过去那般纵容她了。
可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如何狠下心来管教。很快他便发现,他其实不用管教了,女儿经过这一年苦难,已以脱胎换骨了。而且女儿这次的心上人,竟然和女儿两情相悦。
那一刻萧子彦推翻了自己这一年的心理建设。
见鬼的女儿不好……他女儿好的很。凤晔不喜欢,还是凤晔没眼力。
事实证明这话不假,萧樱进京后,那个凤晔反倒像条哈巴狗似的缠了上来。以前是萧樱缠着他,如今倒成了萧樱冷漠以对,凤晔死缠烂打。
可见,他萧子彦的女儿有多好!值得两位优秀的皇子苦苦相争。
萧子彦觉得五王妃对萧樱来说,已经是个好归宿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最终登上的却是凤座。
思绪起伏,看着面前含笑的萧樱,萧子彦心中重重一叹。还能如何?从小到大,只要是女儿要的,他哪一样最后不是乖乖奉上?何况凤戈都被攻坚了,他这个父亲如今是光杆儿一人,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这丫头,从小到大一直任性。以前年纪小,没人会和你一般见识。如今你嫁了人,都快当母亲了……
可要学会稳重了,行事再不能胡闹了。什么‘一尸两命’的话再不能说了。”
“是女儿的错,女儿那天太过口无遮拦了。”萧樱赶忙认错。
“也不全怪你,是父王性子太急了,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当年你母妃……怀你的时候,平日温温柔柔的,那阵子却像只母老虑,谁若是敢伤你半分,她能冲上去和人拼命。我想天下当母亲的都如此吧。”
“多谢父王体谅。这个孩子……是老天对我的恩赐。我担心若是保不住,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当母亲了。所以我任性了,让父王担心了。”“罢了。既然决定生下他,就要好好养着。别受累,万事听御医的。甭管保胎药有多苦,乖乖喝。不准嫌苦倒进花盆里。你以前病了总偷偷摸摸把药倒掉。害得寝室里那几株牡丹遭了难。我得叮嘱凤戈,让他多费费心看紧你。”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想到最近几次自己吃药,确实能躲便躲,能倒便倒。后面几次都是凤戈亲自盯着,有两次还是他用口……
“在父王眼中,女儿便是这么个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是。”萧子彦答的毫不犹豫。
萧樱叹息。形象太鲜明了,想必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不过萧子彦最终能点头,萧樱是真的高兴。她知道是云驰和凤戈一起游说才让萧子彦最终同意。
她很感激身边的这些人。
凤戈,萧子彦,云驰,聂炫,贾骏,缪小公子……这些人陪着她一路走来。
有的成了挚爱,有的成了至交,有的成了属下。因为有他们,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才有了意义。
父女两个从过去聊到现在,又从现在聊到未来。萧子彦正在畅想还着外孙回草原。让他那几个兄弟看一看……只有他有机会当外祖父。因为整个萧氏,只有他有女儿。
他的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到时候让你小叔选几匹好马,让本王的外孙随便选。你小叔这人好马,抢他的马就像割他的肉。本王要带着外孙回去割他的肉。哈哈哈。”萧二皇子徜徉在美梦中,萧樱实在不忍心打断他。
其实也不一定是外孙,兴许是个小姑娘呢。
“你们父女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凤戈挑了帘子进来。
萧子彦招招手,凤戈乖乖坐到了萧子彦的下首,摆出一幅聆听的神情。
“本王在说,以后带着乖外孙回草原,向阿樱的小叔叔敲几匹好马。我们几个兄弟中,他痴迷马匹,养的马匹匹精良。等闲是讨不到的,本王得让乖外孙替本王多讨几匹来。”
萧樱对凤戈笑笑,然后眯了眯眼睛。
一脸的幸灾乐祸。
终于不再是她一人耳朵受荼毒了。
她以为凤戈会和她一样,乖乖听着便是。千万不能附和,这一附和,保管能让她父王再说是一百回合。也不知道是不够默契,还是为了讨好老丈人无所不用其及。凤戈竟然建议道:“父王可以带着您外孙多住一阵。隔三差五就上小王叔府上转转。见到喜欢的便让小东西抱在怀里……也不拘泥小王叔的府邸。几位五叔,还有大伯的府邸都去看看,开开眼界……千万别忘了让他给皇祖父请安。”
这话简直说到萧子彦心坎里了。
“提醒的对。得先带乖孙进宫给你们皇祖父磕头。保管啊……能拉几车赏赐回来。然后几个王叔再轮着转……你那几个王叔平常对父王小气的很。我一定得让乖孙替父王赚回来。就这么说定了……阿樱,你得努力啊。把乖孙养的壮壮的。”
怎么又转到她身上了。
萧樱怔怔的点头。
一旁萧子彦和凤戈对视一眼,两人齐声笑了。
凤戈回来陪老丈人用膳的。
席间对萧樱照顾的无微不至。菜要选最嫩的往萧樱碗里夹,肉要最软烂的,鱼要剔了刺的。
萧樱不吃的,他毫不介意的夹进自己口中。直看得萧子彦暗暗点头,脸上笑意加大……
萧樱心道这个爱显摆的。这是当着她父亲的面秀恩爱呢。好在萧二皇子心宽,根本就不会多想,只觉得女婿对女儿挺好。
凤‘爱显摆’戈照顾萧樱吃完饭。
然后邀萧子彦一起去御书房。说有些事情需要萧二皇子相助。没的说,萧子彦自然是满口答应。凤戈回身叮嘱萧樱午睡,萧樱瞪他,凤戈挑唇一笑,眉眼间的风情让萧樱怔了怔,等她花痴过后,凤戈已经恭敬的亲自给萧子彦打帘引路,翁婿俩哥俩好似的直奔御书房了。
凤戈自然不会让萧子彦涉险。
可这家伙故意在席间表现的任劳任怨,让她那个傻父王上套。哼,男人心才真的海底针呢。
和萧子彦一番恳谈,萧樱情绪有些起伏,再加上中午被凤戈喂的饱饱的,吃饱喝足便想眯上一会。
萧樱最终还是乖乖按着凤戈的话去小憩了。
如今肚里的孩子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萧樱没了心病,自然吃的下睡的香……
书房中。
除了这对翁婿,云驰和娄柏昀已经早一步到了。
四个人落坐,喜公公奉了茶,又悄声退出去。凤戈这才开口。“……如今阿樱身子月份还浅,正是不能伤神的时候。可她又是个操心的性子。潼关案一天不破,她都不能静心养胎。所以要尽快破案。”
几人点头,萧子彦也觉得自家女儿是个劳碌命。
这案子挂在她心上,不利于她休养。
“这案子不是有真凶了吗?那个谢吉信……不是他让人动的手吗?把他推出去砍了了事。”萧子彦对案情知道的不甚清楚,轻飘飘的说道。
凤戈看向云驰。
云大人最近看萧子彦就来气。
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这位萧二皇子是铁了心的要和他唱反调。
反正最近两人是相看两厌。不过皇命难违……云驰还是低头凑近萧子彦和他说了大概案情。
萧子彦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如今他和萧樱破冰,自然不会再记恨云驰苦劝他同意萧樱产子了。
两人一个绷着脸,一个带着笑。没办法,刚陪女儿忆了往惜,又被女婿哄的伏贴,萧二皇子此时心情甚好。
听完云驰的话,萧子彦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你们这朝廷上怎么那么多是是非非。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来来走走无穷尽啊。能有这么大本事,弄出天启这样的事……你们弄的那个天启和人家弄的没法比啊。人家那动静才叫大,你们这顶多叫取巧……不过这法子不错,想出这法子的人绝顶聪明……”云驰中途补充这法子是萧樱想到的,萧子彦立时满口称赞。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而且夸的不余余力。
“用这么个小天启,便硬扛了对方布置了数年的大天启,而且不露败相……厉害。”这话倒不是夸大其词。
是真的挺厉害。不仅萧子彦这么想,书房中几位都这样认为。
对方这动静,从财力到人力不知道花了多少。而他们这天启虽然琐碎了些,可银子真没花多少。总共花了千百两银子,买了几千条湖鱼,百十个兵士加班加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
可谓是十分的节俭。
对方天价,他们馒头价。最终结果却是不分伯仲。这本就是胜利了。
“咱们想想,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雇得了这么多人手的。能是谁?整个天下能找到几个?”
