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司马上位
交州,苍梧郡,广信县城。
潘璋正要入府衙找司马懿商讨军务,却迎头撞上了正从府衙走出来的司马孚。
“文珪将军,孚有礼了。”
不同于其兄长司马懿的果决勇毅,司马孚则更为儒雅宽厚,与人会面时,他总是第一时间恭敬行礼,说话谈吐也向来温文尔雅,因此众人对他的印象都十分不错。
潘璋也抱拳回礼。
“叔达有礼了。令兄可在府内?”
司马孚微笑道:“家兄正在招待几个从北方来的商贾,商谈采购战马和铁矿之事,文珪将军有急事?”
潘璋眉头微皱:“商贾?这等贱民也值得将军亲自接见?”
“呵呵,原本自是不配。只是……”
司马孚面向西北方向,遥望行礼:“陛下和主公将交州如此重担交托于我等,其关键所在,便是要为主公北伐筹措后勤物资。我江东之地少有战马、铁矿等物,如今将士们奋勇杀敌,终于攻略下了苍梧、南海二郡,将军在此地发现诸多香料、宝石,便打算以此与北方商贾交换。如此军国大事,自当亲自过问,也就顾不上什么贱民与否了。”
潘璋怒了努嘴,不置可否。
这位征南将军司马仲达,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用兵如神,暗中与山越部族联手,引诱士燮麾下主力大军前来,一战将其击败,而后顺利进军,夺取二郡,加上他军法严明,亲疏不论,如今在南征大军之中,已然树立起了绝对的威望,潘璋虽然对他还有几分不服气,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不过话虽如此说,他却依然站在门口,并没有就此要离去的意思。
“文珪将军若有急事,孚先带你去见将军。反正商贾交易一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谈完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见司马孚主动邀请他入内,潘璋犹豫片刻,这才开口。
“罢了,主公和公瑾将军出征汉中,粮草物资筹措压力不小,璋所报之事并不着急,还是让将军先忙完这要紧事不迟。”
司马孚闻言,也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既如此,孚代家兄向文珪将军致歉了,劳将军白跑一趟。”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他如此客气的姿态,潘璋也不好再端着架子了,赶忙也堆起笑脸回敬。
“不敢不敢,小事而已。我明日再来。”
说罢,潘璋便转身离去。
见他走远之后,司马孚便回身走入府衙之中,一路廊阁回转,来到了后院一个亭子之中。
亭子之内,司马懿正与一个灰袍中年男子,似乎在商谈着什么,司马孚没有走近,在十余步外停下。
“将军,潘将军走了,说明日再来。”
司马懿侧身对着司马孚,见他说话,也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微微点头。
“知道了,你自忙去吧。”
“喏。”司马孚也没有多问,便直接离开了。
那灰袍中年人瞥了一眼离去的司马孚,问道:“仲达先生对自己亲弟弟也这般防备么?”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笑道:“谈不上什么防备与否,只是如今我身兼重担,不敢辜负陛下和主公厚恩,因此在府中和军中,只论职务,不论兄弟。”
“原来如此,无怪乎先生能得到孙伯符将军如此信任,真乃国士也。”
灰袍中年人满脸堆笑,颇有几分讨好之色。
司马懿对这样一个商贾,却也没有丝毫鄙夷之色,回道:“韩掌柜过誉了,忠孝节义,人之大伦也,懿不敢有违。倒是韩掌柜您,商队遍布全国,每日经手财货何止千万,麾下马夫、护卫何止万人,真要论起起来,我这个征南将军,只怕都未必及得上您。”
“哈哈哈,将军实在太抬举小人了,小人区区商贾,舔为东家执掌商队,也不过是尽责而已。”
“言归正传,按照之前与将军所说的价格,小人愿意再多给一成的货物,不过这些货物只能以铁器、粮食进行交付。北方朝廷对战马管控极为严格,就这五千匹便已经要动用我商会的诸多关系运作了,再多要的话,小人实在勉为其难了。”
司马懿闻言,冷冷一笑:“如此一来,岂不是会给贵商会带来麻烦?某还想与贵商会长久合作,倘若为此一桩买卖,便使贵商会被朝廷查抄,也实非某家所愿。”
“哈哈,多谢将军挂念了。”韩掌柜还是那副招牌式的笑容。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商会能有如此规模,背后自是有人撑腰,只要事情不是太大,鄙商会自有办法办到。”
“如此便最好了。”
司马懿话说一半,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之前尊驾曾提到过,如今在北方各州郡,瓷器一物极受欢迎,甚至能一本万利?”
韩掌柜一听这话题,顿时眼冒精光。
“正是啊。自从数年前朝廷下辖工坊改良了陶瓷技艺,造出如今这般精美的瓷器后,在贵族圈中,便瞬间风靡起来。一只瓷器花瓶,少则百余钱,多则数千钱,其成本却不过数十钱而已,小人从商半生,也极少见有如此丰厚利润之物。”
看着神色兴奋的他,司马懿也似乎有些动容。
“某曾偶然见过几个做陶瓷之工匠,他们曾说,大汉天下,若论土质,当以豫章一带,靠近鄱阳湖附近之粘土,最适合制作瓷器,不知是否确实?”
“不错,确实如此。此地粘土制作瓷器,不易开裂,且硬度最为合适,上釉之后也不易变色褪色,比之北方各地之土,要优质得多。只是……”
刚刚还十分欣喜的韩掌柜,神色忽然暗淡了下来。
“只是此地毕竟还在孙伯符将军所治之下,孙将军理念与北方朝廷的那位,似是大有不同,显然看不上这等商贾小道,鄙商会纵然使出百般手段,有心谋取此利,却也非一日之功。”
“哎,其实想来,此事也是你我双赢。我商会若能在此地赚取利润,自然要给孙将军缴纳大笔赋税,至于这赋税是以钱币,还是以粮草形式缴纳,自是可以商量,岂不是两全其美?只可惜孙将军四处征战,怕是无暇顾及此事,即便鄙商会暗中拜托江东名士与大臣上奏进言,也是没有机会啊。”
说到此处,韩掌柜连连摇头,满脸遗憾之色,似乎一座金山就在眼前,却是难以触及一般,岂不令人懊恼?
司马懿听他如此描述,也短暂地陷入了思考之中,不过还是很快回过神来。
“此事且容某思量,倘若当真有如此大利,日后某自会伺机向陛下和主公奏明。”
韩掌柜大喜:“如此,小人先行谢过了。此事倘若能得以促成,鄙商会上下,定当对将军大恩铭感五内,绝不敢忘。”
“好说好说,某也不过为国尽忠而已,非为我个人私利所计。”
“将军高义,小人佩服万分。那今日交易之事,就此敲定?”
韩掌柜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司马懿也爽快答应:“那便如此定了。”
待送走韩掌柜之后,司马孚缓缓走来。
“将军,我等与这商会合作已有多次,虽说从未出过差错,但我依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等每次交易,都求之物,皆是战马、粮草、铁器、食盐等物资,此等物资皆在洛阳朝廷管控之下,这商会真有如此神通广大么?”
司马懿看了看满脸疑虑的弟弟:“我何尝没有如此疑虑?只是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个朝廷,对商贾如此重视。因此这商会在北方朝廷之中是否真能有如此巨大之能量与势力,我一时之间也难以定夺。”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商会所交易之物,倘若背后真有那刘赫暗中授意,那他所图者到底为何?正是因为想不明白此一节,加上诸多交易从未出错,我等也算是获利颇丰。”
“何况你也知晓,朝中对我等在岭南与交州行贸易之事,多有反对之人,若不能拿出实打实之物资来供应主公征伐所需,那主公也不便为你我出面去压下朝中的反对之声,而有如此实力接下我等交易之商会,也只有北方的几个大商会了,因此我眼下也只得暂时依靠他们,并无他法。”
司马孚轻叹一声:“哎,江东迂腐之士何其多也。”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似乎十分焦急。
“报将军……主公中敌军诱敌之计,魏延将军在阆中为关平所擒,主公与公瑾将军误信假消息,倾巢而出攻打南郑,中敌军埋伏,大败而回。蛮王孟获首战被关平击杀一名麾下将领,之后得知我军败退,他也率军回撤。周泰将军战死,公瑾将军重伤,程普老将军与主公也尽皆有伤,只带万余残兵退回上庸……”
司马孚大惊失色:“糟糕,此战如此损兵折将,堪称国力大损,如此岂非岌岌可危?”
此战非但没能攻取汉中,占据进攻益州之主动权,反而损失如此重大,连程普和周瑜两位军中扛鼎名宿都落得重伤昏迷的下场,这对江东而言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噩耗。
司马懿却面沉如水,没有说话,挥手让那士兵退下。
“我司马氏在江东崛起之时,就在今日矣!”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年轻孙权
江东,丹阳郡,宛陵县城郊外的山林之中。
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金盔金甲,手持宝雕弓,正策马驰骋在树丛之内,羽箭瞄准了前方数十步外同样正在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斑斓猛虎。
“嗷呜……”
那猛虎气势极为凶猛,隔着六七十步之外咆哮一声,其骇人威势也直扑少年面门,惊得少年胯下的战马连打了几个响嚏,向前冲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孽畜,作死么?还不与我奋勇向前?”
少年大怒,双腿狠狠一夹战马,这战马终究也是难得的宝马,虽然对猛虎凶悍之势有三分忌惮,但在主人的威吓之下,还是再次鼓起勇气冲了出去。
“吼……”还在三十步外,那猛虎便骤然跃起,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少年扑了过来。
“咄!”
少年低喝一声,手中弓箭猛然激射而出。
“嗖……”
破空之声传来,羽箭正中那猛虎的右眼,猛虎吃痛,直接摔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压到无数草木。
“哈,这大虫便是我的猎物了。”
少年志得意满,兴奋地双目充血,放下弓箭,取出长矛,纵身跃下战马,挺起长矛便朝猛虎的脖子刺去。
不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猛虎爆喝一声,忽然跃起,虎爪奋力一拍,便将刺来的长矛拍飞,少年只觉得虎口剧痛,低头看去,却见双手的虎口俱已破裂,血流不止。
然而眼下猛虎依然嘶吼着扑过来,少年顾不得手上的伤势,惊慌之下就地一滚,躲开了猛虎这一击,但仅这一个照面,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少年,此刻已是吓得满脸煞白。
还在大喘气的少年尚未反应过来时,那猛虎已然落地,并且迅速回转过身,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际,便再次扑来。
少年急忙将贴身的佩剑和短刀都投掷了过去,那猛虎扭头躲过,紧跟着便扑到了少年的面前,作势就要对着他的头颅咬下去。
“我命休矣!”
