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落入彀中
同罗朵儿想退,但双方犬牙交错的战场上,撤退哪是那么容易的。双方呈僵持之势,一旦贸然撤退,则很可能导致全局崩溃。
同罗朵儿立刻下令同罗娄室率领战力较弱的附属各部先行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御敌,准备接应主力。而同罗朵儿则亲率数百卫队守在谷口,准备断后。
同罗部中军打起撤退的大旗,阿结思的骑兵最先接令与登利部分开。这支伪重骑兵虽然移动缓慢,却是最适合在谷前结阵阻敌。
等到阿结思所部在谷口压阵成列之后,弓箭手在后掩护,同罗部的骑兵按照序列渐渐撤入谷口以内。
欧彦在后紧盯着同罗部的行动,这支部队竟然在战场形势不利的情况下,仍然撤退的如此有秩序,已经不仅仅只是用强军来形容。而且这样的形势对战场指挥官的指挥水平也最为考量,同罗部的这个红衣少女真乃奇人。
欧彦已经把同罗部的威胁提升到最高,他准备立刻派人前往丰州送信,询问黄明远隋军要不要加入进攻同罗部的战斗中。
同罗部撤退的井然有序,追击的联军越战就发现这仗更加不好打。
实在是谷口的地方就这么大,军队越往里突,两山之间越是狭窄,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只能干瞪眼。
欧彦发现同罗部放任你中军往里突,谷中的弓箭手则死命地打击突击部队的两翼,这样就会让突击部队的中军脱离两侧防御。若是对方有埋伏,则冲在最前边的军队就是死军。
可惜欧彦并不想提醒冲在最前边的咄吉世所部,启民部中了埋伏跟他有什么关系。
咄吉世所部突的最猛,主要是山禄的曳落河最先完全撤离战场,使得他这一翼的正面出现了不小的空档。
咄吉世心中一喜,同罗部溃败,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咄吉世立刻令骑兵沿着空档抢占谷口,到时候便可在登利部到达之前先行占据东部谷口,取得东面的进攻权。
之前三家早就商定分三面攻打赛音山城,启民部抢的是西面。咄吉世本来以为西面位置最近,一旦有事,又最方便撤离赛音山,倒是一个好地方,因此极力争取此地,没想到中了阿勿思力的计。
到了赛音山咄吉世才发现,整个西侧谷口宽度不到东侧谷口宽度的一半大小,极为狭窄难过,同罗部只要用少量的兵力就能堵住西面的敌人。若启民部真想从西面进击,怕不得伤亡巨大。
咄吉世眼看吃亏,又不能和阿勿思力交换位置,干着急没办法。今日大战,咄吉世瞅到机会,便想着抢先占领东部的谷口,达成事实,到时候阿勿思力也没办法。
咄吉世所部冲的猛,自然对周边的环境就不怎么熟悉。
大军一路向里,缒在同罗部的后边。眼看就要抓住同罗部后军的尾巴,突然山谷两侧的山上出现大批的弓箭手,向着启民部的骑兵猛击。
箭雨流星霜满弓。
骤然遇到对方的猛击,最前边的启民部军队立刻倒下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对方预伏了多少人马,咄吉世大惊,连忙下令各军退出山谷,至于之前的有力地形再也不想了。
但是进来容易撤出去难,同罗朵儿早就命人在山上储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两侧伏兵尽出之后,这些滚木礌石如雨点一样倾倒入谷内。同罗部专门往同一个位置砸,不一会就有些半堵塞谷口了。
同罗朵儿准备的就是用这些石头隔绝内外,好一举断联军一臂。
咄吉世在石头堆里慌乱逃窜,侥幸没被砸死,这三魂七魄也丧了两魂六魄了。
此时最先撤入山谷的曳落河所部也已经调转位置。领头的山禄弯刀一抽,猛夹胯下战马,向着对面混乱的启民部反向冲去。