萧子彦这个问题凤戈他们早就讨论过。答案是……没有。倒也不是凤戈自夸,早些年他便暗中布置,如今耳目遍布诸郡。
九郡中,没有哪个能拿得出这样大的手笔。
但是之前的凤霖,凤晔也做不到这样的布置。
放眼天下,这样的能工巧匠本就稀缺,找到一个都难如登天,而且那个龙形神兽,绝不可能是一个匠人雕刻完成的。
而且还要不声不响把它扔进潼江中。
这还不算完,还要在潼江底布置一番,让它现世的足够惊人。
这听起来简直不像是人能完成的。如果不是笃定事在人为,几人其实也挺想承认那真是天启的。也只有老天能安排的出了。
不过经历过天启造假后,几人都认可老天不会这么闲,更不会无缘无故插手凡间事务。那么问题来了……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
石和记忆中,救下他的人,那时候看起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模样周正,周正意味着这人没什么特点。没什么让人注意的地方。
过了这么多年,那人如今已过四旬。
第七百七十三章 靠猜
第七百七十三章靠猜
其实那人年纪无足轻重,那人身后的势力才是让人最忌惮的。
不是凤戈夸赞凤庚,他那个父皇治国的本领稀松平常,可论管控舆论,打压异心者可是炉火纯青。在庚帝治下,就找不到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当年庚帝专门有一批眼线,便是在全国专司盯着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凡发现其权势膨胀过快,就会出手打压。这倒和他如今派到各地盯梢有异曲同工之意。
不过他对打压异端分子没什么兴趣。
只是想让皇都消息灵通些。
在庚帝治下,你可以富,但不能‘为祸一方’。家里养几个护院可以。
可绝不能成为地方一霸。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能做出天启那样的壮举!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到了庚帝的性子,一时间心中颇有几分唏嘘。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倒是真稀罕物了。”云驰冷笑着说道。
失了案的真凶秦家,过后凤戈问责,牵出萝卜带了一连串的泥。秦家那等为富不仁,当地监察之人竟然被其鱼目混珠。不管是真的被秦氏蒙蔽也好,还是另有隐情,凤戈都没打算姑息。
快刀斩乱麻料理了秦家,也算是给底下人一个警醒。
那之后,诸地果然暗中上报不少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名单。
云驰已经安排下去,着一调查,若是事实,绝不姑息。
所以自凤戈继位以来,政治倒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可能一时间官员诸多抱怨,百姓们也不理解。可长久下去,世道只会越来越清明,等到了那一天,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凤戈一直信奉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对于那些小打小闹的,他并不太在意。
只要肯做事,能做事,他愿意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可对方如今重启数年前的布局,这明显就是冲他来的。不管对方图什么?图这个天下也好?还是单纯和凤氏有仇也罢,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此时看起来没什么线索。
敌在暗他们在明。可恰恰这没什么线索,或许便是最好的线索了。
“为什么是潼江?”
凤戈轻声问道。
屋中几人沉默,随后陷入苦思。这个问题自然谁都思索过,可是没有答案。至少他们没能想到合理的解释。是啊?为什么是潼江?
潼江水流湍急,并不适合搞这些大动作小动作。如果换一条河……可操作性更强。
而且效果可能更好。因为潼江环绕着潼关,而潼关实在是个小地方。
就算闹出些事情来,因为各种闭塞,也不容易闹大。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潼关死了几千人,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什么都没有。
如果换一条江。
随便换一条离京城更近的江。
天启现世,神兽出水,朝廷便是下了封口令,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对方如此计划,这般大费周折,绝对不想光打雷不下雨。是什么让对方选择了潼江。
还是对方只能选择潼江。
凤戈一句为什么是潼江,让几人陷入深思。几人都是聪明的,有的时候只需要一句点拨。
片刻后,云驰开口。“难道,他们只能选择潼江。”不是为什么要选择潼江,而是对方没有选择的机会。他们只有潼江。
其实现在庚帝二十年旧案案情已经十分清楚了。
当年和谢年一起的共犯已经有不少落网了。说是共犯其实也不太恰当,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真相,他们只是兵器。他们服从命令。
圣旨让他们如何,他们便如何。
据一个退伍的老兵交待。
他们赶往潼关时并不知道去做什么。到了潼关后,上面给的命令是围城。不准任何人活着离开潼关城。
最终动手时,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潼关城数千百姓染上了瘟疫。
为了瘟疫不扩散,只能痛下杀手。
据老兵回忆,那些百姓看起来倒是摇头晃脑,一幅迷糊不清楚的样子。
他们有的大半自己去了潼河边。而且不管不顾的往河里冲,拦都拦不住。有人喊着反正活不成了,不如痛快赴死,还能少受些苦楚。更多的人是倒在潼江边的,然后他们奉命将那些人脚上绑上石头,沉入潼江。
老兵说的涕泪横流。
说很多小孩子,被父母护在怀里。可染上瘟疫,谁敢救?
最终也只能含着泪将人处理了。
事后朝廷下了文书,此事不可透露,若谁敢透露,罪诛九族。这个老兵亲人皆故,所以说起来才口无遮拦。
云驰当时在场,最后问了老兵一个问题。“那些人……你们将人投进江中时,还活着吗?”老兵没有说话。这种差事任谁做了都会在心里愧疚一辈子。
他不说话,恰恰说明,他们将人扔下潼江时,人还是活着的,哪怕那些人染上了瘟疫。
事后,朝廷发了赏银。将士们三缄其口。
事情便这么冷处理了。后来很多参与的都升了官发了财,对此事自然更加不以为然。别说染上瘟疫,为了升官发财,那些人便是没染病,他们也会挥起屠刀的。
不在人世,还有一些虽然到了潼关,但手上没有沾上血腥。
谢年不傻,做这种事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大多数兵士,都只在外围,并没有沾染其中。
最后收押了近百人,这些人都是手染鲜血的……
诸方证词齐全,现在可以陈述庚帝二十年旧案了。
庚帝二十年,潼江出现异相。谢年奉年前往查看,以赈灾的名义。正是多事之秋,庚帝担心潼江有异相的消息传出扰乱民心。索性多有事不如少一事,让谢吉信以赈灾名义前往。
谢吉信到达潼江后不久,异相升级。最终天启现世,谢吉信一面派人封锁消息,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往朝廷上报。
其在密信上添油加醋,以至庚帝震怒。
最终下了诛杀之命。
谢吉信举荐了自己的至交武将。其领人马三千赶赴潼关。而后辅以迷*药之流,将人引至潼江边。最终屠了潼关满城。
事后自然是官升几级,只是这人有命升官没命享福,翌年便坠马而亡。至于这人是真的坠马,还是庚帝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收押的近百人中,大半都以为自己处置的是染了瘟疫之人,他们所为是正义的,是为了阻止瘟疫扩散,是救下更多人的性命。那件事后,这些人很快被打散,几乎都升了职,拿人的手短,再加上庚帝的封口令,这些年几乎没人敢提起。
这也是庚帝二十年旧案能悄无声息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才暴发的原因。
现在唯一需要查证的便是这出天启是何人所为。
“皇叔想到了什么?”
“……我有些不太好的念头。”云驰神情颇有几分无奈的道。
“你这人说话总是藏着掖着的,什么叫不太妙的念头?能不能说人话。”萧二皇子听不懂云驰话里的弯弯绕。
不过凤戈和娄柏昀都听懂了。
娄相叹息的解释道。“之所以选潼江,是因为对方离潼江最近啊。那么大的东西,往哪运都很难避人耳目……只能就近找条江推进去。至于如何安排那东西浮出水面,想来便是那些人的奇异之处了。”
娄柏昀的解释对萧子彦来说,说了也等于没说。他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岳父大人想想,什么人和我们隔江而视?”
潼江隔开了潼关和……“不会吧?虽说你们和姓韩的只是隔着条江。可几十年了,也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异动啊……”一江之隔,启国。启国皇帝姓韩。
这启国有些神秘。
启国不算大,人口也不算多,可从来不和外面打交道。
启国大半被河湖围着,气候多雨湿热,外人去那里难以适应,启国百姓却十分适应那里的气候,他们也很少出来。
这么多年了,凤氏和启国一江之隔,却从未打过交道。
萧氏西南也和启国接壤,两国同样以一条江为界,互无往来。、
“几十年没异动,并不表示他们没野心啊。那启国多湖河,自然能种的地便少。这么多年龟缩在那么一块水田里,难保不觊觎我朝江山。”
“启国才有多少人口?他们胆大包天敢想着吞并你们凤氏?”
“不一定吞并,凤戈刚继位,正是政局不稳之时,他们这一出……若非我们提前做了准备,若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朝野动荡还是轻的,若是再挑拨几个有异心的……难免我们不会自乱阵角,我们自己一乱,对方自然就能当个渔翁,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他们若从潼关入境偷袭……”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凶险的。你们那潼关岂不是门户大开?”
萧子彦担心的道。
云驰摇摇头。“既然发现端倪,自然有所准备。他们若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准备就好,可是也不对啊。过去这么多年,潼关就是个死城。他们若想偷袭怎么不趁着潼关没人的时候?这么多年都不见动静,怎么又突然闹腾起来了。”
“殿下有所不知。先帝二十年,正是先启帝驾崩之时……不管是谁安排的,恐怕多半是由于启帝驾崩,他不得不回去。而今年……据闻如今的启帝身体抱恙,所以……”所以又到了夺位之时,又想起了数年前的布置,又一次旧事重提,而且正赶上凤戈初登大宝,让对方有机可趁。
萧子彦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对方是启国皇族。当初是为了争太子之位,可是一番安排下来,老皇帝要死了,他来不及了。所以就鸣金收兵了。如今现任皇帝又要死了,皇帝的儿子又开始新于轮太子之位的争夺,所以有人又想起当年的安排了?这是不是太……武断了些。”这真是证据一点没有,所以都靠猜啊。
萧子彦觉得自己有时候挺不靠谱的。
做事全凭心意。
没想到书房中这几位比他还不牢靠。
一点证据也没有,对手的踪迹全无。
根本没露丁点痕迹。可他们仅靠猜,便把凶手圈定了。
这……这……这几个人是不是忒聪明了。
“不武断,十分有条理。”突然,门外有人开了口。萧子彦瞪大了眼睛,身子几乎瞬间窜了出去,看到门外的人,开始了唠叨模式。“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让你休养,你怎么到御书房来了?真不让人省心。”来者正是萧樱。她睡了一会,醒来无事,还是决定来参旁听。
正好听到萧子彦那一道高声的唏嘘,便顺便搭了句话。
“女儿如今吃的下睡的香,父王看看我是不是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
萧子彦是个很容易便被带跑的性子。立马上下打量萧樱,其实刚才早就看过了,不过此时再看,觉得女儿似乎比刚才见到时神色还好。果然如她所说,脸色红润,整个人透着股闲适,眉眼弯弯,薄唇微挑,心情不错的样子。
“什么养尊处优?明明是个劳碌命。你去园子里赏会花不好吗?要这里凑什么热闹?”