少年正闭目待死之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在耳畔传来。
“休伤少主,孽畜受死!”
几乎就在同时,少年只觉得一股劲风从自己面前吹过,他小心翼翼睁开双眼,却见那猛虎正被一只长戟从侧面刺中,鲜血狂飙,显然刺入极深。
随后一个壮汉如一阵风般狂奔而来,纵身跳上猛虎的身躯,不等猛虎有所行动,便挥舞手中长剑,一剑刺入猛虎的脖子。
“嗷呜……”
猛虎临死之前死命挣扎,将那壮汉甩下身躯,随后东跌西撞,不久之后终于血液流干,倒地身亡。
壮汉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迹,收起长剑,来到少年面前躬身下拜。
“末将救援来迟,请少主人恕罪。”
那少年惊魂未定,听这壮汉的话之后,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这才扶着旁边的大树站起身来。
“不迟,不迟,凌将军来得正好,当记大功。”
凌将军面不改色:“末将不敢居功。只是少主人今日亲手射杀猛虎,武勇堪比当年飞将李广。末将等人坐骑拙劣,都赶不上少主人,待末将来时,已见到少主人杀死这猛虎,末将实在佩服万分。”
少年闻言一怔:“我亲手射杀猛虎?这猛虎不是……”
话说一半,他便猛然反应过来。
“不错不错,正是我亲手所杀,凌将军说的不错。”
少年原本惊惶的脸色,顿时变得得意起来,看向这凌将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
就在这时,一阵阵马蹄声响起,二人回身望去,便见一名中年儒士和十余名护卫模样的男子匆匆赶来。
待到近前时,那儒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猛虎尸首,又看了看二人身上的血迹,似乎在辨认这血迹是谁的,片刻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板着脸走了过来。
“少主千金之躯,今日居然亲身犯险,实非智者之举。”
少年尴尬一笑,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儒士。“子布先生言重了,权自有分寸……”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那儒士的脸色愈发阴沉。
“分寸?哼。少主何等身份?岂能行此莽夫之事?如此逞英雄于山林猛兽之间,万一有所差池,少主欲置江东于何地?置我等于何地?置主公于何地?”
少年被他呵斥得脸色发僵,连连赔笑:“是也是也,子布先生教训得是,权定当谨记。”
凌将军在旁边解围:“张子布先生,今日少主可是亲手射杀猛虎,当为我江东众英豪榜样也,先生应当赞扬少主才是。”
儒士闻言有些惊讶,随后再次打量了二人一番,之后看到了那猛虎身上的长戟和宝剑,随后冷笑一声。
“哼哼,你说是,那便是吧。汉中那边已有消息传来,请少主速回城中。”
“是是,权这便回去。想来是兄长大胜凯旋了,我等理当庆贺才是,走,这便走。”
正要起身时,少年忽然扭头对那凌将军吩咐起来。
“对了,带上这猛虎尸身,回去将虎皮扒下来,与我制个坐垫。”
府衙之中……
“怎可能?兄长竟然败得如此凄惨?”
孙权听着前方的回信,不由得瞠目结舌。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昭,凌操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四个字——天塌地陷。
一旁的丹阳太守朱治面沉如水,连连说了三声“不妙”。
“主公此次出征,我江东百战老卒被带走了一多半,此次损失如此惨重,老卒几乎损伤殆尽,日后只怕三年之内都难以再发动大军征伐。倘若北军再次南下,我军除水军外,再难组建其余部队御敌,实在不妙。”
凌操冷哼一声:“哼,有长江天堑在此,我等奋勇厮杀,单凭水军也足以保境安民,休养几年,再训练十万精锐,料也不难。”
朱治却是连连摇头:“哎,谈何容易?倘若此次能夺取汉中,即便损失再大,我军也有足够时间休养生息。然而汉中之战大败,敌军只怕会水陆并进,高顺、刘备等人渡江南下,益州兵马则出汉中来攻。”
“之前刘备徐晃等人所用楼船,何等雄壮,我等也是亲眼见过,即便是江面之上,我等也未见得能轻松取胜,而面对敌军自益州而来之兵马,乃是陆战,怕是实在难以抵挡。”
凌操闻言大感不爽:“哼哼,以你所言,我等干脆投降刘赫罢了。”
朱治看他屡屡出言讽刺,也是心头怒起。
“凌操,你此言何意?欲陷朱某于不义乎?”
凌操瞥了他一眼:“将军多心了,凌某秉性耿直,有话就说,若有得罪处,还望将军见谅。”
“你……”
朱治正要发作,却被孙权打断。
“好了,国难当头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
二人这才止住了吵闹。
孙权看向身旁的张昭:“子布先生以为眼下应当如何?”
张昭略微沉吟,答道:“眼下局势危急,除了方才朱太守所言之外,还有一事,更为紧急。”
孙权忙追问:“何事?”
张昭道:“此次出征汉中所用之兵,半数为老主公留下的江东老卒,另外半数,便是招降之昔日曹军,以及荆州各族所献部曲,如魏延、黄忠、申氏兄弟等人所统领之兵马。”
“我江东基业之中,以荆州豪族势力原本最弱,因此他们急于求功,方才出兵支持主公征伐汉中,倘若得胜倒也无甚要紧,不过是让荆州文武在朝中多占几个要职而已,也总算能壮大主公麾下实力。”
“然而偏偏此战却是大败而回。如此一来,荆州豪族们为了保住自身利益,势必要找人承担此次战败之责,且担责之人绝不会是他们荆州人。”
孙权似乎也听明白了:“是也是也,他们要找我江东人来背负战败罪责,然而江东诸将自不能答应,如此朝中必然生乱。外患刚起,又生内乱,这才是灭顶之灾。”
张昭点头道:“正是此理。主公回军之后,自是要镇守荆襄之地。襄阳城内外的江东军士多被主动带去出征,如今守城军士以荆州士族为主,一旦发生这等变故,难保不会祸起萧墙。”
“凌、朱二位将军皆是江东本地豪族子弟,如今吴郡由主公和少主的族叔孙幼台将军驻守,暂时可保无虞,故此昭以为二位将军应当整肃兵马,等待主公诏令到时,即刻赶往襄阳,牵制荆州豪族。”
二人闻言也觉有理,当即也不敢耽搁,这便退下回到各自军营里准备。
孙权高坐主位,看向张昭:“先生支走二人,可是有话要说?”
张昭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属下方才所言,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孙权满脸疑惑:“朱、凌二位将军皆是我江东元老心腹,连他们都不便知晓?”
张昭颔首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谨慎。少主可曾想过,以主公心性,若面对荆州、扬州两地豪族相争诿责,会如何应对?”
孙权思量片刻,说道:“只怕会是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不错,正是如此。”张昭很是满意。
“荆州豪族先叛刘表,后叛曹操,主公对他们自然并不信任。何况如今如此大败,连周公瑾也重伤昏迷,主公心中烦闷,正是无处发泄。一旦荆州豪族借机向江东豪族发难,势必挑起主公心中怒火,向其举起屠刀。”
“然而荆州豪族亦非泛泛之辈,必定会倾力反抗,那时内乱不止,北军只需派两员上将各领十万兵马夹击,我江东基业不出半年定然沦丧。”
孙权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张昭双眼微眯,声音也轻了几分:“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少主试想,此事之关键,便在于各豪族利益受损。倘若能有法挽回如此损失,则各方必不会深究战败之责,那时主公稍加安抚,便可重新稳定荆、扬之地人心。”
孙权却是愈发疑惑:“此战如此大败,损失之重,焉能轻易挽回?”
张昭神秘一笑:“少主莫非忘了,这几月间有个商会曾多次拜访少主时,所谈及的那笔交易?当时少主为避免遭小人进谗,故而不愿参与政务,特来丹阳躲避,只是如今国家倾颓只在朝夕,少主理当尽力才是。”
孙权先是一怔,随后很快了然一笑。
“权知之矣。”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张昭决断
当天夜里,张昭府邸之中,另一个与张昭面容有三四分相似的中年人正与其相对而坐。
“兄长,这是族中今日传来的书信,请您过目。”
张昭接过书信,还没开始看,便先轻抚起了这书信所用的纸张。
“如此洁白细腻之纸张,真乃我辈士子之福也。洛阳朝廷其余功过不论,但就此一物,当可彪炳千秋。”
对面的中年人便是张纮,二人乃是徐州张氏一族如今的执掌之人,张昭为张氏彭城总支族长,张纮为其族弟,乃广陵分支族长,虽是从二人祖父时便已分家,但数十年来依然联系紧密。
张纮捻须道:“只是洛阳那位天子执意推行均田制,又要收天下教育之权于朝廷,此乃于我等士族争利之事,此番借泰山封禅之名,在青徐兖豫等地清除异己,实非仁义之君。”
张昭无奈笑道:“子纲此言固然不错,然洛阳朝廷势大,方今天下大势,以其堪称如日中天,陈氏、王氏、杜氏,多少豪门望族妄图与其对抗,如今何在?你我兄弟来投江东,却将族中其余兄弟子侄留在徐州,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家族,以便日后无论谁一统天下,我张氏一族皆得以存留香火。”
说完,他便打开了书信,浏览起来。
张纮见他眼神之中渐渐生出惊喜之色,心中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却不知族中有何要事,让兄长如此欢喜?”
