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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日月永在txt下载     日月永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民族文化

    大草原的搬迁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朱允炆也在东胜卫等到了自己的一众后妃。

    果然,出宫巡游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自从出了南京城之后,如非必然,朱允炆是真的不喜欢再闷在皇宫红墙琉璃瓦之中,那里太闷了,他都恨不得一年都呆在外面。

    甫一见面,马恩慧就急匆匆的抱住站在朱允炆身后的朱文奎,然后前后左右转着圈的仔细打量,嘴里还一迭声的责怪道。

    “你这小子好不懂事,怎么能善做主张的离开侍卫的保护呢,你知不知道都快担心死为娘了。”

    经历了那次生死间的惊魂,朱文奎看起来似是沉稳了许多,没有像马恩慧哭屈,反而主动宽慰起来。

    “母后勿惊,有父皇保护着,儿臣哪里会有什么意外。”

    马恩慧这才起身,向着朱允炆见礼,被后者一把扶起。

    “文奎也是朕的儿子,应该的。”

    做皇帝的亲临险地,以身挡箭,仅这一点足堪的上一句慈父了。

    “这几个月,朝廷里有什么大事吗?”

    接下了自己的媳妇,翻篇往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朱允炆还是先问了国事。

    “朝中的事都给您带了奏本。”

    深知自己丈夫的秉性,马恩慧便唤人从自己的凤辇上捧着一摞奏本呈禀。

    “几位阁老还有高炽都写了,主要说了一下今年科举的事,您不在,点一甲的事内阁跟六部碰头,一起定了下来,状元是一个名叫曾棨的江西学子。”

    “科举事关国家未来,他们能坐一起商量着来,慎重处置是好事。”

    朱允炆颔首,当先拿下的便是杨士奇的奏本。

    开篇还是熟悉的歌功颂德,翻到后面来看,也只是着重笔墨说起科举的事,包括殿试的考定和关于一甲三人的一些简单介绍。

    曾棨、周述、周孟简。

    全是江西籍!

    更可怕的便是,三甲进士一百余人,江西籍近八十!

    如果不是朱允炆,建文二年的一甲金榜也会被江西学子包揽,而眼下建文五年的殿试,江西党还是最大的胜利方。

    朱允炆当场就皱起了眉头,杨士奇身为江西籍出身的内阁首辅,难道不知道这份金榜会引起的舆论风波吗,全天下会怎么风言这次科举?

    而且以朱允炆对后者的了解来说,杨士奇生性谨慎,不可能跟这些老家的士子暗中搞门下笼络的套路来扶持,他就不怕皇帝心里膈应?

    内阁和六部开碰头会,大家伙一起定的这份名单,那就是问心无愧。

    “这周述和周孟简还是亲兄弟,兄弟二人同登鼎甲,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了。”

    放下杨士奇的奏本,朱允炆呵呵一笑,算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朝堂之上,江西势大,这必是十年之内的大趋势,要怪,也只能怪其他的省份学子不争气。

    当然,这次科举三甲进士江西士子超七成也很正常,因为这次殿试的选题,就是议江西的士子运动啊。

    那作为运动的发起地,这批科举入进的士子,可都是当年参加过批孔倒儒运动和神化皇权的革命派,这种殿试考题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送分题。

    如果不是内阁领着六部开会,可能这次三甲录进就被江西霸榜了。

    而郁新的奏本就只提起了眼下半载朝廷的财政状况,一句话概括:收成喜人。

    一年两熟的地方已经开始陆续压粮入库,而几大朝廷官办的盐铁专市也是生意红火,税收喜人。

    “行吧,大事小情也就如此了。”

    只匆匆看了几本,朱允炆便搁置下来,笑着起身:“走,朕带你们逛逛这呼伦贝尔草原。”

    “这还是妾等这么多年来第一回来到这大草原呢。”

    一行六七人上了朱允炆的驾辂,兴致勃勃的开始了这次草原踏青的家庭旅行。

    “以往只在史书的字里行间窥探过草原的光景,今日一看,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漫山遍野的牛羊,充斥眼球的苍穹碧浪,唯一变化的,便是看不到穿着袍服、毡靴的草原人,取而代之的成了束发青衫的大明人。

    “以后这片土地,世世代代都会是咱们汉人的了。”

    自古以来的领土宣称权可能才是朱允炆留给后世改朝换代最宝贵的财富?

    一想到这,朱允炆也不禁笑了起来,果然,对于土地的贪婪性,无论哪一个民族亦或者政府都是一样的德行。

    “这生活在草原上可跟中原内陆不一样,穿着宽袍襟带不太方便吧。”

    驾辂里的朱文奎顺着车窗往外看,倒也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明服,也称明制汉服,款式在‘上承周汉、下取唐宋’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细节上的改变,重新制定。

    汉族服饰的特点就是堂皇大气,即使是一般士子的儒生素衫,也是长袍宽袖,以系扣、襟带等为系结物,而像锦衣卫等将校卒勇,还要下着裙甲,便服的话会套襦裙。

    实事求是的来说,麻烦和极大的不方便!

    朱允炆在后宫的便服是他自己魔改的服装,款式已经非常贴合后世的现代服饰,所以他老是在想,他这算不算是皇帝带头毁灭民族的传统文化?

    也因为纠结这一点,他一直没有敢于掺和服饰改制这件事上,因为怕被骂。

    今天朱文奎能自己看到这一点,他还是很欣慰的。

    “小家伙,你说咱们袍衫襟带不适合草原上的生活,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怎么改啊。”

    说着还揉了揉朱文奎的脑袋:“你看那些草原人,他们的服饰不也是这般的宽袍长服,具有他们民族特色的服装吗?”

    “不一样。”

    朱文奎摇着脑袋说道:“儿臣仔细看了一下,他们都是各部的酋长在觐见父皇的时候才会这么穿,平素里都是窄袖短衣,方便他们放牧游猎。”

    “胡扯。”

    朱允炆假意一瞪眼:“你是想让咱们汉人也去如蛮夷那般吗?”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何至于牵扯到民族?”

    郭倩这时候插了一句嘴,抱着孩子纳闷:“妾家里叔伯兄弟多,都是从军入伍的,他们在家里锻炼操训的时候,也是穿的便捷舒适的短衣,只有家里来客时才会换,爷爷生前点将,家里的叔伯穿的也都是方便于打仗,哪有穿长袍宽袖的。”

    说着话,看到朱允炆目光不悦,忙吓得闭上嘴巴,小心翼翼打量起来。

    “父皇,你别生气。”

    瞅着朱允炆面色不善,朱文奎主动解释道:“昔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因赵国屡受胡人侵扰,而周服繁冗,不适合马上作战,为了保国安民,赵武灵王主动带头易服更容,自此国力大兴,赵国也于战国时期一跃而起,成为军事力量鼎盛的大国。

    所谓变法变法,因时制宜而施行,既然法都可以变,一些旁支细节的东西,难道还比国家百姓更重要吗?”

    朱允炆诧异的挑起眉头:“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般说辞,可不像一个七岁黄口小儿应该有的认知。

    “孩儿自年关后搬入乾清宫,见父皇动行举止皆于青史君王有异,所以大胆翻看了父皇放在暖阁内的一些批辞。”

    说到这,朱文奎跪在车厢内顿首:“所以儿臣这些微末浅见,都是受到父皇平素里操劳国事的启发,大胆揣测。”

    “好你一个小东西,还敢看老子批复的奏本了。”

    朱允炆抚掌大笑,反而是颇为满意。

    “你说的对,一件衣服而已,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难不成让种地的农民三伏天也穿长袍宽袖才叫热爱民族?他们光着脊梁,面朝黄土背朝天,可比那些整天叫嚷着民族文化重于泰山的嘴炮党更加爱国。

    只有那些严重缺乏文化自信的人,才会天天惦记着靠一件装束来搞文化复兴,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就是爱国爱民族了?荒谬!

    好孩子,你说的很对。赵武灵王如果不易服更容,赵国要死去多少无辜的百姓,咱们不变革不图强,如何强国富民,到时候一旦有异族入侵,生灵涂炭国破家亡,穿着这身衣服见祖宗去脸上就有光了?

    咱们民族的服饰要弘扬更要保护,但不应该让这身衣服成为咱们的思想牢笼,重大的节日和场合我们应该穿着祂保护祂,但在其他的时间或者不同的环境,我们就应该穿更适合的服饰,来给予咱们方便。”

    朱允炆至今没有想过动服饰改革或者说发型改革,因为他会被人骂死!

    天下的士子和百姓不会骂他,但会有一群天外天看着他的人来骂他。

    动这两样就是背叛祖宗,这是多么缺乏文化自信和民族自尊的表现?

    什么时候,伟大的汉民族沦落到要靠一头长发和一身长袍宽袖才能证明民族的存在感了?

    朱允炆前世的时候,因为他的身份,他认识很多文化领域的大牛,看着那些号召天下人复古的权威,参加某些重要会议之前,都往往先郑重其事的理个发,然后换上一身帅气西装。

    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工人顶着一头长发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发生意外,你给钱吗?

    救生员穿着厚重的衣服还救哪门子的人?

    当年国家为了快速的富强,带领全国人民摆脱殖民者的统治,坚定不移的走变法图强道路,多少祖宗的文化被时代所淘汰和证明了其落后性,这难道不算背叛祖宗吗?

    不改,亡国灭种。

    朱允炆很了解这么一群叫嚷着复古权威的心态,因为他们觉得一件衣服影响不了亡国灭种这种大事,所以改不改的不重要。

    而恰恰是因为大量的民族文化已经在朝代的演变中被淘汰和变革掉,所以后世人在看到少民节日时那穿着传统服饰载歌载舞的场面时会有一种紧迫感:他们竟然会因此觉得汉民族的文化快要灭亡了。

    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放大这件事情,然后开始呼吁拯救我们的民族。

    朱允炆真的只想说一句:“这些少民保存的服装很好看,所以他们是少民!”

    汉民族自上古先民时期诞生,几千年一直在变,在濒临灭亡之前,我们一定会迅速的找到最佳的改变方式,而后便迅速的富强起来,存活下去。

    好像变色龙一般。

    “孩子,你知道我们民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是什么吗?”

    朱允炆拉起朱文奎,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我们民族骨子里有着一股子傲气,我们自诩天朝上国,所以我们在盛世的时候不屑于学习蛮夷的生活习俗。

    但同样是因为这一股傲气,我们更无法忍受被蛮夷灭亡,一旦到了生死间抉择的地步,我们就会寻求最佳的救亡图存的办法。为了民族的延续,我们可以改变,继而衍生出新的,更璀璨的文明。

    衣服只是用来御寒的,嫘祖创造衣服的初心也只是用来御寒的,一件衣服承受不住民族文明这个重担,换一身衣服更不应该戴上背叛民族这么重的帽子。

    不要让一件衣服蒙住你的心,束缚住你的思想,君王不应该被旧有的文化束缚脚步,不然咱们的国家就会闭关锁国,固步自封。”

    “既然父皇也有这种看法,为什么父皇不愿意推行这项变革呢。”

    朱文奎昂起小脑袋,满满的疑惑不解。

    朱允炆便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就好比你小的时候,朕不让你爬高,你却非要爬,摔倒了知道疼也就不爬了是一个道理。

    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只有渐渐被时代的发展所淘汰时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改变,外力强迫他们改变,只会引来谩骂和不理解。

    乡野的农民你见有几个像朕这般的密发?烈日当头,可是会中暑而死的。

    江河边的纤夫你见有几个穿着衣裳?因为水会加重他们的负担,也会使他们花钱买的衣服溃烂。

    所以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变革,这些咱们生活中的一些习俗会自然而然的逐渐改变,既然早晚都会变,朕又为什么还要来做这个罪人呢?”

    等到将来大明有了工厂,当出现第一个因为头发而伤亡的工人,不用朝廷出面,工人自己也会开始控制头发的长度。

    提前要求改变,虽然会减少伤亡,但一样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既然你们头铁,那就让你们自己去变吧。

    朱允炆身旁的马恩慧捂嘴笑了起来:“陛下这是拿百姓当孩子来养啊。”

    “朕是天下人的君父,这天下百姓可不就是朕的孩子吗。”

    谈笑声中,一行人总算来到了一处清空的牧场,双喜在外面报了一声。

    “陛下,几位娘娘,咱们到了。”

    “走。”

    朱允炆一挥手:“咱们骑骑马,逛逛草原,晚上朕给你们烤羊肉串吃。”

    烧烤皇帝模式上线。

第二百八十章:灭亡朝鲜条款

    东胜卫城因为朱允炆这个皇帝的行在落跸的原因繁华了许多,北平和新的漠庭三都护所的官员几乎把东胜卫当成了政治中心,没事总要往这里跑一圈。

    北方比起南方的环境要空旷许多,跑起马来也方便,再说了,漠庭的架子不是才刚刚搭起来吗,这些官员来面圣也有借口,早请示晚汇报,顺带脚在皇帝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漠庭三都户所的搭建意味着大明北方的疆域和辽东完全打通,后世外蒙古到贝加尔湖这一大块跑马地都成了大明的马场,而辽东那一大块无人区更是含括了外兴安岭包括库页岛,仅从堪舆图上来看,大明北方的面积可比南方要大得多。

    “得有一千五百多万平方公里了吧。”

    每次看到地图,朱允炆都有一种头晕目眩的亢奋,象征着大明的红色渲染了天南地北,除了东察合台这个‘雄鸡屁股’还孤零零的被一片灰色包围,让朱允炆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辽东要拎出来单独置省。”

    平安这个辽东总兵官来到东胜卫面圣的时候,朱允炆点了他的将,面授机宜:“辽东归山东都司辖制,颇多不便,且辽东之地足堪五个山东,左右上禀耽搁军机,朕打算置辽东都司,卿可为都指挥使。”

    原史上,辽东会在永乐年改置奴儿干都司,辖内仿漠南设数百余军卫所,其辖内的蒙古、女真、兀敌哈、苦无等少民仿关西八卫置独立卫所。

    但是等到朱瞻基即位后,放弃奴儿干都司,大明对辽东的直辖统治性质变更为羁縻卫所,大明朝廷与辽东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君主国与附庸,直接导致女真一族迅速坐大,建州左、右两卫部女真在两百年内征服统一了整个奴儿干都司,最终闹成后金独立。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当初朱棣设置奴儿干都司的初衷是附和当时的时代背景,其目的是裹挟这些少民从军入伍,帮助他征服草原,而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草原已经被勘平,所有的少民被内迁,改部落为村庄,归辖各府县统管,再设立独立性较强的卫所已经不符合朱允炆的想法了。

    辽东承宣布政使司势必要成立。

    “辽东地广而人稀,民族混居情况复杂,不能设多卫所,而应集中于一隅,方便管理。”

    朱允炆觉得在地图上划圈是一件非常让他开心的事,很有伟人的感觉。

    “辽东平原,辽南靠海地势平缓易于发展,而且比邻朝鲜,商贸发达,往来繁荣,金复两州多有城垣,以此为中心扩城、设府县收拢百姓,组织开荒垦田,等将来丁口多了再逐渐外扩。”

    看到朱允炆画下的红圈,平安思忖一阵,还是提了一嘴:“陛下,这样一来的话,如苦叶、兴安岭等偏远的卫所就要裁撤收拢,那么这一大片土地就势必要放弃掉了。”

    眼下建文五年的辽东,其直接管理和领导的卫所多大一百七十余,遍布整个大明的东北部以及外东北地区,这些卫所,多的不过两三千人,少的更是只有几百人,设置这些卫所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堪舆图的时候,看着地图上的一大片殷红心里痛快。

    放弃卫所,就是放弃土地。

    辽东可不是内陆,可能只撤掉几个卫所,在领土的缺失上就可能少掉等同于半个江西、浙江等省份!

    这种失地千里的行为,在古人眼中那是很难接受的。

    “朕知道,这些土地都是当年咱们大明的将校拿血和命换回来的。”

    朱允炆抬手,止住平安的话头,解释道:“朕要裁汰卫所也是迫不得已,辽东的民族情况复杂,辽东太大了,一旦分散开,就无法做到严加管控,一旦朕为这些异族制定的政策不能顺利推行,几十年后他们又会繁衍壮大起来。

    所以朕打算暂时性的放弃,地广人稀要了也无用,咱们没有充足的丁口去开荒,不开荒就不出粮,与国并无什么好处。平安啊,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你要咂摸透其中的滋味。”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伟人的话,言简意赅,高屋建瓴。

    平安只觉心中顿时通透起来。

    “撤卫所建城置府县,辽南平原一片通途,搞好这一块的开发,不仅会给朝廷提供巨量的粮食,也会迅猛的刺激之前迁民实辽东的丁口繁衍,更可以最大程度的对这片土地上的异族实施监管,等个几十年,咱们汉多夷少的时候,自然会逐步扩张,一步一个脚印的充实满整个辽东。”

    河北、漠庭、辽东是眼下大明异族最多的三个地方,这三个省将近两百万的异族,而汉人也不过才四五百万,还不到半个南直隶的人多,而这般的人口比例可是极度危险的二比一。

    虽然这些异族中女性较多,男丁几乎在之前那几场大仗中死伤殆尽,但可还有三四十万的男童和十余万成年男性呢。

    朱允炆必须要保证自己的民族政策顺利推行下去,更要保证这项政策的落实无限接近百分之百,不然,一旦放任他们脱离监管繁衍壮大,那么,他就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

    “陛下高瞻远瞩,臣一定不负圣望。”

    平安躬身抱拳,领了命。

    “朕的意思就是这般,辽东的卫所整合一下,数量就在十几个就够了,集中在辽南沿海至朝鲜边疆一带,朕届时会从南京往这里派遣官员,先把布政使司的架子搭起来,随后按照民族的成分来规划府县。

    你的辽东都司要全力配合,必要时,一旦出现冲突和不服从彼时布政使司衙门的情况,你知道怎么处理。”

    看到朱允炆眼神中的冷酷,平安忙低下脑袋,坚定道:“请陛下放心,臣晓得。”

    等平安离开,朱允炆开始考虑起这辽东的官员应该如何挑选,结果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寻了过来:朝鲜的国王李芳果。

    临时行宫外的小宦官进来通传时,朱允炆还楞了下神。

    “这玩意来做什么?”

    从朝鲜来东胜卫的距离可不短,可是好几千里呢。

    堂堂一国的国君,要出多大的大事才能被逼的亲自寻过来?

    “召他进来吧。”

    朱允炆将自己的便服换成皮弁服,没多久便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穿着一身脏兮兮王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俩人谁也不认识谁,但衣服和位置足以证明各自的身份。

    “小国朝鲜国王李芳果叩见大明皇帝陛下。”

    极其规矩的,李芳果朝着朱允炆行了朝礼。

    “平身吧,赐座。”

    朱允炆皱着眉头,开门见山的表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卿,怎得这般就来寻朕了。”

    没有任何的征召,甚至没有提前派出使者通知,一个属国的国王就这么一副难民般的德行,从自己的国度不远千里找到他朱允炆的临时行在。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东胜卫城而不是在南京的?

    “陛下,朝鲜危矣啊。”

    还没站起来的李芳果又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而后在朱允炆不耐烦的催促下,断断续续哽咽着把来意说了出来,直听得朱允炆哑然失笑起来。

    原来自从《庚辰条约》签订之后,大明的商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开始一窝蜂的涌入朝鲜,大肆圈屯物资,哄抬物价,因为免税条款和无权追究处罚的原因,朝鲜朝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群大明商人把朝鲜搅得天翻地覆。

    老百姓口袋里的钱被榨干也就罢了,最要命的,大量朝鲜的物资还被屯在这群商人手中,导致大量的朝鲜百姓生活物资短缺,而这么一群商人又拿出了一份‘卖身契’般的契约,声称只要这群朝鲜百姓愿意签署做工,就属于“某某商会”的正式员工,可以领取不菲的酬金和其家人拥有平价购买各种商品的特权。

    于是,大批的朝鲜百姓为了生存,认头签了这种契约,而后给家里留下一笔不菲的安家费后,义无反顾又茫然的登上位于济州岛的大明海船,走渤海湾抵平津。

    这些朝鲜人走了不要紧,关键是几年的功夫过去了,没见回来啊!

    这些朝鲜百姓去了哪?

    朱允炆心里当然知道,正在河北山西两地挖煤呢!

    因为搞劳工输送这事最狠的,就是他自家的皇商总会!

    这下好了,朝鲜的百姓不干了,他们带着满满的怒气找到当地的衙门,朝鲜的官衙哪里敢管大明的商人,而且这些进入朝鲜的商人都是联合在一起的,各自都带了不少的家丁护卫,加上皇商总会的牵头领导,大明在朝鲜国内的驻军那自然是极力保护。

    官衙不作为,百姓的怒气可就越积越多。

    大家伙一合计,得了,咱们造反吧!

    一场大规模的起义在各道府发起,一呼百应,便成燎原大火之势,几十万的百姓向着京畿道运动,而朝鲜的正规军早就因为李芳远的原因,全数成了大明的军事战犯,正忙着修路开渠呢,朝鲜境内只有星星散散数量的各道府军,李芳果吓得没辙,只好找到京畿道的大明驻军。

    于是,这支大明的驻军干脆带着李朝王室和在朝鲜国内的大明商人集团,从海上转道济州岛,撤回了北平!

    撤回来的这支驻军并不知道朱允炆在草原,他们的情报第一时间送向了南京总参。

    而李芳果是因为向北平布政使司递了国书,后者衙门口告诉的李芳果,朱允炆这个建文帝没在南京,北上巡游草原呢。这就导致了朱允炆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李芳果这个朝鲜国王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放开了资本的牢笼才几年,大明一群商人就靠着贪婪逼反了一个国家的百姓!

    果然应了那句话,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鲜血。

    “好了,事情的原委朕知道了。”

    忍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朱允炆正色道:“当年大明与朝鲜签订了《庚辰友好条约》,按照条约的规定,大明和朕都会全力保证和支持国君对朝鲜的正统地位,这群暴民犯上作乱,意图颠覆国君,罪不容赦,朕即刻派大军送国君回朝复位。”

    可怜的李芳果,这才几年的功夫,这个国王的位置被掀掉了两次。

    朱允炆本以为李芳果会大喜过望的应下来,结果发现后者好像并不满意,一副支支吾吾的。

    “国君有什么想法但可直言无妨,大明与朝鲜世代友邦,国君的位子也是太祖钦定,朕自然会全力支持。”

    听了朱允炆拍胸脯的保证,李芳果这才敢开口。

    “陛下,属臣,属臣想就庚辰条约的某些条款,略作更改。”

    大堂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朱允炆眯起了眼睛,杀气,开始自皮弁服不停的升腾而出。

    这个李芳果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这次大起义的缘由出自哪里,就算这次朱允炆派军队送他回去复位,条约不废除,将来朝鲜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这一次可以侥幸活下来,下一次呢?

    而且就算他每一次都可以活着到大明,每一次大明也愿意派军队送他复位,那一次一次的征讨,朝鲜的百姓或被杀或被俘为如当年李芳远叛军那般的军事战犯,接受所谓的‘劳动改造’,整个朝鲜的丁口都空了,他这个国王还统治谁去?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干脆让那群造反派当国王,集结全国之力跟大明拼了呢。

    “国君乃是一国之君,殊不知君无戏言这句话?”

