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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日月永在txt下载     日月永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江山如画(十)

    笼县城破!

    朱高煦没有让他爹失望,也没有丢朱家人的脸,笼县攻城战,这小子堂堂高阳郡王的身份,千金之子带头冲锋,第一个踏上的笼县城头,身中三矢五刀,亏得命大,愣是给救了回来!

    这下可好,一个全身包成木乃伊的朱高煦跟独眼龙马大军两人彻底一见如故,俩残废拉着拜了把子,要不是朱棣拦着,他俩真能不管不顾,喝死在笼县县衙之内。

    “往昆明和成都报信,是时候包饺子了。”

    朱棣站在笼县的城头上,向东北眺望,耳畔甚至已经听到了若隐若无自河内传来的喊杀声!

    “传令,全军拔营,去河内!”

    南下明军就这么在寮国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次超负荷的大转进,并且一路连克三城,把刀尖生生抵到了河内脖颈子的位置!

    这让困守河内孤城,本已经油尽灯枯的简定瞬间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一般,哪怕整个宁平、清化全线丢给了暹罗,但最起码,安南的国统还没有被灭掉!

    只要国统保存下来,等赶走敌人,无非是多少年恢复元气的事情而已。

    简定想的很美,但朱棣的一纸书信却将他彻底打入了九幽深渊。

    自己的儿子简正在南京,把安南国给卖了!

    明晃晃的国印大章卡在上面,狠狠在简定的心口剜了一刀,疼的简定无法呼吸。而出自自己儿子手笔的那封劝谏信,更是在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我大明皇帝统军五十万御驾亲征,若是简将军想要反悔,届时安南山河破碎,化为齑粉,可莫怪我大明了。”

    朱棣书了亲笔信,又给添了一把柴火,掐灭了简定最后的犹豫:“皇帝陛下已经允诺,简将军统安南内附,这交趾承宣布政使的位置,自然是简将军的,并且我大明承诺,十年之内,断不会设置右布政使等副职,交趾,十年之内都是你简家的。”

    横竖都是亡国,那就在国破前,把国家卖个好价钱吧。

    河内保卫战已经打了四个多月,简定的心气早已经被连日的消磨、鲜血耗干了,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组织着一批老兵守城,后来就完全是依靠百姓守城了,幸亏寮国人没有大炮和火药,不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一个月。

    四个多月啊,安南国最后的一滴血都快被榨干了,自己一个人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的心痛,自己儿子写的那句话更让简正心痛。

    “安南本就是中原故土,如今不过认祖归宗,从未有亡国一说。”

    简定重重叹了口气,向朱棣写下了投诚信。

    “望大明进入河内,保全国王陈安及陈家王朝之血脉。”

    留下陈越王族的血统本就是朱棣离京前,朱允炆认下来的,朱允炆还是那个态度,只要安南愿意内附,大明可以用最温和的方式寻求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共同点。

    “把寮国人打退三十里!”

    朱棣拿到书信之后就笑了,冲沐晟说道:“咱们也该拿出一点诚意让简定看一看。”

    论野战,沐晟的水平可比他哥沐春差的远了,如果不是朱高煦、马大军两个残疾现在上不得战场,朱棣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份功劳交给沐晟的。

    是的,功劳!

    在朱棣眼里,驱五万军跟十几万寮**队正面硬钢,就是一份天赐的功劳。

    这里是红河平原,两军对垒堂堂正正之师,寮国人,拿什么跟大明打?

    领了命的沐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也没有犹豫的退路,自从他袭了西平侯的爵位之后,他在西南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此番南下作战,他本以为能有他几分用武之地,结果发现,马大军和朱高煦,这两个虎不拉几的玩意一个比一个能打,攻城略地,陷阵破军都好似家常便饭一般。

    自己再不立下功劳,等此番西南勘平之后,估计也就该轮到自己回南京述职,像那群开国二代的武勋一般,老老实实呆在五军府养老等死了吧。

    沐晟策马来到军阵之前,甚至没有去搭理数百步外如临大敌的十几万寮**,而是转身面向身后五万张年轻热血的面庞。

    “仓啷啷~”

    拔剑在手高举过顶,瞬间便将数万道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沐晟可以看到,那一双双幽黑的眸子里跳动着炙热的杀机,这一瞬间,碧落天穹都被冰冻住,只剩下冽风吹过卷起大纛的猎猎之音。

    “我大明的儿郎们!”

    深吸一口气屯与胸腔之中,沐晟高声怒吼。

    “今日,我等奉皇命南征不臣,欲开边疆百世之太平!然,撮尔小国狼子野心,视我大明皇帝陛下之谕令如无物,狂妄悖逆。

    如今刀斧加身仍不知悔改,螳臂当车,竟敢与我大明的军队列阵分明,你们说,该当如何!”

    “消灭他们!”

    数万把钢刀出鞘,激昂的声浪刺破天空,惊得天上飞鸟欲坠。

    “没错,消灭他们!”

    沐晟侧转马头,目视寮**阵,嘶声怒吼。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五万儿郎擎刀在手,群情激奋,响彻苍穹。

    “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此时!”拨转马头,正视寮国方向,宝剑高举虚空斩落,令人热血沸腾的音节喷薄而出:“杀!”

    “杀!杀!杀!”

    明军将士山呼响应,跟在沐晟的身后奋勇争先,向已经出现胆怯和骚动的寮**阵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五万人何以敢向我军冲锋?”

    自红河口岸回转的寮国大将猜里早已被喊杀声震得耳音失聪,面对明军的攻势,他先是怒喝一声,企图以人数的优势来振奋自己周遭将领的胆气,却发现,他们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

    明明己方三倍于敌,何故而恐惧?

    我们打不赢大明的!

    几乎每一个寮国人心里都突然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他们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中原的历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类比法推断出大明的强大和可怕。

    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元,几千人就敢马踏琅勃拉邦,他们澜沧国的国王耻辱的跪地乞降才换来苟活,而现在,那个所谓的大元帝国已经灰飞烟灭,消灭他们的,正是冲锋而来的明人军队。

    数量,更是当年元朝人的数十倍!

    这仗,怎么能打的赢呢?

    马过百步不过顷刻,沐晟和他的亲兵卫已经撞进了寮国人的军阵之中。

    杀机,自沐晟双眸暴盛,一颗多年历经战阵喋血冰冷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既然寮国人敢摆阵正面作战,那他沐晟愿意给予他们想要的鲜血和死亡!

    “爹、大兄,你们在天之灵看着吧。”

    心中默念,手中宝剑连刺三人,沐晟心中怒吼。

    我沐晟,一定会重振西平侯府之声威,用这群寮国人的血,重染咱们逝去的荣耀!

    “碾碎他们!”

第一百四十四章:江山如画(十)

    笼县城破!

    朱高煦没有让他爹失望,也没有丢朱家人的脸,笼县攻城战,这小子堂堂高阳郡王的身份,千金之子带头冲锋,第一个踏上的笼县城头,身中三矢五刀,亏得命大,愣是给救了回来!

    这下可好,一个全身包成木乃伊的朱高煦跟独眼龙马大军两人彻底一见如故,俩残废拉着拜了把子,要不是朱棣拦着,他俩真能不管不顾,喝死在笼县县衙之内。

    “往昆明和成都报信,是时候包饺子了。”

    朱棣站在笼县的城头上,向东北眺望,耳畔甚至已经听到了若隐若无自河内传来的喊杀声!

    “传令,全军拔营,去河内!”

    南下明军就这么在寮国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次超负荷的大转进,并且一路连克三城,把刀尖生生抵到了河内脖颈子的位置!

    这让困守河内孤城,本已经油尽灯枯的简定瞬间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一般,哪怕整个宁平、清化全线丢给了暹罗,但最起码,安南的国统还没有被灭掉!

    只要国统保存下来,等赶走敌人,无非是多少年恢复元气的事情而已。

    简定想的很美,但朱棣的一纸书信却将他彻底打入了九幽深渊。

    自己的儿子简正在南京,把安南国给卖了!

    明晃晃的国印大章卡在上面,狠狠在简定的心口剜了一刀,疼的简定无法呼吸。而出自自己儿子手笔的那封劝谏信,更是在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我大明皇帝统军五十万御驾亲征,若是简将军想要反悔,届时安南山河破碎,化为齑粉,可莫怪我大明了。”

    朱棣书了亲笔信,又给添了一把柴火,掐灭了简定最后的犹豫:“皇帝陛下已经允诺,简将军统安南内附,这交趾承宣布政使的位置,自然是简将军的,并且我大明承诺,十年之内,断不会设置右布政使等副职,交趾,十年之内都是你简家的。”

    横竖都是亡国,那就在国破前,把国家卖个好价钱吧。

    河内保卫战已经打了四个多月,简定的心气早已经被连日的消磨、鲜血耗干了,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组织着一批老兵守城,后来就完全是依靠百姓守城了,幸亏寮国人没有大炮和火药,不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一个月。

    四个多月啊,安南国最后的一滴血都快被榨干了,自己一个人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的心痛,自己儿子写的那句话更让简正心痛。

    “安南本就是中原故土,如今不过认祖归宗,从未有亡国一说。”

    简定重重叹了口气,向朱棣写下了投诚信。

    “望大明进入河内,保全国王陈安及陈家王朝之血脉。”

    留下陈越王族的血统本就是朱棣离京前,朱允炆认下来的,朱允炆还是那个态度,只要安南愿意内附,大明可以用最温和的方式寻求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共同点。

    “把寮国人打退三十里!”

    朱棣拿到书信之后就笑了,冲沐晟说道:“咱们也该拿出一点诚意让简定看一看。”

    论野战,沐晟的水平可比他哥沐春差的远了,如果不是朱高煦、马大军两个残疾现在上不得战场,朱棣说什么也不会把这份功劳交给沐晟的。

    是的,功劳!

    在朱棣眼里,驱五万军跟十几万寮**队正面硬钢,就是一份天赐的功劳。

    这里是红河平原,两军对垒堂堂正正之师,寮国人,拿什么跟大明打?

    领了命的沐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也没有犹豫的退路,自从他袭了西平侯的爵位之后,他在西南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此番南下作战,他本以为能有他几分用武之地,结果发现,马大军和朱高煦,这两个虎不拉几的玩意一个比一个能打,攻城略地,陷阵破军都好似家常便饭一般。

    自己再不立下功劳,等此番西南勘平之后,估计也就该轮到自己回南京述职,像那群开国二代的武勋一般,老老实实呆在五军府养老等死了吧。

    沐晟策马来到军阵之前,甚至没有去搭理数百步外如临大敌的十几万寮**,而是转身面向身后五万张年轻热血的面庞。

    “仓啷啷~”

    拔剑在手高举过顶,瞬间便将数万道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沐晟可以看到,那一双双幽黑的眸子里跳动着炙热的杀机,这一瞬间,碧落天穹都被冰冻住,只剩下冽风吹过卷起大纛的猎猎之音。

    “我大明的儿郎们!”

    深吸一口气屯与胸腔之中,沐晟高声怒吼。

    “今日,我等奉皇命南征不臣,欲开边疆百世之太平!然,撮尔小国狼子野心,视我大明皇帝陛下之谕令如无物,狂妄悖逆。

    如今刀斧加身仍不知悔改,螳臂当车,竟敢与我大明的军队列阵分明,你们说,该当如何!”

    “消灭他们!”

    数万把钢刀出鞘,激昂的声浪刺破天空,惊得天上飞鸟欲坠。

    “没错,消灭他们!”

    沐晟侧转马头,目视寮**阵,嘶声怒吼。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五万儿郎擎刀在手,群情激奋,响彻苍穹。

    “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此时!”拨转马头,正视寮国方向,宝剑高举虚空斩落,令人热血沸腾的音节喷薄而出:“杀!”

    “杀!杀!杀!”

    明军将士山呼响应,跟在沐晟的身后奋勇争先,向已经出现胆怯和骚动的寮**阵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五万人何以敢向我军冲锋?”

    自红河口岸回转的寮国大将猜里早已被喊杀声震得耳音失聪,面对明军的攻势,他先是怒喝一声,企图以人数的优势来振奋自己周遭将领的胆气,却发现,他们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

    明明己方三倍于敌,何故而恐惧?

    我们打不赢大明的!

    几乎每一个寮国人心里都突然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他们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中原的历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类比法推断出大明的强大和可怕。

    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元,几千人就敢马踏琅勃拉邦,他们澜沧国的国王耻辱的跪地乞降才换来苟活,而现在,那个所谓的大元帝国已经灰飞烟灭,消灭他们的,正是冲锋而来的明人军队。

    数量,更是当年元朝人的数十倍!

    这仗,怎么能打的赢呢?

    马过百步不过顷刻,沐晟和他的亲兵卫已经撞进了寮国人的军阵之中。

    杀机,自沐晟双眸暴盛,一颗多年历经战阵喋血冰冷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既然寮国人敢摆阵正面作战,那他沐晟愿意给予他们想要的鲜血和死亡!

    “爹、大兄,你们在天之灵看着吧。”

    心中默念,手中宝剑连刺三人,沐晟心中怒吼。

    我沐晟,一定会重振西平侯府之声威,用这群寮国人的血,重染咱们逝去的荣耀!

    “碾碎他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江山如画(十一)

    石陇关报捷、顺州报捷、笼县报捷!

    连续三封捷报递进成都,早已按捺不住的朱允炆总算可以主动找到耿炳文,说一说南下的事情了。

    在召集云南多名老山民合力制作的巨大沙盘前,耿炳文正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皇帝要南下昆明,虽然目前来看,朱棣已经在安南国内取得了巨大的战果,也很有可能牵扯到了寮国、暹罗的所有精力,但是终究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云南境内还有四万精兵,这些日子又抽调了四川、贵州、广西的卫所兵十万人,连同南下合计近四十万人。”

    这还是耿炳文第一次指挥那么庞大数量的大战役,算是沾了朱允炆的光。

    为将者,指挥百万大军便是职业生涯最最巅峰的荣耀,今天他耿炳文虽没有百万,却也趋近半百,他日军史之上,足可留姓名。

    有明一朝,指挥如此庞大数量军队的只有两大战神:李景隆和朱祁镇。

    “我大军兵分三路,一路走当年的千里密林入红河平原进入安南,另一路沿澜沧江南下直插琅勃拉邦,攻寮国人国都,逼其撤军。另一路走麓川入暹罗,攻清迈,打暹罗的首都阿瑜陀耶。”

    大明这是要鲸吞中南半岛?