张昭合上书信,激动抚掌。
“好好好,禹弟半月之前已往洛阳赴任,提拔为六部之一工部的郎中,另外还一并带去三名族中子弟,要入洛阳太学就读。”
张纮闻言也是大喜。
“依照洛阳朝廷如今官职,六部郎中虽只是正五品衔,却颇有职权,子重贤弟能得如此重用,确为一大喜事。那三名子弟能入太学,以我张氏家传学识,想来数年之后要在洛阳出仕,也非难事。”
张昭微笑道:“此番那刘赫天子清剿了这许多青徐之地家族,自然也要同时提拔一批家族,如此恩威并施之举,安抚青徐等地民心,也合乎天道。”
“终究还是兄长独具慧眼,当初去信回族中,要求他们不得公然出面对抗朝廷推行均田制,至少不能做那领头之人,且严厉要求族中约束子弟行为举止,如今看来真乃大智慧也。”
张昭站起身来,将那书信举到火烛之上点燃,待完全烧毁之后,这才回座。
“其实那是当初族中来信,说有商会与家族联络,有意合股开办陶瓷作坊,制作陶瓷器具,还有那个叫什么紫砂壶之物,彼时我便有所差距,认为此事并非泛泛,只是当时不过猜测而已。如今看来却有七八分把握了。”
张纮却是不解:“洛阳朝廷向来重工、商之术,那瓷器与紫砂壶,我等也曾见过,确实精美,紫砂壶用于饮茶,也是香气更为持久,确为佳品。据说吴郡、广陵一代土质更适合制作此物,当初兄长让家族出资参与此事,果然获利颇丰,只是这寻常商贾小道尔,能有何蹊跷之处?”
张昭摇了摇头:“到底其中有何深意,愚兄尚未完全参透,不过我敢料定,此事只怕多半有洛阳的那位天子在幕后推动。”
张纮愈发疑惑,不过随即也释然了,毕竟洛阳的那天子,自在并州之时,就常行此开工坊,举商贾之事,虽说与圣贤之理有所相悖,但近二十年来居然让他从中觅得富国强兵之法,如此奇人奇事,也非自己能明悟。
张昭继续说道:“族中书信内还提到一事,子重赴任工部郎中后,被委派负责陶瓷器具制作一事,与我张氏交好的陈氏,还有糜氏商行,也在其中多有参与,子重提及,此事若能有所成就,想来三五年后,他有望升任工部侍郎,届时他打算将族中子弟多往工部培养,如此一来,三代之后,我张氏地位当能远胜如今。”
张纮也听得双眼大亮。
“真能如此,你我兄弟便死在江东,亦可瞑目。”
张氏一族,在下邳、彭城、广陵、东海四郡的士族之中,几乎仅次于下邳陈家,算是徐州一等一的豪族,可若放眼整个大汉,却也不过是二三流,否则他们二人当年也不至于放弃青徐中原之地,来到这江东任职。
洛阳朝廷改革官制以后,六部成为远超当年九卿的实权部门,倘若家族能在工部做到专精,便可保证家族世世代代皆有多名子弟出任要职,甚至有机会成为掌控工部的实权豪族之一。
即便做不到尚书这样的权臣,至少也能出几位二三品的要员,如此只要坚持三四代人,那自己家族晋升一等士族便非虚言了,自是让人兴奋难耐。
张昭目光之中,精芒闪烁,与那火烛光芒,相映成辉。
“今日我与少主所言,原本只是无心,如今看来,却应当大力推动才是。”
张纮有些忧虑:“如此是否有叛主之嫌?我等早将家族势力一分为二,各自忠于南北,虽说如今北朝实力鼎盛,一统天下只怕就在数年之间,然而忠臣不事二主,青史之上,你我还是要顾及名声才是。”
张昭微微一笑:“如今主公大败,朝中人心动荡,倾覆只在旦夕之间。如若不能为朝廷重整军心,则万事皆休。而此计施行之后,便能解决此事。届时,你我兄弟为主公力挽狂澜,拯救朝廷于危难之间,如何便不是尽忠之道?”
数日后,荆州,襄阳城郊外。
朱烨一身商旅打扮,还沾上了一脸络腮胡,身后五百雷神骑,也都伪装成随行护卫与民夫的模样。
那些战马此刻被当成了驮马,每一匹战马都套上了一架马车,马车上堆满了一个个麻布袋子,堆了一层又一层。
朱烨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人姓秦名烈,字伯阳,本是太学中兵院的学子。
当日曹操攻打虎牢关时,命许褚率军翻山越岭,绕过关卡直扑洛阳城,就是他一箭射杀了尚在胶着激战中的许褚,立下大功,由此进入军中出仕,此番以淮南郡都尉之职,跟随朱烨一同行动。
朱烨手搭凉棚,看了看前方的襄阳城,随即挥了挥手:“弟兄们加快些脚步,早日入城,处理了货物,才方便再去进些新货色。”
不多时,这“商队”便来到了襄阳城的城门之前。
守城士兵看着如此规模的商队,先是有些惊讶,毕竟这襄阳城虽然历年来都是商旅往来不绝,但如此数百驾马车规模的商队,实在是不多见。
其中一名士兵将朱烨等人拦了下来。
“站住,你等是何方来的商队,那处商会的,来襄阳做甚?”
朱烨没有说话,而是他身边的秦烈主动上前搭话。
毕竟以朱烨如今的地位,再要他对着这样一个敌军小卒装模作样点头哈腰,可实在是不太容易,为了避免出现破绽,便让本身家族中就有参与经商的秦烈假扮商队少东家,遇到这等事宜由他出面,也最是合适。
秦烈伸手抱拳,满脸堆笑,行礼过后,便握住了这士兵的手,那士兵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金属质感之物,暗暗掂量了下份量,脸上很快露出笑容。
秦烈赶忙说道:“军爷辛苦。我等乃是太原郡旺金商行的,小人乃商行少东家,家父曾与贵方征南将军有过往来,不巧日前家父身患沉疴,只得让小人来此接洽,路过襄阳,久闻此地乃南方大城,聚八方气运,小人向来仰慕,因此今日特地入城,一来为歇脚,二来也是想瞻仰荆州之气象,顺便沾沾财运,三来随行的一部分货物本也是要在襄阳城中交易,空出车辆再继续南下,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一番话寥寥数语,说的合情合理,而且无意中将襄阳城大大夸了一番,那士兵自然受用。
朱烨早就探明,襄阳城的守备,多半还是荆州本地豪门把持,因此守城士兵自然多以荆州人为主,他们依仗自己拥立之功,再加上孙氏朝廷的首府设在襄阳,故而荆州人多对朝中那些江东人、徐州人带有几分轻视。
秦烈这番吹捧,自是说到了对方心坎里,本来就已经有三分笑容的士兵,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混入襄阳
士兵大笑道:“好好好,咱们襄阳城可比他们建邺城要大上许多,不愧是太原来的商会,足见是有几分眼力了。不过例行的检查还是要做的,少东家见谅呐。”
秦烈练练赔笑:“不敢不敢,倒是辛苦军爷了才是。”
那士兵招呼了几个手下,走到了马车旁边,动作十分麻利地划开了几个袋子。
“哦?好东西啊。”几个士兵都眼露精光。
这些袋子里装的都是一些上好的布帛、皮货,还有一些用上等精铁打造的农具之类,俱是荆扬之地最紧俏稀缺之物。
“不错不错,咱们弟兄能用上好的兵器铠甲,说起来可全亏了你们这些商贾,论起来咱还得谢谢你们才是。”
那士兵嘴上是这么说,但眼睛却死死盯着一件皮货,手上不断轻轻抚摸着,大概他回家对自家婆娘时都不曾这般温柔过。
秦烈见状,赶忙上前取出那皮货。
“军爷实在过奖了。说起来,小人商会平日常做的都是铁器、布帛、食盐、香料、珠宝生意,这皮货却是第一次经手,也不知这些货物质地如何。军爷久历四方,定然见识不凡,还请军爷帮忙鉴赏一二。”
那士兵闻言大喜,接过皮货,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也不知是真的识货,还是在装模作样,总之最后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满。
“哎呀,少东家可让人给骗了。别的皮货我却不知,单说这件,实在是品相不佳。我看它皮毛光泽偏暗,想来定是那猎手下手慢了,待那猎物死了以后才剥的皮,这却是卖不出好价钱了。”
秦烈又惊又怒:“哎呀呀,居然还有这等事,回头小人定要找那几个猎人算账,居然敢骗我们旺金商会,着实不知死活。”
随后他又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此番多亏军爷识货,避免了小人日后落下一个经商不信的名声,小人向来知道荆州治军严谨,也不便以金银等俗物污了军爷的眼,不过这皮货虽然是次等货,小人也不便再出售,这便赠与军爷了,还请军爷笑纳。”
士兵连连摆手,就将皮货往秦烈怀里塞:“诶,这可如何使得,若教将军知道了,岂不是害了某家?快快收回去。”
秦烈义正词严:“军爷万勿推辞。这等次品若教我留在车队中,岂不是要坏了我商会的名声?这可不是行贿,而是烦劳将军为小人解忧啊,军爷大发慈悲,定要帮小人这个忙才好。”
士兵面露难色,随后咬了咬牙,将皮货收起:“好吧,看你们远道而来,且是与征南将军相熟,这举手之劳,某家便帮你们了。”
秦烈大喜,连连道谢。
那士兵也不再检查了,对着身边的其他士兵招了招手:“好了,放行。”
待商队顺利进城之后,那士兵再次取出皮货,满心欢喜。身边另一个士兵凑了过来,一脸疑惑。
“李哥,您和咱们兄弟都是大老粗出身,也没听说你精通鉴定皮货啊。”
李哥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一个新兵蛋子,好好学着吧,咱们这襄阳城的守城兵可是个肥差,就你哥我这一趟的收获,就够你小子娶两个媳妇都富余了。北方来的这些商会,可真他娘的有钱。对了,告诉弟兄们,今晚李哥我请客,回江楼,有姑娘,嘿嘿。”
那新兵听了这话,惊喜非常,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还有这好事呢?不过他们怎的就这么大方呢?我原以为最多给几个大子就得了,没想到他们这般阔绰。”
李哥再次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懂吧,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你真以为他们是卖布帛,皮货和农具的?”