“父王难道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拿卷宗当睡前故事的人?我的养尊处优就是和大家一起谈谈案情,不仅能调节情绪,还能当胎教用呢。”
“胎教是什么?”
“胎教就是孩子要从小教起,如今他虽然在我肚子里,可也能听到声音了。我带着他多听些政见上的,治国上的东西。将来他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萧子彦被说的眼冒金星。
实在不能理解年轻人这一套东西。
反正胎教这东西,他就从来没听过。可是萧樱说的信誓旦旦,他又不好当着凤戈等人的面反驳女儿。于是只能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你说的都有理。只要你不觉得累,多听听也无妨……”“不累。”萧樱甜笑,在凤戈似笑而非的目光中缓缓迈步跨进了屋子。
凤戈想,他的小姑娘糊弄起人来真厉害。尤其是糊弄萧子彦。
没办法,父亲疼女儿……
以后萧樱肚里的臭小子,也可能是宝贝女儿是不是也会这么搪塞他?越来越期待了。“阿樱即来了,我们便听听阿樱的高见吧。”娄柏昀见缝插针的替萧樱搭了个台阶。
第七百七十四章 步入正轨
第七百七十四章步入正轨
凤戈含笑伸出手,拉着萧樱坐到自己身旁,云驰和娄柏昀见怪不怪。
比这更黏糊的都见过,不过一起坐在主位上,真的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萧子彦似乎又有些受惊了。
他是知道凤戈宠萧樱。
可宠到这份上……
饭要亲手喂,据说连萧樱喝的安胎药,凤戈都要先尝过再给萧樱喝。
如今更是拉着萧樱和他坐在一起。
虽说这是件好事,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女儿在夫家地位卓然。可这卓然的有些……“凤小子,你可悠着点,小心惯出个母老虎来。”萧樱瞪眼,天下有这样的父亲吗?
怎么能和女婿站在一边,还数落女婿对女儿太纵容呢。
凤戈则是淡淡一笑。
“母老虎,小婿也喜欢。”
几人:“……”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倒显得他这个当父亲的为老不尊了。萧子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低头品茶,然后竖起耳朵听。
“我刚到只隐约听到最后几句。最近我闲在宫中,翻了很多野史杂谈。其中有些有启国有关的杜撰……说是启国皇子从小养在民间,据说是为了让他们自小体会民间疾苦。直到成年后,启帝才会让皇子露脸。而能露脸的皇子,便表示初步被启帝认可,有了争太子的资格。随后便是各凭本事了。谁闹出的动静大,谁人气高,最终太子之位便会落到哪位皇子头上。”
当时萧樱是当话本来看的。
觉得这启国选太子忒不走心了。
谁闹出的动静大,谁最终就能脱颖而出。又不是超男超女……选太子难道不是应该择贤而立吗?
后来萧樱想明白了。
启田疆土小,而且多湖多河。
要想靠种田养活全国百姓那是做梦。他们多数是靠河吃河,靠湖吃湖。
这些勉强也能填饱肚子,可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越稀罕什么。就像内陆的人吃顿海鲜觉得新鲜。
长期啃鱼嚼虾的就希望吃点米面。
偏偏启国米面奇缺。
可启国皇帝却又不肯和外邦建交。愣生生缩在自己的小国里,每天愁着有鱼无饭。
都是些野史,萧樱倒没有当真,不过无风不起浪,野史里偶尔也会有点真东西。这在萧樱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以物易米是件很难的事情吗?启国既然渔业发达,完全可以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可启国却一直闭关锁国,从不和邻国有什么往来。
而且当年潼关案时,正是启国几位皇子夺位最紧要之时。
设想,设想如果当时庚帝没有用铁血的法子,而是任由流言传遍全国,那社稷会如何?天下百姓会如何?
潼关的位置十分特殊。
他在凤氏版图上不算什么,是个小到没人提起,便无人想起的小地方。
可如果启国以潼关为跳板,只要他们有法子渡过潼河……进可攻,退可守。这么一想,当年事情没有彻底暴发,除了庚帝铁血手段,恐怕就是因为先启帝病重,以至这位布置之人不得不断腕。
即便继续下去,最终占了半指凤氏疆土,可如果争不到启国太子之位,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所以当时那人才会抽身而去,而潼关案竟然真的被强压下去,数年没有人提起。
如今启国又到了皇帝更迭之时。所以这个搁置的旧局又拿了出来。
二次利用的时机刚刚好,正是凤戈初登帝位,朝局不稳之时。
“这启国选太子的法子真离奇。难道不该选个有才干的,而是选个最会折腾的?”
萧子彦对此嗤之以鼻。萧二皇子这话一出,屋中几个都有些忍俊不禁。“二皇子所言及是。启国向来是哪个皇子最能折腾,最后便能登上太子之位。想来也许是因为启国百姓多数把家安在湖上的缘故吧。我听说那些人以船为家,一年到头也上不了几次岸。想来只有足够闹腾的皇子,才能让百姓记住名号吧。渔家日子过的简直就是不知今朝是何夕……保不准你问他们如今皇帝是谁,他们都一脸迷糊呢。”
娄柏昀有些看不上启国。
倒也不是启国国小人微。实在是安居乐业,得先有个房子吧。可启国人多数以船为家。这在娄柏昀看来简直就是一生都在飘。
启国多水这点不假。
可也不必把家安在水中啊。大可以择水而居。
如果换成他来管辖,一定能让启国百姓安居乐业。
“你小子这话说的不假。启国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虽然朝廷昭告天下……可过了几个月,还有百姓不知道已经换了皇帝。启国这种水多人稀之地,倒也真的找个能折腾的当皇帝。这悄无声息的便是当了皇帝,恐怕三五年后,还有不知道换了皇帝的渔民呢。”
云驰也跟着逗趣。
眼见着话题越说越偏,都快歪到启国了。凤戈这才抬抬手。
“虽然只是猜测,并无凭据。可有些事情就是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接下来……我们给对方画个大饼。如果他们真的饿了,一定会一口咬上的。”“等他们咬了钩,我们立即收网。一定能抓到罪魁祸首。”
接下来凤戈开始布置。萧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她看着凤戈的侧颜,听着他冷静的布局。饵是什么,网撒在哪里,如何引对方上钩,如何逼对方现身,如何收网,一条条交待下去。
萧樱一直知道凤戈行事果断,而且胸有沟壑。
他做事,不做便是不做,一旦决定动手,绝对快狠准,一下拿到对方七寸。
他进京后便开始布置,有些布置在她今日看来依旧一知半解,可是萧樱清楚,凤戈不做无用功。就像此时他的安排,简直就是步步玄机,一环扣一环,一旦对方咬钩,是绝计无法挣脱的。
平时凤戈话少,很多风头都让她出了。
其实,她和凤戈比起来,真的只是个一知半解的小姑娘。
布置妥当,虽然有些不舍,想多看看帝后黏糊的好戏,不过凤戈眸子微眯,云驰扯了扯娄柏昀的袖子,娄柏昀一脸不甘的起身告退。
云驰也顺势说衙门里还有事,跟着一起走了。
最后只剩一个萧子彦。萧二皇子心里大骂云驰不仗义,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御书房。
女儿夫妻恩爱自然是极好的。
可让他一个鳏夫看着小两口这黏糊劲,萧子彦表示受了十万点暴击伤害。“……父王留下一起用晚膳吧。”凤戈笑着邀请。
萧子彦迎上凤戈这张笑脸,越发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不必了。我找云大人有事,便先出宫了。你照顾好阿樱和本王的外孙。若是她有个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狠话放完,萧子彦夺路而逃。
出了宫才反问自己,有什么好逃的?
凤戈和萧樱还来不及起身相送,萧子彦就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子。
凤戈一脸无辜的侧头看向萧樱,一脸发生什么事的迷茫样子。萧樱狠狠拧了他腰间软肉,凤戈脸上笑意僵了僵。“夫人为何动手动脚?”“你这赶人是不是赶的明目张胆了些?”凤戈脸上迷茫的神情更甚三分。
虽然没开口。可整张脸都在问萧樱,他何时赶人了?
他多热情啊。还留他们一起用晚膳呢。
“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好生了得……事情商量完了,你便一人一个冷眼,云大人和娄相识时务的很。可我父王却是个耿直的。他明明想留下来和我多说几句话的,你却愣生生将他腻味走了。”
坐一起便罢了,说话时能不能别往她耳边靠啊。
还有她自己会喝茶,不必他送到嘴边。
蜜饯她会拿,也不必他喂进口中。反正……凤戈太坏了。
既然被揭穿了,凤戈也不演戏了。
很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正事说完了,他们再留下就是你说的……电灯泡了。”
“五哥真的活学活用。我有一阵子没见父王了,本想和他多说几句贴心话的。”“贴心话只能跟我说,只能跟我说。”凤戈醋意盎然。
甭管谁的醋,他都要喝一壶。
反正萧樱是他的,他无时无刻都想守在萧樱身边。
甭管是谁,萧二皇子也如是,都不能占用萧樱太多时间。
他也知道自己太霸道了。
可是没办法……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眼见着萧樱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他觉得自己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生怕发生任何一点小意外。他受不住,他真的承受不住。
他得把萧樱放在眼皮子底下。
片刻不离的看着,守着,护着。他和云驰聊过这个话题,云驰说他这是魔怔了。
凤戈承认自己确实有些魔怔了。可没法子,谁让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萧樱呢。萧樱瞪他,不过男人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不痒,萧樱叹息。
嫁了个霸道狂夫君。
“五哥,你太紧张了。”
“我知道。”萧樱有些意外,还以为男人不会承认呢。
“皇叔说我这叫相思成痴……甭管它成痴成魔。反正……我这辈子也就只痴这一回。阿樱,我们……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去草原看看吧。我说过会带着你走遍天涯,便从草原开始吧。”
人活一世,何必执着。
先帝自从登基后,数十年一次未出京城。
后宫的女人也是如此。自从嫁进皇宫,便永无出宫之日。
什么祖宗规矩,宗族法例。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等解决完眼下的事,便试着去感受一下世间的千奇百态。凤戈对权势没什么欲求,以前只想手握权势,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萧樱,让他的小姑娘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他做到了。
他也并不迷恋权势。
只是既然登上帝位,自然要对得起这个位子。
他会是个好皇帝,是个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好皇帝。
“我还想去看看雪山……”
“好。”
“还有海,我想看海。”
“……好。不过行程得排一排,去海边的话……半年时间够咱们往返吗?”