    这自然不可能,大明没有那么大胃口,朱允炆也没有那么大胃口。

    寮国虽人口稀少且凝聚力极差,但国家形态复杂,寮国即所谓的澜沧王国,是一个以无数个勐组成的联合王国,灭了他们的国统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毁灭性的打击,占领了之后,大明要面对的,就是无数个勐此起彼伏的袭扰。

    而暹罗则恰恰相反,暹罗是大明对这一片土地上国家的概称,实际的国名是阿瑜陀耶王朝,就好像华夏大地无论是唐宋元明如何朝代更替,在他们那里都统称为中原或天朝是一个道理。

    阿瑜陀耶王朝是纯种的佛文化国家,别管人家内部的阶级矛盾有多么严峻,等级制度有多森严,底层有多少反抗,大明想要灭暹罗,除非灭种。

    因为人家国家已经有了独立的文化,有了文化自然有了向心力凝聚力,想鲸吞这么一个国家,在眼下这个生产力时代,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

    这才是朱允炆亲自来到西南的主要原因。

    他是来跟中南这几个国家谈判的,战争,永远只是政治手段的延续罢了。

    先打,打服了再谈!

    “朕移驾昆明,不打肯定是不行的。”

    朱允炆扫了一眼这巨大的沙盘,呵呵一笑:“老将军尽管放手指挥,朕绝不横插一手,等老将军报了捷,才是朕出面的时候。”

    听到朱允炆这话,耿炳文才算是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朱允炆一旦到了昆明之后,一时手痒,学高粱河战神,玩一出亲自指挥作战的戏码,那才是真要了命。

    只要皇帝愿意老实呆在昆明,明军三路齐出,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将这几个国家的兵锋威胁遏制到他们各自的国内,以攻代守,保证昆明圣驾的绝对安全,届时辅以五万中军保护,便万无一失了,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也可以随时打云南回转四川,在回南京便是。

    “老将军岁数大了,这一线也别去了,咱们俩先说好,都留在昆明。”

    朱允炆捧着两个茶碗,递给了耿炳文一个,激动地后者须发皆张。

    “老将军坐镇中枢指挥,这摧城拔寨的功劳,就留给他们这群年轻人吧。”

    朱允炆手指划过,府衙内十几名随军自南京出征的将领便个个心潮澎湃。

    “臣请命出征。”

    手快有、手慢无。

    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四川都指挥使何福。

    自打那天城郊候驾,朱允炆许了授勋表彰的事情后,何福早就将这些年的委屈忘到了脑后,一闻到打仗的金戈声,便率先站了出来。

    “请陛下和长兴侯恩准。”

    朱允炆没有应声,而是看向耿炳文道:“这朕可说了不算,选将的事,你得找长兴侯。”

    耿炳文便忙告了声不敢,迎向何福期冀的目光沉吟片刻。

    “既如此,那何将军便领军,负责麓川征暹罗的战事吧,老夫拨你十万兵。”

    何福登时大喜过望,兴奋道:“末将领命。”

    “好。”

    对于何福的能力,耿炳文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把这差事交给何福,他到是也踏实。选好了一路主将,耿炳文又扫过一众武勋,点将起来。

    “甯中、顾成。”

    “末将在!”

    北军都督府指挥同知甯中、佥事顾成一步迈出,抱拳拱手,兴奋应声。

    “以甯中为主将,顾成副之,领十万兵沿澜沧江南下,趋琅勃拉邦。”

    “领命!”

    “刘贞,陈俊。”

    声落,便又有两将激动跨出,拱手候命。

    “刘贞为主,陈俊副之,领十万兵入安南,听命于燕王麾下。”

    “领命!”

    “余等众将,便随老夫同领中军,保卫圣驾南巡昆明。”

    明堂之上,各自领到差事的将领们都兴奋不已,便是没有得到出征机会的也自然不敢多言。

    “报捷!”

    名堂之外,有锦衣卫把守,陡然大步跑进一兵士,手中攥着一份军报兴奋大喊,声音直通名堂,让朱允炆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双喜匆匆迈步而出拿过军报回转,准备递呈朱允炆,却被后者挥手拒绝。

    “既然是捷报就读出来吧,让大家伙都高兴一下。”

    双喜诶了一声,挑开火漆抖展书信。

    “臣燕王棣伏问吾皇圣躬金安。

    臣奉皇命离京安桂滇川贵四省事,镇抚寮国、暹罗、安南诸国兵事,时逢寮国暹罗入安南境兴兵,为保边疆太平,不得已而南下平乱。

    时建文三年四月十三,我军兵抵河内城,与寮**相遇,乃遣西平侯晟出阵,与敌交战。

    西平侯晟作战勇猛,亲临战阵,激励之下,我大明健儿皆奋勇当先,是以破寮国与河内城下,斩俘两万七千级,俘降四万,溃众西逃五十余里,我军乃入河内城,陈越王安会大将军简定献城伏降,以其国是诏文而阖国内附。

    臣料暹罗、寮国必会师河内,请陛下放下,臣必领军守住河内,拖住敌军。时今蛮夷诸国尚不知陛下御驾亲征之事,如此,陛下可有充沛时间兵破两国,一战克定西南事。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又是一场大胜!

    名堂之上顿时喜气洋洋,大家伙齐齐向朱允炆贺了万岁。

    朱允炆也很开心,负着手连喊了几声好,后看向耿炳文:“老将军,事不宜迟,早早发兵吧。”

    四月十三,朱棣书的捷报,现在都五月初二了,料想暹罗、寮国都已经合兵一处,在河内城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子。

    “嗯。”

    耿炳文迈步跨出,喝道:“速速整军,即刻拔营。”

    众皆领命而下,双喜也忙取下甲胄给朱允炆上甲。

    “等三军拔营,中军再动。”

    耿炳文提醒一声,朱允炆自是含笑应允,虽然自己要拖在大后方,但朱允炆还是很激动。

    到了昆明,这御驾亲征的事便是坐个瓷实,下一步,就该找暹罗、寮国谈谈人生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江山如画(十一)

    石陇关报捷、顺州报捷、笼县报捷!

    连续三封捷报递进成都,早已按捺不住的朱允炆总算可以主动找到耿炳文,说一说南下的事情了。

    在召集云南多名老山民合力制作的巨大沙盘前,耿炳文正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皇帝要南下昆明,虽然目前来看,朱棣已经在安南国内取得了巨大的战果,也很有可能牵扯到了寮国、暹罗的所有精力,但是终究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云南境内还有四万精兵,这些日子又抽调了四川、贵州、广西的卫所兵十万人,连同南下合计近四十万人。”

    这还是耿炳文第一次指挥那么庞大数量的大战役,算是沾了朱允炆的光。

    为将者,指挥百万大军便是职业生涯最最巅峰的荣耀,今天他耿炳文虽没有百万,却也趋近半百,他日军史之上,足可留姓名。

    有明一朝,指挥如此庞大数量军队的只有两大战神:李景隆和朱祁镇。

    “我大军兵分三路,一路走当年的千里密林入红河平原进入安南,另一路沿澜沧江南下直插琅勃拉邦,攻寮国人国都,逼其撤军。另一路走麓川入暹罗,攻清迈,打暹罗的首都阿瑜陀耶。”

    大明这是要鲸吞中南半岛?

    这自然不可能,大明没有那么大胃口,朱允炆也没有那么大胃口。

    寮国虽人口稀少且凝聚力极差,但国家形态复杂,寮国即所谓的澜沧王国,是一个以无数个勐组成的联合王国,灭了他们的国统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毁灭性的打击,占领了之后,大明要面对的,就是无数个勐此起彼伏的袭扰。

    而暹罗则恰恰相反,暹罗是大明对这一片土地上国家的概称,实际的国名是阿瑜陀耶王朝,就好像华夏大地无论是唐宋元明如何朝代更替,在他们那里都统称为中原或天朝是一个道理。

    阿瑜陀耶王朝是纯种的佛文化国家,别管人家内部的阶级矛盾有多么严峻,等级制度有多森严,底层有多少反抗,大明想要灭暹罗,除非灭种。

    因为人家国家已经有了独立的文化,有了文化自然有了向心力凝聚力,想鲸吞这么一个国家,在眼下这个生产力时代,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

    这才是朱允炆亲自来到西南的主要原因。

    他是来跟中南这几个国家谈判的,战争,永远只是政治手段的延续罢了。

    先打,打服了再谈!

    “朕移驾昆明,不打肯定是不行的。”

    朱允炆扫了一眼这巨大的沙盘,呵呵一笑:“老将军尽管放手指挥,朕绝不横插一手,等老将军报了捷,才是朕出面的时候。”

    听到朱允炆这话,耿炳文才算是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朱允炆一旦到了昆明之后,一时手痒,学高粱河战神,玩一出亲自指挥作战的戏码,那才是真要了命。

    只要皇帝愿意老实呆在昆明,明军三路齐出,一定会以最快的时间将这几个国家的兵锋威胁遏制到他们各自的国内,以攻代守,保证昆明圣驾的绝对安全,届时辅以五万中军保护,便万无一失了,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也可以随时打云南回转四川,在回南京便是。

    “老将军岁数大了,这一线也别去了,咱们俩先说好,都留在昆明。”

    朱允炆捧着两个茶碗,递给了耿炳文一个,激动地后者须发皆张。

    “老将军坐镇中枢指挥,这摧城拔寨的功劳,就留给他们这群年轻人吧。”

    朱允炆手指划过,府衙内十几名随军自南京出征的将领便个个心潮澎湃。

    “臣请命出征。”

    手快有、手慢无。

    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四川都指挥使何福。

    自打那天城郊候驾,朱允炆许了授勋表彰的事情后,何福早就将这些年的委屈忘到了脑后,一闻到打仗的金戈声,便率先站了出来。

    “请陛下和长兴侯恩准。”

    朱允炆没有应声,而是看向耿炳文道:“这朕可说了不算,选将的事,你得找长兴侯。”

    耿炳文便忙告了声不敢,迎向何福期冀的目光沉吟片刻。

    “既如此,那何将军便领军,负责麓川征暹罗的战事吧,老夫拨你十万兵。”

    何福登时大喜过望,兴奋道:“末将领命。”

    “好。”

    对于何福的能力,耿炳文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把这差事交给何福,他到是也踏实。选好了一路主将,耿炳文又扫过一众武勋,点将起来。

    “甯中、顾成。”

    “末将在!”

    北军都督府指挥同知甯中、佥事顾成一步迈出,抱拳拱手,兴奋应声。

    “以甯中为主将,顾成副之,领十万兵沿澜沧江南下,趋琅勃拉邦。”

    “领命!”

    “刘贞,陈俊。”

    声落,便又有两将激动跨出,拱手候命。

    “刘贞为主,陈俊副之,领十万兵入安南,听命于燕王麾下。”

    “领命!”

    “余等众将,便随老夫同领中军,保卫圣驾南巡昆明。”

    明堂之上,各自领到差事的将领们都兴奋不已,便是没有得到出征机会的也自然不敢多言。

    “报捷!”

    名堂之外,有锦衣卫把守,陡然大步跑进一兵士,手中攥着一份军报兴奋大喊,声音直通名堂,让朱允炆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双喜匆匆迈步而出拿过军报回转,准备递呈朱允炆,却被后者挥手拒绝。

    “既然是捷报就读出来吧,让大家伙都高兴一下。”

    双喜诶了一声,挑开火漆抖展书信。

    “臣燕王棣伏问吾皇圣躬金安。

    臣奉皇命离京安桂滇川贵四省事,镇抚寮国、暹罗、安南诸国兵事,时逢寮国暹罗入安南境兴兵,为保边疆太平,不得已而南下平乱。

    时建文三年四月十三,我军兵抵河内城,与寮**相遇,乃遣西平侯晟出阵,与敌交战。

    西平侯晟作战勇猛,亲临战阵,激励之下,我大明健儿皆奋勇当先,是以破寮国与河内城下,斩俘两万七千级,俘降四万,溃众西逃五十余里,我军乃入河内城,陈越王安会大将军简定献城伏降,以其国是诏文而阖国内附。

    臣料暹罗、寮国必会师河内,请陛下放下,臣必领军守住河内,拖住敌军。时今蛮夷诸国尚不知陛下御驾亲征之事,如此,陛下可有充沛时间兵破两国,一战克定西南事。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又是一场大胜!

    名堂之上顿时喜气洋洋,大家伙齐齐向朱允炆贺了万岁。

    朱允炆也很开心,负着手连喊了几声好,后看向耿炳文:“老将军,事不宜迟,早早发兵吧。”

    四月十三,朱棣书的捷报,现在都五月初二了,料想暹罗、寮国都已经合兵一处,在河内城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子。

    “嗯。”

    耿炳文迈步跨出,喝道:“速速整军,即刻拔营。”

    众皆领命而下,双喜也忙取下甲胄给朱允炆上甲。

    “等三军拔营,中军再动。”

    耿炳文提醒一声,朱允炆自是含笑应允,虽然自己要拖在大后方,但朱允炆还是很激动。

    到了昆明,这御驾亲征的事便是坐个瓷实,下一步,就该找暹罗、寮国谈谈人生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江山如画(十二)

    阿瑜陀耶城,亦称大城,暹罗国如今的国都。

    此前的暹罗国都是清迈,后迁与阿瑜陀耶城,故称之为阿瑜陀耶王朝。

    在这个时间节点,暹罗国有两个国王。

    即素可泰王朝的昙摩罗阇三世和阿瑜陀耶王朝的罗摩罗阇,朝代更迭是世间常事,阿瑜陀耶王朝立国之后,一应国制承素可泰旧制,因此对于昙摩罗阇三世这个国王并没有废除,反而保留了下来,甚至允许其生子后国王名衔再传一代。

    这种奇葩事,可能也就在这些番邦小国出现了。暹罗佛文化盛行,从国王到民众皆崇信释教,国人为僧为尼姑者甚多。

    僧尼服色与大明颇同。亦住庵观,持斋受戒。若是不知内里的人来到这个国家,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众生平等的佛国,但这里却是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等级农奴制国家!

    想想吧,一个在元朝时跟印度和乌斯藏眉来眼去的国家,本身又有佛文化的底子,这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在印度教和八思巴两位老大哥的言传身教下,暹罗自然也就有了自己国家特色的‘萨克迪纳制度’。

    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百姓若是打一落生就是奴隶,一辈子都要为上等种姓而服务,这样的国家竟然还能存活于世?

    古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宗教也好、思想学术也好,其创造的目的,本身就是统治者为了剥削和压榨底层百姓,又不使他们反抗的一种洗脑手段而已。

    在一个佛说众生平等的国家,反而是奴隶最多的国家,还能利用佛的文化宣传“今世苦前世孽下辈福”来麻木洗脑这群底层的奴隶,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佛祖,会不会羞愧的自戕谢罪呢?