“不然呢?这些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啊,而且那农具上用的铁器我看也不是凡品,征南将军想来是打算将其熔铸成兵器的吧?真是好主意。”
那李哥却是哂笑了几声。
“嘿嘿,今天李哥就好好教教你。我告诉你啊,这些东西固然是值钱,但是从太原到襄阳,再到岭南,来回一趟,再加上从岭南运回去的香料珠宝等物,去掉这几千里路途上的开销,也未见得有多少赚头。人家最大的生意,是驾车的那些马。”
那新兵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有些明白了。
“哦,我明白了,那些马身形高大,体型健硕,分明是战马啊。咱们将军骑的马怕也最多也就是这等货色而已。”
李哥咧嘴一笑:“咱们荆州,扬州,都不产战马,可是军中依然有不少战马,可都是这么交易来的。他们用战马当驮马来运送货物,从北方来到南方之后,卸下货物,再换成本地产的矮小的驮马,运上新的货物运回去,嘿嘿,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呢。”
“将军早就说过,这些商人虽然面目可憎,唯利是图,但对咱们而言,却是大大的好人。否则明知道如今主公和北方激战如此胶着,将军岂会让咱们对出入城池的商队这般宽纵?听说这生意背后,可有不少咱们荆州那些大族参与分润呢……”
朱烨等人顺利进城之后,边走边看,随后朱烨撇了撇嘴。
“原以为这襄阳是个何等繁华的城池,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莫说跟洛阳长安相比了,我看连徐州的彭城,如今也发展得比这里强多了。”
秦烈答道:“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劝农兴商,南方州郡尚未王化,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几人正走着,前方忽然有几个商贾模样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朱掌柜,秦主事,您二位可算是来了,小人可是等了许久了。”
朱烨看了看来人,虽然不认识,但对方既如此说,那自然便是城中商会内安排来接应之人了。
朱烨等人的身份,并没有对商会内部声明,这些人自然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太原来的商旅了。
如今朝廷官办的商会也好,苏、张、甄等几个大家族的商会也罢,都已将办事点开遍了大汉各州,还有永兴、安民、华泰三大钱庄不久前也在襄阳城中开设了分号,各地商旅往来愈发频繁,商会的服务也自然日渐完善。
这几人看着朱烨身后的车队,目光变得十分热切起来。
按照惯例,车队上的货物,至少会有一大部分在城中商会内挂牌出售,如此之多的货物,最后必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他们几个随行侍候的,自然也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抽成。
因此,几人十分热情地带着朱烨等人完成了后面的一系列手续,成功将货物在商会挂牌以后,便领着他们前往商会名下的客栈。
朱烨等人这次借用的太原旺金商行,也算是商会中颇有资历的老会员了,待遇自然是极高,在朱烨的主动要求下,便给他开了一间窗外能遥望到内城“皇宫”的房间。
深夜时分,皓月当空,朱烨一边擦拭着自己随身的佩剑,一边眺望着那座皇宫,口中喃喃道:“强阴侯,可是有许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这些年受了何等的屈辱啊……”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深夜闯宫
一天以后,同样的半夜时分。
这个夜晚不比昨天夜里那般明月当空,反而乌云遮月,虽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着实比昨夜黑暗得多。
襄阳城中央,那座号称是“皇宫”的建筑,某个角落中,一道平日里给送菜杂役出入的小门,忽然被人轻轻打开。
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推着几辆运送垃圾的小车,从门内走了出来。
巡逻到此达到士兵,正要上前检查,但是未到近前,就被那股臭味熏得止住脚步。
“嚯,你们这是堆了几天的馊饭菜了,怎的这时候才出来倾倒?”
士兵们纷纷捂住口鼻,难掩嫌弃之色。
为首的一个中年太监笑脸上前,作揖行礼:“告知几位军爷了,昨日是陛下寿辰,虽是大将军曾说过要缩减宫中用度,不让大操大办,但是天子过寿,总要多准备一些吃食酒水,是以剩饭菜也多了些,只是白日间忙着收拾,顾不得这些,直到此时才得空将这些肮脏之物运出去,叨扰了几位,还请莫怪啊。”
说罢,他上手将一个钱袋子塞到了对面为首的士兵手中。
得了好处,那士兵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也便没有仔细检查,只是数了数太监身后随行的人数,便挥手放他们过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这个中年太监,带着同样的人数,推着已经清空的小车回到了宫门前。
士兵眼看人数无误,便也懒得检查,放他们回宫了。
进了宫门,这一行人低着头快步前行,绕过了几座宫殿,来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为首的中年太监谨慎地看了看门口,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一行人后,便将殿门关上,随后对着一名随行的杂役躬身下拜。
“飞鹰卫百户唐海,见过骠骑将军。”
被称为骠骑将军的人抬起头来,正是乔装打扮以后的朱烨。
“不必多礼,起来吧。今夜时间紧急,无暇多言,你潜伏在荆州多久了?”
那唐海回道:“属下本就是原灵帝时入宫的宦官,后因办事机敏,被龚老祖宗看重,举荐我入章台殿侍奉,后有缘得以侍奉陛下,蒙陛下拔擢,九年前被编入飞鹰卫,受训两年之后,被派到荆州,历经辗转,被征召入宫,如今执掌御膳房。”
龚三儿如今是洛阳皇宫中宦官之首,虽然他不过三十岁上下,却已经被宫中一众宦官称为老祖宗了。
朱烨听了他的讲述,也是点了点头。
“我等的兵器藏在何处?”
唐海急忙走到了一堆杂物旁边,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里面赫然便是几对大锤,还有一些短刀,短弩之类。
这些东西一早时就跟着送菜的杂役一道送入宫中,被他藏在了此地。
朱烨和他身后四人眼前一亮,急忙上前取过自己的兵器。
“哈哈,有我这老伙计在手,今夜就是把这什么鸟皇宫闹个天翻地覆,又有何惧?”
一旁的秦烈忙劝道:“将军,陛下吩咐过,此行旨在救人为先,还是……”
“嗨,知道知道,本将军岂是那等不顾大局的蠢货?”
朱烨挥了挥手中大锤,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看向唐海。
“如今强阴侯何在?”
唐海躬身道:“陛……侯爷他今夜在陆贵妃宫中,诸位请随小人来便是。”
自曹操把昔日的天子,后来的强阴侯刘协,掳到荆州之后,便将自己曹氏的一名女子纳入后宫,但不久曹操身死,那曹氏妃子自然也被孙策所杀。
之后孙策从江东豪族之首,吴郡陆氏中选了一名年轻女子,加上自己孙氏旁支的一名堂妹,共同充入后宫为妃。
这个陆贵妃是如今吴郡陆氏家主陆骏的侄女,而这位陆骏家主如今在江东的“小朝廷”里官居庐江太守,族中还有十多名子弟出仕,算是孙氏集团麾下一等显赫的家族。
这处藏武器的偏殿在这皇宫中比较偏僻,巡逻的士兵极少会到这里,唐海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看,确认没人以后,便带着朱烨等人,尽量走偏僻小道,朝着后宫而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唐海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座在黑暗中隐约可现的宫殿道:“那便是陆贵妃的宫殿了。”
朱烨看了看宫殿周围晃动的人影,轻蔑道:“就这么点守卫?”
唐海答道:“此番孙策贼子攻打汉中,几乎动员了绝大多数精壮兵力,宫中守卫一部分是各大豪族部曲,还有一部分便是孙氏军中精锐,前番被抽调了许多,自然宫中也空虚了不少。何况这位强阴侯在襄阳明面上是天子,实则不过是个傀儡,他又手无缚鸡之力,那孙策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朱烨点了点头:“如此今日任务倒是轻松了,未免有些无趣。”
随即,他对身后包括秦烈在内的八人招了招手:“弟兄们,按照之前所说,各自就位。”
秦烈领命,带着五个人分头在两侧埋伏起来,朱烨则带着其余二人,低着头跟在唐海身后。
唐海提着一个食盒,一路小碎步来到那宫殿门口。
“站住!”
门口的守卫士兵将其拦了下来,不过很快就看到了他的面容。
“原来是唐管事,深夜来此有何公干?”
唐海满脸笑容道:“陛下往日惯例,到贵妃宫中就寝时,都要用宵夜,小人既然执掌御膳房,自然不敢怠慢。”
那守卫显然和他熟识,听他如此说来,也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依然看了看他身后的朱烨等人。
“原本唐管事来此公干,自是不该阻拦。只是如今大将军不在襄阳,更须谨慎,故此……”
不等他说完,唐海便主动迎了上去,还从食盒中取出了一壶酒,连带整个食盒一同递给了他。
“将军放心,咱家自不会让将军难办。这食盒请将军验看,另外,这壶酒是犒劳将军手下的弟兄的,深夜时分在此巡守,殊为不易。”
那守卫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嘿嘿,咱们弟兄平日里苦楚不少,油水却是不多,在这宫里也就您老人家还惦记着了,夜间这风着实有些寒意,喝口酒正好驱寒。”
说罢,他一只手接过酒壶,另一只手便将食盒交给了身后的士兵。
他打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随即露出满意之色。
“好酒,一闻便知道,这是您老人家珍藏的百日醉,我可是占您便宜了。”
唐海笑道:“区区一壶酒而已,那千日醉本是最能彰显将军们的英勇豪气,只是那酒受大将军喜爱,平日里不敢擅自拿出来饮用,今夜只能用这百日醉,亏待了将军和诸位弟兄了。”
“哈哈哈,唐管事太客气了,这等美酒若是放到宫外酒楼里,少说也要一百多个钱一壶,咱兄弟这点饷钱可喝不起,也就管事您老人家心疼我们。”
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便将食盒递了回来。
“将军,没问题。”
那将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自然是不可能有问题,唐管事可是伺候了陛下和大将军多年了老人了,办事岂能有差错?行了,你们几个有口福了,一起来吧。”
他接过食盒,顺手将最上面的一盘小菜也取了出来,然后将食盒还给了唐海,随后便摆了摆手,不再多说,拿着酒壶朝一旁走了过去。
负责检查食盒的两个士兵也惊喜非常,急忙跟了上去,看得宫殿另外一边的几个士兵眼馋不已。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刘协获救
刘协,曾经的大汉天子,当初在洛阳时,因关中地区战乱不断,各方势力不断角逐,彼时只不过是个十多岁少年的他,身心俱疲,因此禅让给刘赫,自己则去了并州强阴县,面对辽阔的草原定居,倒也过上了一段安宁惬意的生活。
那时的他,少年心性得到了彻底的释放,终日里飞鹰走狗,骑着骏马,逐着猎犬,在蓝天之下追逐猎物,畅快无比。
只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之后他被曹操派人秘密掳劫到荆州,和他一同被掳来的还有吕布。
自那以后多年以来,他就过上了如笼中之鸟一般的生活,日夜惶恐不安,昔日曹操在时,至少表面上对自己这个“天子”还十分尊敬。
可是孙策入主襄阳之后,便连这个表面礼节也懒得遵守了,上朝之时完全不允许自己开口,连象征性的朝拜天子礼节也一并丢弃了,让刘协心中悲愤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哎,皇叔啊皇叔,你到底何时能够大军南下,救我于危难之中啊。”
刘协辗转难眠,起身在屋中踱步,心中感慨万千。
他如今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男子了,只是多年来生活在惊恐之中,导致他两鬓早已生出几分白发,整个人看起来却好似三十岁一般,形容枯槁,面容憔悴。
正在他哀叹之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陛下,奴婢唐海,特来伺候您宵夜。”
刘协听到这个声音,精神稍稍提振了一些。
在这个“皇宫”之中,绝大多数宫女,太监和护卫都是孙策的人,他们自然都不把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能够真正贴心侍奉自己的人屈指可数,这御膳房管事唐海便是其中之一,刘协对他还是颇为喜爱和信任的。
“进来吧。”
刘协话音刚落,殿门便被轻轻推开,唐海领着朱烨等人鱼贯而入。
“奴婢给陛下请安。”
刘协面露喜色:“不必多礼了,今夜都有何美食?”