    冷冰冰的话让李芳果陡然打了个冷战,他这才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皇帝的威势有多么的大。

    “条约乃是国君亲自加印署名,说改就改,国君这是拿朕不当回事,还是拿大明可有可无。”

    臂压大案,朱允炆的上半身极富侵略性的前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芳果,森然道:“既然国君想要毁约,那朕也就不承认国君国王之位乃是太祖钦定了,亡国之君,有什么资格跟朕御前对视,来人,压这个朝鲜贱民去北平修路吧。”

    李芳果顿时傻眼,只觉得遍体生寒之下匍匐在地,咚咚的磕头。

    “属臣有罪,属臣失言矣。”

    做个傀儡国王再如何难堪,也比做黔首百姓要好,虽然做大明的走狗如坐针毡,如鬼蜮魍魉中的孤魂野鬼,但做劳工,那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你拿朕当什么了!”

    砰的一声,朱允炆一拍几案,抄起砚台就扔了过去,当时便砸的李芳果额头血流如注,一身的难堪墨汁,红黑色的液体滴在地面上。

    “在朕的面前,想怎么就怎么说,你还做哪门子的国王!”

    几个锦衣卫齐刷刷抽出腰刀,仓啷啷的利刃出鞘声更是吓得李芳果险些失禁。

    “属臣有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冷眼看着李芳果磕了能有几十下,朱允炆这才一打眼色,双喜忍着笑走过去扶起脏兮兮的李芳果。

    “国君,皇上对您、对朝鲜一向都是极其宽厚的,因为您是太祖钦定的朝鲜正统,所以当初李逆芳远作乱,皇上才会力排众议派军助您复位不是?

    这次朝鲜叛乱,说明都是一群乱臣贼子憋着坏心思,而这个时候只有我大明的皇上仍愿意宽仁与你,谁是敌人谁又是恩人呢?”

    李芳果也不知道是疼的吓得还是真感动,哭的稀里哗啦。

    “自然是大明皇帝陛下是属臣的恩人,是朝鲜的恩人。”

    “哼。”

    上首的朱允炆冷哼一声,但还是话锋一转:“行了,这事朕知道了,国君先下去处理一下,朕这边安排好,会马上帮你安排妥当的。”

    还没等李芳果谢恩,朱允炆这边话锋一转。

    “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条约的事,朕想想怎么改吧,以防止将来这种事继续出现。”

    李芳果大喜过望,只觉得一瞬间从地狱到了天堂,忙不迭的道谢。

    “君父慈恩、君父慈恩啊!”

    卑微的李芳果就差把父爱如山挂在嘴上了。

    等到李芳果被内侍引着下去包扎,双喜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凑到朱允炆跟前:“陛下真打算改条约?”

    “为什么不改?”

    朱允炆抽出一份空白的题本,笑了起来。

    “既然他提议修改,朕就遂了他的心意。”

    看到朱允炆这幅熟悉的表情,双喜心中秒懂,皇帝这铁定是有更毒的想法了。

    “这群商人不得了啊,能把朝鲜的老百姓逼到这幅田地。”

    毛笔在题本上勾勒,一条条近乎恶毒的新条款被加上。

    为保证大明商人、游客在朝鲜国内不受到因朝鲜国过错而导致的作乱威胁,朝鲜提供平安道、咸镜道与大明辽东承宣布政使司共管,用以提供大明百姓之避难;

    朝鲜开放境内的所有城镇供中国商人任意通行和经商,其中商税事宜由朝鲜与大明户部、皇商总会共同酌定。

    大明向朝鲜派遣按察使,所设置之按察司拥有绝对的外交领事审判权,朝鲜朝廷和各道府署衙不得插手。

    鉴于此次朝鲜动乱所导致的朝鲜政权更替,大明不与承认,李朝王室是唯一且永久性的朝鲜王室,李朝王室在任何阵线与大明朝廷保持高度一致。不得在未经大明内阁批准的前提下,与任何国内、外势力达成任何单方面协议。

    为杜绝将来朝鲜国内再出现类似事件,大明会协助诸朝鲜建立更具有权威性的中枢集权机构和具有镇压叛乱能力的军队,李朝王室应当聘任更有能力的大明官员,充为其王室政治、财政、军事等方面顾问。

    大明和朝鲜双边合办地方监察署衙,用以更全面管控地方,不使将来再次出现扰乱治安和动摇李朝王室统治的情况出现。

    由大明来全权保证李朝王室的权益完整。作为回报,所有在朝鲜境内的所设的大明商会、署衙等,概允其土地所有权。

    大明之臣民在朝鲜有经商、居住、耕作、开矿及其他权利,其户籍之所有权益,归属大明按察使司,其所有产生的纠纷、争端,属外交领事争端。

    如果这个世间还有第二个穿越者,看到这条朱允炆新订魔改的条例,肯定会觉得非常眼熟。因为这就是原时空历史上,日本给袁大头搞出的那一套——灭亡中国之二十一条!

    没错,这就是朱允炆为朝鲜准备的灭亡朝鲜条款!

    他记不住历史上的二十一条,但不妨碍他这些年心中自己编排出的险恶用心已经颇为神合。

    只能说在这一点上,世间所有的险恶政客几乎都如出一辙。

    “这种条款,李芳果会愿意签吗?”

    “他有那个勇气拒绝吗?”

    朱允炆不屑一笑:“如果此时朝鲜的统治阶级有为国为民的觉悟,他们就应该在他们的皇宫自戕谢罪,鼓励那些暴民来反抗朕,而不是仓惶的来寻求朕的庇护。

    让李朝王室和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僚再享几年福,他们就一定会愿意为了这几年的安稳日子帮朕、帮咱们大明来对抗他们自己的百姓。

    快了,再过几年,不用朕逼他们,他们自己的百姓就会逼着他们选择内附了。”

    不签现在就死,签了好歹还能享受个几年清福。

    而且被朝鲜百姓所抵触的免除商税条款这不是改了吗?李芳果回国后也能理直气壮的欺骗他的百姓了。

    破屋开窗。

    这群简单的百姓以为他们争取到了平等贸易的权利,却不知道,他们失去的权利更多!

第二百八十一章:君臣奏对吞并事

    不出朱允炆的所料,拿到新条款的李芳果虽然恨不得当场死在朱允炆的面前,但这个胆小怯懦的国王几次咬牙都没有放出一个响屁,最终还是面如死灰的在新的条款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加了朝鲜王朝的大印。

    李芳果比起他那个战死辽南疆场的弟弟差太远了。

    “几十万手无寸铁的无知暴民而已,不成气候,国君勿要忧心挂怀。”

    朱允炆故意拿李芳果的难堪绝望当成后者是在担心他的王位,嘴里说出的话更是让李芳果心如刀绞。

    “朕会派出最精锐的军队护送国君回国,同时会派出使者向各道府的大君豪强通传这份《癸未条约》,会尽全力争取他们的支持,同心协力镇压这次暴乱行为。”

    想要让朝鲜上下被这份癸未条约约束到亡国,只靠着李芳果这一个废物般的国王压根没用,必须要争取整个朝鲜南北所有的豪强阶级支持才行。

    朱允炆会给他们选择的权力,要么在这份条约上签下他们的名字,从此爬上明朝的战船一起远航,要么选择拒绝,在辽东精骑的铁蹄下尸骨无存!

    按照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在朱允炆这个头号独裁统治者和大明帝国本位制主义的面前,这群豪强有的选吗?

    如果他们有这个骨气的话,当初就不会支持李芳远作乱,逆父囚兄了。即使李芳果这个国王对他们更好,他们还是选择一闷头的拜在李芳远的脚下舔灰。

    “暴乱平定之后,国君还是朝鲜的国君,后辈子孙世代都是国君。”

    朱允炆宽慰着李芳果,向他画着注定这辈子都吃不到的大饼:“将来朝鲜只会在国君的睿智选择下走向繁荣,有我大明用心竭力和派遣有能之官员扶持指导,朝鲜百姓日后势必会安居乐业、生活富饶,彼时百姓们必对国君感恩戴德,那日万家生佛岂不美欤?”

    签了这份亡国灭种之约,还惦记万家生佛?

    李芳果眼含热泪,凄凄惨的苦笑一声,垂头丧气的叩首谢恩,而后上了朱允炆为他准备的马车,他一家子包括李朝王室的王公贵胄将会在明军的保护下先行前往复州。

    等到平安领军再平朝鲜之乱后,他就可以扬眉吐气的进入朝鲜了。

    “你这次去朝鲜,要以宣传为主,杀戮为辅。”

    看着李芳果离开,朱允炆召见了平安,语重心长的交代道:“仗不急着打,先联络朝鲜本土的地主豪强,告诉他们,这群暴民不只是为了推翻李芳果的王位,历朝历代农民起义,最先遭殃的可都是他们这些有粮有产的地主老财。

    要拿他们出来充挡箭牌,做宣慰使,条约的内容不要告诉朝鲜的百姓,就只告诉他们,关于加征我大明商人商税的诉求,经过其国王李芳果的努力,已经解决了。

    而后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各归本乡安心种地,别跟着瞎闹,带头的夷三族。要懂得杀一批骗一批吓一批。”

    平安不住的点头,这个大明北地的一员悍将,在东胜卫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那群文官的做派,朱允炆这个皇帝一交代什么事情,就捧着题本埋头苦记。

    “等到暴乱平勘之后,让那些地主豪强出面帮咱们稳定一下局势,多说说咱们大明的好,也顺便告诫一下将来再去朝鲜的咱们大明的商人,让他们给朕收敛一段时间,别再弄出天怒人怨的事来,以免太早产生剧烈的大规模冲突。

    朝鲜也是个多民族的国度,那群早年间避难过去的女真人、蒙古人、契丹人都可以先拿来利用一下,要扶持他们坐大,成为新的地主豪强。

    采用的方式呢,就是以这群新豪强为首,让那群女真、蒙古、契丹等族玩了命的压榨土著民。

    然后咱们就可以用救世主的身份出面,鼓动这群朝鲜土著来反抗这群新豪强,要学会用宣传口号鼓吹他们彼此间的矛盾,反衬出咱们大明的诚意。

    他们是斗不过新豪强阶级的,所以他们就要寻求咱们大明的帮助,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群土著先搞死这些靶子,在这个过程中就可以扶持出更多的心向咱们大明的代言人,顺便让他们在这份条约上签名。

    让他们利益均分,都成为小地主,小地主多了,朝鲜的局势就稳定了。

    条约的内容呢,就可以有条不紊的施行下去,阻力也会小很多。”

    朱允炆还在絮絮叨,平安这边已经完全傻了眼。

    “陛、陛下。”

    支支吾吾的,平安面带难色:“臣怕做不好啊。”

    拎刀子砍人平安敢拍着胸脯说他一个顶仨,但朱允炆说的这些他听着都头晕眼花,真要是具体施行,他自觉自己是够呛,生怕坏了朱允炆的大计。

    朱允炆一拍脑袋,冲身旁的双喜道:“把朕这一次北巡,随扈的翰林郎都叫过来。”

    后者应下,不多时便引着四名年轻人走来见礼。

    朱允炆便把平安手里的题本交给他们,并让他们相互之间进行传阅,等看罢后便开口问道:“说说你们的想法。”

    四人都沉默思忖了一阵,才陆续开口说起见解来,朱允炆便安心静听,直到一名名叫胡嫈的翰林侍讲的回答让朱允炆眼前一亮。

    “只等这群小地主群体完全控制住朝鲜的国体和基层百姓后,就是朝鲜内附之日。”

    条约是不公平的,朝鲜的百姓也是一定不会愿意的。

    但是他们国家当中有朝奸,而这群朝奸又全部都是掌控朝鲜十成十资源的地主豪强,这些人不反大明,他们心里就会打鼓,不敢冒掉脑袋的风险挑头闹事,即便届时偶有一些国家英雄站出来高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口号,也未尝见得还有多少人敢贸然响应了。

    “百姓的谨慎在于他们总是喜欢看谁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才去支持,却不懂只有他们支持谁谁才能取得胜利!”

    胡嫈侃侃而谈,说的朱允炆眼睛都亮了起来。

    “所以,彼时只要告诉这群朝鲜百姓,把他们脑袋上的朝鲜两字变成大明,所谓的条约就自然会废弃掉,内附,不就顺理成章了。”

    清除掉朝鲜国内那些早年逃亡安顿的异族,留下棒子这群土著,朱允炆细细一想,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棒子这个民族也就是喜欢吹吹牛,有点夜郎自大的毛病,但是根脚文化毕竟上千年来都深受中原的熏陶,将来迁附起来确实也方便。

    “朕记得你,你是庚辰科那一期的传胪吧。”

    朱允炆开怀一笑,冲着胡嫈勉励道:“很好,你很不错,朕身边这位平大将军说他不通政治,怕做不好朕交代的差事,既然你颇有主见,朕就任命你为我大明驻朝鲜第一位按察使,全权负责此间之事,处理一应外交领事事宜。

    朕与你独断专行之权,待他日随大军入朝之后,今日你我君臣奏对之事,如何推行操持,皆赖卿一人了。”

    胡嫈顿时大喜过望,伏地顿首谢恩。

    作为庚辰科的二甲传胪,庚辰科一甲三人都开始履职仕途,步步高升。

    只有他胡嫈还在翰林院蹉跎,虽然也混了一个侍讲的官身,但这个官身的含金量在此时的大明体制内可不比以往那般值钱了。

    不抓实权只搞学问,想要平级调动根本没戏。

    而今天他能去朝鲜做一任全权特使,将来朝鲜真到内附那一天,如果朝鲜置省,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布政使!

    就算朝鲜的体量资格不足以置省,靠着这份功勋,回到南京中枢,到六部任职也是足够了。

    “一文一武,看你们俩了。”

    朱允炆各自又勉励几句,舒心一笑:“朕也在这北地待了数月,该转道回京了,朕在南京,等你俩的捷报。”

    二人俱躬身一礼。

    “请陛下放心,臣等死不辜恩。”

第二百八十二章:芙蓉液、芙蓉粉

    朱允炆还在密谋吞并朝鲜,而在此时大明的云南,马大军这位云南都司的都指挥使,大明帝国联军总指挥,已经开始厉兵秣马的准备出征事宜了。

    此番,大明帝国体系七个国家联合入侵章普尔,随后便是北德里苏丹国,按照协议的约定,此次作战的武装军备由大明提供,而粮食等后勤补给将暂由南亚六国支持,随后大明将会按照等额的价值在战后予以报酬。

    联军操练了近两年,也算成了型。

    站在高高的帅台之上,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的密集军队,个子矮小的马大军,独眼中流露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与亢奋。

    终于,又可以打仗了。

    因为打仗,他从山户变成一个兵,因为打仗,他又从一个兵变成了将军。

    将军变成指挥使、变成定南侯。

    而今天,他是大明帝国体系中的七国总指挥,麾下有着十几万的雄师精锐!

    他在昆明建了一座定南侯府,非常的气派恢弘,府里莺莺燕燕也纳了十几房。但马大军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今天这份荣华富贵哪里来的。

    “在进一步,就是国公了。”

    马大军的性格是咬定青山不放松那种,他有野心又没有野心。

    他的野心就是国公,他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告诫自己,拼一个国公就回南京卸职!下半辈子留在南京城五军府做一个逍遥公爷,放手兵权。

    马大军心里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他知道皇帝能给他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收回,他不敢得陇望蜀,他想当国公,只是为了不枉费这生来男儿身。

    “全军开拔!”

    嘹亮的军号声吹响,十几万各国联军穿着明军的制式甲胄,有条不紊的列队行进,尘土飞扬间也遮不住阳光下泛着的清辉交映。

    “按照行军计划,大军先往暹罗,而后一路西行至榜葛剌前线,直接捅到章普尔王国的嗓子眼,伺机寻求征讨。”

    马大军的身旁是他的生死战友陈春生,后者现在也比当年多了几分将帅之气,作为此战的副总指挥,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早年间的山户之气。

    “这仗怎么打从去年就开始研究,皇上跟总参都特许过咱俩独断,你有什么看法。”

    西南离南京太远,从乌斯藏佛祖座下骗来的二十万劳力还没把广西与交趾之间的路修完,抱着军机大事不能耽搁的观点,朱允炆跟朱棣商量之后,便干脆全权放手。

    反正是掳掠为主,那就让马大军这个楞人自己拿主意吧。

    核心思想就是能抢多少抢多少。

    甚至连发兵的日子都是马大军自己定的,大军开拨之前,他才派军使往南京报信。

    “金银财宝之类的战利品都是其余六国的,咱们只要人。”

    陈春生驱着马与马大军并肩前行:“战略目标就是抢,所以我的看法就是一个字:快。一旦找到章普尔王国的主力,快速歼灭,不给北德里苏丹驰援的机会,抢完就撤。”

    “诶,你说咱们对那群南天竺的佛民来说,是侵略者还是他们的救世主?”

    鬼使神差的,马大军陡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周围很多大明的将领都哈哈大笑。

    久在西南,南天竺那一块的国情早就摸得清楚,作为本土的土著,古印度文明早就几乎灭绝,现在那块土地上的领导者是绿教的军事贵族,奉行的教义是逊尼派,跟佛教穿的可不是同一条裤子。

    “天生做奴隶的贱命,连反抗都不敢。”

    提起南天竺,陈春生也是撇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这辈子能有机会到我大明出劳力,也算是他们的荣幸了。”

    众人走着聊着,随后于麓川与暹罗的边境处扎下大营,负责此次作战后勤供给的暹罗王公已是早早在这里候着了。

    安营下寨、埋锅造饭。

    “大将军,大将军。”

    帅帐被掀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将走进来,手里还拿捏着两个小号瓷瓶。

    这个人马大军识得,是暹罗国一名大臣的公子,叫做猜旺。

    “不在自己的营里吃饭,往本将军这里跑作甚?”

    马大军一皱眉,喝道:“一点规矩没有,成何体统。”

    小将猜旺挠挠头,倒也不怕马大军骇人的神情,献宝一般的把瓷瓶递给马大军:“大将军,末将是来给将军送好东西来的,将军不是常说军营里的吃食寡淡无味,颇不合胃口吗,方才后勤补给的时候,末将家里人给末将送了两瓶芙蓉液,末将特意给将军送来尝尝。”

    芙蓉液?

    马大军跟陈春生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迷惑,这是个什么玩意?

    拿起一瓶,拔掉塞口,顿时一股子奇香窜出,整个帅帐内瞬间被香味充满。

    马大军只觉得精神都为之一振,一只独眼绽放出精芒。

    “好东西!”

    由衷赞叹一句,生怕这股子香味跑光,马大军还赶忙将瓶口堵住,看向猜旺。

    “这芙蓉液是何物所制,怎么会有如此奇香?”

    “就是罂粟,天朝唤作芙蓉花。”

    猜旺笑呵呵的炫耀道:“当年这可是八思巴钦点用来上贡给忽必烈的好东西,但那都是原物食用,这芙蓉液乃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提炼而出,若是晒干成粉,百株芙蓉花出不得三两,比黄金还贵。

    这芙蓉液虽比不上芙蓉粉,但一瓶足有二两之重,堪比等价黄金,熬汤烧菜的时候倒上半瓶,或是倒入酒水之中,饮之堪比天宫琼浆玉液。”

    “真的?”

    马大军挑眉表示不信:“这罂粟本将军也有所耳闻,不过一味药材罢了,还不是什么上佳的好药,只是用来通便的,还味涩苦也,要加蜜服用。这般奇香,真是罂粟?”

    “说苦是因为还没有培育成熟,所谓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

    猜旺一张口还能讲出几句中原典故,汉话说起来也是颇为熟稔:“只有我们暹罗北边与麓川交界这一块养出的芙蓉花最是成熟甘甜,将军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便主动往马大军、陈春生两人的酒坛中点了几滴,晃动坛罐后给二人斟满了碗。

    “尝尝?”

    两人闻着扑鼻而来的奇香都不禁食指大动,对视一眼忙举杯满饮。

    香!

    爽!

    眩!

    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快感直冲马大军的脑袋,独眼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明,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之感让他下意识呻吟一声,而后便是大吼。

    “酒里有毒!”

    帅帐中的亲兵拔出刀就要砍了猜旺,又被马大军喝住。

    “好酒、好东西!”

    短短的几个呼吸,他竟然有种升天的感觉?

    “嘿嘿。”

    看到两人这般的反应,猜旺得意的笑了起来,谄媚道:“大将军,是否可比琼浆玉液?”

    “奇物,真奇物啊。”

    拿捏着手里这小小的瓷瓶,马大军赞不绝口:“今日这碗酒喝下去,将来这天下恐再难有可以入口的美酒了。”

    说着话,瞥了一眼猜旺,后者顿时明悟。

    “大将军放心,末将家中专门种植这芙蓉花,此物甚多,如将军有需,末将家中自当恭敬献上。”

    倒是懂事的很。

    马大军满意点头,又点了猜旺一句:“此等奇物,理当觐献南京御前。”

    “只恐大皇帝陛下瞧不上。”

    一听能有机会送呈南京,猜旺更是兴奋:“末将愿献芙蓉粉一斤,只盼将军能替末将在皇帝陛下那里美言几句。”

    “你献宝有功,赏赐之事等着便是。”

    马大军又赞叹几句,便挥退猜旺:“那就下去速速准备吧,只等那所谓的芙蓉粉一到,本将军自会安排人护送往南京。”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猜旺激动的跪地磕头,然后乐么滋的退出帅帐,只是转脸间,那副谄媚却变成了一副密谋得逞般的阴翳。

第二百八十三章:教子

    又在草原逗留了两个多月,看着北方各部族的迁移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漠庭三都户所的搭建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朱允炆这才动行回京。

    “有一个高效的内阁,加上泾渭分明的军政分离体系,南京有没有朕这个皇帝,都不妨碍国事的正常运转,朕这才有时间可以安心的带着你们周游南北西东。”

    舒适宽大的天子驾辂足以坐下朱允炆一家七八口人,这位大明的建文皇帝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不无得意的向自己的几名媳妇炫耀。

    放大内阁的权利,确实可以释放皇帝的空间,但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内阁会在施政中不可避免的窃取皇权,减弱皇帝对国家的掌控力。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朱允炆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选择像他的爷爷学习,事无巨细一肩挑,甚至一天开三次大朝会,连县一级的芝麻琐事都要圣心独断。

    他给了内阁权力,却又无限放大自己这个皇帝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造神运动的成功,让他即使将人事任命和科举权授予内阁,这个机构也对他的皇权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威胁。

    他们的手伸不到军队,只靠一张嘴,能搞哪门子的政变?