    大明没那么大的胸怀来拯救这些所谓‘水深火热’的底层百姓,朱允炆征西南也不是为了帮助他们的。

    一个上下完全被洗脑的国家,只要上层被大明拿捏住,那就可以将整个国家攥在了手里,这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需求。

    也因此,在清迈被何福的大军攻克后,呆在阿瑜陀耶的国王罗摩罗阇接见了大明的使者。

    一个名叫顾青山的大明士子。

    “明人的使者?”

    金碧辉煌的王宫之内,罗摩罗阇坐在自己镶满了宝石的王座上,居高临下,说了一大堆的迪卡萨瓦的废话,台阶下便有通明语者翻译问话。

    “是的。”

    顾青山面色淡然,躬身施礼,他只是云南布政使司的一个小小吏目,平素里便是以能言巧辩为名,皇帝圣驾莅临昆明,大军兵出三路,其中征暹罗和寮国这两路都带了使者,带着大明皇帝朱允炆的某些意愿。

    “见我佛主国王陛下,怎敢如此倨傲而不跪?”

    看到翻译怒瞪双眼,顾青山便是不屑一笑。

    “我大明士子生平只识得天地君亲师,还从未有跪番邦国王之先例,我顾青山只是区区一小吏,担不起这千古骂名。”

    “你好大的胆子!”

    罗摩罗阇气的两眼喷火,这群明人实在是太骄横了,竟然随便选了一个人就做使者来他的王都,尤其还是在不打招呼就攻克了清迈城之后。

    这算什么?城下之盟吗?

    “我背后站着大明,站着六千万百姓、三百万强军和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的胆子当然大。”

    顾青山昂着脑袋,看着在金色王冠映照下,皮肤黢黑透亮的罗摩罗阇,咧嘴一笑。

    “我是带着大明皇帝的圣谕来的,也是带着和平来的,希望国王不要自误。”

    和平?

    什么是和平?河内平原十几万腐臭的尸体、顺州城那座人头垒助的京观,还是清迈被大火焚毁的寺庙、僧人?

    罗摩罗阇被气笑了,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如顾青山所说,此时的阿瑜陀耶城外,还有大明的十万大军,他罗摩罗阇不能说错话更不能做错事。

    不然,战火燃起,他罗摩罗阇这位佛主,就真的要走一遭烈火焚身了。

    “和平在哪里?”

    拳头攥到发白,罗摩罗阇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如果明军愿意撤回你们的国家,我会召回我的军队,承认安南是你大明的土地,并且向大明进贡很多的珍宝。”

    “我们不是强盗。”

    顾青山含笑摇头,对于罗摩罗阇的理解能力表示不屑:“国王殿下,我说我是带着和平来的,不是打算靠着武力来胁迫国王和掠夺贵国的珍宝,我大明皇帝陛下让我给国王带一句口谕。”

    “哦?”

    罗摩罗阇眉毛一抬,下意识问道:“说来听听。”

    王宫内安静下来,顾青山却是迟迟没有张嘴,罗摩罗阇便是皱起了眉头:“尊使缘何不言语?”

    顾青山斜睨了罗摩罗阇一眼,冷哼道。

    “这天底下,还没有人配坐着听我大明皇帝说话!”

    真不怕死?

    王宫里罗摩罗阇的侍卫长气的拔剑在手,正打算一剑砍下顾青山的脑袋,却被罗摩罗阇一口喊住。

    罗摩罗阇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高傲的顾青山,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年轻时看过的中原史书。

    几百年前,中原人还不叫明人,他们叫唐人,那个国家叫做唐朝。

    唐朝使节出使藩国,也是这般高傲,视国王君主如婢子仆人,目空一切傲世凌人,嘴上挂着的除了轻蔑还有一句话。

    “勿动,动则亡国!”

    如今,山河易转,今时今日之大明,也有了这般气魄吗?

    他们不是被蒙古人灭了国吗?为什么骨子里还有着这般的傲然?

    缓缓起身,罗摩罗阇走下王位,来到了顾青山的面前:“现在可以说了吗?”

    笑容,渐渐出现在顾青山的脸上,这位二十余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感觉荣耀感充满了胸腔,哪怕让他现在就死都足以瞑目,含笑九泉了。

    大丈夫,当如是矣!

    清了清嗓子,顾青山面容肃穆,先向北而拜,随后朗声道。

    “我大明皇帝说,朕此番御驾亲征,非为亡国而来,实不忍见中南诸国争战不休,以致刀兵四起,百姓遭受战争离乱之苦也,故此以万金之躯亲临不毛,一片赤诚之心,天地日月可鉴,愿暹罗之罗摩罗阇国王、寮国之拉坎登国王可以理解朕之苦心,罢兵休战。

    若求和平,当各自带侍卫往我大明之云南,朕自设宴候驾,汝二人与朕同议和平之事,盟和平之约,岂不懿欤?”

    罗摩罗阇面皮一抽,双眸几欲喷火。

    此实城下之盟也!

第一百四十六章:江山如画(十二)

    阿瑜陀耶城,亦称大城,暹罗国如今的国都。

    此前的暹罗国都是清迈,后迁与阿瑜陀耶城,故称之为阿瑜陀耶王朝。

    在这个时间节点,暹罗国有两个国王。

    即素可泰王朝的昙摩罗阇三世和阿瑜陀耶王朝的罗摩罗阇,朝代更迭是世间常事,阿瑜陀耶王朝立国之后,一应国制承素可泰旧制,因此对于昙摩罗阇三世这个国王并没有废除,反而保留了下来,甚至允许其生子后国王名衔再传一代。

    这种奇葩事,可能也就在这些番邦小国出现了。暹罗佛文化盛行,从国王到民众皆崇信释教,国人为僧为尼姑者甚多。

    僧尼服色与大明颇同。亦住庵观,持斋受戒。若是不知内里的人来到这个国家,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众生平等的佛国,但这里却是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等级农奴制国家!

    想想吧,一个在元朝时跟印度和乌斯藏眉来眼去的国家,本身又有佛文化的底子,这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在印度教和八思巴两位老大哥的言传身教下,暹罗自然也就有了自己国家特色的‘萨克迪纳制度’。

    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百姓若是打一落生就是奴隶,一辈子都要为上等种姓而服务,这样的国家竟然还能存活于世?

    古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宗教也好、思想学术也好,其创造的目的,本身就是统治者为了剥削和压榨底层百姓,又不使他们反抗的一种洗脑手段而已。

    在一个佛说众生平等的国家,反而是奴隶最多的国家,还能利用佛的文化宣传“今世苦前世孽下辈福”来麻木洗脑这群底层的奴隶,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佛祖,会不会羞愧的自戕谢罪呢?

    大明没那么大的胸怀来拯救这些所谓‘水深火热’的底层百姓,朱允炆征西南也不是为了帮助他们的。

    一个上下完全被洗脑的国家,只要上层被大明拿捏住,那就可以将整个国家攥在了手里,这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需求。

    也因此,在清迈被何福的大军攻克后,呆在阿瑜陀耶的国王罗摩罗阇接见了大明的使者。

    一个名叫顾青山的大明士子。

    “明人的使者?”

    金碧辉煌的王宫之内,罗摩罗阇坐在自己镶满了宝石的王座上,居高临下,说了一大堆的迪卡萨瓦的废话,台阶下便有通明语者翻译问话。

    “是的。”

    顾青山面色淡然,躬身施礼,他只是云南布政使司的一个小小吏目,平素里便是以能言巧辩为名,皇帝圣驾莅临昆明,大军兵出三路,其中征暹罗和寮国这两路都带了使者,带着大明皇帝朱允炆的某些意愿。

    “见我佛主国王陛下,怎敢如此倨傲而不跪?”

    看到翻译怒瞪双眼,顾青山便是不屑一笑。

    “我大明士子生平只识得天地君亲师,还从未有跪番邦国王之先例,我顾青山只是区区一小吏,担不起这千古骂名。”

    “你好大的胆子!”

    罗摩罗阇气的两眼喷火,这群明人实在是太骄横了,竟然随便选了一个人就做使者来他的王都,尤其还是在不打招呼就攻克了清迈城之后。

    这算什么?城下之盟吗?

    “我背后站着大明,站着六千万百姓、三百万强军和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的胆子当然大。”

    顾青山昂着脑袋,看着在金色王冠映照下,皮肤黢黑透亮的罗摩罗阇,咧嘴一笑。

    “我是带着大明皇帝的圣谕来的,也是带着和平来的,希望国王不要自误。”

    和平?

    什么是和平?河内平原十几万腐臭的尸体、顺州城那座人头垒助的京观,还是清迈被大火焚毁的寺庙、僧人?

    罗摩罗阇被气笑了,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如顾青山所说,此时的阿瑜陀耶城外,还有大明的十万大军,他罗摩罗阇不能说错话更不能做错事。

    不然,战火燃起,他罗摩罗阇这位佛主,就真的要走一遭烈火焚身了。

    “和平在哪里?”

    拳头攥到发白,罗摩罗阇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如果明军愿意撤回你们的国家,我会召回我的军队,承认安南是你大明的土地,并且向大明进贡很多的珍宝。”

    “我们不是强盗。”

    顾青山含笑摇头,对于罗摩罗阇的理解能力表示不屑:“国王殿下,我说我是带着和平来的,不是打算靠着武力来胁迫国王和掠夺贵国的珍宝,我大明皇帝陛下让我给国王带一句口谕。”

    “哦?”

    罗摩罗阇眉毛一抬,下意识问道:“说来听听。”

    王宫内安静下来,顾青山却是迟迟没有张嘴,罗摩罗阇便是皱起了眉头:“尊使缘何不言语?”

    顾青山斜睨了罗摩罗阇一眼,冷哼道。

    “这天底下,还没有人配坐着听我大明皇帝说话!”

    真不怕死?

    王宫里罗摩罗阇的侍卫长气的拔剑在手,正打算一剑砍下顾青山的脑袋,却被罗摩罗阇一口喊住。

    罗摩罗阇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高傲的顾青山,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年轻时看过的中原史书。

    几百年前,中原人还不叫明人,他们叫唐人,那个国家叫做唐朝。

    唐朝使节出使藩国,也是这般高傲,视国王君主如婢子仆人,目空一切傲世凌人,嘴上挂着的除了轻蔑还有一句话。

    “勿动,动则亡国!”

    如今,山河易转,今时今日之大明,也有了这般气魄吗?

    他们不是被蒙古人灭了国吗?为什么骨子里还有着这般的傲然?

    缓缓起身,罗摩罗阇走下王位,来到了顾青山的面前:“现在可以说了吗?”

    笑容,渐渐出现在顾青山的脸上,这位二十余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感觉荣耀感充满了胸腔,哪怕让他现在就死都足以瞑目,含笑九泉了。

    大丈夫,当如是矣!

    清了清嗓子,顾青山面容肃穆,先向北而拜,随后朗声道。

    “我大明皇帝说,朕此番御驾亲征,非为亡国而来,实不忍见中南诸国争战不休,以致刀兵四起,百姓遭受战争离乱之苦也,故此以万金之躯亲临不毛,一片赤诚之心,天地日月可鉴,愿暹罗之罗摩罗阇国王、寮国之拉坎登国王可以理解朕之苦心,罢兵休战。

    若求和平,当各自带侍卫往我大明之云南,朕自设宴候驾,汝二人与朕同议和平之事,盟和平之约,岂不懿欤?”

    罗摩罗阇面皮一抽,双眸几欲喷火。

    此实城下之盟也!

第一百四十六章:江山如画(十二)

    阿瑜陀耶城,亦称大城,暹罗国如今的国都。

    此前的暹罗国都是清迈,后迁与阿瑜陀耶城,故称之为阿瑜陀耶王朝。

    在这个时间节点,暹罗国有两个国王。

    即素可泰王朝的昙摩罗阇三世和阿瑜陀耶王朝的罗摩罗阇,朝代更迭是世间常事,阿瑜陀耶王朝立国之后,一应国制承素可泰旧制,因此对于昙摩罗阇三世这个国王并没有废除,反而保留了下来,甚至允许其生子后国王名衔再传一代。

    这种奇葩事,可能也就在这些番邦小国出现了。暹罗佛文化盛行,从国王到民众皆崇信释教,国人为僧为尼姑者甚多。

    僧尼服色与大明颇同。亦住庵观,持斋受戒。若是不知内里的人来到这个国家,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众生平等的佛国,但这里却是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等级农奴制国家!

    想想吧,一个在元朝时跟印度和乌斯藏眉来眼去的国家,本身又有佛文化的底子,这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在印度教和八思巴两位老大哥的言传身教下,暹罗自然也就有了自己国家特色的‘萨克迪纳制度’。

    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百姓若是打一落生就是奴隶,一辈子都要为上等种姓而服务,这样的国家竟然还能存活于世?

    古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宗教也好、思想学术也好,其创造的目的,本身就是统治者为了剥削和压榨底层百姓,又不使他们反抗的一种洗脑手段而已。

    在一个佛说众生平等的国家,反而是奴隶最多的国家,还能利用佛的文化宣传“今世苦前世孽下辈福”来麻木洗脑这群底层的奴隶,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佛祖,会不会羞愧的自戕谢罪呢?

    大明没那么大的胸怀来拯救这些所谓‘水深火热’的底层百姓,朱允炆征西南也不是为了帮助他们的。

    一个上下完全被洗脑的国家,只要上层被大明拿捏住,那就可以将整个国家攥在了手里,这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需求。

    也因此,在清迈被何福的大军攻克后,呆在阿瑜陀耶的国王罗摩罗阇接见了大明的使者。

    一个名叫顾青山的大明士子。

    “明人的使者?”

    金碧辉煌的王宫之内,罗摩罗阇坐在自己镶满了宝石的王座上,居高临下,说了一大堆的迪卡萨瓦的废话,台阶下便有通明语者翻译问话。

    “是的。”

    顾青山面色淡然,躬身施礼,他只是云南布政使司的一个小小吏目,平素里便是以能言巧辩为名,皇帝圣驾莅临昆明,大军兵出三路,其中征暹罗和寮国这两路都带了使者,带着大明皇帝朱允炆的某些意愿。

    “见我佛主国王陛下,怎敢如此倨傲而不跪?”

    看到翻译怒瞪双眼,顾青山便是不屑一笑。

    “我大明士子生平只识得天地君亲师,还从未有跪番邦国王之先例,我顾青山只是区区一小吏,担不起这千古骂名。”

    “你好大的胆子!”