唐海将食盒放下,打开盖子,取出了里面的诸多菜肴。
“这江鱼是陛下最爱吃的,只是往日说鱼刺不喜人,今日奴婢亲手用小刀将鱼刺小心剃了,又没有伤到鱼肉,特请陛下尝尝。”
“还有这几个绿菜,烹制得清淡爽口,夜间食用不至有损龙胃。”
“这碗汤羹是用母鸡以慢火熬了三个多时辰才得,陛下可先喝上几口,再享用鱼肉。”
他一一将这些菜肴进行介绍,刘协看得食指大动。
“朕在襄阳多年,也就是你使得最是贴心了。”
“多谢陛下夸赞,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几人正说着,后方寝殿里的陆贵妃似是被他们吵醒,传来了一阵窸窣之声,随后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唐管事的宵夜又送来了么?”
说罢,一个身着华贵睡袍,外面又批了一件暗红色斗篷的女子从后殿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桌案上的美食,显得兴致缺缺,反而是对唐海身后的几个人多看了几眼。
“今夜怎得唐管事带来的奴才多了些?”
经她一说,刘协这才注意到,唐海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往日唐海深夜来伺候,都只带一个小太监,以免动静大了惊醒在后殿休息的贵妃,只是刘协对唐海向来信任,方才并没有留意。
唐海满脸堆笑:“娘娘当真心细如发。这是奴婢自作主张,想着如今大将军不在,万事总要更加小心些才是,故此多带了几个奴才过来一同服侍陛下和娘娘。”
那陆贵妃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你虽是一片忠心,却也不能如此自传,区区一个贱奴,谁给你的胆子?来了这许多人,将本宫都吵醒了,着实该打。”
唐海急忙作出惊吓之色,跪倒在地,连连告罪。
“好了好了,他如此忠孝之心,理当表彰才是,你不必苛责。”
刘协对这陆贵妃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之事显然也有些恼怒,只是碍于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而对方陆家却是如今孙策麾下极有势力和威望的家族,也不敢过多责备。
不过陆贵妃紧接着看到唐海身后的几个人没有下跪,登时愈发愤怒起来。
“你们几个狗才,为何不跪?唐海,这是你调教出来的?”
唐海正要赔罪,却见一直低着头的朱烨此刻已经忍无可忍了。
“臭娘们找死。”
他低喝一声,一步踏出,如蒲扇一般的大手已经死死掐住了这贵妃的脖子。
“呜……你……奴……奴才……好大胆……”
陆贵妃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惊怒之下,却只能吐出这么几个字。
“哼!”朱烨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劲,已将其脖子掐断,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贵妃,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做完这件事,他还扭头对唐海说道:“你小子人是机灵,就是太磨叽。”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协半晌才缓过来。
他十分惊恐地看着朱烨:“你……你你……”
大脑飞速转动之下,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
“孙策要杀朕?”
朱烨转过头看向了他,莞尔一笑:“什么孙策,那贼子也配驱使小爷我?强阴侯,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朱某?”
刘协怀着忐忑的心情,仔仔细细端详了朱烨半晌,骤然喜上眉梢。
“朱烨,朱烨将军!”
“嘿嘿,难得强阴侯还记得朱某啊。”
刘协激动万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几乎是涕泪横流。
“皇叔……皇叔他终于来救我了……朱将军,你是不知道,自那曹贼将我掳到此地之后,我是生不如死啊……”
朱烨咧嘴一笑:“放心,大哥吩咐过了,此番定要将侯爷救出去。如今汉中那边大获全胜,孙策贼子元气大伤,襄阳城中也是人心惶惶,再加上大哥他准备完全,侯爷定能脱险。”
“好,好好,我自是信得过皇叔和朱将军的……”
刘协话没说完,殿外却传来一个声音。
“陛下,小人听到殿内似有响动,不知可有意外?”
刘协正要想理由遮掩过去,朱烨却示意他让对方进来。
刘协当即会意,便开口道:“确实有些小事,你且进来侍候。”
那人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随后左右张望之后,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便看向了刘协。
“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协看向朱烨:“且让他与你分说。”
那守卫士兵看着朱烨和唐海等人,方才那壶美酒和小菜没有自己的份,这守卫本就心中不爽,此时见到他们,更是恼怒,当即上前,用手指着朱烨。
“你这狗才,是不是……”
他话说一半,身后的一名同样打扮成小太监的雷神骑士兵,却是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脑袋,随后只听得“咔嚓”一声,这守卫便软绵绵瘫倒在地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吴郡陆逊
唐海一脚踢开那守卫的尸体,对刘协说道:“天子派我等前来营救侯爷,小人与朱将军已安排妥当,今夜定将侯爷救出襄阳城,还请侯爷跟紧我二人,切莫走散。”
刘协先是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有些吃惊地看着唐海。
“唐公公,你是?”
唐海微微一笑:“小人隶属天子麾下飞鹰卫。”
刘协先是一惊,随后却是狂喜。
“看来皇叔多年前便已布局要救我了,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他心中大定,再也没有半分犹疑。
而听着这里面传出的动静,还在门外的另外几个守卫也走了进来,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躲在门后的两名雷神骑士兵干脆利落地击杀了。
“走。”
朱烨挥了挥手,几人将刘协护卫在中间,便走出了宫殿。
几人照着方才过来的原路返回,刚走了十几步,便听着几个类似行酒令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正是之前拿了酒菜的几名护卫,此时喝得正欢,根本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况。
朱烨使了个眼色,手下两名雷神骑士兵便径直朝他们走去,走到近前时,几人才发现了他们,那护卫队长眯着双眼,勉强从服饰上认出了二人,只当是他们伺候结束才出来了,正要起身招呼,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中一名士兵手中亮出匕首,不等这护卫队长反应过来,匕首已刺入胸口。
“你……”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个字,那匕首便从他胸口拔出,随后对着他脖子抹了下去,鲜血狂飙之下,这护卫队长倒地而亡。
短暂的震惊之后,一同喝酒的另外两名士兵急忙抽出随身佩剑砍了过去,同时高呼出声。
“刺客,有刺客!”
但他们身手和雷神骑这种精锐士兵本就差距不小,何况事发突然,所以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二人便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下了。
朱烨耳聪目明,其他人还没听到什么动静时,他已经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了不少人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而来。
“有人赶过来了,快走,免得陷入苦战,就不好脱身了。”
他在前面领路,快步前进,几次拐弯之后,在一处草丛中取走了自己的大锤,而秦烈等人依然埋伏在假山和树丛之中,并未一同离去。
在朱烨等人离去之后不久,一队队的守卫便追了过来。
为首的一名约莫三十多岁,身形颇为魁梧的武将追到此地,眉头紧锁。
“好端端的怎会有刺客进来?而且杀死了守卫和贵妃娘娘,却将陛下掳走,却不知是何用意?”
他身边跟着一个面容俊朗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对这武将抱拳道:“威寇将军,末将以为,这些人只怕并非刺客。”
那被称为寇威将军的壮汉扭过头看着他:“那还能是何人?”
青年说道:“救走这位陛下,对何人最有利,便是何人所为了。”
武将双目微眯,随后精芒一闪:“洛阳来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高声喝道:“快,禀报给孙统领,就说洛阳逆贼混入宫中,掳走陛下,请统领速速传令封锁宫门和城门,其余人等随我追击!”
说完之后,他便带着那青年和身后的禁军快步向前跑去。
但追了没一会儿,拐过一处长廊,忽从两侧的假山和树林之后,射出无数箭矢,这将军和那青年急忙挥舞兵器格挡,但如此措不及防之下,身后不少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可恨,有埋伏!快躲避!”
将军一边抵挡箭矢,一边拉着那青年快步躲到了长廊一根粗壮的大柱之后。
片刻之后,箭矢暂停,将军探出头看了看,在火把的照耀下,假山和树林影影绰绰,更显神秘。
他挥手示意一队士兵上前查看,那队士兵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向前挪动,然而刚刚走到中间,又是一论箭雨射出,将几人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居然如此戏耍我等!”
这将军气愤不已。
一旁的青年却看着假山,若有所思,随后说道:“将军,逊敢断言,埋伏之人此刻已撤离。”
那将军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如何得知?对方明显随身配有强弩,而且已这箭雨规模来看,多半是洛阳军中常见的连发弩,若是我等再靠近,一轮箭雨下拉,又得倒下十余人甚至数十人。徐某麾下总共不过五百人,如今带来的只有半数,可禁不起如此攻势。”
青年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对方明显人数不多,方才第二轮箭雨射完之后,末将看假山和这树林后方闪过几道人影,末将断定他们是故意如此,欲威慑我等军心,使我等心有顾忌,不敢向前,为其逃脱争取时间。”
武将沉吟片刻,却也没有再犹豫:“嗯,你小子所言有理,我丁奉沙场半生,此时反倒不如伯言你看得清楚。”
随后,他对身后士兵喝道:“休再迟疑,继续追击!”
然而,毕竟落后了不短的路程,宫中的路好似迷宫一般,岔路口极多,还有不少是从假山之中的山洞穿过的,众人追了没多久,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丁奉看向陆逊:“伯言,以你所见,敌军若要逃出宫外,当走何处?”