年轻的皇后轻捶皇帝,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意。年轻的皇帝拉过皇后的小手,轻轻印在自己唇边。
岁月或许无情,可人间有爱。相爱的人,相守一世,这便是圆满了。
萧樱怀胎三月余,害喜的毛病终于有所减缓,不过这孩子确实比一般孩子闹腾些。石和暗中进宫给萧樱诊过脉。说这孩子有些顽皮,将来落地定然是个淘气的孩子。
这三个月萧樱一半时间呆在樱歌院,一半时间陪着凤戈歇在御书房。
整个皇帝都知道帝后情深。
除了上朝,皇帝和皇后几乎形影不离。
皇帝沐浴……身边都不要奴婢伺候,而是皇帝亲力亲为。
这事丁香一直在抱怨。说她快失业了,如今除了管一管樱歌院的杂事,她简直无事可做。
萧樱便说,既然不忙,就成个亲吧。
风一当时在,高兴坏了,登时跪地谢恩,老城持重都抛到了一旁,乐的像捡到了至宝。
丁香红着小脸,呐呐的说任主子安排。
于是萧樱怀胎这前三个月,除了给凤戈出谋划策,和他一起计划钓鱼之外,还筹备了一场婚礼。
丁香和风一终于成亲了。
当晚风家几兄弟拼酒,这是第一次萧樱将风姓护卫认了个全。
她还见到了暗姓兄弟。萧樱这才知道原来她身边一直跟着几个暗卫。
他们冠了暗姓。
暗一喝多了,拉着风一絮叨。说自己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点了头。以后……等小主子落地,他便是小主子的护卫了。他要改姓了,他不姓暗,以后便姓萧了。新名,萧一。
新鲜出炉的萧一据说酒醒后几乎跳了护城河。
真丢脸。
整个京城一派歌舞升平,人们似乎终于认可了凤戈这个年轻的皇帝。
而长宁皇后的名声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人们一旦提起。再无人说她当郡主时候有多跋扈刁蛮。
说的更多的是她聪明果断。
失子案中她力挽狂澜,抓到了凶犯,救回了孩子。
花楼案中她洞若观火,看出破绽,最终将这一罪恶滔天的案子大白天下……
潜移默化中,长宁皇后这个名字,已经是个集聪明睿智果断于一身的天下女子表率。
有些公子哥娶妻,直言取个有长宁皇后一分的姑娘便足矣。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远亲至
第七百七十五章远亲至
萧樱一直感概自己是运气,当初是有心栽花花不成,如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以前的长宁,虚荣,要面子。
可是却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如今的长宁视一切如浮云,倒愣生生给自己挣出了一个好面子。萧樱想正主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安息了。
她会代她活着,好好的活。
不知道是不是要当母亲的女人都多愁善感,最近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了琉璃美人,每天想东想西的,凤戈倒觉得很好,萧樱有时间胡思乱想证明天下无事。
萧子彦知道后,把凤戈好好‘数落’了一番。中心思想是一个男人疼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是无限吹捧就不太好了,好像世道离了萧樱便会崩塌似的,没出息,萧子彦如今颇为恨铁不成钢。真心开始同情庚帝了,这儿子让他养的,一个个都那么离经叛道的。
至于自家女儿地位卓然的事,萧二皇子假装视而不见。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盛夏。
迎来了初秋。
初秋九月,萧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五个月了。前三个月她日子尤其难过。一日三吐再加上吃不下睡不香,后两个月害喜情况好了些,可胃口依旧不佳。最初那阵子她还被凤戈养的满面红光,随着肚子增大,人却越发的清瘦了。萧子彦最近每见萧樱一次,都要念叨一遍别的女人怀孩子是越来越能吃,越来神色越好,只有萧樱,透着股病气。
石和已经暗中被凤戈接进宫中。
暂时安置在离樱歌院很近的一个小院落里。
每天早晚来给萧樱请脉,按着萧樱的脉相添减药量。自从有了喜脉,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了药罐子,保胎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幅。
好在虽然辛苦些,孩子一切都好。
这天风和日丽,萧樱无事可做便拉了丁香并几个丫头闲聊。萧樱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石墩子上,几个小丫头或站或坐的围在四周,有的手里拿着针线。
有几个小丫头针线手艺不错,被丁香拉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
丁香在一旁选样监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像她要生孩子似的。
“这个用金钱勾,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合用。”
“这个绣祥云纹,这个绣朵小铃兰,用紫色的线。”丁香带着向个婢女忙的热火朝天。
这些萧樱实在不擅长,只能敬而远之。丁香为了替萧樱排解寂寞,大力推荐了绣花这个项目,说是能凝神练耐力,等将来孩子生出来,穿上娘亲手缝的小衣裳,那感觉……
理想虽然很美好,不过现实嘛。
挨了几下扎后,萧樱再不碰针了。
丁香只得承认自家姑娘不是十项全能,至少针线这一项,分数就不达标。
不过这是妨碍萧樱凑热闹啊,拿着那个只比巴掌大些的小兜兜,萧樱一脸新奇的问:“这么小?”
“是啊,娘娘有所不知,这刚落地的孩子小小一团。这样的尺寸足够了。等小主子满月后,这些衣裳就都穿不了了。”“穿不了才好,证明小主子长的好。反正咱们院里活计也不多,就多给小主子准备一些。”
“对,多准备一些。虽说针线局那边也一定会准备的,可这是娘娘亲眼看着,奴婢们亲手绣的,总归意味不同啊。”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
萧樱唇角含笑,她很喜欢这样的闲适。
偷得浮生半日闲,何等的恣意。只是好事从来从磨,难得萧樱今天身子感觉不错,和丫头们一起晒晒太阳,喜公公便到了。
“娘娘,萧氏来人了。”
萧氏来人了,萧樱一时没反应过来。喜公公赶忙笑着补充道。“是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娘娘的三叔叔和小叔叔。”
萧氏对于萧樱来说,只有萧子彦一个人是能对的上号的。
至于其他人,虽然萧子彦说她十分得宠,被整个萧氏的人捧在手心里。可她毕竟没有记忆,实在难以辨别萧子彦是习惯性的夸大其词,还是真有其事。
“萧二皇子将娘娘有喜的消息写信告诉了萧帝,萧帝大喜,派三皇子和四皇子来给娘娘送补品。奴才数了数,足足有十两马车,马车装的满满的。上至金银,下到姑娘用的胭脂应有尽有。还有几辆马车专门装着小主子用的东西。陛下说娘娘若是觉得身子无恙,就去前殿见一见两位殿下。”
萧樱自然是要去的。
三皇叔,四皇叔这两个名字经常出现在萧子彦的口中,萧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如今真人竟然到了,说不好奇是假的,萧樱起身,由丁香扶着往前殿而去。
还未进殿,便听到了爽朗的笑声。
然后一道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嗓门说道:“一直惦记着来这里看看,今日终于如愿。说起来我们还是借了长宁丫头的光。二哥,长宁丫头本事渐长,竟然真的找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郎君。当初离开时,还有不少人背后笑话长宁痴心妄想。虽然都被小弟教训了,可小弟这心里还真的一直挂心着。
上次二哥来信,说长宁有了心上人,还是凤氏的皇子。父皇听后连问了几遍是不是真的?真没想到,咱们萧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苗姑娘,竟然这么早便嫁了人。家里那几个臭小子还没讨上媳妇呢。这次谁都不敢跟着来,怕丢脸。也只有大哥家的子宁胆子大。”
“四叔谬赞。”接着一道温润的声音接口。
“四叔可没谬赞你,这一路多亏子宁安排。以前没发现子宁办事如此周到。
二哥,你还没见过子宁吧。是大哥的次子,自小身子弱,养在嫂子娘家的,去年才回来。”
这时萧樱已经到了门外,因为萧樱的到来,殿中登时一静,萧樱跨进门槛,便迎上几双好奇的视线。
“小心些,可别磕了。”这自然是萧子彦,像只母鸡似的每天嘀嘀咕咕护着萧樱。“多谢父王,女儿已经很小心了。”回完这句,她才面露好奇的看着几张陌生的面孔。
“长宁。两三年不见,模样大变了。小时候全家都担心你被父亲带着,可别养成一个傻小子,如今看来,二哥把长宁养的很好。”说话的这位,模样和萧子彦有四五分相似,不是刚才那个大嗓门,那就应该是萧三皇子了。
萧樱恭敬的唤了声三皇叔。
那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然后转头问萧子彦。“不是说受了重伤,记不起过往了吗?”
“是记不起了。当初找到她时,连我这个父王也认不得。阿樱,你难道想起了什么?”