    罗摩罗阇气的两眼喷火,这群明人实在是太骄横了,竟然随便选了一个人就做使者来他的王都,尤其还是在不打招呼就攻克了清迈城之后。

    这算什么?城下之盟吗?

    “我背后站着大明,站着六千万百姓、三百万强军和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的胆子当然大。”

    顾青山昂着脑袋,看着在金色王冠映照下,皮肤黢黑透亮的罗摩罗阇,咧嘴一笑。

    “我是带着大明皇帝的圣谕来的,也是带着和平来的,希望国王不要自误。”

    和平?

    什么是和平?河内平原十几万腐臭的尸体、顺州城那座人头垒助的京观,还是清迈被大火焚毁的寺庙、僧人?

    罗摩罗阇被气笑了,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如顾青山所说,此时的阿瑜陀耶城外,还有大明的十万大军,他罗摩罗阇不能说错话更不能做错事。

    不然,战火燃起,他罗摩罗阇这位佛主,就真的要走一遭烈火焚身了。

    “和平在哪里?”

    拳头攥到发白,罗摩罗阇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如果明军愿意撤回你们的国家,我会召回我的军队,承认安南是你大明的土地,并且向大明进贡很多的珍宝。”

    “我们不是强盗。”

    顾青山含笑摇头,对于罗摩罗阇的理解能力表示不屑:“国王殿下,我说我是带着和平来的,不是打算靠着武力来胁迫国王和掠夺贵国的珍宝,我大明皇帝陛下让我给国王带一句口谕。”

    “哦?”

    罗摩罗阇眉毛一抬,下意识问道:“说来听听。”

    王宫内安静下来,顾青山却是迟迟没有张嘴,罗摩罗阇便是皱起了眉头:“尊使缘何不言语?”

    顾青山斜睨了罗摩罗阇一眼,冷哼道。

    “这天底下,还没有人配坐着听我大明皇帝说话!”

    真不怕死?

    王宫里罗摩罗阇的侍卫长气的拔剑在手,正打算一剑砍下顾青山的脑袋,却被罗摩罗阇一口喊住。

    罗摩罗阇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高傲的顾青山,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年轻时看过的中原史书。

    几百年前,中原人还不叫明人,他们叫唐人,那个国家叫做唐朝。

    唐朝使节出使藩国,也是这般高傲,视国王君主如婢子仆人,目空一切傲世凌人,嘴上挂着的除了轻蔑还有一句话。

    “勿动,动则亡国!”

    如今,山河易转,今时今日之大明,也有了这般气魄吗?

    他们不是被蒙古人灭了国吗?为什么骨子里还有着这般的傲然?

    缓缓起身,罗摩罗阇走下王位,来到了顾青山的面前:“现在可以说了吗?”

    笑容,渐渐出现在顾青山的脸上,这位二十余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感觉荣耀感充满了胸腔,哪怕让他现在就死都足以瞑目,含笑九泉了。

    大丈夫,当如是矣!

    清了清嗓子,顾青山面容肃穆,先向北而拜,随后朗声道。

    “我大明皇帝说,朕此番御驾亲征,非为亡国而来,实不忍见中南诸国争战不休,以致刀兵四起,百姓遭受战争离乱之苦也,故此以万金之躯亲临不毛,一片赤诚之心,天地日月可鉴,愿暹罗之罗摩罗阇国王、寮国之拉坎登国王可以理解朕之苦心,罢兵休战。

    若求和平,当各自带侍卫往我大明之云南,朕自设宴候驾,汝二人与朕同议和平之事,盟和平之约,岂不懿欤?”

    罗摩罗阇面皮一抽,双眸几欲喷火。

    此实城下之盟也!

第一百四十七章:江山如画(十三)

    昆明,别称春城,因其一年内温暖如春而得名。

    朱允炆是抵达昆明的时候已是盛夏,犹记得自成都拔营时尚且热的令人躁动,来到昆明后反而凉快了许多,让朱允炆一下就开心起来。

    这个时节若是在南京,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而在来到昆明之后,朱允炆第一个召见的就是云南左布政使张紞,这个在位期间成绩斐然,却又因少民政策而导致麓川连年作乱的主官。

    “臣张紞,叩问吾皇圣躬金安。”

    被征用而临时充做朱允炆行在的西平侯府,张紞在这里觐见了当年那个印象中的皇太孙,如今的大明皇帝。

    “起来先坐吧。”

    朱允炆这会正捧着一本《名公书判清明集》看得津津有味,便挥挥手,自有左右送上茶水,安顿张紞。

    《名公书判清明集》是一本南宋时期编撰的记载两宋时断案的法学合集,窥一斑而知全豹,通过法学和诉讼行文,最能看清一个朝代的社会形态和民间风气思想,从一些小到民讼官司大到贪腐污吏、匪逆作乱,都能推断出当年两宋的政策对民间的影响。

    以史为鉴,倒是可以少走许多的弯路。

    朱允炆看了半个时辰,张紞就安静的坐了半个时辰,直到朱允炆放下书册,张紞才站起身,拱手施礼。

    “坐吧。”

    呵呵一笑,朱允炆指了指这本书:“卿看过这本书吗?”

    虽不知朱允炆所言为何,张紞还是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臣惫懒,尚未读及。”

    古贤书籍浩如烟海,不计其数,张紞纵使已经花甲之年,也断无读书破万卷的可能,法学类的书倒也看过,但也多是如大诰、大明律等各朝中央法律文献,地方编录收集而成的闲散事集倒是没有怎么看过。

    “你倒是诚实。”

    朱允炆手指轻叩书扉,不满道:“作为云南一省之主官,云南的风土人情、汉土和容、民间争执才是你最应该了解和把握的。生了乱子,筹集粮草调集辎重,准备兵甲平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用大诰和大明律等国策治地方,殊不知国家之事因地制宜,苏浙富庶,滇贵贫瘠,岂有一视同仁之道理?这本书里面倒是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断狱不公为十害之首。

    一人蒙冤,邻里知而生怨怼之心,百人蒙冤,糜烂十里之地,便使公威蒙羞。公失威则民无惧矣。

    又言一夫在囚,举室废业,民无活自当反,卿家可知缘何这些年,麓川作乱不休了?”

    麓川年年造反,动辄便是数万数十万人响应,追根溯源,不还是因为一个治字。

    不会治,治不好。

    根本路线上就没走对,管多少年就反多少年。

    汉夷一视同仁尚且无法被这些土民所接受,更遑论重汉轻夷了,动不动就拿教化说事,关键是,人家愿意学学得会吗?

    不学怎么办?杀?

    你杀人家总没有让人家束手就擒的道理吧?那就只有互相伤害了。

    沐春在世时,自洪武二十六年开始第一次平勘,到洪武三十年刀甘孟聚众数十万打了场大仗,直到最后,沐春死在平叛的路上,这五年,大明为了平麓川,靡费国力数百万两,粮数百万石,死了六万余将士。

    国讲利益,大明在麓川获得了什么?

    税收税收没有,劳力劳力没有,就这么一大块土地,做堪舆图的时候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而已,有什么意义?

    几百年后中央衰弱,这里不还是会独立出去吗?

    看看后世,多少国家从苏俄分裂出来,又有多少国家上溯不是我华夏的土地?

    “你们这些文人,总说教化教化,教化了这么多年,成绩呢!”

    朱允炆一拍桌子,便是吓得张紞伏跪于地,顿首告罪。

    “臣办事不利,有辜圣恩,请陛下责罚。”

    “你当然办事不利!如果你做的好,朕就不会亲自来了!”

    冷哼一声,朱允炆批评道:“汉夷合处之地,要懂得变通,别事事以大明律上之条文按纲施训,变通一下,适当放宽,减少了他们的反抗情绪,你才能让他们融入进来,只要融入进来了,我汉人文化如此璀璨炫目,还怕感化不了他们?”

    明大诰和大明律,只是一本基本法,就好比后世,有宪法又有刑法,地方上也有补充法、法律条文解释细则等等一系列的补充一样,同样是盗窃行为的数额相同,富裕的省就比贫困省判得轻,究其原因就是地方法的补充,因地制宜。

    全都硬性规定,按纲施训,但其他的辅助措施、资源生产分配却做不到大锅饭,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麓川(现缅甸北部和中部地区)这群土民,贫瘠落后,不通教化,你管的越细致,反抗的越激烈。

    “麓川的土民,本身的社会形态很松散,以勐为主体,不同的勐之间都有冲突,为何不知以分化手段来处理呢?”

    大明整个了麓川宣慰司,简直就是麓川土民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连自己的土语文字都认不全,你还指望他们能听懂汉语?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玩意,你多好的政策下去也没用,到人家各自的勐里,心眼坏的一杜撰,那还不是民怨滔天。

    “朕此番来此地,为的是平诸国事,要构筑一个绝对稳固的大明西南,别等朕把那几个国家都管好了,自己内部反倒年年乱,岂不是贻笑大方?”

    朱允炆的训斥让张紞冷汗涔涔,不住的告罪。

    “起来吧。”

    微微皱眉,朱允炆不喜欢这种只会告罪的废话,动不动就说自己该死,拿你脑袋有什么用?朝廷一年花那么多钱,这些官员的脑袋就算是金子做的又如何?

    “朕给你出个主意。”

    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打归打骂归骂,该教还是要教的。

    “将麓川地界各个勐的土官召集起来,让他们以大明律和大诰为基础,制定管理麓川土民的章程,谁制定的最能保证麓川稳定,就让那个人来做麓川宣慰司的宣慰使,承诺土民自治,朝廷呢,还愿意开给他们俸禄,不是穷吗?俸禄可以酌情再上调一些,让他们为了这个位置打的头破血流去吧。

    一届宣慰使任期三年或五年,每一个勐的土官也如此,宣慰使可以厚赏黄金、瓷器、丝绸,勐的土官也有,但砍掉一大半,每个勐定一个计划考核指标,比如汉化程度、识字人口、狩猎耕种的交税额,达成了,土官继续当,自治情况下都是土皇帝。

    达不成,换人,从他们勐挑选愿意当的,暗中授意,让他们自相残杀,是人都有私欲,越是不开化的民群私欲越重,那群疾苦半生的想不想当土官或者宣慰使?怎么才能当上?

    要让他们知道,只有紧跟我大明的步伐和政策才能当上,要完成我大明为他们制定的计划考核指标才能当上,五年之内养成这个认知,十年之内就成了习惯,三十年五十年之后,土民就在他们各自的土官监督下完成全面汉化了,也习惯了按产交税,这地方的官员是汉人还是土民就不重要了。”

    搞麓川自治区的重要性在于稳定,稳定下来后,可以省去朝廷很多的额外开支,更重要的自然还是不再牵扯大明的精力,一个麓川折腾几十年,那还真不如扔了。

    “不要总想着让每一个麓川的土民都爱戴大明,他们连字都不认识,你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不懂,怎么认可我大明的文化呢?”

    朱允炆慢慢教着张紞,向后者传授约翰牛统治阿三的经验:“朝廷的政策总是要过土官那一层,那咱们要做的,就是先把这群土官变成咱们自己人,让他们知道,做大明的官有多么舒服,底下那些困苦的土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都会为了成为咱们的官而费尽心思了。”

    其实所谓约翰牛的殖民制度没有什么神秘的,就是层层剥削管理制度。

    从最上层开始腐蚀,让这群土民的领导者自己做选择,美酒佳人天堂还是烈火焚身地狱。

    哪能由侵略者亲自来洗脑底层百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无所有的人胆子最大。

    元朝为了稳固统治,拼了命抬高儒学地位,地方上以达鲁花赤来监督,没文化的老百姓还知道,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那贵极超品的衍圣公会有这种感觉吗?那些拿着民脂民膏,养着十几房小妾的省府大员会有这种感觉吗?

    爬的越高的人越知道明哲保身,认为自己这辈子不容易,惜命,不能造反,要好好享受,管他什么汉奸不汉奸。

    为什么元朝国运不足百,清朝如果不是大炮轰碎国门,起码还能再有几百年?

    那是因为元朝的四等人制度,让汉人总是记着咱们是奴隶,所以造反才能有群众基础,如果蒙汉一家亲,加上老孔家几代人不遗余力的辅助教化,你看还有人反的起来吗?

    最有文化的一批人也就是官员都卖了民族削着脑袋当奴才,底层百姓天天被洗脑,便是有人振臂一呼,又哪里唤的醒麻木的民族?

    所谓的同化政策,出发点就是错误的。

    同化,不是同化每一个土民,那是不现实的,做不到的,你不可能给每一个土民配一个文化教师吧?

    大明的官员认为的同化,是理想中的那一种,认为教化了所有的土民,那些土官就算想反也反不起来了,这倒是没错,但前提是你怎么教化最底层的土民?

    工作量之大,难度之高,堪比登天。

    真正的顺序,应该是先在他们中间培植出享乐阶级、特权阶级,然后让他们像标杆一样扎在那里,让所有底层土民都看着,心向往之,知道汉化可以做大明的官,也可以成为人上人享受荣华富贵,自然不用你强迫也会主动去学习了。

    至于大明境内贵州、两广的土民,反而不用这么整,因为这些地方的土民不是不够汉化,而是汉化的太深,已经完全就是汉民了。

    意思就是土官已经不满足当土官了。

    我也是大明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朝廷的官?

    我也想当贵州都司同知、当六部部堂,当内阁首辅!