    而在京郊大营之中,几处醒目的寨墙上,可都悬挂着朱允炆这个皇帝的画像和那句极富渲染力的口号‘军是大明国防军,兵是人民子弟兵。’

    加强家国概念深入军心,就会极大避免沦为私军的威胁,占据军队绝大基数的卒勇能念及领谁的军饷,捧谁的饭碗,就不会被野心党几句花言巧语蒙骗。

    首辅、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士奇终究摆脱不了这个辅字,内阁也都是辅臣,是辅佐朱允炆这个皇帝治理国家的,不仅屁股要坐的端正,心里的位置这些人也会摆的正。

    内阁首辅和内阁总理虽然只差两个字,但含义却是天差地远。前者是皇权独裁制,后者是虚君立宪制。

    眼下大明的君权独裁甚至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就比如作为通政司的右参议,大明顶级马屁精许不忌去岁就曾经向朱允炆进言,希望能够将朱允炆平日里说的一些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的言论整理收录,搞一本皇帝思想合集,共天下士子可以深入学习其中的思想精神,饶是朱允炆已经足够厚黑,也羞的没有同意。

    但这许不忌不依不饶,一直在私下里搞串联,打算来个集体上书,好狠狠的拍一次龙屁,要不是朱允炆这次北上巡游草原,恐怕还真就搞出来了,细想想,这么做也不错。

    由此可见,在此时的大明朝野之间,即使朱允炆天天撒着欢的玩,也不用担心一回京出现南京另立朝廷的尴尬局面,想架空皇帝?内阁六部这些人门都没有。

    一念起自己将来可以满天下的转悠,欣赏零工业时代纯天然的美好环境,朱允炆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中军绕北平南下,沿着早几年开始动工,用时两年多方建筑好的南北京道行进。挑开车窗的一角,就可以清晰的看着这条国道两侧金黄色的麦浪。

    “河北这些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但还远远不够。”

    看着看着,朱允炆又叹了口气:“眼下我大明重中之重,便是快速恢复北方的民生,不然南北失衡的现象太过于严重了。

    河北这块土地,自唐末沦陷于异族之手,五代十国至今打了足足将近五百年的仗,十室九空,千里渺无人烟啊。”

    大明丁口六千多万,北方却只有可怜的一千多万人,南直隶、浙江、江西、河南、福建。湖广仅这七省就已经超过四千万,还没有加上贵州、四川、云南和两广。

    “自我大明立国以来,至今三十六载,河北数省,总算是从一百余万户到如今的四百万户,翻了两番,成绩还是喜人的。”

    马恩慧宽慰道:“只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民生的恢复总是很快的,陛下也不用过于忧怀。”

    “唉。”

    朱允炆叹了口气,又是恨声道:“自北平南下至今也有数百里了,沿途府县城郭破败不堪,城外村庄也是寥寥之数,哪比得上南直隶处处鸡鸣狗叫,欢歌笑语,都怪该死的蒙元蛮夷!”

    砰的一声,朱允炆一掌拍在身旁的几案之上。

    蒙古灭金,屠河北数十城;征西夏,更是沿道屠数千里之广,攻四川,屠的四川全省仅剩下一万余户!

    以至于忽必烈立国之后,不得不迁湖北实四川。

    一百年的元朝江山坐下来,河北这块土地上的丁口繁衍仍是慢的可怜,亏得忽必烈拿张弘范换了伯颜,这个大汉奸起码还有点人性,灭了南宋之后鲜有屠城之举,江南的汉族得已活了下来。

    龙凤元年,江南各省割据,已是从实质上脱离了元朝的统治,军阀混战,太祖异军突起,东征西讨克定南方,面北称帝立国大明。洪武元年北伐,一年的光景便统一南北,廓清帝宇。

    这才给了河北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几年朝廷一直施行赤字经济,成效还是巨大的。”

    朱允炆有心说给一旁老实坐着的朱文奎听,主动讲起了国事。

    “国库和朕的内帑,虽说这两年一直入不敷出,寅吃卯粮,但国穷而民富,大量的财富自国库转移到百姓的手里,使得普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大量贫农得以吃饱穿暖,刺激了生养。

    加上商贸发达,此番漠庭又勘平,料想不要几年的光景,北平这座军事重镇就会成为北方第一繁荣大城,毕竟他临近平津,距离朝鲜近,加之南北这条京道和大运河。

    山西各省的煤运都要走北平中转,一旦北平繁华起来,商人趋之若鹜的同时也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河北就会渐渐变成一片热土,吸引更多在南方只能混个温饱的百姓、工匠北上。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朱允炆又念叨了一大堆,主要还是为朱文奎分析内阁的政策,也不管小家伙能听懂多少,总之是一股脑的填鸭式传授。

    “最近再看什么书。”

    讲完了国策,朱允炆便岔开话题,问道朱文奎。

    “回父皇,儿臣这段时间在看二十一史。”

    二十一史?

    朱允炆错了一下神,来了兴致的问道:“怎得想起看史书了,史书可是乏味无趣的紧。”

    朱文奎老实回答:“史书虽然乏味无趣,但有道是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观历朝历代之政,感悟颇多。”

    “有出息。”

    朱允炆只觉心怀大慰,伸出手揉了揉朱文奎的脑袋,表扬起来:“说的没错,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既然如此朕便考校你一番,若你将来做了皇帝,该如何施政啊。”

    车厢内的气氛陡然严肃起来,几个媳妇都看向了朱文奎,同时还偷摸的瞄向朱允炆。

    谁都没有想到,年富力强的朱允炆竟然会毫不忌讳的考校儿子这种问题。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朱文奎谨慎对答,说着自己的想法:“儿臣观历代之政,汉承文景而强,唐承贞观而盛,我大明想要国富民强,也当施宽仁之政。”

    “嗯。”

    朱允炆颔首,一步一步的引导道:“有道理,天下人夸朕的建文一朝远迈汉唐,实则承洪武大世之余荫罢了,非朕之功也。那朕再问你,可知缘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就可以缔造盛世呢?”

    “因为轻徭薄赋之下,民力便可渐渐复兴,百姓吃饱穿暖则子孙绵延,丁口多了垦的田也就自然多了,田多则粮税多,长此以往,国富民强自然盛世不远。”

    朱允炆笑起来:“哈哈,可以可以。”

    收住笑声,不住点头赞许,继续问道:“那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后的国策呢?”

    朱文奎眨巴几下眼睛,想了片刻轻轻摇头:“儿臣愚钝,不知矣。”

    “你能看到这第一层的表象,朕已经很满意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懂得修生养息的仁政可以增强国力,朱允炆对此已是非常满意。

    “你能通过观史知晓仁政之重要已是殊为不易,接下来就需要放下史书,其他的朕来教你。”

    朱文奎马上恭敬跪下:“求父皇教诲。”

    “你我父子,不用多礼。”

    拉起文奎,朱允炆谆谆教诲起来:“所谓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这条仁政,为何几千年来的朝代都可以通过这办法来增强国力?就是因为朝代的初期人少而地多。

    国家的国力尚未达到饱和,所以需要大量的丁口百姓来充实疆域,开荒垦田,如果不降低赋税和减少徭役,百姓就无力生养。

    一旦百姓可以吃饱穿暖,丁口的繁衍速度自然会极大的提升,人多了,良田就多了,国力就昌盛了。国力越是昌盛,则民越富;民越富,口越多;口越多,则田越多,继而国越强。这就是良性循环。

    而一个朝代的国力达到巅峰的时候,恰恰是这个朝代开始走向灭亡的时候,盛世即末世。”

    车厢内的媳妇孩子都疑惑起来,朱文奎当先问道:“既是盛世,怎么又会是末世呢?”

    “因为国内已经被充满了。”

    朱允炆向小家伙解释道:“好比一个水缸,满则必溢,若是满了无处可溢,里面的水越屯越多,这口水缸就会炸裂。

    一个朝代因为施仁政而富强,人口快速繁衍,但是地的数量是有限的,没了地,新生的百姓怎么过活呢?

    越来越多的百姓需要吃饭,没饭吃,就会有矛盾。

    这个时候,就需要转移矛盾。

    你只看到文景之治缔造了大汉的恢弘大世,可知为何汉武帝要跟匈奴大打出手。除了为了骨气不再和亲之余,便是大汉的国内已经开始出现了矛盾的苗头,汉武帝需要一个转移矛盾的渠道,而对外的战争和扩张,就是最合适的方式。

    几十年的仗打下来,大汉打的筋疲力尽,无数的百姓扎紧脖子,勒紧腰带都在支援这场大仗。最后这场举国之战以我汉人的胜利而告终,我们既收获了万里马场,也死去了无数的百姓。这才有汉武一死,昭宣中兴的局面。”

    朱文奎吃惊的张大嘴巴,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这种解释,只觉宛如天方夜谭一般。

    “仁政既是好,也是坏。”

    朱允炆含笑道:“暴政既是坏,也是好,很多的东西你要看全面。唐有贞观之治、神龙之治、开元之治,可谓是国力达到了巅峰,仅在册之丁口已是万万之数,更遑论无数隐与田野的偏僻村落、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家丁奴仆呢?

    所以到了这个高度的时候,唐朝已经无力在强盛下去了,他必须要扩张,要打仗、要死人!

    但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没有看到已经冒头的矛盾,选择了安于享乐,耽于现状。如果不是安史之乱死伤无数,不用一百年,大唐万万丁口就可能繁衍到两万万,如此数量的百姓无粮可食的时候,揭竿而起之下,大唐只会亡国的更快。”

    国恒以弱灭,为汉以强亡。

    朱允炆都不知道这种论调是哪里来的。

    同是王朝末期的时候,汉唐明三朝有什么区别?

    都是亡于内部的百姓起义,掺杂上军阀的混战罢了,汉朝最光荣的地方在于他的末期没有让异族窃取走土地罢了,这是唐明两朝应该学习的地方。

    黄巢起义、闯王造反,都是因为人口太多,加之唐朝门阀割据,明朝宗亲养猪。

    “你想当皇帝,要学得东西不是如何施政,因为你的曾祖父太祖高皇帝和朕已经给你打好了基础。”

    朱允炆郑重道:“你真正应该学的,是仔细观察留意即将出现的国家矛盾,因为盛世一旦来了,矛盾就会被激化,土地有限,财富也有限。”

    盛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逐渐被拉开的巨大贫富差距!

    朱允炆已经通过官绅一体纳粮和取消宗亲年俸两种办法来缓解这种速度,但这远远不够。

    后世还土地国有化呢,照样随着社会的进程,使得贫富差距化并产生严峻的阶级对立思想。

    仇富、仇官。

    这是人性,是无可避免的现象。

    这些东西对眼下的朱文奎来说实在是过于晦涩难懂,他只觉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懂从哪里接话,只好老老实实听朱允炆继续说道。

    “历朝历代的明君圣主不是不懂,但他们身在局中却无力破局,原因就在于当他们发现盛世的时候,国家已经诞生了太多的大地主、大门阀,这些雄厚的力量纠缠在一起,足以对抗皇权,使得这些有雄心报复的皇帝无能为力。

    隋朝得国太易,立国之初的时候,关陇贵族集团就已经成型了,他不是在一片废墟上建立的国家,杨坚也就无法像太祖那般,给隋炀帝留下一个可以任意施为的宽松环境。

    汉、唐包括咱们大明,都是一片废墟中建立起来的,汉无六国遗贵,唐无八大柱国,我大明更是勋贵死绝,朕现在又砍了官身不用纳粮的规矩,砍了宗亲的年俸。

    眼下,还没有任何人可以跟老百姓争利,没有利益之争就不会有矛盾产生。所以我大明未来的几十年,民力的发展将会十分的迅猛。

    等到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口达数万万之巨,你目光所及之处,每座城内的百姓都可并肩接踵,到那个时候,就是咱们大明最大的危机。”

    盛世,即末世。

    朱文奎被这句最大的危机吓住了,忙问道:“既如此,何以破局?”

    “唯内安百姓,外扩疆域一途。”

    朱允炆凝声道:“对内,你要倾听矛盾中,占据最大数量的百姓一方的诉求,并予以实现。对外,发动战争,将内部的矛盾转化为异族的灾难,驱使国内的地主豪强阶级出钱出力,用以赏赐和支付百姓从军入伍的饷银以及制造更先进军备,使他们一体同心的枪口对外。

    通过战争,百姓获利得以安居生存,豪强获利填满口袋,继而心甘情愿的支持朝廷继续发动对外扩张,只要扩张一天不停,国内的矛盾就一天不会爆发。

    穷寰宇万国之力,供养我大明一朝,则可开万世不灭王朝之基。”

    “生产力决定上层建筑和发展。”

    朱允炆目视朱文奎,沉声道:“所以,要重视工匠,一定要重视工匠。

    骑兵的扩张速度太慢了,长刀弓箭的征服也一样太慢了,一旦扩张的速度追不上国内发展的速度,那么势必会造成严峻的矛盾激化,只有工匠,能帮助我大明缓解亡国的步伐,不然,你就必须通过其他的手段来弥补。”

    “什么手段?”

    “不想亡国的话,就要不断对百姓进行妥协,给与他们所有诉求的权力,打压和剥夺豪强、勋贵们的权力。”

    对外扩张是资本思想,对内让步是共和思想。

    向左还是向右,那就要看将来朱允炆的接班人自己怎么把握了。

    太祖皇帝和朱允炆,会给大明第三代领导人留下一个无比厚实的基础盘。

第二百八十四章:戒毒(上)

    榜葛剌,今孟加拉地区。

    这是一个以回回人为主体,辅以少量南天竺人组成的国度,虽然回回人居多,但他们崇奉信仰的国教却是佛学而非帖木儿汗国推行的逊尼派。

    因此,榜葛剌跟章普尔是世仇。

    榜葛剌的回回人是元朝时期色目人南渡的后代,忽必烈清洗色目人,中原境内大量的色目人也就跟着中原人一道难逃,足迹可谓遍布南亚各个国度。

    因为这个原因,明灭元,南亚这些国家跟大明的关系都还算的上不错,这一次朱允炆搞出的《昆明七国协定》榜葛剌也是心甘情愿的加入,甚至允许大明置榜葛剌卫。

    谁让榜葛剌跟章普尔接邻,是战端起后的大前线。

    联军大部队一到,最开心的莫过于榜葛剌的国王了,帅营堪堪扎好,后者便迫不及待的找到马大军诉苦,希望马大军能够抓紧行军,进入章普尔境内,给他们一点教训。

    “这章普尔王国仗着背靠帖木儿的支持,经常放纵手下的军队越过边线,侵略掠夺我们临近的村落,挑衅滋事,还请大将军能予之重创。”

    刚把甲胄卸下,马大军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闻言便勃然大怒。

    “越过边线寻衅你他妈就打他啊,还用的着给我说?当初胡季犁就是因为越过边线到麓川,现在安南整个国家都被我大明灭了。”

    “还不是因为他背后靠着帖木儿,我们榜葛剌不敢啊。”

    榜葛剌的国王可怜巴巴,就听到马大军的喝骂:“他背后有帖木儿,你背后还有大明呢,怕个屁!给我揍,现在就打。”

    骂骂咧咧的,马大军冲身旁的亲兵说道:“把周云帆喊过来。”

    “大将军。”

    当年先登清化的周云帆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这位孟加拉卫的指挥使一身英武戎装,冲着马大军抱拳见礼。

    “你这个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毫无征兆的,马大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喝斥:“人家榜葛剌的国王都来找我告状了,说章普尔王国这两年屡屡入侵掠夺滋事,你手下的兵呢!《昆明七国协定》的内容忘了咋地,守土失责,岂不知军法无情?”

    一顿喝斥,吓得周云帆冷汗涔涔,忙辩解道:“章普尔在边线后屯扎大军,联军又一时半会没有操练好,末将恐事态恶劣,引起更大的争端,这才克制...”

    “还克制。”

    马大军恨不得一脚踹死周云帆,指着鼻子就骂道:“他敢越线,就给我打,打到他亡国,杀到他灭种!你连这点骨气都没有,还配的上你身上我大明的将军铠吗。”

    周云帆羞愧难当,忙抱拳认错。

    “行了,请罪的话以后再说。”

    马大军一挥手:“大军以致,不日就有大战起,你现在带着你手下的兵给我把这口气出回来,不砍够三千颗脑袋,你就留在边线那端别回来了。”

    “是!”

    周云帆提起领命,扭头就疾步走出帅帐。

    “当个屁大点的指挥使,胆子小了那么多。”

    马大军冲着周云帆的背影冷哼一声,伸手对身旁的亲兵道:“去给老子拿坛酒,顺便去猜旺那里要一瓶芙蓉液。”

    亲兵没有动,为难道:“将军,这里已经是一线了,禁止饮酒啊。”

    前线饮酒,无论是太祖时期申明的军纪还是朱允炆上任后责令总参三令五申的规矩,一旦发现,都是立斩不赦。

    “你他...”马大军刚想喝骂,又不甘心的咂摸两下嘴:“算了,给老子拿瓶芙蓉液总行了吧,老子喝纯的。”

    亲兵想了想,军纪只说不能喝酒,没说不能喝别的,马上一闷头去找猜旺。

    等亲兵离开,马大军伸手在脖颈处挠了几下,嘟囔着:“痒死老子了,这南方的破地怎么别人一点事没有,老子就跟得了湿疹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浑身发痒呢。”

    越挠就越痒,还不是表皮外的养,仿佛血肉里有虫子再爬一般,马大军是怎么都挠不痛快。

    这会亲兵转道回来,见状吓了一跳:“将军,你怎么了。”

    “我他妈哪里知道。”

    马大军骂咧一句,伸出手打算去接那瓶芙蓉液,却发现自己指甲中满是鲜血,顿时吓了一跳,忙伸手往脖颈、胸口的位置去摸,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把自己挠出了血。

    他竟然一点痛感都没有!

    但是那种痒,却仍然还在,深入骨髓之中,深入脑海之中。

    “操!”

    拔出芙蓉液的瓶塞,马大军仰脖就灌,说来也是奇怪,这芙蓉液顺着脖子引下之后,那浑身无处不在的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

    让马大军欲罢不能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直到全然退散后,马大军才颓靡的往地上一趟,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去,把猜旺叫来。”

    亲兵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马大军,劝道:“将军,这东西不像什么好玩意,您还是离那猜旺远点吧。”

    “本将军心里有数,你去把他找来。”

    马大军从地上爬坐起来,脱下里衬,将自己满是伤口的胸膛脊梁暴露在空气之中。

    “半个月,老子竟然瘦了那么多?”

    手指划过胸口处的刀疤箭疮,原先马大军引以为豪的战绩伤口,此时更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蛆虫爬在他的身上,他瘦了太多,导致这些伤疤完全变形。

    “我刚才浑身发痒,哪怕挠到遍体鳞伤都没有用,也察觉不到痛,偏生喝了这芙蓉液,转眼就好。”

    独眼中出现了思忖的疑惑,马大军不是个傻子,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爱思考,只要他考虑好的事就会极其果决的去做,所以让人觉得他是个莽夫一般。

    “每一次喝完这芙蓉液,下一次就会更痒,而且喝的量必须比上一次更大,不然根本压制不住。”

    马大军捏着手里的瓷瓶,眼神森然:“这个东西,有毒!”

    喝完芙蓉液之后的马大军觉得自己此时的头脑极度轻灵,甚至比他跟几个娇妻美妾行房后还要念头通达。

    用现代话来说,马大军眼下已经进入贤者时间了。

    就在此时,一脸谄媚的猜旺撩开帐布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末将见过大将军。”

    可是他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完全展开,抬头便对上马大军那支绽放着嗜血和残忍的独眼!

    这个表情吓住了猜旺。

    马大军何须人也,这可是一路走来尸山血海,杀俘屠城筑京观的人物,他的杀气,寻常武将哪里扛得住。

    “来,本将军问你几个问题。”

    马大军招手,猜旺此时只觉遍体生寒,哪里敢动?

    “将...将军。”

    “跟本将军仔细说说,这个芙蓉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马大军离开帅位,手里还拿着一柄短刀,这个举措更是令猜旺心胆俱裂,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两脚不住的进行后蹭。

    “不过一味药材罢了,怎么会让本将军如此的上瘾?”

    伸出手攥住猜旺的衣领,虽然消瘦了许多,但马大军的力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沛,提气之下,便生生将猜旺拉了起来,跟自己三目相对。

    “大将军,末将,末将愚钝。”

    猜旺咽了口唾沫,兀自嘴硬,芙蓉液会使人上瘾的事那是打死不能说的,这关系到他家族的千年大计。

    “大将军,末将真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话还没说完,猜旺的嘴里就发出一声惨嚎,原来马大军已经将短刀扎进了他的大腿之中。

    这一生痛呼也使得帅帐外值守的亲兵吓了一跳,纷纷撩篷布走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只装无视,又都折身走了出去。

    马大军死死的盯着猜旺扭曲的嘴脸,狠声道:“这东西一定有问题,你最好给我如实的说,不然的话,本将军就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

    放下猜旺,马大军扬起刀便毫不犹豫的剁下猜旺的一截手指,痛的后者又是翻身哀嚎。

    这汉人的将军脑子有病吧,前些日子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现在转脸就如此的暴虐?

    猜旺胆都快被吓碎了,忙把芙蓉液的功效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久服上瘾,用者欲罢不能,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必须日日靠此物维系,直至形如枯槁,面如厉鬼,受病痛折磨而死。”

    马大军面色急变,没想到这能给人带来如此快感之物竟然如此恐怖。

    “此物有没有解药。”

    猜旺苦笑起来:“此物无解,一日服用,终生难戒,使用的时日越久,毒瘾如跗骨之蛆,便也在戒不掉了,直到丧身。”

    “说,为什么要给本将军献上这东西,你是想杀我?”

    问着话,马大军又觉得没道理,就算暹罗国疯了也不敢暗算他这个堂堂的都指挥使。

    “我想当暹罗的国王,我想当暹罗的国王啊。”

    猜旺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这东西只有小的家里有,制作的秘方哪怕是暹罗国内也只有小的一家会,只要将军上了瘾,除了小的,全天下再也找不到芙蓉液了。”

    马大军这才明悟,又是一刀扎在猜旺的腿上,狠声道:“你想靠这个玩意,控制老子?”

    想起自己发病时的症状,马大军也不禁后背汗透,自己这才服用不过半个多月,就已经离不开此物,若是真像猜旺介绍的那般,用上一年半载,停了这芙蓉液的人往往生不如死,那自己还能扛得住吗?

    “我想借将军的手打完这场仗,回国推翻罗摩罗阇做国王啊。”

    猜旺咚咚的磕头,不住认罪:“大将军,小的错了,您饶我一条命吧。”

    马大军恨恨的站起身,陡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宛如霹雳炸响。

    前几天,足足一斤的芙蓉粉被他派人送往南京去了!

    “芙蓉粉是什么,芙蓉粉是什么!”

    一脚踹在猜旺的脸上,马大军状若癫狂的怒吼:“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百颗罂粟出不得三两芙蓉粉,比黄金还要珍贵,功效是芙蓉液的数倍,人吸入,宛如登极乐净土。

    脑海中想起猜旺的介绍,马大军便是站立不稳的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一旦皇帝服用之后,将来一旦成瘾,遍寻天下找不到解药,除了这猜旺,还有谁能帮朱允炆缓解毒瘾的折磨?

    自己写的那封夸耀的奏本,会不会让皇帝放送戒备,大胆吸食?

    就算御前司有宦官在皇帝之前试用,这东西又没有毒,使用完也不会当场就死,相反还会飘飘欲仙,比行房还要舒适数倍,那宦官如实禀报,皇帝还不着了道?