陆逊低头沉思,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陛下每逢要到贵妃宫中休息时,便会传御膳房侍奉夜宵,算算时辰却是刚好。且殿外的守卫虽然人数比之前减少了,却也有六七人。我等听到呼救之后便即刻赶来,那时连带贵妃和极为守卫,皆已身死,可见对方必然是先进入殿内,杀死了贵妃,带走了陛下,这期间并非发生争斗。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说完,他看向了夜色之中的某个方向。
丁奉稍作思量,很快便恍然大悟。
“御膳房的人,有问题!”
他即刻回身喊道:“随本将军去御膳房外的小门,堵截刺客!”
秦烈等人离开埋伏点后,很快便追上了朱烨一行,总共十余人,沿着之前来的方向,在夜色的掩护下极速前行。
听着不远处各种呼喊的声音,朱烨忍俊不禁。
“嘿嘿,这些傻子,找了半天刺客刺客,都还不知道咱们在哪儿呢。老唐啊,这次你功劳不小。”
唐海有些受宠若惊:“小人分内之事,能得骠骑将军玉口称赞,小人不胜荣幸。”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之前进宫取兵器的那个偏殿,众人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到了此地,距离那处小门便不远了,大家加把劲,只要出了皇宫,到时候除非他们搜遍全城,否则休想找到咱们。”
朱烨给大家鼓了鼓劲,正要继续出发时,却忽然见到前方几座宫殿之外,隐隐可见一些火光。
“糟糕,莫不是他们封锁了整个皇宫?”
唐海有些急切起来。
朱烨却是嗤之以鼻:“那又如何,之前你曾说过,孙策出征之后,留在这宫里的守卫总共不到千人,即便封锁了皇宫,能分到此地的守卫也不过数十人而已,如何能挡得住小爷我?莫要犹豫,加快脚步冲杀出去,速战速决,否则迁延日久,引来更多守卫,我等便插翅难飞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皇宫厮杀
朱烨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只凭借声音便大致判断出了禁军来的方向,当即带着众人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前方的大殿,往之前来时的小门跑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那道小门。
周围的宫殿处,各种叫嚷声不断,火光不断闪动,显得十分嘈杂。
“朱将军果然厉害,如此轻易便躲过了这些禁军。”
刘协显得十分激动。
被曹操和孙策先后挟持了十余年,如今自由就在眼前,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哈哈,何方宵小,竟敢挟持天子?丁奉在此等候多时了,小贼还不报上名来?”
朱烨心头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后方约百步外,一处宫殿中不断有人走出,为首之人,身形高大,全身盔甲,手持长枪,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丁奉?庐江安丰丁家的那个丁奉,丁承渊?”
丁奉闻言,十分意外。
“你居然认识丁某?”
朱烨冷笑一声:“哼哼,你丁家庐江也算一方豪强,向来恣意妄为,恃强凌弱,更是纠集诸多家族,联手抗拒朝廷均田令,不久之前被满伯宁查出七条大罪,在十多日前,已被抄家,主事之人斩首示众,其余人等流放辽东黑水郡修建城池去了,却没想到还在这江东之地留下了你这么个后患。”
“什么?”
丁奉又惊又怒,他早年随父亲迁居到江东,一是为避当时中原战乱,二是族内宗支与分支之争,自己与父亲不愿参与,于是来江东另谋出路。
后来局势变幻,雄主刘赫横空出世,一统北方,连带着庐江郡靠北方的几个县也被北军所据,他丁家所在的安丰县便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数年前自己和家族这一别,竟成永别,虽然他对家族多有怨言,但毕竟是自家祖宅宗祠所在,如今就这样灰飞烟灭,岂能不怒?
“狗贼,今日拿你人头为我丁氏一族陪葬!”
说罢,他挥舞长枪,亲自领着身后约二百名禁卫士兵围了过来。
“将军且慢。”陆逊拦住了愤怒中的丁奉:“对方有备而来,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先谴人通报孙统领,让他速速带人前来,以免被敌人逃脱。”
丁奉此时盛怒之中,哪里听得进去?
“胡说八道,丁某久经沙场,如今我方又数倍于敌,陆逊小儿莫非看不得某独揽此功?”
丢下这句话,他再也不理会陆逊,率领士兵冲杀了过去。
朱烨不屑地看了看对方,回头对秦烈和唐海说道:“你二人护着强阴侯,去那宫墙与宫殿夹角处等我,待我先斩了来将。”
他手中双锤一翻,带着其余两名雷神骑士兵,形成一个品字形,径直朝着对方迎了上去。
“纳命来!”
丁奉狂怒之下,一枪刺出,几乎使出了十二分力气,与朱烨的其中一只大锤撞到了一处。
“叮!”
一声金属撞击之声,丁奉手中长枪的枪头立时扭曲起来,他双手虎口也剧痛不止。
“你……你是朱烨?”
丁奉从这巨大的力量,以及那对世间绝无第二对的双锤,很快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朱烨冷笑道:“嘿嘿,你这厮似乎并未与某交过手,不想倒能认得小爷我,不错,小爷便是朱烨,杀你不算委屈了你吧?”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大锤已然跟到了丁奉的面前。
丁奉忙举起枪杆抵挡,但又如何能挡得住裹挟千斤之力而来的大锤?
“砰……咔嚓……”
脆响过后,这上等的蜡木枪杆断成两截,朱烨顺势回身,一个旋转飞踢,将丁奉踢飞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雷神骑士兵也已经锤翻了书名敌军。
雷神骑士兵个个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此次带来的几人,都是军中将官,基础武力都在85以上,加上身上甲胄,手中兵器的加成,对付一些三流武将也绰绰有余,何况是这些江东军中最普通不过的士兵。
三人以阵型层层推进,结合周围的树木、宫殿、假山等地势之利,短时间内竟然以三人之力杀得二百多士兵不断后退。
而丁奉被朱烨方才那一脚,踢断了几根肋骨,又摔得头晕眼花,即便在陆逊的帮助下重新站起身来,也失去了再战之力。
“咳咳……好个朱烨,盛名之下……无……咳咳……无虚士,没想到我丁奉竟连他一招也走不过……咳咳……”
陆逊扶着他,进言道:“将军,对方武勇远胜我军,更有朱烨这等世间绝顶猛将,宫中禁军精锐皆被大将军调走攻伐汉中,如今这些禁军,虽不说是老弱之流,但单凭二百余人要留住对方,断无可能。眼下必须马上禀报给孙统领,让他带大队禁军前来围堵。只要拦住对方,甚至生擒朱烨本人,则功劳之大,不下于攻城拔寨。”
丁奉被他一提醒,也当即反应了过来,马上唤来传令兵。
“你速速将此地情况告……告知孙大统领,务必要强调,是朱烨本人在此,一定要派重兵来拿他!”
传令兵领命后迅速向一个方向跑去。
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前方的战局依然是一边倒了。
这些禁军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多数都是刚刚征召入伍没几个月的新兵,无论体能,武力,都比寻常百姓强不了多少,彼此之间也缺少战阵配合,加上丁奉受伤暂时没有指挥调度,在面对朱烨等三人如同魔神一般的冲锋和杀戮后,这些士兵本就不高的战斗意志,也瞬间跌落到了冰点。
在留下了二十多具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之后,其余的禁军纷纷满脸惊恐地向不同方向退去,甚至有不少人手中兵器都丢了,一个个神情好似见了什么恐怖之物般,生怕被朱烨等人追上。
丁奉看得又可气又可笑。
“整整二百多禁军,居然被区区三人追着打,传出去简直坏了某家一世英名……咳咳咳……”
他气急之下,情绪剧烈起伏,又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又牵动了断裂的肋骨,疼得他次牙咧嘴。
他咬着牙对陆逊吩咐道:“伯言,你代我收拢这些不争气的家伙,至少要做到先拖住对方,否则真让他们几个人从我们二百多人手中如此轻易逃脱,不用等主公回来处置,今夜我自己就得自裁在宫门前了。”
陆逊也明白当下的情况,没有推脱,当即放开丁奉,去指挥起了那些已经胆战心惊的禁军。
朱烨等人眼见对方如此无能,心中十分快慰,追上去又杀了一阵,便喝令撤退。
“哈哈,一帮废物,也敢来埋伏小爷我。兄弟们,杀够了,咱们撤。”
雷神骑一向以行动迅猛,侵略如火著称,他这一声令下,另外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迅速转生,毫不犹豫地朝着秦烈等人跑去,甚至连奔跑的步伐和速度都相差无几,那些禁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时,这三人就已经冲出去了十余步的距离。
一旁在休息的丁奉见了,心中感慨万千。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朱烨治军之能如此可怖,虽古之名将,不过如此,足见那高顺和张勇二人所治之军又是何等严整了,无怪乎主公和公瑾将军屡战屡败,哎,我江东前途却不知在何处啊……”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陆逊之危
朱烨三人很快就与躲在角落的秦烈等人汇合一处。
“嘿,若不是时间仓促,小爷我真想在这什么鸟皇宫里杀他几个来回。”
朱烨许久没上战场,此时显得有些兴奋。
刘协却是害怕得不行:“朱将军神威,天下人人皆知,你我还是……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朱烨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只是依然有些扫兴。
“下次待我领着本部雷神骑,来跟那孙策会一会。咱们走。”
他说着,便在前面开路,朝那处小门跑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来到小门面前时,手尚未来得及伸出去开门,却听得一声“放箭”,惹得朱烨等人本能地转身,举起双锤抵挡。
上百支羽箭齐刷刷飞来,好在这些禁军武艺并不纯熟,射术自然也一般,这些羽箭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度,都远不能和叶祥麾下的神机营相提并论,很轻松地就被格挡开去。
不过虽然一波箭矢攻势并未能给朱烨等人造成什么损伤,但也终究拖住了他们逃出宫的计划。
“再放!”