    所以对付这些土官,朱允炆的手段是分化他们手底下的土民,来削减他们独立自主,对抗朝廷的力量。

    “朕真的是操不完他们这群废物的闲心。”

    等张紞茅塞顿开般欢天喜地的告退,朱允炆冲着双喜抱怨道。

    “如果天底下的事都让朕来手把手的教,朕怕是分身乏术了。”

    双喜便捂嘴轻笑。

第一百四十八章:江山如画(十四)

    戒备森严的西平侯府,出使暹罗回转的使者顾青山在这里接到了朱允炆的召见。

    暹罗的国王罗摩罗阇还没有到,因为现在还没有停战,万一路上碰到兵乱丢了性命,反而不美,朱允炆可不想要这两个国王的性命,因为这对大明毫无意义。

    约定会面的时间被放在了八月初,在这期间,暹罗和寮国的军队会各自回撤,而大明的军队则会停止进攻,但不会从他们的国土内撤离。

    大明的谈判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和蛮横。

    与顾青山一道被召见的还有出使寮国的孙豫章,两人联袂进的西平侯府。

    这两位曾经在云南布政使司衙门当值的吏目,因为这次出使而两次得到皇帝召见,不得不说也足够他二人吹嘘一生了。

    俩人到的时候朱允炆正一身轻便的素袍跟着耿炳文练养生呢,一老一小俩人都闭着眼睛站在阳光下,打着慢吞吞的拳术。两人刚想见礼,就被双喜拿眼神制止,直到朱允炆这边停了拳,两人才慌忙见礼。

    “我大明的外交英雄回来了,快坐快坐。”

    朱允炆招呼着两人落座,而耿炳文则抱拳告退离开,除了军事,其他方面的事耿炳文向来不会留下多听。

    “起来跟朕说说,此番出使在这两个国家的见闻。”

    两人谢了恩,从地上爬起来后互相看了眼,便是顾青山先开了口。

    “臣此番出使暹罗,仅至其国都阿瑜陀耶一城,便只说此地吧。

    暹罗其国周千里,外山崎岖,内地潮湿。土瘠少堪耕种,气候不正,或寒或热。其王居之屋,颇华丽整洁。民庶房地造如楼,一不通板,却用槟榔木劈开如竹片楼,密摆用藤扎缚甚牢固。上铺藤簟竹席,竹卧食息皆在其上。

    其王者罗摩罗阇之扮,白布缠头,上不着衣,下围丝嵌手巾,迦以锦绮压腰。出入骑象或乘轿。一人执金柄伞,茭草叶做,甚美观之。

    其暹罗国内诸俗凡内事皆是妇人主掌。其国王及下民,若有谋议轻重买卖一应巨细之事,皆决于妻。”

    朱允炆听后不住点头:“要仔细记下来,将来归档礼部,都是极重要的资料。”

    啜口茶水,又问道。

    “寮国呢?”

    听到朱允炆问话,那孙豫章便慌忙起身回话,将此行所见寮国的风土人情尽数汇报,自有小宦官埋头仔细记录详尽。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这周边的国家,日后都要派人去出使探查,咱们才好对症下药。”

    朱允炆手指扣着桌面:“你们且先下去吧,将此两国的详细情况具悉陈表递呈上来,朕要好好想想如何让这两个国家安顿下来。”

    “是,臣等告退。”

    两人起身躬礼告退,朱允炆便卧进一处藤椅,闭目养神起来。

    早些日子,台湾的军报也送到了云南行在这,言台湾收复事宜,还有一封朱高炽的密信,说了安顿东陵学子的事。

    海盗倭寇伏诛,万里海波平,纵使尚有流寇,也无非猫狗两三只,出海之事已板上钉钉。朱允炆打算班师回朝后就要闷头于国内的事宜,周遭这些国家,要想个好的办法一劳永逸。

    想着想着朱允炆可就坐不住了,急匆匆起身。

    “将西南堪舆图与朕拿出来。”

    朱允炆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体会到做一名国家领袖的辛苦了。

    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的主要任务是发展国力,然后缓缓吞并和消化周边能够占据的土地、异民,结果来到西南之后才发现,自己要处理的事情之中,最重要的是把控国际形势。

    看着由四名小宦官竖直撑开的巨大西南堪舆图,朱允炆皱紧了眉头。

    “看来有些仗不是朕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

    耿瑄就站在朱允炆的身后负责拱卫,听到这句话也是纳闷,皇帝是天地至尊,手握着天地中的一切,打仗与否不全在皇帝一句话之中,只不过是看个地图罢了,皇帝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慨?

    “陛下何出此言?”

    朱允炆没有像耿瑄解释,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解释,以现年代这群人的思想也无法理解,他只能站在堪舆图前自己蹙眉深思。

    在麓川南边还有勃固王朝和阿瓦王朝两个芝麻大的小国,这次要顺手解决掉,即使不做吞并,也要想个办法把他们捆绑到大明的战车之上。

    麓川往西是榜葛刺、尼八刺这两个国家,前者是今孟加拉地区,也是传统意义上大家耳熟能详的天竺国,后者是乌斯藏西南部的一个小型佛国,等将来将乌斯藏拿下后,顺手就来个佛度众生了。

    要出使榜葛刺,联合好这几个南亚诸国,让他们去打章普尔和北德里苏丹王国!

    这两个国家是帖木儿帝国的狗腿子,也是纯种的***教军统主义,奉行的就是种群大灭绝,不能任由这两个国家统一印度,不然的话,这俩国就该调转枪头威胁南亚和大明的后花园,帖木儿帝国也该东征瓦剌,入侵大明了。

    届时,怕就真的是一场举国之战了。

    这是教派思想迥异的天然鸿沟,结局必然是一个文化毁灭另一个文化。

    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啊。

    诺大的花园,因朱允炆的深思而变得静谧如水。

    漠北大草原,斡难河东部鞑靼汗庭!

    远远望去,以那顶巨大的大汗金帐为核心,一片片巨大而洁白的帐篷群密集的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向四周延伸着,占地不下近百里之广。

    仅粗略一看,聚集在鞑靼部汗庭的鞑靼人至少有二十余万之多,往来驰骋与草原之上的鞑靼健儿至少也有六七万人,若再加上鞑靼部周遭那些卫星般的小型牧民部落,便组成了这斡难河流域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鞑靼本部!

    自建文元年,鞑靼与大明在辽东互开边贸,困扰鞑靼族多年的过冬食物、疾患医药等问题被解决,鞑靼族的发展开始迅猛起来,三年间,不知道多少本该饥寒交迫而死的中老年和少年牧民得以残喘,也因此,鞑靼的实力突飞猛涨,迅速吞并了众多周遭的小型牧民部落,极大扩张了自己在草原上的实力。

    阿鲁台站在自己的汗庭南眺,隔着无数顶雪白色的帐篷,仿佛看到了长城,看到了万里锦绣河山,和那片土地上被奉为神灵的大皇帝。

    朱元璋终于死了,继位的只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还想玩驱虎吞狼的把戏?

    早晚我阿鲁台一统草原,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

    阿鲁台还在美滋滋的做着重建大元帝国的美梦,他的儿子失捏干骑马奔来,与驰骋中翻身一跃而下,尽显矫健身手。

    “父汗。”

    阿鲁台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斥责道:“你不是应该在西边巡防吗?谁允许你回来的?”

    “鬼力赤派人送了急信。”

    失捏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打怀中取出羊皮纸:“说是有滔天的祸事,他已经派人去知会马哈木了。”

    滔天祸事?

    阿鲁台皱着眉头接过,他去年跟鬼力赤密谋暗杀北元皇帝坤帖木儿,并且允诺奉鬼力赤为主,两部联合起来征讨瓦剌,统一草原,事情一直都很顺利,能有什么祸事甚至还需要去派人通传瓦剌部?难不成是想背叛信约?

    展开褐黄色,自极西之地贸易而来的羊皮纸,阿鲁台的脸上顿时大惊失色。

    “坤帖木儿之弟,本雅失里率部背叛长生天,做了绿徒!”

    惊回首望向极西之地,阿鲁台肃容道:“大草原,即将迎来一匹饿狼。”

    难怪鬼力赤吓成这个样子,堂堂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子孙,竟然背叛了长生天,皈依了邪教!

第一百四十八章:江山如画(十五)

    整个大草原,因为本雅失里的背叛而变得云谲波诡,而在昆明的朱允炆也同样为南亚诸国的局势而冥思苦想。

    在广派使节的邀请之下,榜葛剌国、阿瓦王朝、勃固王朝、暹罗、寮国、金边等几个国家的国君尽数抵至昆明,这里面或有战争的威胁、或有盛情的相邀,但无论出自哪一点,云集了七个国家领袖的昆明城,倒也是有了一丝后世领导人峰会的味道。

    为了这次会面,成都城选了几十名上好的蜀绣能手,耗时一个月的时间给朱允炆赶制了一件帝王冕服,并造了天子驾辂送至昆明,用来撑门面。

    堂堂大明的皇帝,总不能穿着一身戎装甲胄接受朝见吧,忒小气了些。

    大明不是军政府,朱允炆更不是军阀,穿戎装战甲不像样子。

    为了这次会面,西平侯府被扩建了不少,时间上来不及建一座新的行宫,那就只好便宜了沐家人,好几万军伍健儿连同各地的百姓巧匠,将西平侯府扩建了一倍有余,其中用于朱允炆接见诸国君主的正堂更是扩大了三倍有余。

    两个月的功夫,侯府变行宫,这种工事效率除了大明,朱允炆敢拍着胸脯的说,整个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国家有这般能力。

    虽然扩建后的西平侯府在双喜眼中还很是简陋,他的建议是圣驾移到成都接见,蜀王府毕竟要华丽的多,不至于辱没国格,但是被朱允炆拒绝了。

    即使如此,这做西平侯府都令陆续赶至的几个国家君主叹为观止,引为天宫琼楼,尤其是知道如此华美的大明帝王临时行在,竟然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就“建造而成”之后,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这方圆数百亩之亭台楼阁,两个月就竣工了?

    罗摩罗阇恨得牙痒,他的王宫还没有大明皇帝的临时行在一半大,那些大臣都监工督造了好几年,如此比起来,使罗摩罗阇恨不得回国后就把那群大臣全部杀光。

    “几位国君可在此间稍住,三日后,我大明皇帝自会召见。”

    顾青山是此番迎候的正使,在西平侯府的西处别院,就是负责招待这些国君的驻跸之所,由御前司、中军会同这些国君的近卫共同守卫。

    至于为什么要他们等上三天,那就完全是因为朱允炆抠门了。

    这些国家哪个来的也不能空手不是,御前司要清点礼物,如果礼物多的话呢,朱允炆不介意厚待他们,国宴的时候弄个几百道菜也让他们享受一番口福,若是礼物少,呵呵,吃酱菜吧你。

    不过还好,许是因为大明的军队还在他们国家里驻扎的原因,他们这些国君倒是没有一个敢抠抠搜搜的,此番来昆明,都堪称是倾囊而出,带来的各种特产、珍宝数百车不止,御前司三天的时间差点都不够清点礼物的。

    “良马、金银琉璃器、青花白瓷、象牙、凤翎、沉香、鹤顶、犀角、翠羽、鹦鹉、洗白苾布、兜锣绵、撒哈剌、糖霜、**、熟香、乌香、麻藤香、乌爹泥、紫胶、藤竭、乌木、苏木、胡椒、粗黄。”

    双喜捧着清册向朱允炆汇报道:“其中榜葛剌王国还进贡了一只麒麟兽、一对凤凰鸟。”

    凤凰鸟朱允炆还可以理解,不就是孔雀罢了,倒是这麒麟兽让朱允炆愣住了。

    “麒麟?山海经里描写的那种样子吗?”

    难不成古代还真有麒麟?

    双喜摇了摇头,天底下的人,哪里真的见过麒麟,榜葛剌国说是麒麟,他也没见过,还真就当真了,便两手并用的比划起来。

    “陛下不知,这麒麟兽神骏非常,前两足高九尺余,后两足约高六尺,头抬颈长一丈六尺,首昂后低,人莫能骑。头上有两肉角,在耳边。牛尾鹿身,蹄有三跲,匾口。食粟、豆、面饼为活。仅仅一个脖子便比奴婢还高,这般神奇的异兽慢说见,奴婢实在是听都没有听过,除了传说中古之祥瑞麒麟,哪还有别的可能。”

    一丈六尺见高,脖子很长?

    那不就是长颈鹿吗。

    朱允炆顿时哑然失笑,然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榜葛剌国怎么会有长颈鹿?

    长颈鹿不是非洲的出产的吗?亚洲哪里来的?

    “时辰快到了吧。”

    眼瞅着窗外已是夕颜染红天,朱允炆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开始了更衣,四五个小宦官开始围着他穿戴冕服和化妆,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算把朱允炆倒腾的不怒自威,配上尊奢华贵的冕服,让人一眼望去便顿生萤火见皓月般自惭形秽之感。

    出寝卧,上十六人肩辇,出后宅,抵至正堂。

    朱允炆到的时候,这七个国家的国君早都候了快一个时辰,现在都各自等到极不耐烦,心中怒火腾腾。

    “大明皇帝陛下至,跪!”

    双喜步履正堂,鼻孔冲天,却是一点没将这些各自国家的主宰放在眼里,傲然道。

    让我们下跪?

    有几个国君在听到翻译的话后差点鼻子都气歪了,本想甩袖而去,惊回首就看到正堂四周数百名手按腰刀的锦衣卫,当下便头脑清醒起来。

    属国国王见宗主国,下跪好像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吧?

    反正像阿瓦王、勃固王他俩倒是没什么心里负担,当年他们的前身蒲甘王朝就是被元朝灭亡的,大明赶走蒙元后,支持他们掸族和孟族复国,他们已经很开心了,所以跪起来毫无心里负担。

    有人带头,罗摩罗阇等人也就不再硬着头皮装大哥,窸窸窣窣的跪了一地。

    “邦国之君参见大明大皇帝陛下。”

    朱允炆面如深谭,神容肃穆的走到正堂之首,左右各有一名小宦官撩起冕服后摆,方便朱允炆落座。

    “诸国君平身落座。”

    七人这才迫不及待的打地上爬起来,窥视朱允炆这个大明的皇帝。

    对于中原的皇帝长什么样子,他们也只是从书籍上字里行间中臆测一二,只知道是天地中权利媲美神灵的男人,至高无上,凌驾于日月山河,相传他人一观便可增十年阳寿,如今看来,确实一看之下,尊贵异常。

    冕服的加成,还是很可观的。

    朱允炆很满意眼前的效果,气势上压住这些番邦君王,这对于接下来掌控谈判的主动权自然是很有帮助的。

    “诸位今日亲至大明与朕会晤国事,朕很开心。”

    朱允炆招手,便有几十名侍从捧着瓜果点心茶水等吃喝之物奉上。

    “诸国与我中原,一衣带水,皆有多年情谊所在,是大明最亲善之友邦,诸位国君自然便是朕之手足兄弟,勿多拘谨,皆可自便。”

    大明皇帝这脸皮,是真的厚啊。

    一衣带水?亲善友邦?

    你大明几十万大军堵在我们家门口,刀都架在了我们脖子上,还说我们是你的手足兄弟?

    哦是了,中原人的皇帝自古就有喜欢杀兄弟手足的传统,倒也没说错。

    几人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还是面上陪笑到了声谢,却没有一人动吃食。

    不搞明白此次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的原因,他们哪里有心思吃得下,在华美的点心吃进嘴也是食不甘味罢了。

    “敢问皇帝陛下此番设宴招待我等邦国,是否有何谕示,但请垂示。”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朕此前派出的使者,说的不明白吗?”