    “将军,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猜旺惨笑一声,蛊惑道:“你现在杀了我,将来你大明的皇帝这瘾病发作却寻不到芙蓉粉,暴跳如雷,势必会牵连将军满门,既如此,将军不如护住我,咱二人联手,等将来大明皇帝沦陷在这芙蓉粉之中,将军也可以此为胁,步履青云割据西南,甚至有朝一日效法曹操、宇文泰,挟天子制江山,后代子孙未尝不可改朝换代。

    万里江山,万万黎庶。日月山川尽操于将军之手,大将军万岁万万岁。”

    以此为胁,控制皇帝,行挟天子制江山举措。

    猜旺还在蛊惑,但却被马大军一把卸掉下巴,只能啊呜啊呜的留起口水来。

    “来人!”

    越想越怕,马大军已经顾不上自己将来的下场,他只知道,决不能让朱允炆吸入这个玩意!

    “八百里加急,上禀陛下,就一句话,芙蓉粉千万不能碰。”

    亲兵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抱拳领命,涉及皇帝之事,当下便急火火转身离开。

    完了,完了,完了!

    马大军只觉心乱如麻,又恨恨的踹了猜旺几脚。

    “来人,把他给我拖到校场上,处以剐刑。”

    凌迟分两种,一为千刀、二为万剐,合起来便是千刀万剐这个词。

    千刀讲究手法和技术,不是传统的手艺人做不来,另一种万剐则比较简单,制一细渔网,将囚徒罩住,囚徒之皮肉自渔网缝隙中突出,行刑者持钩、短刀挨片切下即可,切下来的皮肉收集在一起炖成肉汤,给受刑者服下,为其恢复元气,以免半道死去。

    因使用渔网为行刑工具,万剐,又称为鱼鳞剐。

    比较开胃的说法,凌迟是切肉丝,剐刑是切肉片。

    猜旺受刑的时候,马大军全程监刑,陈春生拉他一把,听到的话只觉天雷炸响。

    “彼之今日,吾之来日。”

    马大军已经将猜旺的今天,当成他将来的下场了!

    “不过在我死之前,我要替陛下试一试,如何才能扛住瘾症。”

    马大军将猜旺营帐中的几瓶芙蓉液尽数销毁,然后开始忍受着自身体内部逐渐升腾的痒意。

    那般刺伤猜旺的短刀被马大军攥在手里,每当他觉得自己奇痒难耐,打算抓挠的时候,他便面向南京的方向而跪,抄起短刀,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上,划上一道!

    皮开肉绽的疼痛,帮助他压制住了这一波接着一波的痒意。

    “也算是,提前感受一下千刀之刑了。”

    如果自己此番真害的朱允炆染上瘾毒,马大军并不打算一瓶鸩酒自戕,太舒服的死法,他觉得对不起皇帝对他的栽培。

第二百八十五章:禁毒(下)

    阔别半载,再度回到南京,朱允炆甚至恍惚中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几年南京的变化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了,往来的商贸繁荣,交通便利,很多天南海北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涌入南京,而且自打水泥问世之后,南京城里外的道路也开始翻修,秋雨落在地上,再也迸不出令人皱眉的泥点浑浊。

    在此时的南京城,朱允炆甚至可以看到大量打眼一观便知晓不是汉族的非族裔和外国货。

    南亚、东南亚、北方草原的部族,举凡是有点身家的,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这南京城跑,更甚者,还惦记混个定居,娶个大明的正妻花钱给自己活动一个大明的身份,要是能给生下的孩子办理一个汉姓的户籍,那可真能喝上三天三夜的大酒以兹庆祝。

    只可惜,大明的姑娘瞧不上这些舶来品,哪怕这些非汉族的豪商大户拿出十倍、百倍于眼下南直隶的彩礼也聘不到一房媳妇,大明的姑娘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蛮夷。

    天子脚下,还没有穷到卖儿卖女的苦哈哈,就算有,也不愿意卖给这些玩意,唯恐被人知晓戳着脊梁骨骂到抬不起头来。

    “朕观史书,言唐之长安,往来万国之商,昼夜笙歌繁华盛锦,今我大明之金陵,已不逊色多少了。”

    回转皇宫,谨身殿仍打扫的一尘不染,京砖映着璀璨的令人炫目的金碧辉煌,朱允炆由衷的对杨士奇赞叹:“卿与内阁,功不可没啊。”

    国大民骄,盛世咸歌。

    即使眼下的大明还没有一丝一毫现代化的便捷,没有令人可以安心享受的各种黑科技。

    “今有大世,仰赖圣人临朝,恩泽庇佑,万物方得茁生,臣等微末之才,有幸佐助不敢贪功。”

    内阁四人齐齐离座躬身,送上一记谦虚的马屁。

    朱允炆摇头轻笑,抬手一摆:“好听的话一旦听得多,朕可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是什么好事。”

    殿内顿时一片君臣相宜的笑声。

    “离京半载,大事小情恐怕不少吧。”

    朱允炆照例询问了内阁并京内的大小事务,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太多棘手的难以处理的问题。

    大事没有,小事也到不了他这。

    对皇帝来说,牵扯到国本、基础盘、思想形态、法治秩序的建立或破坏和领土完整的才叫大事。

    诸如哪里几个县闹了灾、生了患,又或者南京城里出现了什么外交方面的冲突,都算不上大事。

    在眼下的大明,外交的事只能称之为小事,因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是标准的鹰派,在他眼***邦外国来到了大明,出的任何幺蛾子都按照大明律的刑罚罪加一等的处理就不会出现什么争端。

    礼仪之邦这四个字,这几年的光景早被朱允炆和杨士奇两人联手扔进了垃圾堆。

    上行下效,以德报怨教谕万国这种思想的夫子,可混不进大明的公员队伍了。

    内阁离开之后,朱允炆又召见了朱植和徐辉祖,问了两者宗人府、五军府的一些事。

    “宗亲这边老样子,变化不算太大。”

    一转眼都三十多岁的朱植,比起当年朱允炆刚登基时可是要稳重了太多,身为宗人府的右宗正,朱棣忙着总参无暇顾及的时候,都是朱植一手上下操持,少了留恋烟花之地的时间,身子骨总算是有所起色。

    身为皇商总会的一把手大管家,朱植的气质倒是颇有些近现代大资本家的派头,自信且颇有威势,说起话来不急不躁:“该经商的都在经商,几支家里公子到岁数的,也参加了去岁的南直隶省考,现在都在这南直隶各府衙做差。”

    “有高炽这个吏部尚书把关,咱们宗亲也吃不到什么亏。”

    朱允炆哈哈一笑,都不用问他心里也知道,宗亲出身的这群年轻人做差为官,会让朝堂上的官僚们心里有多别扭,同时,也会让地方府衙的主官有多挠头。

    想想盘道的时候,这些一府主官开口就是“杨党”、“浙党”、“翰林党”的时候,这群宗亲的孩子一句话就能怼回去,“我们啥党都不是,当今皇帝是我哥。”

    拼后台,谁还没有个靠山咋的。

    “五军府呢?”

    朱允炆转头看向徐辉祖:“各省的匪患都清平了吗?那些江洋大盗,打家劫舍的玩意都抓光了没有。”

    扫黑除恶常态化,朱允炆这可没有严打一说,只要有,那就除恶务尽。

    “大鱼基本上都在各大矿场或者修路开渠的工地上执行陛下劳动改造的政策呢。”

    徐辉祖拱手笑道:“剩下的不过都是一些个青皮混混,地方县衙就可以摆平了。”

    随后,徐辉祖又汇报了这两年地方卫所的‘路政收入’,按照朱允炆的意思,就是在各省之间的重要通途,每三百里左右设置一卫所,收取一定的过路费。

    乡野小道、府县之间的路是没有的。

    大明虽然没有国道、省道之类的区分,但也有重要的交通大动脉贯穿南北东西,只有在这几条特别重要的通途上才会有收费站。

    “一年的营收大概百十万两左右吧。”

    这个数字并不算太高,比起漕运的转运使所收入,那可是差得远了。

    “够给地方卫所的兵改善下伙食,偿付打黑除恶而殉职的抚恤银就可以了。”

    朱允炆对这百十来万两压根看不上,很是大方的让五军府自由支配:“总参年年都在裁汰到线的老兵,这批岁数过线的退出来一般都是光棍汉,按照户籍编入故乡的军卫所,要发挥这些老兵的作用,他们有经验更有战斗力,而且忠心耿耿。

    可以用他们来操训地方卫所里的军户孩子,充当我大明军队的预备役,同时,户部驻各省有清吏司衙门,让这群老兵顺道去学习一下丈量土地、写字填册的工作,没事跟着这些清吏司的差吏下个县做做工。”

    靠着老兵来推行皇权下乡,借老兵的手进行乡村夺权,就是朱允炆准备给五军府找的差事。

    军卫所是一定要转型的,五军府的职责将明确划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就是武勋俱乐部,没事待在南京城里研习个军书兵法,打仗的时候从五军府选个名将挂帅出征。

    下层就是各省的地方军户卫所,按照朱允炆的打算,将来会拆分出地方类似武警的武装治安部队,用以打击县乡无力平定的大型匪患,打击啸众闹事、传播邪教之类的任务。

    培养一线主力部队的预备役,同兵部合作随时为一线部队补充新鲜血液。

    大明可没有预备役制,没有两年义务兵制度,进入大明一线部队基本上就是待到三十五岁左右,还是一个普通士兵的话就可以终身退役了,去户籍地的军户所找份差事,领一份军田产,倒也不会饿着。

    培养出以军人身份充任的税务稽查差吏,清查田亩、登记人口,打击地主豪强在乡村中坐地虎的特权,保证皇权和朝廷的政策可以落实到基层。

    “一线部队进行高度的皇权崇拜思想洗礼,再让这群军人退伍到地方监察,以军权集政权,我咋老感觉我的大明有点向赤色三胖同志看齐的意思呢?”

    打发走两人,朱允炆念叨念叨自己也笑了起来。

    啥时候把自己的画像取代掉府衙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君权神化运动就算彻底完美了。

    哦对,差点忘了许不忌提议的著书,是要整理一本语录合集,跟着建文大典一道,将来归进省考的必修题库之中。

    连朱允炆这位皇帝的思想精神都学不到,还想做官?做梦去吧。

    “真是,越想越开心啊。”

    伸上一记懒腰,朱允炆长长吐出一口气,就看到一旁走来一个小太监,捧着一锦盘凑在双喜的耳边耳语。

    “什么玩意?”

    锦盘上有一瓷瓶和一封信,朱允炆眼尖,一眼就看到信封上那一行‘伏呈建文陛下台启’,落的印是云南都司。

    “马大军那个铁头娃啥时候还会写信了,他识字吗他。”

    站起身走过去,小宦官忙伏身跪地,将锦盘高高举过头顶,方便朱允炆伸手去拿。

    拆开观瞧,朱允炆就乐了起来。

    “这么美观的笔迹一看就是军中文书代笔,朕看看都写的啥玩意。

    哟,他个莽夫还会拍马屁呢,这献宝的活计他都跟谁学的,这混不吝将来是不是还打算学人家送美女,芙蓉粉,这名字一听就是给女人用的嘛。”

    笑着笑着,再往下看到功效介绍的内容,朱允炆笑么滋的脸色可就变了,先是严肃,再是勃然大怒。

    “此物乃取罂粟所制,熬其茎液晒制研磨,百颗罂粟仅得三两不到,贵超黄金,属天下奇物,无毒无害,吸食后,恍若登天宫琼楼,使人身心愉悦,疲惫一扫而空。”

    巴拉巴拉一大堆,无非就是夸赞这芙蓉粉的功效有多厉害云云。

    朱允炆寒着脸抄起瓷瓶,拔开塞口倒在托盘之上,果是一堆白色的粉末。

    虽然这些粉末的颜色没有他记忆中参加公安禁毒展览时看的那玩意光泽鲜丽,甚至有些黑褐,但朱允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那个白不刺啦,让人用完非常嗨的玩意吗。

    献宝?这他妈是献毒!

    一个西南的重将,向他这个皇帝献毒品,马大军想要干什么?

    “反了,反了!”

    朱允炆气的连声怒骂,冲冲怒气让大殿中侍候的宫娥宦官吓得伏地不起,只有身旁的双喜疑惑起来:“陛下,这马大军奴婢也有过几面之缘,性格粗莽淳厚,不像图谋不轨、狼子野心之徒啊。”

    虽然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玩意,但是看朱允炆的表情和两句‘反了’,双喜还当是马大军在西南搞割据,玩自领州牧、节度使的把戏呢。

    双喜的劝说朱允炆还是听得进去的,他这一说也让朱允炆稍微冷静一下。

    对啊,古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毒品。

    万事不想好先想坏,朱允炆还是不由自主的猜疑起来。

    马大军久在西南,暹罗、麓川那地界可不就是后世的金三角吗?保不齐这马大军就知道这玩意的毒害,假如马大军知道这个东西的毒害,却还是献给朱允炆,他想干什么?

    毕竟,马大军可不知道朱允炆是穿越客。

    换任何一个皇帝,说不得可就着了这玩意的道,从此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

    到时候马大军手握毒品,可不就是另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皇帝就是控制朝纲。

    乱臣贼子,莫外如是了。

    人只要把某件事往坏的方面去想,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而做一个皇帝,没有猜疑之心是做不好一个皇帝的,皇帝除了信自己,谁都不能去信。

    “这马大军看似粗莽,其实也是一个大奸似忠之流,淳厚质朴不过是他拿来欺骗朕的把戏罢了。”

    朱允炆气的三尸神暴跳,这马大军,不能留了!

    “现在西南正在打仗,临阵换将与国不详,等他打完这场仗吧。”

    将瓷瓶合上,朱允炆森着脸冷哼道:“打赢了朕只诛他一人,打输了,夷三族。”

    想骗他这个皇帝吸毒,其性质等同弑君杀父,可比造反还狠。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觉心神大为受伤的朱允炆躺靠在御榻上,连连叹气。

    大明眼下除了五军府一众勋二代之外,马大军可是他打算着重培养的草根派扛旗人物,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年的光景青云直上,一路到今时今日独擅大权的位置。

    没有狗血的打磨璞玉、磨炼性子的套路,他朱允炆愿意提拔有能力、有胆识的年轻人,没曾想,这马大军提拔的太快,也迷失在权力之中,开始滋生更大的野心了。

    “都是一群混蛋!”

    恨恨的骂了一句,朱允炆低头开始把玩起手中的瓷瓶来。

    这年头,竟然连海洛因都有了?

    原始的工艺水平制造出来的虽然是粗制烂货,纯度连给后世提鞋都不配,但古人怎么会发现这玩意的?

    “召太医来。”

    这事,朱允炆必须要弄清楚,不然他心里嘀咕。

    毒品是祸国殃民的玩意,在中国近现代史上,鸦片这个东西,给国家和民族留下的创伤是难以磨灭的。

    东亚病夫四个字,是每一个中国人心底永远的痛。

    跟禁毒比起来,打黑除恶可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皇帝心情不好,几名宦官赶忙着去请太医,将几名专门负责给朱允炆这个皇帝每日把脉观察的首座全请了过来。

    “都坐吧。”

    朱允炆躺在御榻上,垂目养神,他刚才气到了,现在精神头有些萎靡。

    “给朕好好的介绍一下罂粟。”

    皇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了解罂粟了?

    几名老太医互相对视,随后便各自开口科普起来。

    “废话说了一大堆,朕不想知道这玩意的药效,朕想知道的是它有什么坏处。”

    “回陛下,这芙蓉花会使人染上瘾疾,食欲不振。”

    一名太医开口道:“先元时名医朱震亨曾对此物颇有研究,其为《本草衍义》补遗中有注:今人疲劳咳嗽,可以此罂粟壳止也。有犯湿热、痢疾、两便不通者,亦可用此物止也。此物虽止病之功甚佳,然杀人如剑,宜深戒之。”

    朱允炆陡然翻身坐起,目光炯炯的盯着这名太医。

    “医书有载,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很早之前就在我中原境内流传了?”

    另有太医禀道:“数千年前此物便流传于世了,为一药材,治病有奇效,而且可以镇定止痛,军旅之中军医常以此来救治伤员。”

    麻沸散、麻沸散!

    朱允炆陡然想起传说中华佗的麻沸散,药方上的记载主药用的是曼陀罗花,但后来众说纷纭,又说这个药方的真实性并非为华佗所记。

    华佗当年做外科手术的时候,到底用的什么玩意,谁也不知道啊。

    “这东西,咱们中原有大量的培植?”

    “是的。”

    太医道:“太医院有专门一块田亩用以培植这芙蓉花,因为此药的功效极广、且止痛镇定之效还未发现更好的药材替代,故一直沿用至今。

    此物最大的危害便是容易使人成瘾,大量使用会导致食欲不振、房事不欢等症。”

    如果只是食欲不振、房事不欢还好了呢。

    朱允炆继续问道:“如何使用?”

    “元时,沿海豪商多有购用,用于烹饪提香,或晒干即食。”

    “也有以此物制香,与静室中燃之,此香可使人心神宁静,疲惫尽去且愉悦至极。”

    总说近现代战争,约翰牛拿鸦片打开了中国的国门,如今看来,倒是甩锅了。

    这他妈鸦片早就在亚洲被玩出花了!

    “可有研粉吸食的?”

    几名太医俱都摇起头来:“回陛下,研磨成粉哪里还有功效,只风闻当年元朝王宫贵胄甚喜此物,只待成熟,花晕浅红绽粉之际,刺其茎,可取而食之,味甚甘。

    不过饮者不久便会腹痛如绞,难以自持,非续饮此物不可解,断食即死,故人又称这芙蓉花为断肠草。”

    “把茎液晒干,磨成粉的功效更厉害。”

    朱允炆把手里的瓷瓶放到御案之上,一努嘴:“瞧,这就是成品。”

    几名太医顿时大惊失色,齐齐跪倒在地:“陛下千万不得食用此物,此物无解,乃天下最锋利之杀人剑也。”

    双喜这一回也听明白了,咬牙切齿:“好一个逆臣贼子,皇上,奴婢这就派人赐他一死,诛其满门。”

    “这玩意是暹罗一个叫猜旺的送给他的。”

    朱允炆又躺回御榻上:“咱们国内现在培植的是哪里来的?暹罗那一块吗?”

    “臣观古书记载,此物是自天方而来。”

    天方,那就是阿拉伯了,不就是后世的金新月地区?

    朱允炆一挑眉头,这么说来,金三角那一块的鸦片反倒可能是从我国传过去的。

    然后约翰牛搞东印度公司的时候,又把这玩意带到美洲和欧洲地区?

    “咱们大明境内,这东西哪里最多?”

    “南直隶、云南和四川。”

    太医老老实实的回答:“其中,南直隶脚下种植的是我们太医院用来随时取用,功效比起四川、云南的略差,河北也有一些,是当年供元朝使用的,功效最差,也就废弃改耕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来毒品亦然啊。

    朱允炆挠头,只觉的怎么眼下国内处处是毒品窝一般。

    “传旨,云南和四川的全部烧掉,改罂粟为田,改不了也不准种了,哪里种,其县主官皆斩,种者亦斩。”

    云南和四川离南京太远,中枢很难控制,而且最要命的便是现在的大明,已经有人懂得如何使用这个东西了。

    南直隶脚下种的,是为了供医用,四川、云南那边种出来的,到底是医用还是用来贩卖给沿海的富商,那可就不好说了。

    “对了,咱们南直隶脚下的罂粟田,种出来的都是太医院在回收吗?”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朱允炆陡然睁开双目,从这短短的冷场中他已经明白过来。

    冷声道:“说,卖了多少?”

    几名太医还没回话,双喜已经跪了下来:“奴婢有罪,这些年南直隶的罂粟田,一直是御前司在收,太医院用不完的,都、都卖给南京城里往来的商人了,他们有的自己使用,有的转手贩卖。”

    好家伙,全国最大的贩毒商竟然是朝廷!

    朱允炆气的头疼欲裂,以手指着双喜:“太医院明知此物的危害,你御前司不知吗?为什么还要卖!”

    “求皇上降罪。”

    一头砸在地上,双喜老实回答道:“自元始,一百多年来此物被富商趋之若鹜,罂粟田的规模也在日增,皇产种、百姓亦种。

    御前司自洪武年开始一直都是这么处理,奴婢接手御前司以来,并不知此物之毒害,故未做变更,奴婢该死。”

    说到底还是认知不足,加上这年头的工艺制出来的毒品远比不上后世现代那般生猛,古人哪里知晓禁毒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便是利益啊。

    御前司的收入直通内帑,皇帝腰包里有没有钱,这玩意在其中也是有功劳的。

    “他妈的!”

    朱允炆恨恨的骂了一句,禁毒禁到最后,竟然禁到自己的脑袋上,这可真是够恶心的。

    “加旨,南直隶脚下的罂粟田,民禁种,皇产中着太医院勘定,留给医用部分即可,其余的一律改耕,御前司从今日起不得在回收罂粟,由太医院专收。

    南京城里再有求购罂粟之商,或贩卖种子,私下种植的,皆斩!非医用病患,有百姓、富商食用罂粟的,同罪斩。”

    制毒的杀、贩毒的杀、吸毒的一样杀!

    乱世用重典,在禁毒这关乎国家民族的大事上,朱允炆必须从一开始的根源上就掐断百姓沾毒的想法。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压制住百姓对这玩意的猎奇之心。

    要立法,立法的同时还要进行类似后世禁毒的宣传,全面普及禁毒教育,让天下人知道毒品的危害性。

    双喜应了一声,又看向朱允炆小声问道:“那西南怎么处理?”

    “先让他把仗打完,朕回头再找他秋后算账!”

    (群没了,也不知道兄弟们都在群里聊的什么,新群暂时不搞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防微杜渐

    思及立法,朱允炆便差人传召了杨士奇和刑部尚书张春。

    前者是去而复返,心里还纳闷呢,皇帝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这屁股还没在文华殿坐热呢,倒是周遭的翰林学政都颇为艳羡的看向杨士奇。

    什么叫简在帝心,什么叫肱骨重臣?

    看看人家杨士奇就全都知道了,皇帝可真的是一刻都离不开杨阁老啊。

    等两人来到谨慎殿,匆匆见礼后便下意识的取出小本本来。

    一般皇帝这般急召,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

    “朕要就罂粟,也就是什么狗屁芙蓉花进行相关立法,完善其自种植到加工的所有环节在律法上提供保障。”

    开门见山的,朱允炆便把他对这毒品的了解向二人解释了一遍,毕竟不是专业的公安干警出身,他对这所谓的毒品也知晓不多,所以介绍起来难免夸张不少,把二人唬的不轻。

    这芙蓉花,真如皇帝说的那么吓人吗?

    一味中药罢了,用得着要大开杀戒,如此兴师动众的。

    “臣对这芙蓉花有所了解,此物虽可医用,但正如陛下所言,此物可使人成瘾,坏人食欲,长期服用便如杀人之剑。

    粗糙使用,尚且有如此危害,若进行加工改良,危害再大数倍,毁人性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士奇开口先是肯定了朱允炆的苦心,而后还是发表了他的一些看法。

    “民间私自培植罂粟的行为应当以严刑管束、贩卖罂粟盈利的行为也应同罪问斩,不过只是购买和使用,同罪问斩,是否属刑罚苛责了?”

    皇帝一直提倡罪罚相当,只不过购买服用,这也杀头,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苛刻了许多。

    “有句话不知道杨阁老听过没有。”

    朱允炆当然知道这般做法过于严酷和粗暴,所以他耐心解释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而没有市场就没有买卖。

    没人买,还会有人卖吗?”