陆逊再次下令,那二百多禁军被分成两批,各一百人左右一批,轮流放箭。
此时第二波箭矢飞来,朱烨忙让刘协等人去一旁躲避,自己则带着之前那两人,一边抵挡箭矢,一边快速向前推进。
“敢暗算小爷,今天不把你小子锤成肉饼,小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朱烨直接将一对大锤竖在自己面前,好似一面盾牌一般,护住了要害,随后低着头不顾一切往前冲去。
那些力道平平的箭矢撞在大锤上,发出一阵阵金属交接之声,根本无法将两只大锤撼动分毫。
陆逊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当即下令:“你们五十人,丢掉弓箭,改用长枪结阵,务必要挡住敌人。”
在他的亲自指挥下,只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身边五十名禁军士兵便排成两排,将手中长枪的尾部抵住身后的地面,尖锐的枪头斜着朝向前方,如同拒马一般。
“哼哼,让你低头乱冲,双目不见前方,待你反应过来时,想必也来不及应对了。”
陆逊心中有些耻笑起来,自以为这名满天下的朱烨,似乎也不过如此。
然而,就在朱烨距离这长枪阵只剩下十几步距离时,他身后两侧不远处的另外两名雷神骑士兵忽然喊了一声。
“跳!”
陆逊还没明白这是何意,却忽然见到那朱烨往前跨出三大步,随后高高跃起,舞动双锤,朝着长枪兵阵的中间跳了过来。
陆逊被这一幕震骇地一时语塞,直到朱烨落到那五十名长枪兵中间,开始大杀四方时,他才缓过神来。
“还……还能这么打仗?”
不远处在休息的丁奉见到这一幕,哀叹不已:“哎,这陆家小子兵法读得不少,但毕竟年轻,初经战阵,岂能是朱烨这等天下名将的对手?”
朱烨的武艺,在当世几无敌手,而且他的双锤,比起关羽等几个兄弟来说,又是最适合在大军中厮杀的,这区区五十名士兵,根本经不住他几锤的攻势。
眨眼之间,又多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剩余的士兵们好不容易被陆逊重新鼓舞起来的士气,此时再次跌落到了谷底,连自家的统帅也顾不上了,纷纷向各处逃命而去。
朱烨兴奋不已,双眼死死盯着陆逊:“哈哈,小子,吃我一锤!”
陆逊此时已经有些发愣了,他之前虽然听说过朱烨、关羽等猛将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的事迹,但是一来他深知以讹传讹难免会对事实有所夸大,所以并本了抱有怀疑态度,二来孙策为了巩固自身统治,所以常对这些北方武将有贬低之语,因此陆逊内心深处并没有对他们何等重视。
但是眼下朱烨和他带来的这几名雷神骑士兵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他这时候才有些相信,以前听那些伤兵们如何惊恐地描述雷神骑这支骑兵能以一敌百之类的话,似乎并非虚言了。
不过眼下他沉浸在惊恐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注意到朱烨已然杀到了眼前。
丁奉见状急切不已:“伯言快跑啊!”
“哈哈,傻小子一个,纳命来吧!”
朱烨杀到陆逊面前不过五六步远,他高高举起双锤,准备着再跨出两步之后,便将大锤砸下,届时定能将这个年轻小将锤成肉饼。
“咻”
一道声响让朱烨本能地警觉起来,单听这声音,他便判断出了飞来之物明显应该比羽箭大得多。
他暂时放弃了进攻陆逊,手中大锤骤然改变方向,击向了飞过来的那个物体。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一个黑影在空中转了几圈,正要落地之时,一个人影从陆逊身后的假山旁猛然跳出,将那黑影接住。
朱烨定神看去,却是中年壮汉,手中握着一杆黑色长枪,看起来颇有些威武。
陆逊此刻也已经回过神来,想到方才那危急的情况,不由得脸色煞白。
他急忙来到那壮汉身边,抱拳行礼:“多谢朱将军出手相救。”
壮汉瞥了他一眼:“年轻人初次交战,能将对方拖了近半个时辰,如此表现已属不易,主公曾夸你是江东少年英杰,你且在一旁好好观摩,说不得能找出那朱烨缺点,以便日后相助主公。”
说罢,也不等陆逊回话,手中长枪一挺,就杀向了朱烨。
朱烨之前攻势被他打断,心中恼怒,也是憋一肚子火气,正要发泄。
“来得好,先废了你,再杀那小贼也是一样。”
对方似乎吸取了之前徐盛的教训,并未与朱烨硬碰硬,长枪好似游龙一般,绕开了他的双锤,在他周身游走,试图刺向他的要害。
不过朱烨武艺早已登峰造极,岂能如此轻易就被对方刺中,双方交手七八个回合,朱烨便已看透了他的枪路。
“嘿嘿,也不过如此,如此枪法比起子龙和孟起可差得远了,看锤!”
他左手用锤挡住了对方刺向自己裆部的枪头,右手一锤挥出,只听得“咔嚓”一声,长枪的枪杆应声而断。
巨大的反震之力,将剩余半截枪杆从那壮汉手中震飞出去,也将他的双手虎口登时撕裂。
但壮汉并没有顾上这剧烈的疼痛,他顺势一脚踢出,将那正要飞出去的枪头一脚踢向朱烨。
“嘿,有点本事。”
朱烨随口称赞一句,大锤一挥,将那枪头拍飞。
“不错不错,你小子武艺还行,不愧也是姓朱的,报上名来,免得污了小爷的锤。”
那壮汉连连退后几步,双手剧烈颤抖,心中无比惊骇,但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在下丹阳朱治。”
朱烨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哦,知道知道,朱治,朱君理。大哥当年曾与我提过,吴郡、丹阳、会稽三地之人杰,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你便在其中,果然有几分能耐。”
朱治依然面不改色,抱拳道:“能得足下和那位刘将军金口称赞一句,朱某愧不敢当。”
朱烨闻言,却是勃然大怒:“放肆,我家大哥乃是大汉天子,你也配称他什么刘将军,找死!”
“死”字刚刚说出口,双锤舞动的黑影已然到了朱治的面前。
“好快的速度!”朱治大惊失色,急忙向后退去。
却不料那双锤中途忽然变了方向,抛弃了朱治,砸向了旁边几步之外正在观战的陆逊。
“不好!”朱治这才明白朱烨的意图,急忙抽出腰间佩剑,飞身上前去救。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斩杀丁奉
陆逊原本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战局,试图找出朱烨或他身后雷神骑士兵的破绽,却万没想到朱烨会突然朝自己杀来。
“啊……”
他惊慌失措之下,匆忙躲避,但奈何忘了身后是假山,无路可退,一时没站稳,往侧面摔倒。
“嘿,受死吧。”
朱烨一锤落空,砸在了那假山之上,假山立时崩裂,碎片四溅,他紧跟着便顺势而下,对准下方摔倒的陆逊砸去。
“伯言快走……”
一个黑影猛然扑过来,朱烨余光瞥见对方似乎是朝自己身上扑来,心中不由懊恼。
虽说如今他只要继续向下锤去,定能将陆逊砸成肉泥,但自己也难免被这黑影扑倒,纵然没有性命之危,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趁势一齐扑来,自己也不易脱身。
“这许多苍蝇。”
朱烨心中暗骂一句,腰上一使劲,身躯一转,双锤在周身旋转了大半圈后,对着那黑影砸去。
一声巨响之后,那黑影喷出一口鲜血,便被砸飞出去。
“丁将军!”陆逊急忙呼喊着,朱烨也明白过来,那黑影便是丁奉了。
陆逊趁朱烨愣神的空档,急忙起身跑到了丁奉的身旁。
只见丁奉口吐鲜血,整个身躯从腰部开始,明显有了扭曲,显然方才那一锤是锤到了他的腰部。
丁奉无力地看着陆逊:“伯……伯言……江东未来,便在……在你……你……”
话未说完,丁奉的手垂落在地,气绝身亡。
“未来?未来个屁,一起死吧。”
朱烨十分不爽,大步冲出,作势就要继续将陆逊锤杀。
“簌簌簌簌……”
一道道箭矢飞射而来的声音,让朱烨眉头紧锁。
“娘的,有完没完,杀个小贼怎这许多事?”
他回身将那些箭矢一一拍飞,随后定神看去,神色却是愈发凝重。
“可恼,拖延了这许多时间,居然让他们等到了援军。”
只见不远处,一名中年武将领着身后不知多少禁军,正朝这边快步赶来。
朱治和陆逊见状大喜。
“孙大统领来了!”
朱治大步迎了上去:“启禀孙统领,贼将朱烨就在前方,对方不过区区数人,统领亲自出马,定能将其生擒。”
来者乃是孙静,他是孙策叔叔,孙坚异母弟,以昭义中郎将一职,于孙策外出时暂时接管皇宫禁卫。
他远远地看着朱烨,反复确认了对方的容貌,随后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没错,没错!果然是他!泼天大功,就在眼前!”
他转身对后面的禁军喊道:“将士们,只要生擒或杀死此人,赏千金,封侯爵,冲啊!”
朱烨面色一变,对着两侧还在大杀四方的雷神骑士兵,以急促的频率吹了两声口哨,那两名士兵当即会意,一边朝朱烨身边靠拢,一边三人同时向后退去。
“休要走脱了他们,快追!另外,呼叫宫墙外巡逻的禁卫,立刻封锁此地宫门!”
孙静激动难耐,疾步追赶,恨不得自己生上翅膀。
朱烨等三人很快就退到了刘协、秦烈等人身边。
“将军,眼下我等如何行事,是战还是退?”
朱烨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真当小爷我是莽夫了?咱们才几个人,要打对方上千人,小爷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他看了一眼前方正气势汹汹杀来的禁军,又看了看身后宫墙外的火光。
“趁着现在宫外的禁军还没来得及完全封锁此地,咱们速速杀出宫去。只要撤到指定地点,自有人接应我等。”
朱烨知道自己大哥早就派飞鹰卫,借着商会的名头在襄阳城中潜伏多年了,自然不会有差错。
何况城外还有他白天留下的一批雷神骑,带着战马和干粮在等候他们,只要跟城中接应的飞鹰卫汇合,打开城门,出了城,凭借自己雷神骑的本事,要从这些江东鼠辈手中逃脱,简直易如反掌。
众人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当即便在朱烨的开路之下,朝着那小门跑去。
“休让他们逃出宫去!”
孙静目眦欲裂,急忙下令一批禁军放箭。
无需朱烨下令,便有三名雷神骑士兵,挥舞大锤,挡在众人的身前,将那些乱箭一一拍飞。
这几人战斗力之强,彼此配合之默契,看得在后方假山处养伤的陆逊惊叹不已。
“他日我江东若也能练出这般强兵,何愁主公天下不定?”