    朱允炆轻声一笑:“朕候驾诸位,自是为议和平之事、盟和平之约而来。”

    顿了顿,朱允炆也知道这群人不相信自己的鬼话,便继续说了下去。

    “安南本是我大明故土,昔年逢我中原战乱而自立,虽百年来我两国互有战乱刀兵,终还是自家事,寮国、暹罗、金边三国联军入侵,事前未曾遣使大明告知与朕,适才朕发兵戡乱,一应罪责,是否应由三位国君给朕个说法呢?”

    呵,果然拳头大的人,说话都如此厚颜无耻。

    自古国家之间,倚强凌弱,凭什么你大明能入侵别人,别人打仗还要告诉你一声?不通知你还有罪了?

    罗摩罗阇跟拉坎登两人互相对视,都觉得心中忿忿,反倒是那金边国的国王奔哈亚站出来,直接把脏水泼到了暹罗的头上。

    “请大明皇帝明查,我金边国从未有不臣作乱之心,皆是那罗摩罗阇国王胁迫所致,言我金边国若敢不从,便灭我国统。”

    金边国也就是后世柬埔寨,早前称高棉、吴哥王朝,因首都被暹罗攻克,迁都金边改称金边国。

    罗摩罗阇鼻子都快气歪了,见朱允炆面带不愉的看向自己,也顾上一肚子气,忙站出来解释,但是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也说不明白,又只好缄默下来。

    “安南国,如今是大明之承宣布政使司,尔等入侵安南,便是入侵我大明,朕兴王师自也是为此事。”

    看到几人面上都有惶惶不安之色,朱允炆先是出言恫吓了几句:“不过,念及诸国与我大明多年邦交之友谊,顾才小惩大诫,未兴亡国之举。

    朕深知诸国之事,左右无非利益趋势,各国富庶贫瘠尽不相等,故有掠夺,今日朕既然愿与诸位盟和平之约,诸国所缺之物资,可与朕议,大明富有四海,尔等所缺,完全可以与我大明商贸交互。

    自河内往西这一条线,有顺州、寮国之琅勃拉邦,暹罗之清迈、勃固之白古,皆可为商贸之市,朕自遣人兴土木,修一条我大明与四国之通途,所有开支,朕与大明一力承担,不知各位愿否?”

    大棒在手、温言在口。

    朱允炆就不信这些人不上道,还真有胆子跟他撕破脸皮打下去。

    修路,是为了方便你大明以后侵略我们吗?

    几人心里都有些惴惴,但一想到大明此时已经拿下了安南,就算不修一条通途,将来也完全可以走红河平原进攻寮国,有没有这条通途的还重要吗?

    “商贸的事情,朕愿意倾囊而出,凡我大明之有皆可卖与诸国。”

    朱允炆画了一块大饼:“军甲兵戈之利器,朕也愿卖与诸国,而且,朕还要给诸位指一条明路。”

    军甲兵戈之利器?

    几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明之所以常以万人破他们十万军,靠的不就是武器之利吗?若是诸国都有大明这般纯熟的钢铁甲胄之利,再打起仗来,谁还怕谁?

    “请陛下明示。”

    这下大家伙都激动起来,齐齐起身躬身施礼,静等朱允炆口中所谓的明路。

    “丁口贸易和雇佣军。”

    朱允炆缓缓吐口。

    (这三更是首订1758的欠更,昨天与今天的保底六更还在码,今明两天会全数补齐,因昨日饮酒过量而耽误向大家致歉。)

第一百四十九章:江山如画(完)

    丁口贸易和雇佣军!

    自朱允炆口中说出的话让一众国王都大惊失色,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

    在这个时代,丁口就是一个国家国力的象征,再如何弱智的傻子国王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子民卖给别的国家,这不比出售兵甲利器还无智吗?

    “请大皇帝陛下谅解,这事,我等难以从命。”

    罗摩罗阇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的暹罗佛国,自己嫌弃底层的农奴不够用呢,卖给大明?想的美!

    其他几个国家也纷纷开口,回绝了朱允炆的这个提议,却发现大明的皇帝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是面带微笑。

    “诸位何必着急?”

    朱允炆摆手,正堂外便有十几人抬着一巨大的屏风进来,上挂着那副广袤的西南诸国堪舆图。

    “榜葛剌国之西是什么地方,诸位应都知晓吧。”

    榜葛剌之西?

    堂内七人一怔神,随即恍然大悟,那是章普尔王国的地盘啊。

    恒河平原!

    “朕看到一些我大明周游的传记,称那个地方,丁口众多是与不是?”

    何止是丁口众多,逊尼派的教义在如何与佛教义相冲突,也不可能把上上下下的人口屠杀干净,图格鲁克王朝再被颠覆前,已经为后继的帖木儿帝**事贵族留下了统治教典。

    只要不去毁灭那些被印度教徒当做心灵归宿的寺庙教义,他们是很乐衷于老老实实做农奴的,因为种姓制度根深蒂固了上千年,做奴隶早就被他们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群绿徒屠杀的目标,是印度教派中的中上层,而占据九成以上的底层雅利安人和首陀罗,根本不会遭受到章普尔和北德里苏丹王国的屠刀,相反被很好的保护着,当做供养绿教的韭菜。

    “朕说的丁口贸易,诸国可以联合起来从这个国家攫取,卖给大明。”

    朱允炆为七人勾勒了一个美妙的未来宏图:“每一个丁口,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皆有定价之数,甲胄兵戈之利器、粮食瓷器丝绸等物件、医药等我大明之物,自然也有定价之数,与其你们跟我大明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抢夺那一丁点资源,何不调转枪头去那里抢掠丁口之后卖给大明,然后从我大明手里购买呢?”

    掳掠丁口卖给大明换取资源?

    六人心里都忙盘算起来,朱允炆说的没有错,打安南,无异于是跟大明做对,吃力不讨好,但是西征打章普尔和北德里苏丹?那不也是虎口夺食吗?

    绿教的战斗力可也是很彪悍的啊。

    如果不是北德里苏丹忙着平定巴赫曼尼,绿教的屠刀早就沿着恒河平原一路杀进榜葛剌了!

    更遑论,这两个国家的背后还站着帖木儿这个臭名昭著的大屠夫。

    听说,帖木儿刚刚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帝国并侵吞了无数的土地城邦,开始踌躇满志的准备东征,打算沿着大草原吞并瓦剌和鞑靼,走亦力把里进攻大明,重建当年横跨亚欧非的大蒙古体系,找他的麻烦,想想都很刺激有没有?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夹在两个大帝国的中间,无论是倒向哪一边,下地狱的可能性都远远要大于生存,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南亚这些国家迟迟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扩张的希望。

    “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朱允炆只是扫了一眼,就大致心里有个数,大明的内库之中有着关西七卫使西域的记载,诉说了帖木儿帝国的彪悍,一群被洗脑的亡命徒组成的国家,打起仗来自然是彪悍的紧,又是冷兵器时代,一群不怕死的游牧民,战斗力会有多么强悍?

    那个疯子一般的领导人帖木儿,在洪武年就敢扣押杀害大明的使者!

    成吉思汗死后留下的察合台汗国、伊尔汗国、金帐汗国都是被这个帖木儿吞并和击败的!

    如果不是此番来西南,看到西平侯府里这幅西南堪舆图,朱允炆都险些忘记了此时在大明的西侧,还有这么一只猛虎盘踞。

    跟绿教徒的疯子国比起来,瓦剌和鞑靼两个苟延残喘的部落,还真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要想个主意,拖拖他们的后腿。

    就好比一战二战时期的协约国、同盟国体系,一个大的帝国周遭,总是要有很多带头冲锋、摇旗呐喊的敢死队小弟不是。

    “你们怕的是他们背后的帖木儿帝国是吧。”

    朱允炆臂压大案,身子前倾,极具侵略姿态的俯瞰着一群或动心或不安的六国国君。

    “所以朕还提出了雇佣军制度,你们的军队可以送来大明,朕来选人教导,并且支付你们金钱财富,他们的一应花销开支,都是朕的大明来承担,他们为我大明作战,死伤朕也会支付你们抚恤,如何?”

    在大明从军,习大明的练军之法,穿大明的甲胄,拿大明的武器。

    朱允炆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当年军阀练兵都喜欢请德国教导团那种方式。

    把这些番邦小国的军事力量培养起来,然后以利益将他们捆绑在大明的战车之上,大明令旗一展,让他们去流血卖命当炮灰,从而还能削弱敌对国的实力,更能增强大明的影响力和威慑力,多么稳赚不赔的买卖。

    雇佣他们的军队,拆分开混合进大明的军事体系之中,散到天南海北的打仗,加上政治教员的文化灌输,早晚有一天,就算不能让这群底层的大头兵成为汉人,起码也会对大明心怀好感,如此一批一批的换血,倒也成了一种另类的文化入侵。

    只要跟大明休戚与共,利益共同,时间长了之后,文化交集日益渐深,由不得这些国家不世代以大明为尊,想要倒戈都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

    在大帝国体系下,除了领导国之外,其他的国家都是韭菜罢了。

    “一旦那章普尔王国和苏丹国进攻你们,我大明也会帮你们守卫国土,死战不退,哪怕倾尽国力自然也是应该的,如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六个国君也就无话可说了,中南半岛就这么大点的地盘,如果不站队,世世代代他们都是小国,还不如一咬牙跟着大明混,将来万一灭了帖木儿,那西部无数广袤的土地和人口,他们总能分到不少吧?

    “一切愿以大皇帝陛下圣裁为准。”

    众人都起身躬礼应了下来,朱允炆便大喝一声。

    “好!”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亦然,当以盟约为基准。”

    朱允炆话音一落,身后便有几名小宦官取出七份题本,在朱允炆和六人案前各自放下,展开,便是已经勘制好的盟约条陈,六名国君在各自翻译的讲解下通读了解后,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题本轮转,再次各自署名。

    直至最后,每一份题本上都签署下七国君主的名字后,便标志着,在建文三年八月初二这一天,在云南昆明的西平侯府内,以大明为首,暹罗、榜葛剌、寮国、金边、勃固、阿瓦六国为辅的大明帝国体系正式成立!

    这一份“昆明七国协定”之中规定了大明帝国体系中,大明与六国各自的义务和职责,其中大明将全力负责六国之领土安全和国统安全,六国也承诺自协定后绝不产生争斗和战事,如日后产生相互冲突,则有大明裁断审定。

    以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为帝国最高元帅,统筹指挥七**事行动和一应事务。

    六国将在外交、军事、财政、商贸、文化等各个领域放开并与大明展开全面永久性合作,大明将承担六国之民生建设、国家防御等事宜,并帮助六国培训军队、提供精良的武器和后勤。

    大明可以调遣六**队参与军事行动并支付报酬;

    大明在榜葛剌和阿瓦设置宣慰司并驻军,维护六国稳定和统治,一应军费开支由大明自行承担,大明承诺驻军不得干涉六国政事和扰乱治安。

    大明与六国通商并不设商品种类限制;

    以昆明、桂林、河内、琅勃拉邦、清迈为通商城市,大明一力承担几个城市之间的通途建设费用,并负责往来通商之安全不受侵扰。

    大明承诺尽快复开海禁,将大力建造可以远洋之船只卖与六国,通商东南亚所得收益,全面放开与六国共享,作为回报,六国将不得于国内通商城市征收大明商品之商税。

    如六国任意一国受到大明帝国体系外国家的侵略,大明将派遣军队保护并赶走侵略**队,作为回报,六国每年向大明缴纳当年所有收入的一成作为保护费用。

    《昆明七国协定》让大明在亚洲的势力得到了全面的加强,并且为稳固大明西南后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也标志着朱允炆构思的以大明为中心的大亚洲体系迈出了第一步!

    自《昆明七国协定》之后,朱允炆与六人又继接下来如何西征绿教国和输送劳工、商品定价、贸易某民族等利益问题做了补充条约,就假日帖木儿帝国之入侵战争和大明西征的军事出兵问题做了草案,最终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会议结束后,龙颜大悦的朱允炆大手一挥,七人联袂步入后堂,吃了一顿朱允炆这四年都没有吃过一次的丰盛国宴,云集了全国各地的名厨,整整做了数以百道的美食,让与宴众人吃饱喝足。

    看着眼前一派其乐融融,朱允炆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此番御驾亲征之真正目的!

    战争,永远只是政治的延续。

    炫耀完肌肉就该谈一谈,不要动不动就满脑子你死我活的,杀人,也要分杀谁。

    南亚这些国家跟朝鲜一样,只要处理的好,都是大明的韭菜,这六个国家数千万计丁口,将来都会为了大明的繁荣富强来贡献他们的血肉,杀掉多么可惜?

    至于朝贡体系,那已经完全被历史证明了是无用的面子体系,对付这些国家,就应该把他们捆绑在大明的战车上。

    搞名义上的利益共同体,才能更深度的从他们身上攫取榨干每一滴油水!

    什么狗屁七国协定,等将来他们的利用价值被剥削干净,等大明吸干他们的血、文化侵略了他们的社会体系之后,这些国家,注定是大明的一个省!

    朱允炆要给后人留下一笔极其丰厚,甚至都败不光的遗产!

    江山如画,朱允炆就是执笔的画师。日月繁星,山河万里,都自他手中勾勒而出。

第一百五十章:《短歌行-祭英灵》

    建文三年中秋佳节下的昆明,因为朱允炆的存在而变得热闹非凡,连同驻扎在原安南国,现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的燕王朱棣、西平侯沐晟、布政使简定都来到了昆明,觐见朱允炆并一同欢度。

    昆明城外扎了大营,近十万大明精锐再此驻扎,大营北部有一处高台,耗时一个多月才搭建而成,说是高台,更像是一处坐北面南的宫殿。

    自殿宇最底部之台阶拾级而上,逾三丈之高处有一平台,两侧摆放案几,可坐十人,案几往北仍是台阶,有二十余级后是一小型殿宇,木制搭成,站在殿宇之前,可俯瞰共数十万大军集结之校场。

    未时刚过,骄阳西移,军营中便号角声喧天,十余万大明健儿自营帐中涌出,齐聚校场,只站的整整齐齐,具皆屏气静声。

    校场四周设有行军鼓,十余名赤膊壮汉手持双锤,擂鼓而响,便自最上方殿宇之中出现十余人,皆顶盔掼甲的大明重将,拾级而下,步履至平台之上,面视大军。

    燕王朱棣站在最当首的位置,在他身后依次排开的有沐晟、马大军、朱高煦等南下作战的猛将,也有诸如简定、张紞这些两省布政使的文官。

    朱允炆搞出了一个大明帝国体系,稳定的西南一众番邦小国,为此,开心的朱允炆便要趁着这中秋佳节大办一场庆功宴,顺便连着此番西南作战的有功之将也都要封赏到位。

    朱棣看了一眼高台之下这十余万精锐之师,又扭回首看了看顶端的殿宇,不禁心生感慨。

    历朝历代之帝王,视开疆辟土为最高荣耀,对于战争乐此不疲的进行了一次又一次,而只有自己身后的那个侄子,却总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举措。

    但不管如何,搞定了西南,又鲸吞了整个安南国,平添了数百万计丁口,而且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屠戮战乱,安南国上上下下那些宁死不当亡国奴的土著,都死在了暹罗等国的刀下,留给的大明的全是顺民。

    仅凭这份功绩,便足够朱允炆吃一辈子了。

    至于大明帝国体系?