萧樱笑着摇头。“我在外面听到四叔夸这位子宁兄长了。所以才能分清哪位是三皇叔,哪位是四皇叔,两位皇叔一路舟车劳顿。皇叔应该提前告知一声,我们夫妻也好出城相迎。”
萧三皇子啧啧点头。然后转头和萧子彦夸道。“长宁越发的有气势了。再不像小时候那般调皮了。小时候像只皮猴子,姑娘家喜欢的一样不精,反倒对骑射狩猎倒十分拿手。如今看起来……像个皇后了。”萧三皇子赞道。
眼中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这个侄女,可是全家捧在掌心的宝。小时候几人抢着抱。
小丫头机灵的很,在三叔怀里喊四叔,四叔怀里喊大伯。把几个大男人支使的团团转。
往事如风,一转眼她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
萧三皇子很是感慨。
“长宁丫头如今本来就是皇后。什么叫像……丫头过来,让四皇叔好好看看。”萧四殿下似乎怕惊到萧樱,刻意压低了嗓门,萧樱心头一软,念笑走到萧四皇子面前。
萧四皇子上下打量萧樱,足足扫了几圈才放心的点点头。“个头窜了一头高,只是这小身子骨不见长肉。如今还怀着孩子,侄儿女婿,你得好好给长宁丫头补一补啊。”
刚刚走马上任的侄女婿还有点怔。
这称呼好通俗易懂。凤戈赶忙点头。“四皇叔放心,保管把阿樱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话说的实在。你小子和我心意……长宁丫头好眼光。”萧四殿下人如其声,是个敞亮的。
初见觉得凤戈脸太白,模样太秀气。此时倒觉得凤戈这人相貌好,脾气也不错。他们家长宁丫头眼光不错。
给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见了礼,问了安,萧樱目光转向静静立在两位皇子身后的年轻男了脸上。这人模样……可能随母亲吧。在他脸上找不出太多像萧家的地方,眉眼很清秀,不似萧氏兄弟的粗狂的俊朗。
不过微微一笑倒挺亲切的。
萧樱知道这位是萧大皇子,也就是她大伯的次子。
名唤子宁。
虽然没见过,不过对方既然表露了善意,萧樱自然不会冷面相向。
“子宁兄长。”
“长宁妹妹。”
“兄弟请坐,我和阿樱都不是讲究的。子宁兄弟在这里不必太过拘谨。”这时候凤戈上前,亲自引了萧樱坐到自己身边,随后温和的道。
萧子宁含笑谢过,挑了个下首的位置落坐。
婢女重新奉了新茶。
继续刚才被萧樱打断的唠家常。“父皇接到消息,高兴的一宿没睡。然后就让大哥准备东西。说长宁成亲时萧家无人到场。这次长宁生娃,萧家一定得派人来看看。
大哥也想来,不过他如今得帮着父皇监国,实在走不开。只得化想法于动力了。这些带给长宁的东西,大半都是大哥准备的。若不是我们兄弟觉得长途跋涉,东西带的太多招贼,大哥还要再装几车呢。长宁丫头,你大伯让我带句话。
说这孩子甭管是皇子还是公主。
他都保管这孩子在萧氏横着走……等孩子会跑了,带他回咱们草原。你大伯亲自教孩子骑射。”
萧四殿下虽然压着嗓门,可这声音在大殿里听也快赶上环绕立体声了。
直听得萧樱热血沸腾。
她有些向往草原了,等几年,等孩子大些,她一定要亲去草原看看。
“我们动身前,父王在我面前念叨了许久。说三皇叔和四皇叔太不仗义了。皇祖父话音未落,二位皇叔便将差事揽在身上,根本不给父王争取的机会。”萧子宁这时候含笑接话。
“子宁小子,别听你父王胡言乱语。那是轮不上他,他吃味,这才编排我们兄弟。他虽然没来,可你跟着一起来了,也算是代他亲至吧。你如今也看到了,你长宁妹妹多厉害。瞧这气度,这说话行事的稳重劲,你父王还担心她性子野,过不惯这种日子。我看长宁丫头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丫头,说说……怎么拐到凤帝这样的伟岸男子的?”萧四皇子这马甲也掉的忒快了。
萧樱到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
已经一脸八卦的开了口。“四弟,慎言。”
“二哥,这里又没外人,我一个当叔叔的问问又能如何。我好奇啊,好奇死了……以前没见过凤帝,不知道风帝英姿,今日得见,简直是……反正能追到凤帝这样的人,咱们长宁丫头真有本事。”萧四皇子本性如此,他并非心存歹意。他是真的好奇,好奇凤戈这样无论出身还是相貌都万里挑一的人,怎么就娶了自家侄女。
当然,他不是说自家侄女不好。
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那是千好万好的。
可是咱们讲理啊。就凤帝这样的……简直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啊。
长宁出身模样虽然也不差,可和凤帝这样万里挑一的比起来,还是欠了几分火候的。
反正殿里又没外人,所以萧四皇子果断开口,要满足一下好奇心。“四弟,长宁丫头脸皮没你厚。这话是你一个当叔叔的该问的吗?侄女婿,别理他。天天疯言疯语的。长宁,我听你父王说你上次受的伤太重,落了病根。如今怀着这孩子十分辛苦。你可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你皇祖父天天给菩萨上一柱香,求菩萨护你平安。”
萧三皇子话音落下,凤戈已经起身拱手道谢。
萧三皇子赶忙相扶。“我算是看出来了。凤帝在意长宁的身体比我们这些当叔叔的还要厉害些……好,如此便好。我们萧氏和凤氏这场亲事,足以保萧氏,凤氏百年之内无战事。”
第七百七十六章 违和
第七百七十六章违和
“岳父大人和两位皇叔请放心,只要我凤戈在,萧氏,凤氏绝无战事。”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脸上露出笑意,越发觉得凤氏这位年轻的皇帝人不错。有担当还疼媳妇,长宁好眼光。
几人一路舟车劳顿,萧子彦也不愿萧樱太过劳累,于是提议晚上宫宴再叙。
凤戈自然顺着岳父大人的意思让喜来去安排宫宴。
至于几人的住处,萧子彦表示自从萧樱出嫁,萧宅如今空的很。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也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对于凤戈提议住在宫里的建议摇了摇头。萧三皇子表示,住在宫里哪有住在外面方便,他们可是第一次来京城,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包揽一番这里的风土民情了。
凤戈也不强求,让喜来开了私库,拿了不少古玩摆件,说是萧子彦曾经说过,三皇叔喜欢玉器,四皇叔喜欢瓷器。他库里有几件,拿来让两位皇叔把玩。
两人自然知道凤戈拿出的东西绝非凡品。
不过如今已经是一家人了,推辞显得生份。两位皇子高高兴兴的受了。
凤戈又转向萧子宁。“不知道子宁兄长喜欢什么,我这里还有几幅前朝的字画,子宁兄长若是不嫌弃,便当妹婿送给兄长的见面薄礼。”
萧子宁含笑起身道谢。
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侄女婿眼光真好,一眼便看出子宁这孩子喜欢舞文弄墨那些东西……”
萧四皇子夸道。
“看子宁兄长文质彬彬,便猜测兄长可能会喜欢那几幅字画。身外之物,不足挂齿,两位皇叔和兄长喜欢就好。”
萧家三位皇子起身告辞,萧子宁自始至终面露浅笑。
不管是看向凤戈的目光还是看向萧樱的目光,都很温和。
不过萧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她总感觉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有些违和。
人自然是一表人才的,模样虽然乍看不像萧家人。萧家人五官深邃,性子大大咧咧。那位三皇叔比四皇叔稍沉稳些,可一眼看去也带着萧家特有的那股气势。
萧子宁这个名字起的也有些奇怪呢。
宁字倒是长宁的宁字一脉相承,可中间却用了子字。
如果萧樱没记错,“子”是萧家几位皇子所用……总之,透着股怪异。
送走了几位萧家人,凤戈陪着萧樱往樱歌院而去。两的闲庭信步,凤戈半拥着萧樱,时而叮嘱她小心。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萧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琉璃娃娃。
一碰就碎。
“五哥,我没那么娇气。”
“女人娇气与否都是被男人宠出来的。我愿意宠你……”言下之意,萧樱这算是奉旨娇气。“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别人都嫌弃女人太过娇气,你倒只觉得我不够娇气。”
“没用的男人才会嫌弃女人娇气。”
“歪理。”
“歪理也是理。我虽然对三妻四妾敬谢不敏。可对姑娘的心思却是研究过的……姑娘都喜欢男人围着她转,喜欢是男人的天地,男人世界的中心。难道我理解有误?我家阿樱格外与众不同?”
日头微熏,徜徉在幽静的小路上,微风轻拂,再加上男人温和的声音,这景致简直比画还要美。
两人对话没什么主旨,完全就是心之所至,信手拈来。
“也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歪理,不过……好像有些道理。如果男人都像五哥这样,把妻子视如至宝,这世上可能就会少很多痴男怨女了吧。最近朝堂是有什么动静?还有没有大臣上折子规劝你纳妃?”