他目光中精芒闪烁,似乎已经在筹谋起了大计。
孙静这边连连放箭,虽然因射术不精,无法伤到朱烨等人,但为了照顾刘协的安全,终究还是放慢脚步。
也就是耽误了这些许时间,先头禁军已然冲到了近前。
朱烨深深呼出一口气,当机立断道:“秦烈,你护送强阴侯先出宫,背靠宫墙,边杀边退。如今孙策贼子不在,只有方才那般距离较远时,他们才敢放箭阻拦我等,一旦真正厮杀起来,他们反而不敢用冷箭伤人,否则伤了强阴侯,待孙策回来时,他们同样难辞其咎。”
秦烈闻言,当即便领悟了朱烨的意思。
只要自己几人护着强阴侯,对方不放冷箭的话,近战厮杀,又靠着宫墙,不用担心背后偷袭,如此一来,凭自己几人武艺,要杀出一条血路,想来不难。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之时,立时领命,带着唐海、刘协等人冲向那宫门。
“快拦住他们!”
孙静下令呼喊着,一队禁军迅速从另一个方向绕道而来,试图拦截在秦烈等人之前。
“嘿,问过小爷没?”
朱烨让两名雷神骑士兵就地厮杀,自己则连跑带跳,快步赶到那队禁军面前,双锤齐出,登时便拍死了两人。
其余禁军士兵见到同胞如此惨状,初时也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再次围杀上来。
朱烨有些诧异:“这厮带的兵却是老道了不少,不过也休想躲过小爷的锤。”
他对着另外两人眼神示意,随后三人边战边退,很快便将那些禁军引到了一处水池边。
三人迅速退到水池上蜿蜒回转的廊道上,这些廊道同时只能容纳两人并行,倘若要敞开战斗的话,便只能容下一人。
且两侧都是水面,上方又有廊顶,如此一来,便使那些禁军无法使用弓弩,也难以包围,只能不断地一两个人一两个人来轮番战斗。
朱烨亲自在前面顶着,另一名士兵在后方抵挡从另一面攻来的禁军,还有一人在中间休息,恢复体力。
厮杀一阵之后,中间那人将后方那人换下,又厮杀一阵,又将朱烨换到中间休整。
孙静在外面看得焦急无比。
“可恨,这岂非成了添油战术,白白送人头去?”
陆逊跟上来,看了一阵后,对孙静说道:“将军,为今之计,唯有一法。”
孙静将信将疑地看着这少年,方才他行事鲁莽,间接害死了丁奉,已让孙静心生不满,但想到陆家在江东的地位,眼下也不好发作,只能耐下性子。
“何法?”
陆逊指了指廊道了廊道,自能逼他们出来。”
孙静闻言,双眼一亮。
江东军中擅水者不计其数,无论对方是放弃廊道,出来厮杀,或是跌落水中,都对自己大大有利。
“好,就照此计!”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诱杀敌将
随后,数十名禁军,纷纷跳入水池之中,朝着廊道下方游去。
刚好此时居中休息的那名雷神骑士兵见状,急忙呼喊出声。
“将军,不好,他们只怕是要砍翻这廊道。”
朱烨闻言,撇过头看了一眼。
“嘿,这些小崽子们当真滑溜,小爷我水性可是不行。顾不得许多了,先杀出去,否则一旦落水,我等便要束手就擒。”
说罢,他带头冲锋,不过却是朝着孙静等人所在方向的另一侧退去。
孙静微微皱眉:“他们若要逃出宫去,当往这边来才是,水池那一侧乃是通往宫中,岂非自寻死路?”
身边副将笑道:“想来不过是情急之下乱走罢了,他们对这宫中又不熟悉,那管事太监可没在他们身边。”
孙静点了点头:“想来也定是如此了,速速随我追上去,无论死活,尽速解决此三人,再出去捉拿挟持陛下的几名贼子。”
他快步沿着廊道追了过去,身后仍有上千名禁军,纷纷跟上。
孙静此时料定了朱烨已是穷途末路,自然是没有了顾忌,亲自冲杀在最前面,试图夺下这份无可匹敌的大功。
而在朱烨三人周围,此时只有百余名禁军,出了这廊道之后,众人在一片花园之中相互追逐厮杀着。
孙静兴奋难耐,刚刚追出廊道,视线一扫,很快便锁定了朱烨。
“快,随本将军一齐杀过去,将他团团围住,休要走脱!若能生擒或斩杀此燎,主公回来必有重赏!”
所谓重赏之下,定有勇夫,何况朱烨厮杀半日,此时明显出锤速度也慢了许多,让众人皆认定这三人已然疲惫,心中恐惧之心,少了三分,激动之情,却增了七成,此消彼长之下,这些禁军比起初来之时,却是明显骁勇了许多,甚至有些悍不畏死的劲头。
结果也正如孙静预料的一般,在这些禁军疯狂的攻势之下,朱烨等三人连连败退,只能依靠如假山、树木之类掩体,一边躲避,一边还击,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勇猛无敌之姿。
孙静激动地看着这一切,没有握兵器的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铠甲的一角,时间久了,指甲掐入铠甲上的皮质部分,深深地抠出了一个指印。
不久之后,朱烨同时被几杆长枪攻击,他用一只大锤将这些长枪缠住,但终究因为力竭,最后被几名禁军士兵联手,将那大锤给挑飞了出去。
“好!”
孙静见此情景,再也按捺不住,亲自提着兵器,快步朝着朱烨冲了过去。
“本将今日亲手拿下朱烨,合该我成就此威名!”
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冲到了朱烨附近。
此时的朱烨,正背靠着另外一处廊道的大柱,只剩下一只大锤的他,双手舞锤,一时之间,那些禁军士兵依然近身不得。
而另外两名雷神骑士兵,则在不远处背靠着背,互相依仗,虽然明显也有些力疲,但周围禁军暂时仍旧奈何不得。
孙静手持长矛,瞅准了朱烨仅剩的大锤再次和几杆长枪僵持的时候,使出全身劲力,猛地朝他扎了过去。
“看矛!”
就在这长矛即将刺到朱烨的时候,却见方才还因为用力过度,而面色涨红的朱烨,忽的莞尔一笑。
随后,那看起来明明已经十分吃力,难以脱身的大锤,猛然一震,便轻松从这些长枪之中脱离出来。
孙静见状,心头大骇。
“糟糕,中计了!”
然而他为了这一击,已是铆足了劲,根本没有留力,此时再想撤回,自是绝无可能。
朱烨大锤一挥,将周围逼近的长枪尽数逼退,随后一锤将孙静刺来的长矛击飞出去,紧跟着,在孙静万分惊恐的神色之中,大锤转了回来,朝着他的脑门而去。
孙静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朱烨那狞笑的面容,仿佛奸计得逞一般。
“砰……”
红白之物骤然炸裂开来,溅得周围那些禁军满身皆是。
无头的孙静尸身,缓缓倒下。
乍逢如此剧变,加上这般恐怖场面,让这些禁军个个胆寒,呆立当场,一时间竟忘了敌人还在眼前。
也就是这几个呼吸的空挡之间,朱烨早已闪身脱离了这合围圈,迅速捡回自己之前抛出去的那只大锤,与两名手下汇合一处。
那些禁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出声。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大统领被那敌将锤杀了,太可怕了!”
“快跑啊,那敌将当真不是人,我不想死啊……”
好不容易才提振起来的士气和战意,随着孙静的死,再次跌落到了谷底,这数百名禁军如鸟兽散,哪里还敢再去对付朱烨三人。
“嘿,一群软蛋。”
朱烨一边嘲讽着,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
那两名雷神骑士兵笑道:“将军神勇,天下无双,自那吕布被废之后,也只有陛下和云长将军能与您匹敌,江东这些鼠辈,自是不值一提。
朱烨咧嘴一笑:“哈哈,说得好,这话老子爱听。得了,这些怂蛋吓跑了,咱们赶紧出去跟他们汇合。”
三人找了找回去的道路,也不顾还在犹豫着是逃走,还是继续冲上来的那一小撮禁军,自顾自快步离去。
宫外。
秦烈等人护着刘协和唐海,如同朱烨吩咐的那般,贴着宫墙,边战边前进。
唐海入飞鹰卫后虽然也训练了几年武艺,但与秦烈和雷神骑这种武将比,还是逊色不少,毕竟他的主要职责是潜伏,而非战斗,因此这等情况下,便只能勉强护住自己,顾不上旁人了。
好在正如朱烨预料的那般,虽然孙静下了命令,让禁军围住皇宫,但时间仓促,一时之间能够赶来这边的禁军人数不过百余人。
秦烈等人武艺虽远不如朱烨,在这百余人的围攻之中,要突围虽是不易,但要自保却是不难,至少目前并无人受伤。
不过即便如此,秦烈的面色也并不轻松。
很快,又一名身着甲胄的壮汉,领着百余名禁卫从宫墙的另一侧匆匆赶来。
在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秦烈等人后,这壮汉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总算赶上了,没让他们逃走,否则我等百死难赎。”
说罢,他对着身后的禁军大喝道:“将士们,劫住他们,主公回来必有封赏,倘若让他们逃脱,我等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他手持长枪,亲自带头冲在前面,没一会儿便将秦烈等人的去路彻底堵住。
刘协此时早已面色惨白,他躬着身子,面带惊恐,不住地朝四周看去,眼见敌人越来越多,脸上的冷汗也流得愈发快了。
“秦……秦将军,我等还能逃的出去么?”
他心里明白,这孙策对待自己的态度,本就比当初曹操时还要专横得多,如果自己今夜逃脱失败,再被他们捉回宫去,等孙策归来,说不定便会强迫自己禅位于他,然后谋害了自己的性命。
秦烈虽然面对如此局势,心中也有些打鼓,但他对朱烨和天子的谋划,向来佩服,因此依然语气十分坚定地回了一句。
“侯爷放心,自是无碍。”
那壮汉武将满脸笑意:“合该如此大功落入我韩当之手。”
秦烈微微惊讶,心中暗道:“竟是韩当?此乃当初孙坚手下名将,征战江东已十余年,倘若朱将军再不出来,以我的武艺,只怕挡不住太久,这下可麻烦了。”
韩当扫视了他们几人一圈,眼见没有朱烨的身影,心中大定,当即提着长枪冲杀而来。
“照顾侯爷,我去会他。”
秦烈对身后几人呼喝一声,便挥舞兵器迎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