    买毒不仅要花钱,被举报还要杀头,除了那些已经毒瘾缠身的玩意铤而走险,一些初尝罂粟的富商百姓、亦或者对此物好奇的人还敢伸手去碰吗?

    没人买,谁还会干这杀头的勾当去贩卖,卖给谁去啊。

    “打击买方市场,就从根本上断了卖方的贪婪,他们自然不敢伸手去碰。”

    这么解释,杨士奇连连点头,不过心中还是觉得朱允炆有些反应过激了。

    就算此物有毒,但因为价格的原因,寻常百姓家哪里消费的起,能整天靠着这罂粟来做美食、饮美酒的可都是富商大户,不怕死就买呗,朝廷正好还可以开源收入。

    一味罂粟,哪里能到祸国殃民这般的高度。

    杨士奇不在发表反对意见,刑部尚书张春自然唯唯应诺,表态马上便安排立法的补充。

    “刑部各省的清吏司衙门组织一次宣传工作,下沉到府县进行宣传,前期主要宣传的重点地区便是四川、云南两个种植大省,而后到福建、浙江这些购买的大省。

    南直隶脚下交由应天府宣传,每个乡都要宣传到,天子脚下,断不能有服用此物的瘾君子。”

    两人都躬身应了下来,张春便开口告辞,留下杨士奇踌躇片刻,没有动身,朱允炆便知道前者有话要说。

    “卿有什么想法?”

    杨士奇组织一下语音,开口道:“如此物真如陛下所言,可使人成瘾后生不如死。臣、臣从中看到了令人瞠目的巨大利益。”

    朱允炆便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将此物卖与东南海外诸国和其他的国家,掠夺他们的财富是吗?”

    “正是。”

    杨士奇躬身道:“此物既然可以控制人的心神,那么仅靠此物,我大明便可轻易的拉拢、招降无数的蛮夷贵胄,从而简介的控制他们的国度。

    罂粟销与各国豪商,抬高价格,掠夺财富,充实我大明国库岂不美哉。”

    朱允炆明白了杨士奇的意思,后者这是想发动十五世纪的鸦片战争。

    只不过这一次,中原从受害国变成灾难的输出国。

    毒品用得好,确实可以开疆拓土,掠夺财富资源更是翻掌观纹般轻易。

    沉吟片刻,朱允炆摇头:“此举不妥。”

    见皇帝拒绝,杨士奇还愣了一下。

    皇帝这是发了恻隐之心?

    “非朕心善,而是此物利益巨大,极易蛊惑人心,从而出现反向倾销的现象。”

    资本论里的话被朱允炆拿了出来:“一旦利益超过三倍,那么商人就敢践踏世间所有的法律,而这罂粟的利益,完全可以达到十倍以上,如此巨大的利益之下,慢说法律,什么道德、良心就更不值一提了。”

    鸦片战争时期,我们只能看到我国百姓大量吸食鸦片,处处都是烟管和形如枯槁的烟民,谁又知道,也同样是因为鸦片的原因,约翰牛本土的烟民数量也在逐年飙升。

    这就是利益驱使下的反向倾销。

    这群商人从售卖鸦片中尝到了令人迷失的丰厚回报,那么天下所有拥有财富和人口的地方都将成为他们眼中的倾销地,不管是别人的国度还是他们自己的祖国!

    “利益超过三倍,商人就敢践踏世间所有的法律。”

    杨士奇念叨一遍这句话,心神大为触动。

    商人逐利而行,毫无道德底线,欲壑难填之下永无尽头。

    当他们通过罂粟在国外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一个人口高达六七千万的巨大市场!

    “虽然他们不敢明着卖、百姓也不敢明着买,但他们一样有办法。”

    朱允炆想起后世一些鲜活的例子,便一一拿出来说:“他们可以将极易使人成瘾的罂粟液倒入酒水之中销售,而成瘾的百姓又不敢举报,因为他们服毒一样要杀头,所以很可能会一条道走到黑,偷偷摸摸的继续服用此物,将毕生的积蓄拿出来换取罂粟。

    这是立法的漏洞,这条漏洞很明显,是一定会被那些精明的商人所发现的,所以防微杜渐,朕一定要从源头上控制住。

    禁止培植和贩卖,也不会对番邦外国进行兜售,不让他们尝到这东西的甜头,压住他们心中的贪念,虽然此举仍然不可能做到十成十的举国禁毒,但也足以压制大多数了,事无绝对,能做到这一步便也足矣。”

    只要罂粟这个东西一天还存在,哪怕朱允炆连太医院那一块医用田也废除掉,大明国内都一定还会有人去种的。

    这就是人为财死。

    朱允炆知道他禁不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最大限度的抑制毒品的蔓延,并且使所有企图制贩毒和购买服用的行为都偷摸进行,杜绝快速泛滥的风险。

    “陛下高瞻远瞩,臣钦服。”

    杨士奇仔细思忖片刻,点头道:“是臣方才想的简单了,陛下一语中的,商人逐利,只要利益丰厚,什么律法道德都可以拋诸脑后。”

    “朕也是防微杜渐罢了。”

    朱允炆正色道:“罂粟之危害,比之瘟疫更甚,所以一定要在他还没有大规模传播之前就将其扼杀掉,为此,不惜花大精力、大投入。不然等到将来咱们的土地上开满了这炫目色彩的花瓣,朕与内阁,皆成千古罪人了。”

    防微杜渐,竭尽全力遏制罂粟的蔓延。

    保番邦的同时就是在保大明。

第二百八十七章:学习强国和大明梦

    回京的日子,朱允炆更多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工部转悠。

    他这个皇帝重视工匠和技术的革新,而工部也没有让他这个皇帝失望,自洪武三十一年朱允炆登基以来,工部已经陆续诞生了许多新颖的技术成果,在多个领域实现零的突破。

    但是真正足以实现文明飞跃的科技还没有诞生,这也是朱允炆一直以来堵心的地方。

    工部尚书魏均守在朱允炆的身旁,也是一脸的小心翼翼。

    皇帝一个月基本上要来工部好几趟,但是工部在研发这一块却一直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成绩,他这个尚书部堂难免有些抬不起头。

    蜂窝煤也好、水泥也罢,都是民间来的手艺人研究出来,而工部的虞衡司,上千名能工巧匠,却没有一个能制造出什么让皇帝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创新不成,就改良。”

    早几年前,朱允炆就给时任工部尚书的严震直说过这句话,如果发明不出什么跨时代的好玩意,那也可以在老祖宗留下的技术基础上加以改良,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和成绩。

    “铅活字印刷?”

    虞衡司每年都会制造一本登记册,只要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制造出来,都会被记到这本册子上,等着每个月皇帝御览。

    而这一个发现让朱允炆翻看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明的印刷技术一直承袭宋元,官用的技术也是承袭毕昇所创的泥活字以及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的方法,而朝鲜国发明的铜活字,工部一直有用,但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推广,更遑论替代官办局的泥活字了。

    而今天,专攻印刷术的匠户们,在铜活字的启发下,革新改良出一种更为高效的新技术。

    铅活字辅以凸版印刷机,效率远超泥活字,而且印刷出来的字体饱满,笔划清晰,相比起泥活字也更加的耐用。

    “建文五年四月十六日,改良者赵良生。”

    登记册上有明确的时间和匠户的名字,而这个日子,当时朱允炆还在草原上巡游呢。

    难得见皇帝停目,魏均便在一旁小声道:“这铅活字的成分中融入了一些其他的金属,硬度极高,非常耐用,可以快速高效的进行印刷工作。”

    “有过实验的记录吗?”

    “有。”

    魏均应声道:“自从投入使用来,边试用边改良,三个月一共印刷出来五十本《诗经》。”

    一台印刷机,三个月印出五十本诗经,这效率已经相当让人吃惊了。

    印刷技术的进步,属于信息革命,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知识的传授会变得廉价。

    “既然已经经过了实际验证,那就即可进行全面推广,工部各省的官办衙门,用这铅活字替换下泥活字,等全面替换结束跟朕说一声,朕来告诉你们印哪些书。”

    中华书籍库浩如烟海,全都印一遍自然不现实,主要眼下也没有这些精力,朱允炆本身也懒得去印那些眼下对国家作用不大的书。

    印书,是对传统的士族门阀最大的冲击。

    古代一群不怀好意的所谓名士规劝君王:不可使民开智。

    巧舌如簧的欺骗君王,说一旦百姓聪明了,就会动摇统治,质疑权威,其目的更多的还是为了固化阶级权利而已。

    他们的孩子可以一落生就读书识字,而百姓的孩子一落生只能种地当兵。

    那么治理国家,君王只能从他们这些门阀阶级中挑选人才来充任官员,代代如此,毫无选择。

    后世常说寒门难出贵子,殊不知在古代,寒门是绝对出不了贵子,寒门只能出造反革命党。

    毕昇研究出活字印刷术为什么没有在宋朝的时候普及?为什么被打压的只能被记载到《梦溪笔谈》之中的原因就出在这里。

    宋朝是士大夫阶级的天下,他们把持着宋朝这个国家从中枢到地方的所有权力,自然极力压制百姓触碰知识,断了赵家皇帝从民间选材的希望。

    而在这一点上,朱允炆早就明确过,民智开的越高,统治才会越稳。

    文人相轻这个毛病那是骨子里东西,但凡一个人有点文化,那真的是藐天藐地,慢说什么同一阶层了,就算是内阁辅臣、六部堂官那在他们眼里,也都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毛笔评政、酒肆治国。

    将来大明的学子百姓可能连翰林院门朝哪都不知道,但这并不会妨碍他们抨击朝廷的方针政策,这样谁也不服的性格,还担心他们造反吗?

    解缙被召进宫里的时候,朱允炆正埋头与案牍之中,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朕要办教育。”

    登基将近六年,国内国外的局势基本稳定下来,内忧外患全被一扫而空,他这个皇帝将来的工作只剩下埋头与国内大搞发展。

    教育?

    解缙微微错神,有些不太明白朱允炆的意思,大明眼下的教育事业一直发展的很稳定啊。

    府县有讲学,地方的士林学子都有学习的地方,读书识字而后参加省考、科举,中央也有翰林院。开办教育一话从何说起?

    “朕说的教育不是咱们大明眼下这种,府县士林学子自己找老师、寻私塾。”

    朱允炆抬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而是官办学堂,搭建更成熟的教育体系,从孩童抓起,从教书识字到系统的知识传授,直到长大成人,参加省考、国考。”

    “工部改良了活字印刷术,朕去看了一眼,实验的结果非常喜人,只要制造大量印刷机,一年半载的功夫就可以印刷出数十万本书籍,所以朕打算兴办教育,先拿南直隶、江西和浙江做试点,官办学堂,招收五六岁以上的孩童,免费施教。”

    免费施教!

    解缙只觉悚然一惊。他仿佛看到了一处明堂之内,成千上万的孩子捧着书籍,摇头晃脑的场面。

    这群孩子读着《三字经》、《百家姓》进行启蒙,而后画面一转,这群孩子长大成人,又开始读《太祖实录》、《建文大典》!

    “朕喊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此事。”

    朱允炆瞥了一眼解缙,发现后者此时完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不满的轻咳一声,后者顿时惊醒躬身。

    “陛下但有谕示,臣必鞠躬尽瘁。”

    “教育是国之根本,所谓长江后浪催前浪,咱们这一代人早晚会老去,接班的后浪总得比咱们更聪明才是,不然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国家怎么才能进步?”

    朱允炆敲了敲大案,笑道:“所以朕要为这群孩子编一套成系统的教材,你是《建文大典》的总编,是我大明首屈一指的大才子,朕想听听你的建议,如何给这些孩子选书。”

    解缙有些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将会影响大明整个天下未来几百年的走向!

    皇帝历来颇有城府,且心中向来颇多主见,教育为国之根本所在,朱允炆不可能毫无腹稿想法就传召他。

    此番对答,一定要摸透皇帝的喜好才是。

    “臣的看法,应当以博学为主。”

    解缙组织起语言,字斟句酌的说道:“先洪武年,天下学子自小以古之先贤的书籍开蒙,而后读四书五经,习练八股文参加科举入仕,然今日之大世,八股取材已经注定落后。

    所以只读先贤古籍已是不行,教育,理当旁征博引。

    幼童入学,必先识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即可。等孩子大上一些,再辅以其他的书籍课程......”

    解缙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朱允炆抬手,当下便缄口。

    “朕的想法与卿有些不同。”

    朱允炆摇摇头,古人谈教育,还是过于保守和固执了。

    “卿所言,左右都绕不开国学,国学虽重,然仍取材狭隘,朕想除国学外,再添新课。

    孩童入学开蒙,理应识字,而等识字之后,国学只作为主课之一,数学、青史、思想政治都要有专门的讲师,而辅课也要有,包括工匠方面、行伍方面等都应存在。”

    朱允炆为解缙勾画的蓝图恢弘壮阔,让后者不禁瞠目结舌。

    “一日四个时辰与学堂之内,光读国学一课甚是乏味,理当劳逸相合,而且我大明的儒林学子多手无缚鸡之力,身形消瘦羸弱不堪,颇失男子气概。

    所以每天的课程之中也要加上适当的运动,古之君子六艺还有骑射剑术,朕觉得这就很好,取其精华之处,幼时教这些孩子强身练体,等他们大了,再教他们操戈骑马,射箭挥刀。”

    体育课、军训课,这两课在朱允炆的眼中那是相当值得学习的地方。

    “每旬十日的最后两天休课,每五个月放一个月的假期,正好赶在三伏、三九,谓之暑寒两假。而平素上学之日,辰时起,未时止。学堂管一顿饭,也算节省百姓的民力了。

    百姓苦寒,吃糠喝稀,孩子的身体营养哪里跟得上,所以咱们官办学堂,在这一块也不能省。”

    解缙频频吞咽唾沫,良久才回过神来。

    “陛下爱民如子,微末之中也能挂怀圣心,臣钦服,只是如此一来,开销颇巨啊。”

    “朕知道。”

    义务教育还管饭,百姓还不抢着头把孩子送进学堂之中,大明人口怎么说也有好几千万,如此庞大的基量,朝廷的财政支出恐怕比每年的军费还高。

    “所以朕也没有说要开设全国,慢慢来,就朕先前说的南直隶、浙江和江西三省,每个府只建一所,每年国库的岁入如果喜人,那就年年开、年年办。

    十年咱们做不到全国每一个县都有,那就二十年、三十年,朕相信早晚有一天,我大明每个孩子都能有学上、有书读。

    这是朕的梦想,也是大明的梦想,那就是将来一个贩夫走卒、官衙胥吏都比今日翰林院的学子还有才华。学习才能获取知识,而只有知识才能强国,才能与朕共筑大明梦。”

    学习强国、大明梦?

    自皇帝嘴里吐出来的新鲜词汇总是层出不穷,但其中蕴含的兼济天下的情怀,也让人大为触动。

    解缙忙拿笔抄录下来,觉得又可以从这两个词中衍生出不少的知识点,填充进《建文大典》之中了。

    “就按照朕的意思,卿擢人编著教材吧。”

    朱允炆汇总道:“国学、数学、青史、思想政治四大主课,分童学、少学、青学三级,童学即六岁至十一岁六年,少学为十二岁至十四岁三年,青学为十五岁至十七岁三年。

    青学结业之后,朕想这些孩子就可以参加大考了,届时朕就要在南京改制翰林院,作为大学,这些孩子大考过关,就全部收录进大学再学个几年,而后各归本乡参加省考入仕。”

    童学、少学、青学、大学。

    省考入仕、优者再参加国考,这就是朱允炆为将来大明的学生规划的晋升路线。

    “童学结业后可直接参加少学,少学结业要有考试,考定不过关的无法参加青学,同理,青学结业考试不过关的无法参加大学。

    选修辅课的,可以在少学结业考试不通过的情况下参加辅课的学堂,青学结业亦然。”

    甭管自己的想法要多少年才能全面落实,朱允炆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先把教育体系系统的落实下来,将来再慢慢填充。

    “知识学的不够,当不了官没事,学个修船作工的技术也不错,再不然就学着如何当兵打仗,天下之大,总有他们一展才华的地方,实在是惫懒之徒,那就回家种地吧。”

    有大学,自然要有技校和军校。

    官办学堂,全面免费。

    穿越而来,朱允炆的梦想就是让这个国家有朝一日能够人人如龙!

    知识是科技大爆炸的先决条件,知识,也是一个国家想要快速扩张的必备基础。

    人的一生都需要学习,学习文化知识、学习人情练达,学习经商做艺。

    努力学习没有能够成功的有很多,但起码也算是努力过,不成是因为天地本就不公,非己之罪,但懒惰的人还要去非议别人的成功,那就是最大的不对了。

    朱允炆现在就是在给全天下所有人都能当首辅、当元帅的机会,能不能成,就看他们几十年后的造化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改革朝堂和一五计划(上)

    当朱允炆这个皇帝有心要做某件事的时候,那么这件事一定是享有最高级别的优先级。

    几乎在短短几天的功夫,内阁就拟好了草案,关于兴办学堂的计划和选址,包括第一批招生的规模。

    南直隶、江西、浙江三省每个府各建一所童学和少学,而在南京、南昌、杭州三城各建一所青学。

    童学的招收线为十二岁以下,人数上限为三百;少学的招收线为十二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人数同样为三百;而青学暂不面向民间直招,凡有各省府县教谕推荐的儒林学子皆可持凭证往省城入学,只要是三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皆可,人数不设限制。最后,开办学堂的前期一户无论你有多少的适龄上学儿童,但是只能有一个孩子享受免费入学,哪怕你想花钱送孩子上学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第三条,那就是特意为前两条服务的了。

    后世早期有一种**现象,叫做开奔驰领低保。

    同样的道理,官办学堂,第一批入学的绝大多数一定会是当地府县有实力的地主豪强,他们家的孩子虽然本就读书识字,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总能给他们省掉一笔请家教的开支。

    而且官办啊,任何的东西只要在前面挂上一个官办的名头,那么在古代这个时期都会让民间趋之若鹜,让人想要见识一下。

    这年头家庭有条件的孩子难免会很多,不同的岁数段自然也是都有,他们必须要做个选择。

    童学、少学、青学,这些豪强大户只能选一个学校来进。

    天家重长子、百姓爱幺儿。

    这些地主豪强虽然不是天家,但他们的家私殷厚,最重视的自然是培养出一个能帮助家族的即战力,那么青学作为三种学府中的首席,就会成为他们首当其冲的第一档选择。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童学、少学让了路。

    省的他们过度挤占平民百姓家孩子的名额。

    三十多个府,就是三十多所童学和少学。计划满员招生两万余人,这个庞大的数量,豪强地主阶级是消化不完的。

    架子搭好,剩下的就是往里填充内容。

    朱允炆本想借着这次兴办教育的机会放开男女大防,让女童也可以入学,但却遭到了内阁四人口径一致的反对。

    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种话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提倡的。

    女性可以入学,那将来是不是也有等同的资格考官?

    本来就坑位有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官场仕途,在把几千年专属男人的权利让出去,那可不行。

    内阁不会同意、朝堂不会同意,因为天下的士子都不会同意。

    这不是急的事,别弄得地方乌烟瘴气。

    虽然只要朱允炆愿意,他能强行推行下去,但全是弊端毫无好处的事,他自然不会做,内阁反对,他也就闭嘴不说。

    码过这件事,朱允炆又想起标点符号的事,这个想法就得到内阁的一致称赞了。

    古代诏书、文书等没有标点符号,同样一句话,如果断句没有断好,那读出来可就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意思了,容易闹出大乌龙来。

    所以古人们有的时候在写奏本的时候,会在应该停文的地方加重笔墨,怕的就是皇帝看不懂,悟错了意思。

    推行标点符号进行分段,恰当其时。

    前置的办学事务商议完,那剩下的便只有教材和择师了。

    择师最是容易,翰林院可是有着几百名整天闲着没事干的游荡学子呢。

    除去翰林学政这个中枢的干部梯队不动,其余的翰林学子根据各自的长项担纲不同教材的教师,虽然还有些名额不足,地方上予以补充即可。

    另择各省府军卫所挑选几名武艺精湛的担纲所谓军训课教官,每所学校每日课程中要有一个时辰的体训课。

    择师的事好安排,而教材的事内阁和翰林院开了足足四天的研讨会,按照朱允炆四大主课的要求,也算大致有了一个方向。

    国学这边最是简单,四千余年文明,文学典籍浩如烟海,内容由浅至深的则选就行,童学开蒙可以拿《三字经》、《百家姓》之类,而后由浅至深到《唐宋诗词》之类的比较轻松的娱乐文学。

    少学的国学课,就该引申一些蕴含古人思想的文章或者更深层次的文学作品,如《诗经》、《楚辞》、《春秋》以及虽不被朱允炆所喜,但仍代表华夏文化的四书五经等。

    青学的国学课,就开始择选一些青史中重要名人的文章、语录收集,让这群已经算是半大小子的学生好好体会这文章更深层的感悟,内阁眼下拟选的有荀子、墨子、韩非子、公羊高等春秋战国时代的先贤,也有曹操、刘勰、陈寿等魏晋君臣。近现代的有文天祥、王安石、阿合马等宋元名臣。

    当朝的更有太祖高皇帝和朱允炆这个现任皇帝。

    最后两个是朱允炆这个皇帝厚颜无耻要求加上的。

    而数学这一课,可是让翰林院好一阵折腾挠头才弄出来一份目录。

    刘徵的《九章算术注》、贾宪的《黄帝九章算法细草》、杨辉的《详解九章算法》、祖冲之的《大明历》、秦九韶的《数学九章》等都是翰林院挑出来系统整理的。

    “减加乘除、增乘开平方、增乘开立方、三斜求积、正负开方、圆周率......”

    朱允炆拿捏着这份数学的目录不住点头,在数学这一块,中国古代可一点不怵欧洲人,只能说这些东西在古代被运用在科学领域太少,而在重大的国事上那更是一点都用不到,说直白点,就是数学这个东西在古人眼里是无法影响国家发展的,上不所喜,自然也就逐渐被束之高阁之中了。

    “由浅至深,你们按照学习的难易度来排吧。”

    数学是科技的基础,但是朱允炆毕竟不是专业的教师出身,他自身不懂如何系统的教学,还是只能委任给内阁和翰林院。

    “不过朕只提一点要求,回回留下了许多天方的数学知识,这些都要应用上,也不枉咱们先人费心费力的编译。”

    几人都应了下来。

    数学之后便是青史,也是最简单的一块。

    童学是没有青史的,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教哪门子青史。青史是厚重且血腥的,朱允炆没打算修饰和美化,更不可能去抹除某些历史,那是对整个民族进行的最恶劣犯罪,死后,就没脸见祖宗了。

    “对待青史课这一块,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实。”

    朱允炆的态度是坚定不移的:“对与错不应该由咱们来评判,咱们只负责整理并编辑成册,青史课的教师要实实在在的把青史的原貌说给咱们的孩子知道,至于如何看待历史上的问题和事件,要让这些孩子自己学会独立的思考。”

    思想政治这一课也相对比较简单,童学期叫做思想品德,无非就是一些小故事、小寓言之类,什么卧冰求鲤二十四孝的故事。

    忠孝仁义、谦恭明礼。这些都是童学时期要学的,而忍让两字之类的故事被翰林院砍了下来。

    皇帝不喜欢放羊,他们就得学会养狼!