    不过寥寥几场仗,甚至没有迫降任何一个国家,就让这六国心甘情愿的低下脑袋,加入到朱允炆为他们勾勒的雄图伟业之中。

    用区区一两万将士的鲜血,换回统筹规划六国事,将这些国家的资源、财富和军事力量都攥在手心中随意挥使、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这就是自己这个侄子的手段啊。

    如果朱允炆知道朱棣心中的惊叹,一定会暗喜,这就是眼界开阔的重要性,古人能力是有的,但是眼界实在是狭隘。

    开疆辟土固然是丰功伟绩,但过于依赖生产力。

    没有铁路火车和飞机的年代,没有和平的小男孩、重机枪,距离中央越远的地方,越难以统治。

    靠着冷兵器,在南亚这些国家的深山密林之中,哪年哪月能清空这片土地上的人口?与其耗时耗力杀成一片不毛占据下来,还不如像猎人那样,用一块食物将他们从洞里引出来,然后将食物扔到另一个野兽的洞口,让他们互相撕咬去,最后猎人收尾就足够了。

    鼓声愈加急促起来,大殿之中一道人影终于走出,迎着西移的夕阳,慢慢出现在无数人的眼帘之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朱棣往下,校场之中再无一人立身,皆单膝点地,齐唱万岁。

    声威如闷雷炸响,让人不禁耳音轰鸣,热血沸腾。

    “朕的将士们,大明的儿郎们,今日是金秋,是我民族国家之大好盛日,都起来吧,与朕同度佳节。”

    高台的唯一好处,就是声音可以传到很远。

    站在近六丈高的观台上,朱允炆的屏气高声,或许不可能让十万人全部听见,但足够使最靠近高台的那一群健儿听闻到,前军起身,后面的便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诸卿落座吧。”

    朱允炆挥手,那高台之中的平台处,朱棣等一行大员便齐声道谢,但看到朱允炆没有落座,他们也就继续杵着,哪里敢坐。

    “今日是中秋盛日,朕与诸卿并将士们同饮。”

    朱允炆举杯,十余人忙并举,而校场上的十万儿郎可就没这待遇了,他们怎么可能真在这时候饮酒,最多等皇帝离开后,回到他们各自的营帐内倒是可以喝上两口。

    “朕本来有一肚子的华丽辞藻来祝贺佳节,但毕竟秋天,再多的祝愿也盖不住万物凋零。”

    朱允炆一碗酒下肚,却是叹了口气。

    “此番西南作战,我大明共有两万七千四百二十八名儿郎无法重归故土,又有数万人受到了或轻或重之伤,宛如这飘零之落叶,从此离开了他们的同伴、好友、亲人,如此之日,朕与大明,焉有可贺之道理?”

    高台之上的气氛,陡然因朱允炆的一番话而变得沉寂下来,没人会想到朱允炆会在中秋佳节这个日子说起这般哀痛之事。

    “古人云居安思危,意指在安定之日要多想危难之时,如此国家方有紧迫之感,不忘发愤图强,朕将国庆日同设为武勋之贺典,便是希望我大明子民每年国庆的时候,都多想想当年为我民族流血牺牲的先民英烈!

    今日,朕与尔等同宴,一为欢度佳节,二为平定诸国;然佳节也好,立功也罢,皆因这数万儿郎的浴血奋战,方有此时我等之庆功,仅以此,当先敬牺牲之大明将士!”

    朱允炆斟满酒杯,洒与高台之上,身后双喜便拿出一纸圣旨,呈递朱允炆,后者接过展卷诵读。

    “维大明建文三年秋,八月十五,朕,大明建文皇帝允炆,谨陈祭礼。享于故歿王事,大明将校英灵曰:

    此战远征西南,缘自番邦作乱,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

    朕禀天命,问罪遐荒,大举貔恘,悉除敌军。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

    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尔等或为流矢所中,魂淹泉台;或为刀剑所伤,魄归长夜。

    生则有勇,死则成名。今凯歌欲还,承临太平,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

    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同回上国,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

    朕当表其功,勒于祖庙,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

    生者既凛天威,死者亦归王化,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尚飨。”

    朱棣等人顿时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朱允炆会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宣读祭文,忙齐齐拜伏于地。

    “吾皇慈恩。”

    以皇帝之至尊位,亲读祭文,这对于死去的将士来言,是何等的殊荣?

    “吾皇慈恩!!”

    十万健儿面如充血,激动地伏地难以自持。

    将圣旨放回御案之上,朱允炆大喝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今日因朕兴王师,两万余我大明之儿郎,埋骨他乡,朕虽无能将将士之尸骸带回故里,但朕可以带着他们的英灵,回家!”

    “吾皇万岁!”

    一场本应高歌的庆功宴,因为朱允炆这突如其来的祭文而变成了追悼会,但却更让大明将军武卒因此而激动,这说明皇帝一直牵挂着他们!真正的拿他们当子民!

    为这样的皇帝卖命,值!

    甭管这是不是朱允炆这个皇帝在玩政治作秀,仅这一手,让多年经受忠君思想洗礼的,此番御驾亲征的几十万大军更狂热起来。

    朱允炆高举酒碗,一饮而尽,仿照曹孟德铜雀台之短歌行,高歌。

    “泱泱诸夏,千载华章;

    文明始祖,起自炎黄。

    仓颉造字,笔划正方;

    嫘祖织蚕,得着衣裳。

    两周定礼,秦汉拓疆;

    秦统寰宇,汉灭百羌。

    诗经楚辞,耳边回响;

    隋唐气魄,风骨铿锵。

    一身正气,文公天祥;

    东坡高歌,步履大江。

    襄阳血战,四川罹殇;

    崖山跳海,国破家亡。

    幸有太祖,起自寒墙;

    驱逐鞑虏,万民所望。

    祖宗雄烈,重塑炎黄;

    佑我大明,万世永昌!”

    朱允炆这首短歌行走的是慷慨激昂的江阳辙,自华夏先民之始至大明建国,一气呵成。文章少了几分文白之气,却更加通俗易懂,让每一个大明儿郎都能听得懂,听得与有荣焉,听得热血满胸腔。

    “祖宗雄烈,重塑炎黄。佑我大明,万世永昌!”

    十万人高歌三遍,气氛之炙热让诸如朱高煦、马大军等武夫几欲焚身。

    “啪!”

    朱允炆将酒碗掼碎与地。

    “明军威武,大明威武!”

    “吾皇威武!”

    朱允炆再喝:“明军万岁,大明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高台上意气风发的朱允炆,朱棣便将脑袋埋在了尘埃之中。

    今日之朱允炆,已经将他的帝王风采种在了大明将士的心中。

    除了太祖复生,天底下,再无人敢悖逆帝王之威。

    朱允炆,已经点燃神火,化为神灵!

    从此,日月山河、苍生社稷都融入进朱允炆的帝王之躯中。

    一人化天地,一人即江山!

第一百五十一章:要在这个时代烙印下自己的名字

    建文三年九月,暮秋。

    浩浩荡荡的明军自西南回转,出云南沿四川、贵州两省陆续回京,整个西南,沐晟仍以西平侯之尊领镇抚事。

    而在安南,新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则留下两万军,制交趾都指挥使司,陈春生领都指挥使。

    榜葛辣置孟加拉卫、阿瓦国置南缅卫,周云帆任了孟加拉卫指挥使,山地军二营长高肃任南缅卫指挥使。

    至于原云南副总兵、山地军副指挥使马大军则跟随御驾回转南京,与他一道的还有四川都指挥使何福。这两人将会在建文四年的国庆日,接受朱允炆的授勋!

    马大军知道,他的这只眼为他搏到了一个侯!

    同行的还有原安南王陈安并十几名安南王族,这个小屁孩的下半辈子会待在南京,吃一辈子的福食到死,至于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礼部会安排个打杂的差事让他们做。

    中军又在成都停了三天,主要是蜀王朱椿搬家花了不少的时间。

    朱椿没有猜错,西南平定之后,他的这个蜀王藩,保不住的。

    削藩的事势在必行,不是朱允炆不想外分封,外分封的前提条件是这些宗亲有多少有能力配得上外分封的?

    就说西南的事,就算朱允炆把朱棣封过去又如何?

    朱棣再会打仗,兵、粮、军械从哪里来?

    中枢要供给多少军?多少年才能支持永乐大帝完成开辟南亚的壮举?

    靡费无数的国力,也不够朱棣挥霍的,到最后,方式不对,朱棣一死南亚诸国皆反,这片土地又会从大明的怀抱里独立出去,那这些年的花费不就全浪费了?

    真不是朱允炆小觑古人之智慧能力,若是古人真有开阔之眼界思维,距离中原如此之近的朝鲜、安南,一千多年都没有同化成功。贵州、两广的土民,从先秦时就属中国之土地,到明朝还在作乱,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天天嚷着同化,同化了两千年,到最后,中原之里里外外没看到一个被同化而愿意主动归附的民族国家,反倒全是不臣之悖逆,这就是方式错误。

    华夏最早的同化方式是姬发那种,分封王室到各地,强迫土民书华夏字、说华夏语,一应土著文献付之一炬,说俚语者皆斩,故八百年之周室,与华夏有大功,为秦王扫**,混一宇内创造了文明统一的基础条件。

    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在周王室的基础上再次强化了华夏民族的统一性,加深了民族概念,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同化。

    自汉以后,罢黜百家。汉朝儒学是非常值得称赞的儒学讲义,但在同化这一块,也是属于理想化的那一种。

    即空泛的口头同化。

    汉武帝北伐匈奴,南匈奴内附大明,多好的同化机会,结果两百年都没教出一个乖宝宝,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狼!

    大汉一倒,这群匈奴狼崽子吃着咱们的粮、杀着咱们的人、烧着咱们的书,同化的成绩呢?

    所以大明的文官们其实也知道同化没用,但他们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才动不动就死鸭子嘴硬说只要同化好就怎么怎么样,你一问他具体方法,就拿广派教谕、多送书籍这种废话来说事。

    以史为鉴,拥有更先进发达的近代史操作作为参考,这才是一个穿越者的优势所在。

    论同化最佳的方式,要么学姬发,但那样过于残忍血腥,容易引出河蟹猛兽的反扑。

    要么就只有学约翰牛那种方式,朱允炆又在东印度公司的基础上做了优化,应对十五世纪的统治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个中央本土体量如此之小的约翰牛,都能搞出一个日不落帝国,统治疆域远超本土几百倍各殖民地数百年之久,让英语成为全世界通用语言,而体量远朝约翰牛几十倍的大明,只要操作得当,等将来生产力达到,航海技术发达起来,足够无限制统治下去了。

    即使无法无限期统治,全球汉化的程度总要比英文化更深刻吧?

    想想将来每逢大年初一,一大群白皮肤五颜六色毛发的高鼻梁,穿着明儒衫载歌载舞,又或者一大群小孩膘着腮帮子,急的满脸通红,从一句“小明,你要这个礼物还是那个礼物?”“这个,那个吧。”的录音中来判断小明到底想要哪个礼物,是不是很带感?

    这群大明的宗亲将来会不会外分封,就要看他们将来能从朱允炆这里学到多少了。

    对于有能力的宗亲,朱允炆绝对不会选择摁在手底下不给他们机会,因为他本身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华夏本位,只要一切能让华夏好,他可以无限让步。

    关键是这些玩意没这个本事啊。

    朱高炽也是宗亲,但人家颇会理政,朱允炆也是奔着将朱高炽照着内阁首辅的标准来培养的,宗亲中,只要有能力,朱允炆就能给他找到合适的署衙来安排。

    朱允炆的心理活动没几个知道,朱椿反正是不太舒服的,但当中军进入湖广地界后,朱允炆到朱桢的楚王府转悠一圈之后,朱椿心里反倒开心了。

    老六也没跑掉!

    你唯一能够逗乐一个不幸之人的办法,就是你比他还要不幸。

    朱允炆现在削起藩来根本懒得用什么手段心机,就是一张嘴一句话的事:“六叔这些年镇守地方有大功与国朝,朕感激不尽,南京国事繁冗,以至朕每每有不能胜任之感。朝廷外官,终不可信,还望六叔随朕回南京,共秉国事。”

    朱允炆说这话的时候,朱棣、朱椿两人都在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充耳未闻的神情,朱桢只打量了两眼,便心中暗叹,最后匍匐于地,叩首谢恩。

    就这样,离京前一人独自出征的朱允炆,再回转之后反而多出了三位亲王和蜀、楚两支的家眷,至于他们在各自封国圈占的土地,也就全被无偿送给了四川、湖广两个布政使司衙门。

    皇商那边一年数十万两的分润,这两支可都领了,既然都有了合法收入,国有资产就吐出来吧。

    两人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刀把攥在朱允炆的手上,天底下的亲王现在哪个还敢有不同意见?