“谁敢。我那位岳父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谁敢扯他女儿后腿,他便扯人家女儿后腿。而且他银子多,还舍得使,如今提起萧二皇子,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要在大殿上上折子建议凤戈纳妃。
翌日媒婆便会上门。就算这人家中没女儿,没有妹子。可他总有亲人吧。亲人家总会有女儿吧。甭管这女儿是三岁还是五岁,萧二皇子都照样登门求亲。
胡闹的简直理直气壮。
有人报了几次官。不必萧子彦出面,便被媒婆那张嘴给堵了回来。
你家有女儿,女儿没说亲。媒婆好心上门提亲,而且还是个显贵之家。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你说萧子彦仗势欺人?人家怎么欺人了?即没打又没骂,而是使了银子让媒婆堂堂正正的登门。
你不同意,媒婆便多登几次门。
总不同意,就多使唤几个媒婆登门。
这事做的堂堂正正,没丁点不能见人的……至于你说提亲的女娃才出娘胎。没关系啊,人家萧二皇子也没说立即让姑娘过门啊。先定亲,等姑娘及笄后再过门。
多好的事啊。男人多痴情啊。
至于年纪大些……
也没律法规定年纪大的男人不能娶个年纪小的媳妇啊。老牛吃嫩草又如何,人家有权有势有那资本吃。羡慕你也去吃啊,又没人拦着。
把耍赖弄得这般正经,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位萧子彦了。
通常很快,那上请旨折子的大人便会退避三舍。想起这些萧樱止不住的想笑。她那父王也是个奇葩,这事都被人编成话本子了,据说已经有几个版本了。
“父王是疼我,不舍得我难过。”
“说的好像五哥不心疼你,会伤你的心似的。没良心的丫头……”
“这事不怪五哥,身在其位,总有些不能左右的……那些大人也没有坏心,只是担心你子嗣单薄。”“咸吃萝卜淡操心。”
萧樱脚下一顿,身边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俏皮话。
违和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说起奇葩,身边这个也算一个。
明明生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偏偏是个痴情的。明明可以后宫佳丽无数,偏偏钟情她这么一个普通姑娘。
这么算起来,感觉凤戈有些吃亏呢。
“如今我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住了,想必朝野上终于安静了。”
“他们喜恶压根和你我无关。岳父大人爱女心切。他若不出手,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虽未说过这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可所做所为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若是以后再有人提起,我便直言。
他们管天管地,竟然还妄想插手我的私事。不治治他们,还真的以为我这个皇帝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捏一捏呢。”
萧樱心想,谁会把凤戈当软柿子,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凤帝是个行事果断,杀人都不眨眼的主。
之所以敢上折子奏请纳妃,无非是觉得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上。
历代凤帝皆如此。
他们觉得新皇帝也要如此。
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别说当皇帝了,哪怕家里只有几亩余田,男人都想着纳房美妾呢。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推己及人,他们自然不会相信凤戈这辈子真的只会娶她一个。
其实没必要和他们计较。
“五哥威武。”
“……气人的丫头,语气能不能再假惺惺一些?”
“不能了,已经够假了。五哥,言归正传,我在想一个问题。我那位兄长……”“萧子宁。子宁这个名字里的‘子’字,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倒没听父王说萧氏起名有什么顾忌。毕竟和这里比起来,萧氏能算得上是蛮荒了。怕是也没那么多讲究。可再不讲究,也不能父子两人名字听起来更像兄弟吧。”
“兴许故意这么起的吧。表示重视?”
“重视到尊卑不分,长幼无序?五哥,你觉不觉得我那位子宁皇兄有点……”有点什么萧樱也说不出。
她看向凤戈,凤戈叹气。
女人怀了孩子是不是都变懒了。
一个字都不多说,然后喜欢玩猜猜猜的游戏。好在他是此中高手,若换个人恐怕就要求饶了。
“有点格格不入。”
萧樱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格格不入,这个词用的恰到好处。
“皇叔不是解释过了吗?说是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养在外祖父家。兴许外祖父家是读书人,养出一身读书人的习气来呢,也不算什么奇怪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而且据说另几位兄长都不太热衷此事。想也知道陪着父亲来这里,也就是趟跪腿的活计,做不好还要被父亲数落。反倒是那位子宁兄长,不畏艰辛,一路相随。路上还把两位叔叔照顾的无微不至。我总感觉萧家养不出这么仔细周到的人。”
凤戈实在不知道该点萧樱额头说她太闲了。
还是向萧子彦吐吐苦水。
亲生女儿开口闭口就是萧家养不出有书卷气的男人……
太看低萧家了吧。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这话你若是对岳父大人说,他会伤心的。萧家可是皇族。”“皇族又如何?大大咧咧,连皇位都要推让的皇族。能养出一个心思玲珑?九曲十八弯的皇子吗?”
凤戈想了想。
萧樱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现在就下绪论还为时过早。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的来意不必怀疑。那二位都是性情中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出什么来。
和萧二皇子是亲兄弟无疑了。
至于那位萧子宁。
难道身份存疑?凤戈笑了笑,决定还是听萧樱的话,暗中多加注意。他的小姑娘从不打诳语。
“我让风一暗中查一查。”
“恩。让风一小心些,若是我胡思乱想,伤了子宁兄长就不好了。”
“自然。风一办事你尽管放心。”
“以前自然是放心的。如今却不好说了……毕竟新婚燕尔的。”“小瞧我身边的人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放松警惕的。”
萧樱不过是玩笑之语,风一办事从来稳重。只要交给他的事,从来办的圆满。
把萧樱送回樱歌院,凤戈转身又回了御书房,云驰已经到了。“萧氏兄弟的来意我不怀疑。可那个随行的萧子宁……却有些……不太合群的样子。”
云驰负责接待,一路将几人迎进城。
两位萧家皇子和萧子彦有几分相似,都是耿直性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和云驰称兄道弟起来。
可那位萧子宁。倒也不是拘谨,自始至终,显得平易近人,可却让云驰觉得不太舒服。
凤戈微微蹙眉。
“刚才阿樱也提起了此事。说萧子宁给她的感觉不太踏实。”
云驰有些意外。
“长宁竟然也这样说……我还以为是我小人之心了。长宁丫头怎么评价萧子宁。”
“没什么好评价的,阿樱压根不记得这个人。萧二皇子也显少提起,阿樱只知道萧大皇子有两个儿子,萧子宁是次子。因自幼体弱,一直养在外祖父家里。据说成年后才接回萧大皇子身边。”
“还有这样的隐情。兴许真的只是我和长宁多想了。既然从小在外祖父家中长大,性子或许多少和萧家人有些不同吧。据萧三皇子说,萧帝十分惦记长宁。所以才谴他们来此,他们打算多呆一阵子,等长宁产子后,再把好消息带给萧帝。”
“也好。他们住在萧府。有萧二皇子做陪,倒也不算麻烦。至于萧子宁,我派人暗中查一查。让皇叔和阿樱都感觉不安的人,恐怕真的有什么异常。”
云驰急急进宫便是为此。
先前还担心凤戈会不会觉得他多疑。如今听凤戈说萧樱竟然也心存疑虑,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而且带着重礼。
再无端猜忌人家,委实伤人。
“皇叔既然进宫了,晚中便陪我一起接待远来之客吧。”
“正有此意。”萧家兄弟既然短时间没有离开的打算,云驰自然要找机会结交,也趁机好好观察一下那个萧子宁。
宫案设在了御花园旁边的一个两层木楼上。
凭栏远望,可以将整个皇帝尽收眼底。
宴席设在一楼。诸人酒足饭饱后,移驾二楼。二楼是个很大的观景平台,按照萧樱的喜好摆了几分藤编的椅子。
婢女上了茶,诸人落坐。
萧子彦赞道:“这地方不错。景好,布置的也舒服。”
“是。饭后坐一坐,顺便看看景。实在是个好地方。”萧三皇子也是赞不绝口。
第七百七十七章 疑心
第七百七十七章疑心
萧家三兄弟外加一个云驰在一旁闲聊起来。
凤戈半倚着柱子,陪着萧樱站在栏杆前看景。
萧子宁站在离萧樱丈许远的距离,也把目光放远,看上去神情似乎挺愉悦的。“子宁兄长也喜欢这里的景致?”凤戈闲聊般轻声问道。
萧子宁回首。
“喜欢。美景谁人不喜。真羡慕长宁能每天看到这样的美景。”
萧子宁看向长宁,淡淡一笑,一派贵公子做派。
“再美的景,看多了也觉得不过如此了。我反倒很想念草原的风,想念草原上纵马驰骋的那种恣意。”
“二皇叔说长宁妹妹似乎是……记不得过往了。”萧子宁小心翼翼的说道,似乎生怕刺激到萧樱。
“是。记不得了。都是听父王说起,觉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萧樱笑着说道,目光放远,似乎在追忆往昔。“无法无天?怎么会?父王每次提起长宁妹妹,都说长宁妹妹乖巧懂事。”
萧子宁口中的父王自然是指无缘相见的萧大皇子。他身为皇长子,肩上担子要比弟弟们重些。几个兄弟可以凭凭着心意外出,他却不行。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任由次子随行吧。“大伯一定记错了。父王说过……说我那时候不懂事,常常说风就是雨的,全家上下因只有我一个女娃娃,都宠着纵着。”
“那是自然。父王提起长宁妹妹,也是满口宠溺。说妹妹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写信告诉他老人家。父王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妹妹的心意。”
“多谢大伯。劳子宁兄长替我将谢意带到,就说路途太远,长宁便不麻烦大伯了……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带着夫君和孩子去看望大伯。”
萧子彦含笑点头。
“那是自然。我和父王盼着你们夫妻早日驾临草原。”
对话告一段落,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就是普通的兄妹对话。
可是萧子宁脸上的神情……凤戈眸中冷意一闪而过。这个萧子宁恐怕真如凤戈和云驰所说,有秘密。
他看萧樱的目光,似乎一直温润如玉,真像一个兄弟在看妹妹。可偶尔眼波流转,却透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处。若不是凤戈注意力放在二人身上,倒真被萧子宁躲过了。
他很小心,并不刻意去看萧樱。
可也许是心思太重,神情间会若有似无的带出几分。
似乎是对萧樱兴趣很大,可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出异样。
那边萧家几兄弟和云驰的交谈也告一段落。云大人邀请萧氏三兄弟京效三日游,几人自然欣然接受。
萧三皇子问萧子宁要不要一起出游?