    因为在少学期的政治课,扉页上的第一句就是朱允炆这个皇帝的一句话。

    “大明疆域之大小,皆取决于我大明之少年,少年心有多大则我大明有多大。”

    自少学期开始,杨士奇的意思便是在政治课中大量饮用朱允炆的思想和许多理论金句,连前几日刚说的学习强国、大明梦都现学现卖的搬了出来。

    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忠君,也要从娃娃抓起啊。

    教材的事,朱允炆跟着内阁又议了两天,便也就一个大概定了下来。

    摸石头过河,朱允炆不是什么天才,可以手到擒来的就凭空造出成系统的教育体系,但有着后世教育的可借鉴例子在,他总还能跟着内阁这群这时期天底下顶聪明的人一群人在一块商量着来,还是那句话,后期发现,后期改进。

    治国不能理想化,治国同样需要理想化。

    不能光空谈说要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政策,然后召集成千上万人天天在一起开会,没等事开始办之前就面面俱到的考虑会不会有这个漏洞、那个漏洞之类的,恨不得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再拿到社会上去适用。

    就算如此,那就能保证一定不出问题了吗?

    到时候时间浪费了、人力物力浪费了,事情又回到原点:那就是发现后改良。

    后世有着中央政策研究室,有着两会,很多的国策一样是推行之后再慢慢的修改完善,适应社会。

    全世界任何国家都是这样。

    是不是理想化政策、是不是乌托邦式的狂想,一定要先拿出来接受实践的验证,如果问题不大,那就完全可以改良后贯彻落实下去。

    不能因为出现一丁点的小问题,就忙着叫嚣庸政昏政,然后废除掉推行新的。

    那就不是治国,而是过家家了。

    “教育是国之根本,天下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出了哪怕一丁点问题,都会有人对朕、对内阁加以批评,所以你们要慎重,朕也要慎重。”

    几人自然又是一番拍胸脯打包票。

    还没等他们把这事消化完,朱允炆的下一句就让他们脸色大变。

    “天下事多且冗,朕打算,在六部署衙之外,添置新的中枢官衙。”

    想要拥有更高效的中枢领导机制,必须先从拆分六部开始!

    朱允炆决意要拆分六部,改革大明的中枢署衙机构。

    他是一个穿越者,天生就是坚定不移的革新派,大明的六部权力太大,而且过于集中,集权制官衙制并不会保证高效的执行力,反而会拖沓和滞缓。

    眼下大明的六部之中,权力和工作量最大的自然是户部和工部。

    户部承担着田亩清量、户口登记、各种课税的征收、官办盐铁粮布四市的管理、各种矿场的产量汇总、主要河道漕运转运使司的收入、盐粮转运使司衙门的管理等。

    户部一个部门的职权,等同于后世最少十余个中央机构,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加上朱允炆这个皇帝频繁的进行革新和添设新的工作任务,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都快谢顶了。

    忙、乱是工作常态,也因此不可避免的导致工作效率的下降,会直接引发行政机制变得拖沓滞怠,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不革新,难道就非得抱着旧制等死才叫正确吗?

    工部的主要职责应该是科技的研发和国有工程的督办,而不是还要花费一半的精力去给皇帝一大家子找吉地、盖陵寝。还要留出人手,来时刻巡查、修缮皇帝老祖宗或者娘家老祖宗的坟墓。

    除去户部和工部,眼下的大明最清闲的无非就是兵部和礼部。

    前者已经沦落到只负责征兵募兵,而后者更是只负责祭祀以及外交。

    “添设新的中央署衙,加添官吏人手,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对这一点,朱允炆看得很开:“该精简的地方一定要精简,但该花钱的地方也不要吝啬花钱,户部眼下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来用,各省清吏司的衙门忙的焦头烂额,而南京城里的部堂很多官员更是一天天忙到子夜。

    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这些都是我大明的肱骨,既然他们能做忠臣,朕自然也要做明君。不能让卿等活活累死在任上啊。”

    几人自然是一番谢恩云云,而后便开始商量,如何拆分六部职权。

    “户部的盐粮转运使司和漕运转运使司拆出来,这两个部门合并。”

    第一个被拆分的,便是转运使司,这个衙门是户部来回折腾跑腿最多的一环。

    “中枢添设商贸部,专司这几个部门的运转管理。”

    经济改革需要重视商业,那么添设专门的商业流转管理部门就势在必行。

    “商税的征收也要从户部拆出来,包括官办盐铁粮布四市的税课司,这两个职权内的司衙合并,于中枢设置税务总署衙门。”

    商税事关国家基本,一旦税务情况糟糕,朝廷的控制力和中枢权威都会下降,这是朱允炆看重的地方。

    “各省矿场采矿的事包括山西官办煤场的监管一并拆分,添设国家资源部,由内阁管理。”

    内阁四人互相对视,郁新笑了起来。

    “如此一来,那夏元吉将来倒是轻巧了不少。”

    转运使司拆分出去、商税税课司拆分出去、矿业和煤业拆分出去,户部将来唯一要做的就只剩下管理各省的清吏司了。

    每个省有多少亩田、多少人丁户口,国库有多少存银、官仓有多少储粮。每年的财政收入和支出规划怎么做,这就是户部唯一的工作了。

    职权分明,效率才会更高。

    “拆完户部再说一下工部。”

    朱允炆正色道:“工部专司国家基建,掌研究创造。诸如给皇帝选吉地测风水、修缮宫殿、各地祖宗陵寝的事将来就不用工部操持了。

    宫殿需要修缮的时候,皇室出钱给工部,让工部招工来做,在这一块,内帑和国库要泾渭分明。

    将来朕死后包括后继的任何皇帝想要给自己建陵寝,都由皇室一力承担。

    凤阳祖地的祖宗陵寝,由宗人府和御前司来负责。

    孝慈高皇后娘家的徐王陵,由徐王府自己负责,工部不用派人或者从国库领钱去修缮了。

    皇后娘家的高祖父陵寝修缮工作,也由国丈一家自己负责。”

    国家财政就这么多,能省的地方必须要省下来。

    “工部是大明的工部,不是朕一家的工部,钱要花在刀刃上,人力同样要用在老百姓的身上,这些工作悉数砍掉,每年能多修多少里的大堤河坝?能建多少条路,开多少条渠?

    这天底下除了太祖高皇帝的孝陵,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配得上让工部来费心操持!”

    朱允炆多次强调过,孝陵哪怕建一百年,花再多的钱他都不心疼,因为洪武皇帝配得上,除了太祖,谁也不配让工部花着国家的钱来伺候!

    内阁几人都一阵心旌神摇。

    皇帝,是真够狠的。

    将天家的私事跟国家的公事拆开,如此一来,私事就有私人独力承担的开销,跟国家完全分割开。没钱?那就别办了!

    “礼部的事亦然。”

    砍完了工部,朱允炆下一刀紧跟着便落在礼部上。

    “礼部掌祭祀和接待使臣、安抚番邦,以后祭祀的事就不归礼部了。

    祭祖由宗人府操持,而这个天,以后就不祭了!”

    年年祭天,年年天灾不断。

    那还祭个屁啊!

    暴雨、洪水、地震、山火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东西,你祭不祭,该来的还是一样会来。

    那你祭天的目的是什么?强调受命于天吗。

    “陈胜吴广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允炆目光所过,四人都面色突变。

    皇帝脑子又抽风了,怎么好端端说这么一句话。

    “当年安童荣也说过,‘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朱允炆浑不在意的说着这么两句在古人眼里极度犯忌讳的话。

    “使民开智,百姓自然不再会去相信所谓的受命于天,不会相信什么是天人合一者即天子。

    太祖皇帝起自寒微,斗倒了那么多大地主出身的豪强,原因不是因为太祖他老人家承天命,而是因为太祖顺民心!

    因为太祖顺民心,所以太祖兵强马壮!所以太祖得天下开国我大明。

    遮遮掩掩不敢说没有这个必要,朕就算把这两句话说给天下听,难不成就四海皆反了吗?”

    百姓或许懵懂,但大明的每一位将军、大臣哪一个不知道这两句话?

    为什么他们不造朱允炆的反呢。

    因为他们知道百姓的民心向着朝廷,军队中的军心向着皇帝,他们就算拿着这两句话招摇过市,也没人会响应他们。

    “很多的事情说道本质上其实很简单,是你们这些人把他给弄得复杂化了。”

    朱允炆手指虚点,四人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

    “把什么皇帝啊、君权啊弄得云里雾里,让百姓、卒武看不懂,以为他们看不懂就会害怕和畏惧,你们要知道,一旦他们吃不饱饭的时候,什么玩意在他们眼里都不可怕!

    而只要让他们吃饱饭,谁动他们的饭碗,他们就会跟谁拼命。”

    这么简单的道理,基本上是有点智商的都懂,却偏偏还有那么一小撮人鼓吹着一旦皇帝面上那层神秘的面纱拿下,就国之不国了。

    “礼部只负责外交,祭祖由宗人府操持,我大明不需要天地庇佑,太祖活着的时候太祖在保护我大明,同理,朕只要活着一天,自然由朕来保护我大明!”

    以人代天之责!

    有江西抗洪的事坐底,朱允炆有这个底气说这句话。

    谁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谁就要担负起这个位置的责任!

    “至于兴办教育的事也不归吏部或礼部分管,添设教育部,由内阁直接领导。”

    朱允炆说道这里也有些累了,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目前朕的想法也就这些,把各部署衙的事都细分出来,各领一摊,各管各事。内阁统一领导,向朕负责。”

    吏、礼、工、户、兵、刑是传统六部,然后便是新添设的商务部、国家资源部、税务总署和教育部,中枢衙门从六个变成十个,六部的权力稀释了,但内阁的工作量则加了不少。

    内阁四人仔细想想,觉得拆了六部也挺好,起码位置多了不少,外廷的权力被稀释掉,任何一个部门都不具有独立影响朝廷或者皇帝的能耐,算是皆大欢喜。

    “部门增多了,各自的职责也明确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定一个指标。”

    为什么要拆六部出来,因为朱允炆打算给他们增添点压力。

    那就是政府工作计划和绩效指标!

    “自明年建文六年开始到建文十年止,每五年内阁要拿出一份详实的工作计划,领导和监督朝廷各部堂署衙的工作,内阁和各部堂署衙向朕签署军令状!完不成,一律撤职归乡。”

    内阁四人互相对视,都苦笑起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改革朝堂和一五计划(下)

    推行内阁五年工作计划,就是朱允炆准备给内阁加的担子。

    “不仅这十个中枢衙门,包括都察院、大理寺都要有一个指标,五年之内要做哪些事,做不到的,其主官撤职。而同理,你们四位阁臣同样有各自分管的职责,谁管的那一摊做不好一样撤职。

    超过半数的部堂署衙都没有实现计划指标的话,解散内阁!”

    朱允炆的目光下,四人都觉得面上后背开始渗出了汗水。

    看这架势,皇帝是打算玩真的了。

    “现在是九月底,距离年关还有三个月的功夫,三个月之内,把所有新添设的署衙架子搭建出来,官员胥吏要挑选出来,同时你们内阁这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一下这份工作计划怎么拟定吧。”

    朱允炆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拟的过于简单,那就由朕来给你们定计划。”

    四人心里都觉得如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忙肃容起身:“请陛下放心,臣等必不辜恩。”

    落了话,四人看朱允炆没有什么其他需要交代的,便都躬身告退。

    时不我待,他们现在也算是感受到什么叫做火烧屁股了。

    尤其是杨士奇,他可还没过够这内阁首辅的滋味呢,要是被革了职归乡,那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回江西,要知道这主动致仕和被革职完全是两个概念。

    几个人才离开不久,就有一名宦官跑进来,送上一份来自西南的八百里加急急信。

    马大军那封劝阻的信总算是送进了南京皇宫。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朱允炆将信付之一炬,冷笑起来:“好一个忠臣孝子,朕还真不舍得杀了他呢。”

    西南军事是大明眼下的重中之重,朱允炆推行五年计划,能不能成功,西南那边也是重要的一环。

    毕竟南天竺可有着数之不尽的免费劳奴啊。

    原始资本的积累是充满血腥的,同样的道理,一个国家想要快速的强大,大规模的基建必不可少,而在古代,大规模的基建又往往需要无数的血肉来填充。

    除了基于这一项考虑之外,南天竺的军事价值同样巨大。

    走南天竺往西北方向打,可以直捣黄龙的威胁撒马尔罕,牵制帖木儿汗国所有的注意力,保障大明漠庭三都护府的稳定起步和民族政策落实。

    国家大事为重,这马大军,朱允炆一时半会还真不舍得弄死他。

    “允熞也在讲武堂呆了一年多吧,让他收拾收拾去一趟,好好在西南前线学点军务。”

    交代完,朱允炆再一次埋首于案牍之中。

    他本身压根就不相信内阁能制定出什么有压力的工作计划,所以他得亲自出马,来给这些一二品的顶戴大员加加担子。

    “中枢的管理越严,则地方的管理也就会越严。”

    看着自己亲手书成的《大明内阁问责条例》,朱允炆开心的抚掌大笑,跟双喜不住的炫耀。

    “中枢这些部堂署衙管理我大明各地,地方要是不进步,则他们永远也完不成计划指标,为了达标他们就必须全力以赴的监督地方布政使司衙门,然后地方布政使司衙门同样要把压力下沉到府县一级,层层施压下去,则我大明的发展可就要快上许多了。”

    政策是从上及下落实的,但是工作却是从下往上来做的。

    基层的衙门一旦惫懒,那么中枢的政策再好也是徒劳。

    所以要层层施压、层层问责!

    “中枢这些部堂署衙工作不到位,朕就找内阁的麻烦。同理,各省布政搞得一塌糊涂,内阁就会找他们的麻烦。”

    唤来一名小宦官,朱允炆将这份奏本交给他:“去,给杨士奇送过去。”

    而当杨士奇在文华殿接到这份上谕之后,便苦着脸喊过其他三人,一一传递观瞧。

    “将来的日子,咱们几位恐怕连喘气的时间都没咯。”

    这份问责条例之严格,就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肩膀上一般无二。

    “现在别想这么多,先把架子搭起来,然后好好想想这份五年计划怎么定。”

    郁新道:“我刚才找夏元吉说了拆分户部的事,把他开心的手舞足蹈,也不知道等五年计划做出来之后,他还能乐出来吗。”

    啥时候当官还要制定计划指标了,这天底下就算商人也不敢说年年都赚钱,偶有个天灾**很正常的事嘛。

    “那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选出得力的新署衙主官。”

    杨士奇托人把吏部尚书朱高炽、都察院左都御史景清喊了过来,跟二人通报了一下这件事。

    “新的衙门有商务部、国有资源部、税务总署以及教育部,这四个新衙门的部堂,你二人有什么建议?”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选一个好的主官,才能让他们内阁省心,不然搞得一塌糊涂,五年期满,他们才是真的连哭都没有眼泪。

    新的部门、新的堂官、新的政治红利。

    朱高炽和景清二人便都明白,这杨士奇看来是惦记上这几个位置了。

    思忖片刻,才由朱高炽先开口。

    “商务部的话,由现任淮盐转运使的钱旭充任尚书如何?”

    “不行,钱旭不过是一个地方正四品的转运使,没有在中枢统管大局的经验,焉能直擢正二品。”

    连考虑都没有,杨士奇就断然拒绝道:“户部左侍郎祁著如何?”

    朱高炽就皱起了眉头,提出了反对意见:“阁老莫不知,这祁著性格惫懒,在户部这几年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状态,让他来担纲一部尚书,岂不闲散的紧。”

    不仅朱高炽不同意,郁新和严震直也明确表态反对。

    五年计划当头,选材当然得选有能力的,谁有能力谁上,不然到时候反要连累他们这些内阁阁臣。

    “不如,右侍郎郭资?”

    一直对接户部工作的郁新提出了一个人选,这话一说,连着杨士奇和朱高炽都下意识看向他。

    郭资可是个有能耐的人,洪武十八年的进士,短短十年内一路青云直上,自户部北平司员外郎官至北平左布政使,久在北平的他也因此跟时在北平的燕王朱棣交下了深厚的私人感情。

    洪武二十九年,郭资被调回京,而后一直郁郁不得重用,堂堂的北平左布政使只能呆在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上蹉跎了七八年。

    没人愿意去提拔这个跟燕王关系近便的官员,自然也没人愿意在朱允炆这个皇帝的面前提起这么一个人。

    郁新唯才是举,也是被这份五年计划压得没辙了。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拟定郭资吧。”

    杨士奇看这几个人都没意见,他也不好霸道的一票否决,只好点头。

    “接下来,税务部的尚书选谁。”

    杨士奇却是拿出了自己的看法:“现任主管税课司的郎中李子容如何?”

    由主管税课司的主官担任税务部尚书,到也算是专业对口,不过几人心中还是冷笑起来。

    方才还一口回绝朱高炽的提名,说什么正四品不能直升正二品,没有统管全局的经验,现在确提议让李子容来担纲?

    谁不知道这李子容是你江西老乡?

    “国有资源部的话,工部左侍郎卢原质可以。”

    说是谁有能力谁上,但如果要都有能力的话,那还是要先紧着自己人来挑。

    郁新就推荐了一个浙党出身的官员,针锋相对的跟杨士奇打擂。

    卢原质是洪武二十一年探花出身,无论是学识能力还是眼下的品轶都原比那李子容要更高。

    “卢原质?”

    杨士奇冷哼一声:“此人可是与那方孝孺有故,虽然没有在当年的求是报上大放厥词,但终究是与罪逆有牵连之人,陛下恩容,然其德行岂配尚书之位?”

    “什么叫做与罪逆有牵连?”

    郁新直接就瞪了眼,一句话怼了回去:“方孝孺一案已经盖棺定论。皇上洞若观火,所有方孝孺一党之貉也尽数伏诛,既然眼下这卢原质仍可居朝堂之上,那就足以说明其清白,难不成杨阁老认为皇上有识人不明的地方吗?”

    “郁阁老!”

    杨士奇的眼神陡然便冷了下来:“咱们现在是在选材,是为了陛下的五年大计,国事当前,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扣帽子。”

    对于杨士奇的恫吓,郁新是决然不怕的,直接回瞪回去:“既然杨阁老还知道陛下五年大计不能荒废,那就应该以国事为重,卢原质就在工部,由他主管新的国有资源部恰当其位。”

    两人又对视一阵,还是杨士奇先退了一步,但仍不忘给郁新挖坑:“既然有郁阁老一力保荐,那就如此吧。”

    人是你郁新保荐的,将来出了问题,你看我找不找你麻烦就完了。

    接连敲定了三个人,眼下唯一剩下的便只有教育部尚书一职。

    教育事关国之根本,主抓育才大事,谁也不希望放弃这个位子。

    “吏部左侍郎黄子澄如何?”

    朱高炽开口,便是先推了朱允炆当年的潜邸之臣出来试水。

    “子澄虽饱读诗书,但终其才能只适合读书,不适合育才。”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便是解缙,他当年后进翰林院,跟黄子澄就不对付,俩人之间有龃龉。

    “我觉得如今翰林学政兼讲读的金幼孜就不错。”

    “金幼孜是建文二年的进士,哪里配得上如此快的提拔。”

    一听解缙要提拔江西党,郁新和严震直都纷纷开口反对。

    “我倒有一个人选。”

    都察院左都御史景清一直都很低调,前边几个人选他都没开口,唯独在这时提了一个建议:“礼部右侍郎黄观如何?”

    青史之中,第一个六首状元!

    既然要搞教育,那当然优先选择学霸咯。

    再说了,黄观是南直隶翰林体系出来的,既不属于杨党,也不属于浙党,他来当教育部尚书,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

    杨士奇跟郁新眼神又是交错一下。

    “眼下到底还是五年计划更重要。”

    两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也都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可以,便此人吧。”

    杨士奇摊开奏本,提笔就写。

    “商务部尚书拟定郭资、国有资源部尚书卢原质、税务部尚书李子容、教育部尚书黄观。”

    这四个人选,一个是燕王朱棣的故交老友,一个出自杨党,一个出自浙党,还有一个是南直隶翰林党。

    什么是皆大欢喜,这就是皆大欢喜。

    一个五年计划逼得内阁几人虽然在选材上更加的看中能力,但不该他们退步的地方他们还是坚决不愿意退步的。

    四个二品部堂,必须大家各占一个,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哼。”

    最重要的教育部没能拿到手,杨士奇的心情自然不好,他的想法是起码拿下两个,但木已成舟,他也只好认下。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吏部和都察院签个字吧,老夫这就拿着去面圣。”

    朱高炽和景清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这次能让杨士奇吃瘪可是不容易。

    提起笔,唰唰点点的便在奏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二百九十章: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上)

    内阁拟定的新四部官员名单就放在朱允炆的御案之上,而后者连看都没看就批了红。

    这名单上林林总总下来近百名提拔、调任的官员,他怎么可能全数了解这些官员的能力和秉性。

    内阁四名辅臣和吏部尚书朱高炽、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景清既然全数署了名,那就说明这些官员是经历过一次‘层层遴选’和慎重考虑的,他这个皇帝根本不需要费心费力的去斟酌。

    难不成还让御前司一个接一个的审察?

    那他这个皇帝当的未免也过于小气了些。

    “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

    朱允炆真正留心的,无非是四部的新任尚书罢了,而这四个人的情况他是心里有数的。

    各党身份出身的都有一个,倒是平衡的紧,而这个发现便让朱允炆不屑一笑。

    内阁这些人的格局总是那么狭隘,能拢到碗里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活活撑死。

    “他们想选谁朕就让他们选谁,五年计划完不成,他们一样吃挂落。”

    现在争权夺利,将来被牵连落马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眼下的内阁选材还是优先看党派,等到以后的内阁选材之前就该优先考虑能力了。

    当然前提就是后继任的皇帝还能拥有眼下朱允炆的权力。

    而在朱允炆的默认下,大规模的朝堂改制开始轰轰烈烈的进行起来,在南京城里,新的部堂署衙纷纷挂牌成立,大量的官员履新、调动并开始履行新的工作职责。

    即使在帝制的高效率机制下,等到各部纷纷熟悉新的工作岗位时,年关,也已悄然而至。

    “今年,能过一个好年了。”

    将银装素裹的南京城尽收眼底,伸手接过自苍穹中飘然落下的白色鹅羽,感受着掌心中化水时的冰凉,朱允炆笑道。

    “听说夏元吉那家伙都笑了好几天?”