    至于朱桢用来镇守湘南土民的楚王卫也被朱允炆挑了一个好的指挥使:那个当年在第一次征安南死守咸子关的百户刘铮。

    这小子是个好材料,又在南京学习深造了一年多,可以拎出来锻炼锻炼了,一个山地军,好苗子倒是出了好几颗。

    拿掉朱桢也算是朱允炆的一个试探,因为朱桢跟朱棣一样,属于少有手握重兵且自身又颇多军功威望的藩王,连朱桢都毫无防抗的束手,那剩下的一众手握兵权的藩王之中,可就只剩下秦晋两藩还有一个宁王朱权了。

    冬日的暖阳下,朱允炆高居马背,已经隐约间看到南京城的城池。

    属于朱允炆这个皇帝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五十二章:京中百态(上)

    杨士奇寅时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几个候着的下人为他更衣束冠。

    早在朱允炆的中军自湖广地界进入南直隶之后,几日几时能到南京就有了定数,朝廷候驾的规格就定了下来。

    宫禁里,太后身体太差,貔貅乃征伐之事,恐冲了身子就不宜轻动,由皇后、静妃带着大皇子朱文奎来迎。

    宗人府的宗亲也都要迎候,最后便是在京的朝廷命官、黎庶百姓。

    皇帝这次御驾亲征是大捷凯旋,那是一定要让他的子民都看一下帝王王者之师的风采的,皇帝铁定是看不到,可以看一下御辇也是好的嘛。

    出了府,苍穹还一片漆黑,东方还没到雄鸡叫白,但整个长安街却早已经是亮如白昼了,街道两旁,各府的下人护卫早都擎起火把,自街头至街尾连成了一条火龙。

    紧了紧身上披裹着的绒氅,杨士奇却并没有进入车轿,因为谁让他住在长安街呢。

    这个时节若是宫禁的锦衣卫往西长安门的宫楼上一站向西眺望,便可以看到西长安街上几十处高官王公的宅邸,全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哟,杨阁老醒的早啊。”

    步履声声,杨士奇一扭头就看到了辽王朱植:“下官见过辽王殿下。”

    朱植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品,不时往自己嘴里送上几口:“国事繁冗,杨阁老常常操劳国事至深夜,何不多休息一会。”

    根据总参谋府通传的时间,圣驾巳时才能抵达江东门,候驾的百官在莫愁湖接驾,随后绕城半周使百姓可观王师风采,最后走正阳门入宫,百官抵午门候驾,待朱允炆卸甲洗漱之后,入宫朝拜向皇帝觐贺表。

    整场下来,最少六七个时辰,身子骨弱一点的,真未必能见得撑下来。而他们这些当官的寅时就要爬起来往莫愁湖方向奔走,光一个候驾就起码要两个时辰。

    “圣驾凯旋,大涨天下民心士气,下官自是鼓舞振奋,这身子骨里的疲惫一扫而空。”

    跟杨士奇聊天,两个朱植也不是对手,当下便呵呵一笑,带着一鼻子的灰扭头就走。

    自打朱高炽以宗亲的身份与内阁共秉国事之后,这些藩王就仿佛看到了另一条康庄大道一般,这半年多,都虎视眈眈的想找朝臣的麻烦,以为只要空出两个位置来,他们就可以取而代之一般。

    等将来诸地的藩王都被皇帝削了个一干二净,这南京城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深水鳄鱼潭啊。

    朝臣以后都忙着处处小心提防宗亲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结党营私,中枢的朝局只会越来越平衡。

    “老爷,暴阁老来了。”

    杨士奇还在出神的面西而望,身后小厮嘀咕了一句,便惊回首。

    “暴阁老。”

    老爷子毕竟是上了岁数,面皮上带着三分倦色,看到杨士奇如此年轻,颇多感慨艳羡。

    “士奇精力旺盛,真令老朽羡慕不已啊。”

    杨士奇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由着暴昭在那里继续念叨。

    “太祖保佑,陛下此番总算是大胜而归。开疆辟土,雄吞七国,其武功之盛,青史难寻。”

    奏捷的捷报是杨溥润色出来的,除了吞并安南国是如实之外,朱允炆跟其余六国签订的七国协定就完全变了个味道,被夸成了朱允炆迫降六国,而增设孟拉加卫并驻军的事也被润色成了拓土五千里,兵锋直抵古之南天竺国。

    七国协定的文本早就随着捷报一并送进了中枢保全,里面那一条‘七国共奉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为最高元帅,统筹指挥七**事并一应事务’。可不就是雄吞最有力的证据,反正大明的文人学子也不可能跑到实地去考察。

    春秋笔法耍起来,反正届时邸报送往各省的时候,一定是无限哄抬朱允炆在此次御驾亲征的关键作用的。

    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等溢美之词更是不要钱的往脑袋上套。

    “寒风刺骨,暴阁老还是早些乘轿吧。”

    两人又不痛不痒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长安街便已经是完全热闹了起来,不是二品以上的部堂高官都走出了宅邸,眼看自己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杨士奇便提了一嘴。

    “士奇可愿与老夫同轿?”

    内阁辅臣的车轿都是极宽大的,车厢内容纳两三人完全不是问题。

    “老夫有些话想同士奇商议一二。”

    暴昭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士奇哪里还好据着,当即便拱手:“固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便联袂上了暴昭的轿子,好在暴昭是正一品顶戴,车轿的规格等同国公,足有四马并驱,拉动两人完全没有压力。

    车厢由上好木料辅以丝绢做窗,中间还放着一个小型的暖炉,烧着两三块木炭。

    “老夫打算致仕了,等下月大朝会,便致青辞。”

    暴昭一开口,便是一个大炸弹扔了出来,惊了杨士奇一跳,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一是岁数大了,没必要为了贪恋权势,还赖在位置上殚精竭虑,反不如归乡安度晚年,含饴弄孙来的开心。

    二来也是国事有变,朝廷如今距离古之先贤书籍中记载的大世越来越偏,皇帝屡出幺蛾子,这次又添了一份顶天的武功,就更加无人敢多言置喙,暴昭首辅之位之所以稳如泰山,还不是因为这些年的故吏门生。

    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准确来说,是个贪恋名声之辈!

    皇帝已经开过商税了,也给百官加了俸,将来,万一皇帝要收官员的俸怎么办?谁来出面劝?那只有暴昭这个他们推出来的老大哥啊。

    暴昭可不想去送死,但又不能装怂躲起来,要不然难免被人痛骂,这四年,他已经混了个贤臣的美誉,到了不想青史上沾了污点。

    他想善终就只能趁着这时候急流勇退,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暴昭现在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养了一批新吏。

    将来百官在想玩请辞逼宫的戏码,也不过是把脑袋伸到御前司的绣春刀下罢了。

    “老夫估计,解大绅会增补入阁。”

    暴昭饮了口热茶:“届时,郁新补进奉天殿,士奇必晋文华殿。”

    三殿学士以奉天、文华、武英三殿为前缀,奉天殿是大朝会所在最是尊贵,自然奉天殿大学士便是内阁首辅,文华殿为次辅。

    杨士奇眼皮微垂,谦虚了一声。

    “大绅腹有经纶,颇多才华,入阁可谓理所当然。至于士奇,后进微末之才,哪里德配文华,阁老过誉了。”

    解缙才学是有的,作为第一个投诚皇帝的官员,这个岁数本也该扶摇直上了,偏生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在朝堂上摇摆不定,不然,哪里轮得到杨士奇后来居上。

    “内阁五人,除去燕王棣,便都是士奇这般风华正茂之人了。”

    郁新岁数最大,也不过四十六七,还不到知天命的岁数,完全称得上一句春秋鼎盛,而且郁新多年执掌盐铁之事,是国家财政的肱骨之臣,只要不犯大错,将来柄国十年开大世,完全可以混一个建文贤相的名头退居二线,届时自然由杨士奇顶上。

    “阁老,候驾亭到了。”

    暴昭嗯了一声,撩帘看向窗外,已有朝阳吐露,映的东方瑰丽异常。

    “士奇啊,老夫告个懒,这天下万事就交给你们了,万望珍重。”

    杨士奇看着暴昭佝偻的背影悄摸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京中百态(中)

    时隔七个月,朱允炆再一次回到了南京城。

    大的变化没有多少,倒是时值入冬,南直隶脚下往来经商的掮客多了不少,使得这地界倒是愈加的繁荣。

    这让朱允炆陡然有些迫切的想要看一看年底地方各省商税的汇总了。

    中军大部分在临近南京的位置就分了流,绕道上方门去京郊大营了,包括朱棣等重将也不在朱允炆跟前,他们先一步到的南京,为的就是把朱允炆一个人推出来享受百官、万民的颂贺。

    跟随朱允炆的只剩下一万人,因为担心队伍迤逦太长,难免有些扰民,都进了自己的首都,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包括这次候驾的选址,本来内阁的意见是在太平府接驾,但是被朱允炆给拒绝了,玩什么出城五十里的把戏,劳师动众的平白受罪。

    真要在太平府接驾,这群文武百官昨晚上连觉都没法睡就得连夜跑出来。

    莫愁湖的位置挺好,地方也宽敞,正好可以让南京的百姓看得真着。

    过了江东门,迎驾的队伍便映入眼帘,而在队伍的最前沿,便是自己的两个媳妇。

    几十名御前司的大汉将军手持小号,自朱允炆身后驰骋而出,沿左右驰骋而出,鼓着腮帮子吹起凯歌,顷刻间,整个莫愁湖迎驾的队伍之中,便有乐队鼓噪起来。

    “臣(妾)等恭贺吾皇得胜凯旋,陛下恩泽天下、威凌万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朱允炆勒马与阵前后,目光所及之处,再无一人站立,皆埋首与尘埃之中。

    高居马背,顿足顷刻,朱允炆就这么静静欣赏了几分钟。御驾亲征,雄吞七国,这份功业,足以压得山河俯首。

    “都平身吧!”

    说罢,翻身下马。朱允炆当先扶起了马恩慧:“你我夫妻一体,勿需多礼。”说着话又扶起了跪在马恩慧身旁的顾静,夫妻三人悄么声的说了几句体己话,随后朱允炆才迈步走到一众宗亲藩王和文武百官的阵前。

    “几位卿家辛苦了。”

    双眸自暴昭、郁新、杨士奇等人一直扫到朱植、朱楩、徐辉祖等宗亲勋贵的身上,朗声道:“朕自三月离京以来,至今已逾七月,一应国事后勤,皆赖诸卿操持,所得功绩,自有众卿一份,待回转朝堂,朕当细表。”

    暴昭躬身谢过:“臣等分内之事,不敢当陛下厚誉。

    此番陛下御驾亲征,一战定乾坤,自此西南诸国勘平战乱,千里江山百年无恙,武功之盛,青史难寻。臣等大明子民,亦是与有荣焉,皆感念陛下之威德盖世。”

    这群文官,倒是一个比一个嘴皮子溜索。

    内阁四人的侧手是宗勋的队伍,当首的朱植当时就按捺不住的站了出来,不能让他们把马屁都抢完啊,那让他们这些宗勋说什么?

    “陛下离京前已是颇有帝王之势,此番驰骋万里,迫降诸国,更是为陛下添了帝王之威,至尊威势之盛,便是日月亦不敢与陛下争辉也。”

    “哈哈哈哈。”

    朱允炆仰天大笑,颇为开怀,以手拍了拍朱植的肩膀:“几个月不见,没想到连辽王叔都练出了一副好嘴皮。

    行了,赞誉的话就没必要多说了,都跟朕说说,这几个月南京有哪些大事卿等悬而未决的。”

    当然,朱允炆这也就是一句场面话,看不见皇后和静妃都进了天子车辂之中吗。大家打个哈哈客套几句也就罢了,没人会在这时候生事的,真有什么大事,也会等群臣散去后,皇帝单独找内阁、五军府开小朝会的时候说的。

    一言以蔽之,有些事,那些随同来候驾的二品以下干部还轮不到他们掺和。

    “幸赖吾皇洪福庇佑,四海太平,并无巨事。”

    场面上应付过去,朱允炆便在一众人的目送中登上天子驾辂,该乘御辇绕行京师,抵正阳门入京。

    承马是不可能承马的,自莫愁湖往正阳门,早就被浩荡荡的百姓占据,朱允炆哪个敢真骑在马上过去,那万一有暗藏祸心者玩一出刺王杀驾的狗血剧,那就可是泼天的祸事了。

    走进极宽敞的御辇,朱允炆便迫不及待的卸下甲胄,长出一口气:“爷爷生前这幅对襟甲可是真的沉,每次穿在身上的时间久了,只觉得肩扛泰山一般。”

    马恩慧给递了茶水,轻笑道:“太祖皇帝的甲胄寄托着万民驱逐鞑虏的愿景不是吗,难免重了些许,不过陛下几个月未见,倒是身子骨结实了不少。”

    说话间,马恩慧看着朱允炆的眸子里便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自己的丈夫,这次可真是不得了了呢。想想当年自己刚嫁给还是太孙的朱允炆时,后者还是那个整日里捧着圣贤书,跟齐泰、黄子澄每日待在一起,浑身上下的酸腐气,唯唯诺诺的。

    而今日,却已是铁蹄踏破百城关的马上帝王了。英姿非凡,气盖山河。妻凭夫贵,丈夫争气做了青史留名的帝王,那作为这个帝王的元后,便也可以在青史上留下名号了。

    朱允炆脱了甲胄,便是一身锦袍束在身上,加上一路出了不少的汗渍,印出了朱允炆身上这几个月着甲练出的块块肌肉,阳刚之气确实要比离京之前足了不少。

    车辂里香风微醺,朱允炆也是数月未曾踏实过,这一放松下来便也心猿意马,搂过马恩慧,吧唧一口印了上去,直惹得车里俩媳妇红了脸。

    “陛下要自重。”

    眼瞅着魔爪伸向自己,顾静也只是欲拒还迎的嘴上嘟囔一句,便沦陷下来,所谓抗拒,反倒像夫妻情趣更多些。

    直到车辂外,山呼万岁的声音传进来,朱允炆这才正经下来,不敢再乱。不然的话,让百姓听见天子的车辂内有靡靡之音,那还不什么脸都丢光了。

    “这几个月,高炽那边都奏报了哪些事。”

    正经下来,朱允炆第一个提起的还是朱高炽这个他钦定的柄国宗亲。

    “就知道陛下会提及这些事,早都备好了。”

    到底是同枕而眠的内人,马恩慧早就知道朱允炆的德行,车辂内有箱柜,平时用于储藏水果、点心等吃喝只用,今日到是放了不少奏本。

    “都在这里了,这几个月,都是高炽送进来的,妾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便都留了中,没给高炽复回去。”

    朱允炆点点头,随手抽出一本看了起来,他离京前找朱高炽特意交代过,涉及台湾和山东两地的事,都要送进皇宫,要等到他班师的时候再处理。

    马恩慧瞄了一眼朱允炆,发现后者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便有些担心。

    “陛下?”

    “没事,且放宽心。”

    朱允炆放下题本,嘴角咧开笑容,只是这笑,让俩媳妇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今晚还有四更,但估计都在十二点之后,大家可以先休息,一觉睡醒就会看到。通宵也会把欠更补上,大家放宽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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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学究天人,立言开学,泽被世人,当谥文。”“先帝爱民如子,在位四十年,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当谥仁。”“先帝五次御驾,开疆十万里,纵秦皇汉武亦远不如,当谥武。”“那,庙号如何?”“父皇乃万世不祧之君,非圣字不可诠其伟。”穿越朱允炆,推动大明横推天下。本书群:960694319日月永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永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永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