毕竟第一次来京城,有人带着游览一番何乐而不为。萧子宁笑着婉拒。“不了,早些时候进城,我看到京城宅院林立,错落有至的十分别致,明天想去转一转。”想着这个侄子一路上都是少言寡语,似乎不喜热闹。
而且似乎对宅子布局十分感兴趣。这里不比萧氏,宅子建的确实别致漂亮。
萧三皇子也没有多想,只是叮嘱萧子宁找个人带一带,京城太大,可别迷路。
“三皇叔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说不是小孩子,可在我和你两个叔叔眼中,你和长宁是一样的。长宁丫头身子不便,要不然真想和她一起再纵马跑上几圈。这丫头从小马技精湛,技艺上能压过草原上大半儿郎。”
“哦?长宁妹妹竟然还精通马技?这点父王从未提起。”萧子宁状似无意的问道。
萧三皇子没什么心眼,压根不觉得自己是顺着萧子宁的意思开口,反而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你父王总怕长宁摔着磕着的,从不带长宁骑马。可我们草原儿女,哪有不会骑马的道理?我和你四皇叔便偷偷教长宁,长宁这丫头读书认字的本事不行,可骑马却一教就会。你四皇叔就夸她不愧是草原的儿女。”
“不会吧。现在看长宁,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像三皇叔说的……是个只擅长骑马的‘疯丫头’。”疯丫头三字是含笑说的,语气带着宠溺,听了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诋毁萧樱,反而像是因为是兄妹,所以说话无所顾忌。
萧三皇子果然没有多想。
“谁说不是呢。这次我见到长宁也是一惊。除了长相,可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疯丫头了,所以我说京城的水土养人。把我们的小长宁养成个大家闺秀了。”
萧四皇子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附和。萧子彦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长宁那时候还小,如今嫁了人是大姑娘了,自然会稳重些。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宫了。子宁既然不愿意随我们一同浏览便让阿戈派几个人跟着保护子宁便是。”
新任阿戈皇帝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
自始至终,萧樱都含笑听着。
哪怕听出萧子宁有些故意将话题往她前后变化上引,脸上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想要挑拨离间,这手段可不够高明。
这里都是她的至亲。
她的夫君,她的父亲,还有便是她唤皇叔的几位了。
相比之下,萧子宁就显得单薄了。只有三位皇叔在旁,可三位皇叔其中两位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只有一位萧三皇子,他说起这些,也是因为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在走。
萧子宁,似乎有些急切了。
云驰引路,陪着几位萧家皇子出宫。
顺便安排马车,将几人送回萧氏。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同乘。云驰和萧子彦坐一辆马车。
萧子宁表示自己想提前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所以骑了马走在队伍前面。
马车中。萧子彦阴着一张脸,萧二皇子其实是个心大的,向来没什么心意能让他沉默不语。云驰挑了车帘张望,见萧子宁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这才将声音放小开了口。“这个萧子宁……似乎有些针对长宁。”
谁说不是呢。
萧子彦也正因些生气呢。
亲人自远方来,本是件喜事。这个侄子他其实也挺欣赏的。看起来温文尔雅,算是他们萧氏难得养出的儒雅之人。而且见面后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话不多,带人宽厚守礼。
萧子彦甚至有些羡慕自家大哥养出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儿子。
可是一个晚宴,却将萧子彦所有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听起来似乎不过是话赶话的说些往昔趣事,可是萧子宁却句句不离长宁。而且特意将话题往长宁今昔不同上引。
他的阿樱受了重伤,失忆了。
好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
如今日子终于安定了,再过几个月便要当母亲了。
以萧子宁往日表现出的性情,应该会恭喜萧樱几句。可是他非但没提及半句,反而句句在说萧樱今非昔比。
“我一直有些奇怪,他的名字……中间怎么用了‘子’字。你们几兄弟中间都是子字。他一个晚辈,实不该用子宁这个名字。”
“我们萧氏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你说的也对,按理说他不该叫子宁。我大皇兄长子唤永宁,次子本来唤冠宁。我也不知道大皇兄府中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出了什么事,自此后大皇嫂一病不起,他这个次子很快也染了病,被大皇兄送回大皇嫂的娘家教养。大皇兄第二天便上了道折子,说是他请先生给次子测了字,大凶。唯一的办法便是改个名字。
从父亲名中择取一字,以压其厄运。我父皇先是不允,后不知道大皇兄私下里和父皇说了什么。总之,冠名便改成了子宁。”
“我听你提起过,你们几兄弟,对权势都不太热衷。那子侄辈的呢?有没有觊觎太子之位的?”
问题虽然直接,不过萧子彦还就喜欢云驰这份直接。
七绕八绕的萧二皇子可不喜欢。“我们萧家人……其实性子都大同小异。都说老子如何,儿子便如何。权势这种东西,我们真的不太看重。我们几兄弟都觉得权势越大,身上担的担子越重。得不偿失。你看我如今活的多自在,如果我是太子,就被拘在小小的京城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游历天下。
我大皇兄的长子很像大皇兄。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过背地里最喜欢的是养马。我也没想到这个自小被大皇兄送走的次子,怎么长成这么一幅模样!”
不像萧家人,一点也不像。
先前萧子彦还挺庆幸,觉得萧家终于出了个文化人。
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好事。
“你说他自小养在外祖父家。我们兄弟便没人好奇大皇子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将儿子送到外祖父家。就算是体弱多病,也不一定要往外祖父家送吧。大皇子府中不管是补品还是郎中,都要强过别处吧。”
“怎么不好奇?好奇啊。很好奇……可是这些年大皇兄一直不说。后来大皇嫂病逝了,我们每次问起,大皇兄都长吁短叹的。久而久之,我们也便不问了。既然大皇兄不愿意开口,我们何必强人所难。心里对这个自小被送走的侄子都有几分怜惜。”
觉得孩子从小离开父母,寄人篱下。所以格外的怜惜萧子宁。
这一路萧子宁表现的格外细致,安排的周周到到的。
把两位皇叔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二人对萧子宁赞不绝口。
“早些时候我进宫,阿戈说长宁也向他提起……说是觉得这位子宁皇兄有些违和。可要说哪里不妥,她又说不出。今晚长宁一句话也没说,这可不像她的性子。萧子宁语气看似亲近,实则暗含挑衅。以我的对长宁的了解,她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可她今晚却格外的安静……我想长宁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想法。”
“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啊。那丫头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萧子宁句句都把话题往她身上引,礼尚往来,她也该回报几句。可这丫头今晚却笑盈盈的,一句应对的话也没有。难不成是太过伤心了?”
云驰心想你们忒小看萧樱了。
她伤心?
这世上能伤她心的也就只有一个凤戈。
凤戈如今把她当成宝贝,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的。能给她气受?那丫头,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当然,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宠女狂魔,所以云驰是绝不提萧樱半句不是的。
“长宁是个大度的姑娘,不会轻意动怒的。多半是觉得不屑理会吧。也不是谁的挑衅她都搭理的。那人总也要有些身份,或许在长宁看来,萧子宁这个人还不配她动怒吧。”
奉承这种事。
得说对方爱听的,果然萧子彦脸色立马好看了几分。“你说的对,不该跟一个无名小卒计较,这点还是阿樱看的明白。不管萧子彦为什么如此,只要阿樱不搭理他,他还能如何!祖父家里长大的,想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是被美轮美奂的皇宫晃花了眼,突然想到巴结奉承我家阿樱了。”
萧二皇子不愧是个心眼大的。
几句话便忘了先前的不悦。
而且习惯性的把事情往最好的方向说。
云驰心中轻轻一叹。这么乐观也是个本事,他却有些担心。
萧子宁一番话可不像巴结,倒更像是来结怨的。
这边云驰和萧子彦在小声交流。另一辆马车中的萧四皇子也绷着张脸在对萧三皇子耳提面命。
“以后少提长宁小时候的事。人家都是大姑娘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提起她小时候,尤其当着她的夫君。长宁会害羞的。”
萧三皇子不以为意。
他们萧家的女儿脸皮哪有那么薄啊。不过不想听萧四皇子的念叨声,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还有啊……有时候提醒子宁一声,别总说长宁以前如何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长宁想不起过往了,还总提起这事不是平白让长宁伤心吗。你没看二皇兄脸色有多难看吗?
子宁也是,平时看起来话少老实。今天怎么突然就不知分寸起来。”
第七百七十八章 联姻提议
第七百七十八章联姻提议
萧三皇子倒没觉得萧子宁有什么不知分寸的地方。不过是比平日里亲切些。
兄妹之间,亲切些也是常理,难道要相见不相识吗?“四弟,你就是想的太多。我怎么没看出来二皇兄脸色难看。再说长宁,不一直笑着吗?小丫头都没生气,二皇兄怎么可能生气?”萧四皇子冷哼,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不长脑子的是自己的亲三哥。
“凭三哥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的。反正你提醒子宁一声,以后少提长宁以前的事情。如今她嫁了人,而且贵为皇后。她过去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虽然萧三皇子不懂坏在哪里。
不过还是老实点了头。
他习惯凡事听弟弟的。反正自家兄弟绝对不会害他的。
“今天这一天啊……我真的长了见识。长宁丫头找的这个夫君。真是一表人才。模样没的说,这性子也好的很,对长宁简直好的没话说。父皇若是知道,一定能放心了。父皇总念叨,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可千万不能受委屈。我看长宁若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父皇敢挥兵南下。”
萧四皇子感慨道。其实不止是萧帝,他们几个当伯伯,叔叔的也都是看着长宁长大的。
小姑娘虽然有些娇气蛮横。可草原的女儿,要是没脾气像什么样子。
其实也不怪萧子宁觉得奇怪,连萧三皇子也觉得奇怪。以前长宁什么性子?那是恨不得走路都要跳着走的,只要有她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里。
偶尔会不讲道理。
不过她年纪小,也没谁真的和她一般见识。反倒认为小姑娘娇憨可爱。
虽说自家孩子百看百好,可也得承认,那时候的长宁和如今的长宁简直判若两人。
“四弟,我觉得子宁说的也有些道理啊。长宁丫头受伤失忆了……可一个失忆,便能让人彻头彻尾的大变吗?以前长宁那性子……恨不得把喜欢的都据为己有,若是哪件事不如她的意,是一定会大闹一场的。可如今你看长宁……规矩懂事,说话办事那个做派哟……便是把咱们草原扒拉一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长宁长大了,自然稳重了。三哥别胡思乱想,长宁如今出息了,我们几个当叔叔的也觉得脸有荣光。若是长宁以前的性子,这位年轻的凤帝未必能相中。如今的长宁看起来端庄贤淑,和凤帝正相配。”
萧三殿下嘀咕几声不再开口。萧四殿下眸子则沉了沉。有些事情,他得和二皇兄通个气了。
樱歌院中。
萧樱靠在矮榻上,凤戈坐在一边,榻边小案上堆满了奏折。
凤戈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拉着萧樱的手腕轻轻摩挲着。
“萧子宁确实有问题。”
萧樱正在番潼关案卷宗,云驰又审谢吉信,谢吉信依旧闭口不言。
云驰想让萧樱想个法子,让谢吉信开口,谢吉信现在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不管你如何逼问,他都闭目不闻。
上次萧樱去刑部见谢吉信。
隐约提起谢吉信的软肋。云驰实在摸不准其中脉门,最终不是求到了萧樱这里。
萧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凤戈。“何以见得?”