    “大丰收啊。”

    双喜也跟着嘿嘿直乐。

    建文五年没有宗亲年俸,没有免税田,而且勘合之上多了数百万顷新田,今年的大明税收,达到了一个令人心神振奋的数字。

    自腊月初三开始户部就着手进行汇总统计,忙了将近半个月才做完,而夏元吉也笑了半个月。

    但无论谁问,后者都闭口不说,只说等转罢年的正月大朝会时,自然会揭开庐山真面目。

    “走吧,到谨慎殿等着他们。”

    自宫楼上迈步而下,朱允炆也觉得自己脚步轻盈了许多,早两年国库年年赤字,今年收成一到,明年就算想要出赤字都不现实了。

    也没有让朱允炆这个皇帝等多久,内阁、十部尚书连着总参、五军府,乌泱泱十几号人便齐聚了谨身殿,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他们从午门集合进宫的这段路上,夏元吉已经被所有人逼迫的报了实数。

    一下子成了暴发户,哪怕夏元吉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选择大肆炫耀起来。

    “看你们乐的,既然是好事也应该给朕说说。”

    守着一个小号火炉暖手,看着炉盘中劈啪作响的木炭,朱允炆侧首一笑:“坐吧,喝杯暖茶热热身子。”

    还是皇帝沉得住气。

    户部汇总的数字,内阁可是到现在都没有进宫找朱允炆汇报过,皇帝也从来没有派人去户部问过,可是看皇帝这架势,仿佛丝毫不以为意一般。

    “今年岁末,截止于建文五年腊月....”

    “直接报整数吧。”

    朱允炆扬手,打断了夏元吉的侃侃而谈:“什么粮食啊、布匹丝帛的按照市价折成银子,给朕报个总数就成。”

    “六千一百四十万两!”

    夏元吉的语气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另外,今年还有东南沿海诸国、西南六国的贡银六百余万两,铜金三十万斤。”

    从年初薛恪就和朱孟炯一道带着闽浙水师开启他们的东南亚‘安抚’之行,百余艘福船之上,除了大明的茶叶、瓷器、丝绸之外,便是近千门船炮和十几万的水师!

    大明乃天朝上国,走到哪当然都是带着和平和真理去的。

    这支闽浙水师的数量可比原时空郑和下西洋时那支,纵横海波万里灭十余国的船队大了好几倍,整个东南亚都在炮火连天中瑟瑟发抖。

    能和平解决的事就和平解决,不能通过谈判解决的,那就炮决!

    “把铜金折成银子,岂不是也值个千八百万两?”

    朱允炆挑了一下眉头:“破八千万之数了吗?”

    “达到了!”

    夏元吉攥着奏本,语气笃定的说道:“哪怕是前几年最欠缺的现银,今年也足有四千余万两的收入,粮税收入高达四千两百万石,这还是江西一省免税,其余各省改二十税一为三十税一之后的收入。”

    朱允炆添柴的手便顿了一下,现银的收入实际上他看得不算太重,都觉得现银重要,但他实际上更在乎粮食的收入。

    有粮,才有人口大爆炸的先决基础。

    以往是二十税一,南直隶、浙江等地是十五税一,如今朝廷宽了粮税,但入库粮的总量比起前两年也不过才略有降低而已。

    国家的总体收入比例之中,实物税的比重从当初的近八成到眼下的五五开,还能做到足以充满中央几大粮仓,不得了哇。

    “嗯,确实非常的喜人。”

    朱允炆颔首:“民力渐复,民力渐复啊,老百姓今年也能过个好年了,朕很欣慰。”

    话音落下,朱允炆接下来的话就让夏元吉脸上的微笑一扫而空。

    “收入的事说完了,该说说花钱的事了。”

    夏元吉几乎下意识的看向朱棣。

    大明的军费,年年可都是大头!

    朱棣还没来得及开口讲预算,就听到朱允炆的声音。

    “不过明年的预算等下再计算,士奇啊,你先把内阁的五年计划拿出来说一下吧。”

    不谈预算,先谈计划。

    等敲定好了计划,再根据计划书来说预算,这样才合理。

    别动不动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来,以后这个钱可不是好拿的了,拿钱就得把事办好。

    十个部门有相应的计划,而总参和五军府朱允炆同样为他们准备好了计划。

第二百九十一章: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中)

    朱允炆点了杨士奇的名,也点了内阁的将。

    皇帝当初让内阁准备的五年计划,压根就不是皇帝一拍脑门就打算做的玩笑事,而是真正扎下心打算办的,在这一点上,朱允炆就没想过跟他们马虎过去。

    杨士奇早有准备,便自袍袖中取了出来,本打算递给朱允炆,就听得后者说道。

    “卿读出来吧,让在座的诸位都听听。”

    五年计划的事,内阁跟十部尚书算是都碰过头交流过,大家心里也都有点心里准备,但还是七上八下的,没办法,之前朱允炆这个皇帝已经说过了。

    一旦内阁定的目标太容易,他这个皇帝就亲自来定!

    内阁和十部、都察院、大理寺可是要向皇帝签军令状的。

    “奉上谕为定国策,臣奉天殿大学士杨寓会同内阁、十部共议,自建文六年尹始至建文十年为期,定各部、三法司其期应达之事。”

    杨士奇展开奏本,环顾一圈后,轻咳出声。

    “吏部,五年内应全面落实《朝廷官员胥吏致仕、丁忧、停职、开除适用条例》,全面落实省考机制,全面实现各省察吏制度完整性,切实有效的实现每一个府县不出现官吏不齐或超数冗沉、年龄超线、慕道礼佛等现象。

    硬标准上,每年京查、省察的主官合格率必须超过九成;府查、县查的主官合格率必须超过八成。

    户部,五年内计划在田亩、丁口两点上的增长率分别达到百之三和百之一以上,岁入的增长率应达到百之五以上。以建文五年在册田亩数、丁口数为记,田为五百八十万顷,口为六千四百七十万。

    至建文十年止,田亩数应达六百七十万顷,口为六千八百万。

    以建文五年之实数八千二百七十万两岁入为记,至建文十年止,其当年岁入应达一万万余六百万两。

    工部,五年内计划修建京道三条,分别为南京往西安道、南京往广州道、南京往成都道;计划以水泥为主体,竣工长江全线;竣工孝陵。

    龙江船厂、福州船厂、泉州船厂、广州船厂及平津船厂下水福船五十艘、战船两百艘并漕运船只六百艘。

    制炮三百门,完全攻克延时引爆技术难题,实现由铜铸铁心炮弹往火药弹转型的技术跨越。

    兵部,五年计划内全面落实募兵制,实现现役我大明上限一百万行伍健儿,其岁数皆处于十六至三十五周岁区间。

    礼部,暂无五年计划。

    刑部,五年计划内印刷一万本大明律并进行不少于十次全国性的府县级宣讲,全面落实陛下有关于特殊时期管控非常法和全面禁毒的法治精神。

    商务部,五年计划内实现漕运、盐运、粮运等转运使司通船效率增加三成,实现官办盐铁粮布四市涨幅不得超过百之五,切实有效的保证百姓之生活必备所需之物充足且平价。

    税务部,五年计划内实现商税增幅在百之八以上。

    国有资源部,五年计划内实现官营铁矿产量为两千万斤,民营铁矿产量达一千万斤,实现铁课税七十万斤。计划实现全国煤产量三万万斤。

    教育部,五年计划内实现建造五十所童学、少学及十所青学,除南直隶、江西和浙江外,余下之辽东、北平、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山东、福建、广东、广西、贵州、四川、云南、台湾、交趾等十五省皆有至少一所童学和一所少学。

    大理寺,五年计划内实现对各省致两人及以上凶杀、落草为寇有劫杀行为等案件全面复查率达到十成十。

    都察院,五年计划内落实各省府全面监察机制,对各省按察使司主官进行全面审察,全面裁汰各省科道言官。

    以上,为大明内阁所勘定十部五年计划详表,臣奉天殿大学士杨寓敬上。”

    谨身殿中安静了许多。

    朱允炆也闭上眼,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态度,他需要仔细思考一下杨士奇这份计划中的合理与不合理的地方,然后想一想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的东西。

    总的来说,这一份五年计划内阁是下了大决心的,因为这份计划中很多的内容都是干货,是硬性的数字化标准,做不到,可是要摘官帽子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大量的内容乍一看难以实现,实则又简单的不得了。

    就比如户部和国有资源部两部的计划中,前者要实现五年内垦荒九十万顷、新增丁口三百三十万。而后者则要实现全国铁产量三千万斤以及煤产量三万万斤。

    这几组数字都是硬性指标,但实际其中的水分是巨大的。

    田亩的清量工作,大明地方上的执行并不严格,偏远如四川、云南、两广等地一直没有最新的统计数据,同样的道理,各省下沉到村落基层,在户口的统计工作上做的也是相当马虎。

    只要后边五年户部能放开手脚,锱铢必较的搞摊派,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皇权下乡工作,光查出来这些黑户、黑产都足够完成计划指标了。

    而国资的煤铁工作,真正有难度的无非是煤的生产而已。

    洪武二十八年,官营铁产就可以做到年产量将近两千万斤了,以至于中枢铁库都放不下用不完的地步,太祖明颁圣旨,暂停官营铁厂,鼓励民营冶铁,让利于民。

    铁课税为十五税一,翌年收铁课一百一十万斤,反向推理可得,民营铁厂冶铁数为一千六百五十万斤。

    朱允炆登基的时候,民间二度禁铁,设置官办铁市,改民间自由贸易熟铁的行为只可在官市中进行,饶是如此,对民间冶铁的积极性打击仍然不大,一年铁课税犹有二三十万斤之高。

    只要二度放开民营铁厂,转瞬间就可以达到民营产铁一千万斤的标准。

    朱允炆不说话,杨士奇心里就难免有些不踏实,这份计划是他们内阁会同各部、三法司一起定下来的,是一个不算太简单,但也同样没到太难的地步。

    大家齐心合力,总不至于最后关头弄个灰头土脸。

    “朕在提意见之前,先说一下朕为什么要让内阁制定这个五年计划吧。”

    冷场的寂静被一句话打破,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正襟危坐起来。

    “朕知道你们心里很不适应,毕竟这个国家如此的大,大事小情、天灾**都是无可避免的,哪有事事皆如人意的道理,而且每年的收入多多少少都难免会有浮动变化,不可能有一个定数,所以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种在你们看来是奇葩的规矩。”

    众皆起身施礼,口称不敢:“陛下言重了,民间尚且需持家有数,况一国乎。国是大家,理当如此。”

    朱允炆笑笑,也不管他们是真是假,继续解释道。

    “从古至今,地方上的治理姿态都是得过且过,不求大功,但无大错。

    相应的,自地方而至中枢也是如此,今年国家岁入多了,那么来年就可以宽绰些多花点钱,今年要是岁入少了,那来年就紧巴些过日子。

    这种想法,国朝何以有前进下去的动力呢?

    朕与内阁共议定着五年计划之事,就是为了由朕与内阁牵头,集中统一领导全国各省,发挥内阁总揽全局、协调中枢各部门,再由中枢部门于各省设立的清吏司协调地方布政使司衙门的机制优势,从而防止出现地方行省各自为政、各行其事的分散局面,敦促和监督地方可以尽心尽力于国事。

    咱们定个统一的目标,然后上下协同、高效运行咱们的指挥协作体系,保障咱们大明可以君臣百姓一体同心,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用,从而快速的实现国家富强、地方繁荣。

    一个明确的五年计划,便是把中央的目标和要求深入落实到地方省府县三级,让地方也能有大局观和将国家利益摆在首位的高度认识,完不成这个目标,内阁没有面子、地方也没有面子。

    不要有什么党派啊、乡情啊这些狭隘的个人利益观念,去岁江西大水,如果要让这种个人利益观凌驾在国家利益上,那岂不是寒透了江西全省八百万百姓的心吗?

    将来我大明再有任何一个省份受灾,手足兄弟省份皆袖手旁观,如此长期以往,咱们的国家岂不就一盘散沙。

    所以一定要明确整体大局,要通力合作,避免出现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的冲突内耗,促进国家意识、整体意识的形成和加强,各省府主官要有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基础,并且有一切以国家利益为主的政治高度。”

    几人都肃穆正容,心悦诚服道:“陛下之言高屋建瓴,字字珠玑,臣等钦服。”

    “客套的话就省了,希望你们能在将来的工作落实中体现出来才是真的。”

    朱允炆摆摆手,让几人落座,这才开始讲起正事。

    “内阁的计划还是有些谨慎,朕的意见呢,便是户部的田亩、丁口增长率分别要达到百五和百二,岁入增长率要达到百七。”

    朱允炆这边一说,主管国家财政的郁新和夏元吉就埋首计算起来,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他们心神颤抖的数字。

    按照这个增长率,到建文十年,田亩数要达到七百四十万顷,总涨幅高达一百六十万顷,要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将近三成!

    丁口则要达到七千一百四十万,较原定计划再多三百四十万人。

    而年入税收总额,则要达到恐怖的一万万余一千六百万两!

    这简直就是一个夏元吉从来没有敢于去想过的数字。

    “除了户部之外,工部的压力有些大了,三条京道、长江全线筑堤,还要督促下船和造炮,朝廷的国库岂不是要全补给工部?这样吧,长江全线用水泥加固河堤这一点不变,南京往广州的京道就不造了,船运方面,战船二百艘砍为一百艘。

    兵部的话,募兵工作跟总参对接一下,一百万的常备军我大明眼下也用不到那么多,一万精兵比十万杂兵游勇更有战斗力,总数控制在八十万之内吧。北平留十万,盯着河北和辽东就成。

    朵甘都司那边盯着东察合台汗国,西北也是我大明下一步的主战场,留个十万左右也就够用了。

    闽浙水师二十万、京营三十万、云南放十万,整好够数。

    其他的地方有军卫所,警备防戍,剿个匪而已,足堪使用。

    礼部怎么没有相应的计划呢,礼部就负责主抓一下宗教这一块吧。

    佛、道、清真都得查,朕知道,地方上寺庙、道观啥的都有自己的善田,这些田不用交税,就这还哭穷,说什么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都饿的没力气给佛祖金身擦灰了。

    既然没力气擦,那就别擦了,把他们都强行还俗,开荒种地去吧。”

    谨身殿中顿时一阵好笑之声,眼下之大明,谁能跑的掉税收二字?

    连几千年不纳粮的官僚阶级都被打落尘埃之中,这些和尚老道的,还指望靠着装神弄鬼来充世外高人?

    倒是夏元吉眼前一亮,他刚才还在头疼这些田亩、丁口的数量怎么才能达标,现在朱允炆一句话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对啊,大明眼下全国各地都有佛道两教的善田,全给他们丈量清点一遍,不又多了不少吗?

    “很多大的寺庙、道观都乌泱泱几千号人,这些人不是我大明的子民吗?”

    朱允炆一挑眉,便是一股子杀气露出:“朕的儿郎在前线出生入死,他们在后方坐享其成,安心于盛世之中,到处化缘,到处请求布施。他们对这个国家的帮助有哪些?

    就读读经书、骗骗达官显贵,偶尔出两三个胆大的,再来骗骗朕?

    佛道生根发芽数千年,也享了数千年的福,这数千年来,佛祖没保佑过咱们的国家和民族,历朝历代君王敕封、祭祀的神啊仙啊的也没有保佑过咱们的国家和民族,都这样了还想着不交税、不办实事。

    想得美!

    礼部的五年计划就是给朕全面清查,到建文十年止,全国的寺庙不允许超过一百、每一座寺庙的和尚不允许超过十个,超过一个,该寺庙直接遣散,所有的和尚全给朕拿下修路去吧。

    全国的道观同样不允许超过一百,什么子孙庙、丛林庙的朕也不懂,反正每一个道观的徒子徒孙也不能超过十个。至于江西的坐地虎龙虎观,传旨江西都司,直接给朕把他们遣散了,龙虎山收归国有,向全天下百姓开放做景点。

    这江山美景是自然形成,又不是他们这群道士施法凭空造出来的,凭什么人家上山他们收费。要是不服,就让他们捏个法决,千里之外取朕的脑袋吧。

    至于清真寺,我大明眼下回回人聚集最多的就是在西安和朵甘一带,朕呢也给他们一条活路走,这两个地方保留三至五座清真寺,云南保留两座,每座清真寺都属于我大明官方,由地方县衙负责清扫工作,当地之回回人都可以去清真寺里念叨他们的真主,但是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不愿意劳动的,那就让他饿死去吧。

    同时,自建文六年始,任何传教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是道、佛、清真,只要进行传教一律杀无赦,他们可以收留一些孤儿之类的当徒弟,传承他们的教义,但是只要他们敢走出来,向世人宣传他们的教义,鼓吹皈依佛教、玉皇上帝、真主之类的废话,轻则斩首,重则处以炮烙之刑。”

    牛鬼蛇神都是假的,中华民族承受了几千年的苦难,真正拯救民族的,也只有咱们自己。什么神佛全都避而不出,在朱允炆看来,佛道同样只能作为浩瀚文化中的一部分,保全下来不至于消亡即可,发展就算了,就算不小心消亡了,对民族对国家来说,也是毫无损失可言的。

    没有佛道之前,华夏民族的进步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见这两个宗教文化,只是单纯的作为一群吃饱了闲的没事干的人精神寄托而已,绝对没有资格上升到信仰的地步。

    华夏民族只能有一个信仰。

    那就是为了民族之崛起而奋斗终身!

    “刑部的工作计划要加加担子,一万册大明律太少,印五万册,不用组织多次数而粗略的全国巡讲,五年组织五次即可,但要下沉到足够的基层,起码每个县都要在县城进行一次宣讲。而后每个县招募一名胥吏作为普法宣传员,由当地县衙代为领导,工作的职责,就是往当地的乡村进行律法的宣讲。

    商务部的工作不用如此苛责,如今沿海的往来船运商贸增多,东南海外诸国包括东瀛的大名都有身影足迹出现,商品流速快,现银使用率高,盐粮布绢的物价波动是很大的,五年之内涨幅不超过一成即可,百五的话,调控的过于严格。

    国有资源部这一块,官营铁厂的产铁进行小幅度下降,控制在一千五百万斤左右,但民营铁厂的产铁要达到两千万斤以上,超过洪武二十八年的水平,多地增设官办铁市,提供百姓产铁后的销售便利,实在是民间吃不下的,由朝廷出面采买。

    教育部方面,五年之内要建造超过八十所童学和少学,上述十五省,起码要各有两所。”

    朱允炆把自己的要求全数说完,杨士奇这边就埋头苦记,等到杨士奇抬头看向朱允炆时,后者已经颔首:“就这些吧,内阁有没有问题?”

    我敢说有吗?

    杨士奇肃容拱手:“请陛下放心,内阁没有问题,五年之内,一定全面完成陛下圣谕指示,死不辜恩。”

    “那就署名吧。”

    将新的五年计划誊抄与一章皓白的宣纸之上,朱允炆加了自己的大印后,备上了毛笔。

    内阁四人,十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左都御史都纷纷上前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郁阁老分管户部、商务部、税务部和国有资源部,这四个部门但凡有两个没有完成指标的,两部尚书撤职,郁阁老并罪撤职!

    严卿分管工部、吏部、礼部、兵部,同郁阁老一样,但凡有半数未能达标的,朕就撤严阁老的职。

    解卿分管三法司和教育部,半数不能达标,朕就撤了解卿的职。”

    被点名的三人都有些愣神,为啥他们都有具体的对接工作,就杨士奇没事?

    三人疑惑的目光瞥向后者,后者已经施施然笑了起来:“十二个中枢部门,如果超过半数不能达标,臣自请解散内阁,戴罪归乡。”

    五年计划是考定内阁的唯一标准,达成了花团锦簇,达不成,滚回家种地去吧。

    “将这份计划裱起来。”

    朱允炆道:“挂到奉天殿门外的匾额之下,让朝廷的群臣每个月都能看一次,心里有点数。”

    多看看,就知道什么叫做压力了。

    说到这,内阁的事就算处理的差不多了,朱允炆便把目标对准了朱棣和徐辉祖。

    “你们俩不用在那幸灾乐祸的,总参和五军府一样有硬指标。”

    朱棣只觉嘴角一抽,打仗的事还要哪门子硬指标啊,难不成还必须在五年内开疆拓土多少里吗?

    “朕要求八十万的常备军,这八十万常备军总参给朕练好了,别觉得草原平了、外患平了,国家强大就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朕届时可能会亲自校阅或差人校阅,会定下考定的红线,一旦军队健儿的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出现下滑,四叔这个总参谋长的位置,朕可一样会撤。”

    朱棣身形笔直的站起来,肃穆向朱允炆抱拳:“请陛下放心,我大明的健儿绝不会出现怠战、怠训的情况。臣乃行伍出身,但有此事发生,依军令状,可斩臣首。”

    挥手示意朱棣复坐,朱允炆又目视徐辉祖。

    “各省五年内全面肃清匪寇,道匪路霸等有组织性的团伙要打击到底,同时,各省的军卫所最起码要有一支三百人以上,明晰大明律和税务稽查相关知识的队伍,全面辅助和保障户部、税务部在各省的工作能够扎扎实实的推进下去。”

    后者一脸正容,大声应了下来。

    “光应不行,来签军令状。”

    拟好总参和五军府的军令状,朱允炆同样一脸笑意的示意二人,两个大老爷们力透纸背,有力的在宣旨上签下各自的名字。

    “让裱画师把这份宣旨起开,一分为二,各自送往总参谋府和五军府的大堂挂起来。”

    交代完这事,朱允炆才说道:“既然各部的任务都领了,那就说说各自的预算吧,大家伙都在,今年这八千多万两国库收入怎么分,你们商量着来吧。”

    一句话,谨身殿中的火药味顿时浓郁起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大明第一个五年计划(下)

    朱允炆的一句话,就仿佛拳击舞台上的开场锣,使得谨身殿内的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起来。

    大明的中枢几乎年年都要争预算,毕竟财政岁入是定数,而来年的开支却不是说多少就只有多少的,预算开的低了,来年万一遇到点马高镫短的地方,那就得紧着腰包过日子,再不然,就得喝西北风。

    这里面,除了总参的军费和吏部的开支银是定数以外,其他的部门,哪个不得打得头破血流?

    “一个个来,总参先说。”

    军队是国家的屏障,历年也都是朱棣先伸手要钱,这一点上,谁也没有脾气。

    “现役八十六万健儿,总参会在明年按照陛下的意思,精简到八十万定数,但是军费还是要按照现役来开。”

    朱棣也是不客气,张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连同军备一道,一千九百万两。”

    说完话,朱棣还特地去看了一眼夏元吉,希望能从后者的脸上看到那抹熟悉的心疼之色,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人家夏元吉神色不变,仿佛他耳朵里听到的是一百九十万而非一千九百万一般。

    呵,我再也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元吉了。

    作为建文朝的户部尚书,夏元吉觉得自己的成长速度那真的是极快,守着这么一个玩了命造钱的皇帝,尤其是建文四年江西那场大洪水,直接干的户部负债累累,举债度日,一万万两都花过。还心疼这区区的一千九百万?

    洒洒水啦。

    “今年的军费,全数用现银支付。”

    这个时候朱允炆却开了口:“包括京营的兵饷也拿现银支付,省的这些兵还要押着粮车跑城里的粮行变卖,平白无故的多了损耗亏头,足额支付,也好让他们给家里添点东西。”

    当兵的多是无牵无挂之人,愿意把钱存下来,年假时带回家里的终究是少数,多数还是选择拿了钱在南京城里耍耍赌档、逛逛窑子。

    给他们现银,也算侧面促进一下南京城的商业繁荣吧。

    黄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朱允炆也想过把这两样市面上合法化的毒瘤取缔掉,但没办法,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了,他前脚但凡把赌档、妓院关停,后脚这南京城里的治安就能直接爆炸。

    多给这群血气方刚的健儿一些钱,也好让他们有个通过消费来缓解军营高压严训下紧绷的神经。

    “军费拿现银来支付的话,那么吏部的开支银和工部的工银,部分就需要改为实物折抵了。”

    夏元吉轻咳一声,提前打了一记预防针。

    实物折俸这种事大明朝也算有了几十年的历史,朱高炽和魏均两人都不以为然,没有反对。

    “五军府自负盈亏,老样子就不伸手问户部要钱了。”

    军方两大巨头的事摆平,剩下的便是中枢直辖的各个部门。

    大头主要还是吏部和工部。

    前者的官员俸禄加上致仕银又拿走了大头,紧跟着便是工部的一笔天价预算:

    两千万两!