“我听两位皇叔说,萧子宁一路上寡言少语,并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可今天他却一直在诱导三皇叔在说你以前的事情。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说便说吧,反正我失忆了。连父王都认可的事情,谅那萧子宁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我只是有些奇怪……他用意为何?有大伯两位皇叔和父王天,他便是想翻天也没有机会。”
萧氏无论如何没必要和凤氏交恶。
所以萧子宁所为,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风一已经安排人暗中盯着萧子宁了。哪怕他再小心,也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你上次说安排抓捕潼关案真凶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很快但会有消息了。”
“潼关案牵扯颇大。一定要尽快结案。我担心拖延下去,还会生变。”
“恩。皇叔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们不必太在理萧子宁。他越想引起我们注意,我们越不理睬他,他才会狗急跳墙,他今天所为,已经让我父王心生疑虑了。想必,他不管有什么目的,都会很快施为的。我有种感觉……也许他的事情会牵扯很大。”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扫把体质。
第六感十分灵验。萧樱也很无奈,觉得也许这是老天让她穿越来此的……附带奖励吧。
翌日,云驰亲自带着萧氏三兄弟出城浏览,萧子宁则一脸闲适的逛起了京城大街小巷。如他所说,他似乎很喜欢京城的宅子,每看到一座别致的宅子,都要驻足良久。侍卫跟在他身后,他也能泰然自然。
当晚风一来禀。
说是萧子宁一天总共看了几十座宅子。
有时候宅子主人注意到,还会邀他进门品茶。
他一律谢绝了。看起来似乎醉心宅子格局。对其它一切事情都不太在意。
至于云驰那边,当晚留宿在城外,说翌日要继续浏览。
朝上因为萧氏的到来,倒也掀起一番热议。最终知道人家只是来看望皇后,也就是自家侄女的,这热议声音终于小了些。
有朝臣便提议,既然长宁嫁进了凤家。
凤家是不是也该找位姑娘嫁进萧氏……萧氏一行中,那位萧子宁看上去就不错。身份也足够尊贵,是萧大皇子的嫡次子。
萧大皇子的嫡长子早已娶妻。
这个次子年纪也过了及冠的年纪,暂时还未娶妻。
不如凤氏选一位公主和萧氏成就百年之好。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其实这些人心思未必坏,可这个提议却让凤戈不悦。凤氏选一位公主?凤氏除了凤月心,没有第二个公主。这是有人在打凤月心的主意,她人虽然不在京城,可依旧少不得被人惦记。
殿上,那位大臣侃侃而谈。
说凤戈娶了长宁,萧氏算在凤氏落叶生了根。那咱们凤氏的苗是不是也得往萧氏的国地上扎扎根。
有来有往,你娶一个,我嫁一个,关系才好长治久安啊。
这人的想法未必没有道理,可是却太过想当然了,他们忽视了年轻的新皇帝并不喜欢联姻这套把戏。至于他娶萧樱,在萧樱不是萧氏郡主前,他便已心悦她。
萧樱的身份只是锦上添花。
如果萧樱不是萧氏的郡主,他也会娶她。
他会想尽办法娶她过门。
所以他们的婚姻,联姻只是顺便。因为喜欢,因为两心相悦,所以他娶了她。
这点上,凤戈看不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便直接一道旨意赐婚的。说的好听是皇恩浩荡。可这样的婚姻又有几桩是长久的。
凤晔娶了放谢菲,最终谢菲自尽而亡。
凤戈在殿上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表示什么。下朝回到樱歌院后,凤戈脸上才现出怒意来。
“这些不知轻重的东西……真当朕这个皇帝任他们支使。想让月儿嫁给萧子宁……亏得他们敢想!”萧樱并手倒了茶,递到凤戈手中,这才轻声道:“随他们去想,最好多想出点花样来。然后咱们一个一个给否了。五哥,不必生气。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晚些时候我让父王进宫一趟。”
“我并非生气,而是觉得这个提议来的莫名其妙。向来这种联姻之事,都是由皇帝授意,再由朝臣在殿上提起。算是替皇帝传个话。可今天这事却来的突然,一人开口,几人附议,倒像是一早便商量好的。我登基以来,已经罢黜了不少官员,原以为京城已经被肃清了,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总会有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好处足够,任何人都有可能变。这点五哥不必心焦。眼下重要的是查清此事由谁牵头。是偶然一想?还是有人暗中布局。”
“……我倒觉得,像是有人暗中推动。最近潼关案有些死灰复燃了。京城外,有人将朝廷兵士杀人那一幕描绘的绘声绘色。云皇叔已经去追查源头了。可我提心根本找不到源头。”提起这事,萧樱微微蹙眉。
“堵永远不如疏。堤坝要决堤,总是筑高堤坝,虽然能延缓堤坝决堤的时间,可终究不能治本。一旦决堤,洪水会势如破竹。五哥,当务之急,还是要迅速了结潼关案,给百姓们一个真相。”
杜绝以讹传讹。
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两人心都是微微一沉。
接到萧樱的消息,萧子彦第一时间进宫。父女两个又有几天没见了,萧子彦先上下打量萧樱,见女儿小腹微凸,越发显得人瘦骨嶙峋了。好在气色尚可。
对于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来说。
自然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凤戈是怎么照顾你的?肚子这么大了,也不见长肉。”“最近天气有些反复,热的厉害。女儿胃口欠佳。”
“就知道给凤戈找理由。我可是你父王,还说不得凤戈那小子了。好了,你也别急,我不说他便是。他虽然把你照顾的差强人意了些,可总归还算周到细致。你这次找父王进宫,是不是因为萧子宁?”
“是,和子宁皇兄有些关系。”
“什么子宁皇兄,只要想到他宫宴那天……一幅搬弄是非的嘴脸,我便厌烦他。好在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往我眼前乱凑。他若敢出现在我面前,父王少不得要训斥他一番。”
“自家兄妹,不过是多说了几句罢了。父王何必计较?”
“不计划?他没安好心。你心善,不与他计较。父王可做不到。我听云驰说,最近朝上有人提议,让萧子宁娶一位凤氏的公主。你找我进宫,是不是为了此事?”
萧樱心想云大人和父王真是莫逆之交啊。
两人之间简直无话不谈。不必她开口,萧子彦已经知道来意,倒省了她的口舌。“父王英明。虽然那位大人说的是凤氏的公主嫁进萧家。可凤氏只有一位公主,便是凤戈的妹妹凤月心。我和月公主亲如姐妹,不忍心看她远嫁……何况对于子宁兄长,我有些疑虑。我总感觉他有什么秘密。总之,我有些不放心他。”
“我们不愧是父女,父王也觉得萧子宁有些怪。问过你四皇叔,你四皇叔说这一路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话不多,只闷声赶路,不过把一切安排的很是妥当,你四皇叔还挺欣赏他。想着回去后便游说你大伯,让他提携一下次子。”
“四皇叔是不是也觉得宫案那次,子宁兄长有些奇怪?”
“是。你四皇叔也觉得那天子宁不太正常。他不像是这么话多的样子。不过……也挑不也其它的过错。这阵子他整天钻京城的小巷子,说是机会难得,要把京城的宅子看遍。”
萧樱心想,这若是搁在现代。兴许真的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建筑师。
不过在这里,这爱好却有些小众了。想必萧氏上下没人会理解。而且看宅子……这个理由其实能做很多事情。
果然,萧子彦随后说道:“你大伯之所以不重用他,除了他性子太闷外。他这喜好也不得你大伯的欢心。我们萧氏的儿郎,不喜骑射,反而整天围着宅子打转。草原儿女,房子这种东西……除非是极富之家会建个宅子。大多数百姓还是随着季节迁徙。草长到哪?雨下到哪?我们便赶着牛羊去哪里。房子!谁在意!”
“我不想让月公主嫁给子宁皇兄。不瞒父亲,月公主有心上人了。宁拆十坐庙,不毁一桩婚。不过此事凤戈若在大殿上反对,恐怕会伤了子宁兄长的面子。所以才请父王入宫,看看有什么更稳妥的法子?”
萧子彦却没想那么多。
他们草原儿女,行事磊落。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这有什么。就说子宁有心上人了,我们草原儿郎,定不负心。所以不能娶凤氏公主便是。”“要不要和子宁兄长打个招呼?”“不必。我是他二叔,这点小事还是能替他做主的。就这么定了,我明日便以萧氏二皇子的名义上道文书,就说有负凤氏皇帝的美意,实是莫可奈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