    任谁都倒吸一口凉气,夏元吉又一次蹦了起来。

    “狮子大开口!你工部明年打算造什么能花那么多的钱!”

    工部什么部门,敢把一年的预算开到两千万?

    咋的,你想造凌霄宝殿上天吗?

    “没办法啊,夏部堂。”

    工部尚书魏均苦笑着喊起冤来:“五年计划定的标准在这里,工部钱不够的话,怎么也实现不了啊。”

    两条京道、整条长江!

    军令状上魏均签字的时候手都哆嗦,还要再加上五年之内竣工孝陵、下海福船、战船、三百门船炮!

    魏均都不知道内阁当初给工部定计划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们是哪里来的勇气定下的这个数字?

    京道还好建,眼下有水泥、有工人,只要控制一下每日的工时和避避暑,死不了几个。

    募一百万工人,多段一起开工后期接上即可,只要钱到位,魏均有底气一年内铺完!

    不就是去西安和成都吗,就算往四川的麻烦些,虞衡司多整些火药也能给炸出一条路来,震碎的山石正好送往长江沿岸混着水泥筑大堤。

    但是孝陵和船厂的活计哪里是人多就行的,人多你也放不下啊,这是慢工出细活的地方,五年之内想要完工,就得白天的时候轮班工作,晚上那是不能修葺的,哪怕挑灯夜战也不行,得让太祖皇帝睡个好觉不是?

    外部内部一起忙乎,真正需要加派人手的地方,便是自西南运送石料和木材,只是一个孝陵主体化建筑那还真不难,难得是占地多达三百顷(近两百万平米)的外部风景地貌,而且还要顺带着把东陵也清理出来,如此整个孝陵陵园才能算上是整体化竣工。

    魏均找一群几十年匠龄的老匠户实地勘测了一下,动用二十到三十万人还要加上超十万人的运输队伍,才可以保证孝陵在两年内整体竣工。

    历史上的孝陵是永乐两年竣工,如果算上如东陵的伴建陵寝整体化竣工,还要好几年。幸亏在这个时空没有打靖难,朝廷的精力可以稳定的用在国内各处工事上,才保证了各项工作的稳定展开。

    因此魏均的打算便是先花大价钱把最耗时间的孝陵以及船运造出来,后面每年开的预算拿去修路筑堤。

    这第一年的两千万两,算是工部的最低预算了。

    夏元吉气的跳脚骂娘,朱允炆则在恶趣味的想,夏元吉是不是被崇祯魂穿了?

    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次花钱的时候,他都像个泼妇一般。

    工部也是敢开口,一张嘴,就是崇祯朝好几年的岁入。

    魏均也不吭,任由夏元吉把他喷的一脸唾沫,最后等后者骂累了,就滚刀肉一般伸出自己的手。

    你骂归骂,给钱吧。

    “这钱,户部出了。”

    夏元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红着眼盯住魏均:“老夫会自户部往工部加派十名度支郎,工部每一笔开支采购,都必须由我户部度支全程参与,但凡有一两银子对不上数,魏部堂可别怪老夫参你一个渎墨公款的罪过!”

    呵,完不成五年计划,还用的着你弹劾?

    户部跟工部吵完架,紧跟着就是跟礼部吵、跟三法司吵。

    没办法,谁让后几个部门前些年都没有什么开支,而今年也都敢一个个蹦出来伸手要钱了。

    礼部尚书王谦也没辙,本来五年计划里就没想过能有礼部什么事,但是现在不行啊,现在朱允炆这个皇帝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清查宗教的任务,他们礼部需要在地方借调人手啊。

    没有公款支持,就靠着清水衙门府库里那几万两留来下崽的存银够干什么的?

    “维喆也不用如此动怒,我们礼部清查宗教,抄出来的田亩、香火钱不还是要充国库的嘛。”

    王谦腆着脸笑:“就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而已,比起前面那些动辄上千万的开支,你手指露个缝也不只这个数了。”

    夏元吉冷哼一声,又看向三法司:“老夫真是不太明白,三法司中刑部要宣讲律法,刊印五万册大明律,用钱也就罢了,怎么大理寺复核个案件、都察院审察一下各省的按察使司衙门,都需要几十万两银子了?

    这钱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大风刮过来的吗!”

    三法司才不怵夏元吉呢,现在这个节骨眼,预算宁愿要多也不能要少,不然到时候工作不能完成,那可是要滚回家种地的。

    如果不是怕户部吃不消,他们都恨不得一口气要够未来五年的预算,从根子上保证他们各自衙门的公务能够最大化的完成任务指标。

    “好了。”

    眼看着夏元吉有像跑菜市场还价的趋势,朱允炆果断开口打断:“小钱林林总总也就那个数,多个几万两少个几万两的不碍事,户部要为各部做好后勤服务工作,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了。”

    皇帝什么时候能回过日子啊。

    夏元吉摇头叹气,一副为难样子的拱拱手:“臣听凭上意。”

    面上是一脸死灰,内心却是笑开了花。

    他这连蹦带骂的其实也就是做个姿态,‘吓一吓’那些同僚罢了,实际上今年的岁入在这里放着,能花出去多少,他这心里是有一条红线的。

    现在中枢各部加在一起的总数,距离他心中的红线,可还有将近一千万两呢。

    哈哈哈哈。

    要不是身处金殿之内,夏元吉都恨不得抱着郁新亲上几口,喊上一嗓子。

    “熬了几年的赤字,今年户部总算是站起来了!”

    今年兜里闲了那么多钱,要不要赞助皇帝一万两,给三大殿换批地砖,顺道给盘龙柱镀层金箔?

    不行不行,这样实在是太飘了,还是赞助五百两给皇帝翻修个茅房吧。

    朱允炆瞥了夏元吉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正色道:“既然各部的预算也都定了,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朕跟内阁就直接批了,大家也好尽快落实,抓紧推行各自的计划指标去吧。”

    所有人都美滋滋的起身谢恩,而后拿起朱允炆一道道批红的奏本鱼贯离开谨身殿,接下来,他们就该去文华殿开小会,商量具体的工作落实了。

    中央的大目标现在是定了下来,也铁定不可能再做更改,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贯彻下去。

    用皇帝的话说,那就是培养各省主官全国一盘棋的大局意识。

    “摊派,必须摊派!”

    在这种事情上,杨士奇一拍桌子就算定下了基调。

    “各部连同三法司派驻人手到各省的布政使司衙门驻省监督,各省主官向内阁签署军令状,完不成的就地免职。”

    这种事情上,郁新算是罕见的跟杨士奇政见合一,谁让他分管的几个部门都是硬性指标最高的财政一块,不搞摊派,光在南京城里喊口号那铁定是不行的。

    “广东和福建的岁入,必须每年达到一成以上!”

    郁新也是敢开口,一张嘴就定了一个超高的经济拉升指标:“这两个省的商贸一年比一年繁荣,地方得过且过的也不细查,多少豪商漏税避税,没什么好说的,签军令状,但有懈怠就地革职。”

    皇帝给他们内阁压力,他们就要给地方压力。

    全面强化监督机制,落实责任到人问责机制,这就是朱允炆给内阁制定五年计划的核心思想。

    你们文官集团不是喜欢抱团成气,动不动斗这个斗那个,没事再搞搞党争吗?

    现在逼着你们内斗去。

    这时候还管哪门子的派系不派系,连党魁都踩在悬崖边,行将不错就会粉身碎骨,谁还有那个精力保护自己的党羽?

    把总体任务指标摊派到各省,谁要是完不成,谁就滚蛋吧。

    “如此摊派,地方的压力也不小啊。”

    看着各部部堂主官纷纷开始计算如何给各省分担压力,景清咽了口唾沫。

    他的都察院将来五年可是有的忙了,毕竟负责监督五年计划落实的就是都察院。

    “难吗?”

    杨士奇闻言不置可否:“事在人为,只要地方能铆足劲,舍得把平素里喝酒纳小妾的精力放在公事上,这份五年计划也就不难了。”

    地方的主官天天过得可比皇帝还潇洒,尤其是知府这种不上不下的中层干部。

    说是承上启下,但整天屁事没有。

    小事各县分管,大事上报蕃台。

    “一个大目标拆分下去,那就成了各省的小目标。”

    杨士奇张嘴道:“通政司下一期的刊报,标题就是:先完成一个小目标!”

第二百九十三章:他说人民万岁

    建文六年的正月大朝会注定会在青史上留下浓重墨彩的一笔。

    因为这一次的大朝会,标志着大明朝一五计划正式推行!

    朝堂一片哗然的同时,地方也是一样,各省的布政使司衙门完全一副鸡飞狗跳。

    他们都感受到了如山似海般的巨大压力,同样感受到了朱允炆这个皇帝和内阁破釜沉舟的魄力!

    虽然心中苦涩,但是这些地方的土皇帝却只能捏着鼻子,苦笑着向内阁签署军令状。

    不签不行啊,签了起码还能再当五年的官,不签当场就给你撸掉!

    这个节骨眼,无论是杨士奇还是郁新,不管是杨党还是浙党,谁都红了眼。

    别说你是杨士奇的同乡好友,你就算是他亲儿子,他也顾不上罩着你了。

    内阁和中枢各部署衙摊派下到各省的任务必须无条件完成,你敢懈怠一丝一毫都直接撤职,眼下的大明内阁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尽力与不尽力,不在乎过程,内阁只想看到结果。

    要么完成,要么完不成!

    “没有退路可言。”

    浙江左布政使王钝在都察院专员的虎视眈眈下签下军令状,而后第一时间召集了整个布政使司衙门的同僚官吏,并且用简定不移的语气说道。

    “通知各府知府、同知来杭州。”

    内阁摊派各省,他就摊派到各府!

    不就是问责到人吗,军令状面前,谁也不要留脸了,要么完成任务升官发财,要么完不成脱掉官袍回家种地。

    作为大明的沿海富庶大省,浙江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在这个时期,哪个省又能轻松呢?

    “给我查下去,那些地主老财家里都有多少田、多少家丁!”

    陕西左布政使刘本是个地道的河北汉子,身上颇有燕赵之地的豪侠气概,说起话来也是杀气腾腾。

    “一个狗屁挖煤的,府上养他妈几百个家丁干什么,想造反吗!全给本官遣散了,这批家丁编成民籍,安排垦荒去,河北大地十室九空,大把的土地还没人种呢。”

    户不足要撤职、田不足也要撤职。

    一个五年计划,算是把全国的官员都逼到了悬崖边。

    各府县都感受到了压力,一个接一个的县令真正感受到什么叫连吃饭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整天都忙着亲临一线,带足三班衙役上山下乡,一个接一个穷乡僻壤的钻。

    不知道多少河北经商的豪商欲哭无泪。

    他们不事生产,这几年全靠着挖煤倒矿发的家,所以家财万贯都买了大几百号家丁仆役看家护院,现在全成了埋得雷。

    衙门口就一句话,遣不遣散?

    不遣散就是意图造反!

    “县老爷,这都是留来护船押车的啊。”

    山西一大腹便便的煤老板就差给一红着眼的县令跪下了:“不能遣散,都遣散了我这商会明天的货怎么出啊。”

    “放你妈的屁。”

    县令一脚就踹了过去,指着鼻子大骂:“你当老子不懂行呢,你一天才出多少煤,用得着养他娘四百多号人吗?”

    “那您把家丁遣散一半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连着丫鬟一并遣散啊。”

    煤老板一看蒙不过去,又惦记起府上的俊俏丫鬟来,这可都是他买来通房暖床的。

    “有男无女,这丁口哪年上得去?”

    这县令早都红了眼,因为他算是被顶头知府逼上了绝路,西北汉子性格都暴,签的军令状可不是撤职,而是充边!

    山西左布政使丁景福早年是行伍出身,本身也是山西数得上号的大户,名副其实的坐地虎。

    作为煤业大省,山西的情况如何内阁心里门清,这地方有钱啊,都是大大小小的煤老板,搞得官绅勾结现象严重,账面上趴着的田亩数跟丁口数绝对比实数差的多。

    当年元末明初,山西作为河北硕果仅存的人口大省,前后五次迁民数十万充河北、河南等地,但保留下来的人口数仍高达四百万之巨!

    这还是洪武十三年时的统计,而在洪武二十六年时,山西的人口反而不增反减,降到了三百七十万,最离奇的便是建文四年末五年初的全国人口核查,山西的人口竟然又降了十万,只剩下三百六十万!

    人呢?

    内阁心里就明白,铁定是山西本地的豪强在买口充奴。

    山西的豪商,就算身家弱一点的,也能有个几十万两,老百姓家里孩子多的,卖个闺女能换上三五十两银子的话,谁会拒绝。

    闺女都卖到地主豪商家当暖床丫鬟了,山西人口比例男多女少,再这样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后,恐怕山西的人口就更少了。

    所以内阁在摊派山西上下的手最狠:“五年之内,山西在册人口达不到四百三十万,一省主官全部革职抄家。”

    四百三十万,恰恰是洪武十三年时的记录。

    丁景福一看这架势,还想着给他前两年刚拜的老大哥杨士奇请示一下,结果后者派来的都察院监察官吏已经为他带去了杨士奇的意思。

    “如果山西不能完成计划指标,下场一定会很惨。”

    五年之内,全大明要保证完成六百七十万丁口的增幅,而山西不过才摊派了七十万,要是完不成,杨士奇保证不会放过丁景福!

    丁景福也是个狠人,知晓此间之事没有转圜余地后,便杀气腾腾的召见了各府知府。

    “那些喜欢买丫鬟小子的煤商,除去给他们留下每日通商押车的家丁之外,全部给我遣散了,尤其是丫鬟,谁也不许再买丫鬟。”

    矫枉过正也好、偏左也罢。

    中原的国情就是如此,一项新的政策出台,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当然即使如此,丁景福也没有敢赶尽杀绝的把所有家丁都遣散,严令地方必须要给这些煤商豪强留下足够他们商业运转的人手,不然这些煤商不能运煤,商税就会下滑,到时候一样是任务不达标,还是死路一条。

    丁景福虽然懒得管那些豪商大户的死活,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的死活,但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还是拿出了一省布政使的智慧来的,该狠的地方毫不留情,但该留余地的地方,他也是严格要求府县一级,并且派专人时刻监督查办。

    “对于胆敢不从的,定罪抄家!”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在古代,一个府的知府主官都可以轻易定黎庶百姓一家的生死,何况丁景福这般的一省封疆?

    他不把计划指标完成,他自己就得上断头台。

    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丁景福发飙,他手下的知府、县令则就快发疯了。

    既要抓丁口田亩、还要抓经济发展,两手都要抓,两手还都要硬。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我们这些当官的这么能干呢?

    就在这么短短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在保障山西煤商总会的煤运没有受到影响的基础上,山西愣生生清理出来将近十万名半大小子和姑娘!

    杨士奇说的没错,事在人为!

    只要大明这群官僚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只是他们平素里懒散惯了,怠慢惯了,真把他们逼上绝路,他们就能爆发出比平时强大十倍不止的干劲和斗志。

    “先干他一个小目标。”

    几乎各府县一线都扯起了横幅,杨士奇这句金句成为鞭策基层官员胥吏奋斗的箴言,所有人都在为五年计划而努力。

    而像沿海清理出来、多出来的大批家丁仆役,则被遣送到河北编户,那些几百上千年来跟官僚阶级沆瀣一气、一体同心的地主豪绅在这一次大规模的清查运动中,被他们曾经依附的官员狠狠的捅了一刀。

    “做买卖就好好做买卖,养那么多下人干什么?出个门前呼后拥的,你到比本官还气派了。”

    一个福建的富商,占地近百亩的宅院里养着几百名下人,当地的知府知道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大明的商人都那么嚣张了?

    朝廷放开商禁才六年,这群资产阶级就开始迫不及待享受奴隶主的高高在上?

    也是这个发现,都没等内阁立法,地方反倒开始出台临时条例。

    “非商运行为需要,一户不允许超过十名家丁仆役。而需要行船、押车的商户,持有效经商许可至衙门申报家丁数量,实际清点中不得超出申报数量。”

    官僚阶级算是正式跟豪强乡绅阶级走上了对立面。

    而在这种局面下,很多事情也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比如江南清理出来的人口因为没有多余的土地耕种,就会被充到河北垦荒,这样一来就算是一方出人口、一方出土地,双方合力实现新增在册丁口和田亩数计划。

    通力合作,大局为重。

    “集中力量办大事。”

    求是报每一期的刊文都在渲染这种如火如荼的社会氛围,让朱允炆甚至有一种恍惚,这种全天下闷头向着一个目标奋斗的气氛,就好像他小时候,他的爷爷,一名老红军的老年回忆时那般。

    “当年那位大手一挥,全国一心,都有着移山填海的昂扬斗志,这天底下,也就没有什么难事,因为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

    那个五零年代、六零年代创下的奇迹吗?

    朱允炆抄起内阁的抄报,看着这几个月内各省陆续汇总的成绩,陷入沉默当中。

    如果这辈子在这个时空,他能有这个荣幸致敬伟人做几件大事出来,倒也是死都瞑目了。

    念及至此,朱允炆心旌神摇,召来了胡嗣宗,他要刊文登报。

    “记大明建文五年国家财政岁入,粮四千二百万石余,银四千余万两,布匹丝帛若干、水银茶叶朱砂若干.......

    收入虽再创新高,已超唐之天宝,然其通算下来。天宝年间,朝廷一千万贯岁入可购七千一百万石粮,粮价比今朝便宜近一半。

    而在银钱的岁入上,我大明建文五年,甚至还没有追上南宋半壁江山。”

    在最新一期的求是报上,朱允炆这个皇帝罕见露面,亲自书笔,给当前火热的形势浇了一勺滚烫的开油。

    “两百年的岁月,我大明还赶不上南宋朝廷。不仅丁口不及、税赋不及,连百姓之生活所需的开销物价,甚至还没有八百年前之大唐低廉。

    朕不禁想问一句:自先民之今朝,无数明君能臣都在做什么?时间,又都被我们浪费在哪里了,遗失在哪里了呢?

    时间,被我们失去在战争上,失去在异族入关这几百年,每个昼夜交际时惊惶于铁蹄声声之下。

    春秋苦短,再无青骢。

    我们这一辈懒惰下来,则子孙后代就要忙碌起来,我们这一辈奋斗起来,则子孙后代便可轻松下来。

    而今朕定五年计划,其心为天下苍生计。只盼假日功成,朕必永不加赋,以盼百姓面上再无饥色苦寒。

    自古以来,唯上下同心者胜,只要朕、内阁和百姓能够站在一起,齐心协力,撸起袖子加油干,则我们曾经失去的这几百年时间一定可以重新抢回来!朕对此深信不疑。

    大明万岁,大明人民万岁。”

    每个时代,总会有每个时代的信仰。

    建文天下的信仰,就是建文皇帝朱允炆。

    一个能够鼓动民心,号召天下人的领袖一定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哪怕他的能力只是一个放牛郎,但他带领下的国家,一样可以迸发出令天地侧目的伟力。

    太祖高皇帝如此,他的后继者亦如此。

    “人民颂陛下万岁,陛下说人民万岁。”

    杨士奇放下报纸,为朱允炆之气度不禁心神折服。

    有这一把火,大明这一次的五年计划,断然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龙江船厂、福州船厂、泉州船厂、平津船厂。

    大明的几大船厂,成千上万名工人喊着口号,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来回穿梭,龙骨之上悬挂着那句‘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宣传标语,而这些工人也憋着一个共同的念头:

    要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没有华夏民族创造不出的奇迹,因为这个民族四千年的光辉岁月中创造的奇迹太多太多了。

    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船下海、而建造最为简单的漕运船,甚至可以做到一个月一艘!

    一个月一艘,四个船厂几十个坞口,魏均甚至不敢计算下去。

    照这种效率和热情,一年的时间,五年计划中的六百艘漕运船他就可以完成!

    “先全力加工漕运船,福船和战船押后建造。”

    第一时间,魏均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先将漕运船建造出来,然后用这些新下水的漕运船往来输送物质,既可以加快其他工期的物资输送,也能帮助支援兄弟省份的工作。

    也是在这个全民高度热情的当口,聪明的杨士奇出台了一项以田置田的政策。

    江南人生稠密,相应的人均耕地稀少,而河北和辽东人口稀薄,足有数以百万顷的土地无人耕种,这是一个移民屯垦的好机会啊。

    “以河北平原、辽东平原十亩地置换江南一亩!”

    政策第一时间面向南直隶、浙江、江西开放,地方的宣传也是赶上了朱允炆这波东风。

    “时间不等人,五年垦荒百万顷,必须全民齐心协力,田越多则国越富,国富才能民强。

    陛下金口玉言,假日功成,必永不加赋。”

    上有皇帝鼓舞民心,下有政策扶持,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三省一些贫困家庭一咬牙,还真就登上了北上的漕运船,走长江口往平津义无反顾而去。

    大明版的闯关东!

    “江南三省,共计移民四十万户,计两百三十五万余。”

    夏元吉找到朱允炆上禀时,后者手里的茶碗差点摔在地上,饶是如此,晃动之余也浇了自己一身。

    “多少?两百多万?”

    这是大明朝,是重视乡土情结的古代社会啊。

    “百姓视陛下如父,皆愿相应陛下之号召,开荒垦田,繁荣地方。”

    朱允炆长吐一口气,只觉头皮炸裂一般的酥痒。

    两百多万的百姓北上,这能垦出多少田来?

    多么质朴、可爱的百姓,

    自己一句口号、一句永不加赋的许诺,他们就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存的家乡,去往一个他们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异乡。

    “这些移民的百姓要免了今年的赋。”

    朱允炆感动不已,赶忙交代道,复又急声说道。

    “对了,北方不比江南,北方更冷,让辽东织造局给他们每人多送几件御寒的衣物,千万莫要冻到了,国库紧张的话,朕自内帑出。”

    百姓视君如父,君亦爱民如子。

    夏元吉一阵眼眶红热,看了半辈子书的他,从未曾在书籍中窥探过这般君民相宜鱼水情深的时代。

    “请陛下放心,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两百余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安然度过他们在北方第一个冬天。”

    以头抢地,夏元吉精神焕发的离开乾清宫。

    他现在精力充沛,浑身充满了斗志。

    能看着这个国家大踏步的前进,实为臣工者之毕生殊荣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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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永在介绍:
“先帝学究天人,立言开学,泽被世人,当谥文。”“先帝爱民如子,在位四十年,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当谥仁。”“先帝五次御驾,开疆十万里,纵秦皇汉武亦远不如,当谥武。”“那,庙号如何?”“父皇乃万世不祧之君,非圣字不可诠其伟。”穿越朱允炆,推动大明横推天下。本书群:960694319日月永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永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永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