启民部本就被箭雨与礌石打击的晕头转向,众人哭爹喊娘地一窝蜂地向外逃窜,哪还管军队的阵型。
山禄领头左右突杀,将慌不择路的启民部骑兵一一砍杀。眼看前边一员将领还在那试图大呼组织反击,立刻直冲向对方。
对方发现山禄,山禄已经到了眼前,对方眼中闪过无数的惊恐。山禄大喝一声,大臂一挥,弯刀如飞,斩落对方的人头,溅起三尺的血光。
被斩杀的正是启民部中军大将阿史那郁列设。
阿史那郁列设是启民部有数的将领,曾跟随亲民可汗千里驰奔、逃亡大隋的老臣,今日战殁于此地,立刻让启民部士气大落。
咄吉世在亲卫们的掩护下,狼狈逃离了谷内,但是谷中的启民部士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同罗部如狩猎一般疯狂的屠戮着启民部的残兵,整个谷口内外布满了启民部的尸体,横了一地。
侥幸逃脱的咄吉世又急又痛,却是毫无办法。回头望去,阿勿思力正不紧不慢地让部下步步为营的推进。看到他望去的目光,阿勿思力反而回了一个笑脸。
咄吉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给阿勿思力做了马前卒,替他们试探了同罗部的埋伏。
咄吉世又羞又恼,大叫一声,竟然口吐鲜血,倒于马下。众人连忙将咄吉世扶了起来,而脸上青紫的咄吉世已经说不出话来。
阿勿思力是个谨慎的人,吃过同罗部不少的亏,怎肯贸然前进。现在启民部如此遭遇,他更为谨慎,眼看没了替他们试探之人,便决定收兵回营,等待再战。
眼看两部都不打了,这仗自是不能再继续。
欧彦也下令收兵回营,今日一战,出人意料,看来同罗部的确成了大患,怕是不易被攻破。
众人各归大营,今日一战联军伤亡愈四千骑,光只启民一部伤亡就近三千骑之多。咄吉世事事争先,却事事落入阿勿思力这个老狐狸的彀中,途惹人耻笑。
咄吉世回营养兵,哥伦和阿史那执室、俟利弗商议,事实上免去咄吉世的兵权,对外则宣布其病重不能视事。
今日一战,咄吉世应对失当,导致军队损失惨重,众人早就对其不满了。
咄吉世醒来之后虽然不满,但无可奈何,气恼之下,又晕了过去。
一场大战,联军再也不敢对同罗部有轻视之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拉锯相持
此战之后,众人修整了整整一日,到了第三日一早,众人才各按之前的安排,准备按部就班的再战。
欧彦对此嗤之以鼻,联军伤亡惨重,同罗部也没得好。不趁热打铁,一股气破敌,难道给对方查缺补漏的时间吗?
可惜这与他关系不大。
看着位置如此得天独厚的赛音山,欧彦心道若是丰州军能够占领此处,便能完全掌控东南部草原。若是在三处谷口各修建三处关卡,配合赛音山城,哪怕胡虏有千军万马,也无法攻破此地。
奈何欧彦只是想想,深入草原攻城略地并不现实,所以此次若是攻下此地,一定先将此城毁掉。
同罗部如此强悍,众人心中犹有余悸。众人商定,今日再战,不管其它,直接全军突击,将同罗部堵死在谷口位置。只要同罗部出击,就耗死对方。
等到众人布好阵型,忽然发现此时的同罗部竟然放弃了野战,全部收缩回谷内地区,准备跟联军打防御战。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同罗部是自寻死路,他们军中还有隋军呢,天底下难道还有比隋军攻坚更擅长的。
可惜欧彦并不遂众人的意,他以隋军皆是骑兵,亦不擅长攻城为理由,拒绝了阿勿思力提议隋军协助攻城的建议。至于说攻城器械的打造,欧彦更不会让这些胡虏白白学得汉人的利器手段,只是督造了一些最基本的攻城梯给众人使用。
欧彦不愿出力,阿勿思力也没有办法,出兵之时说得便是隋军负责协调联络,主攻是启民、登利两部的事情。
阿勿思力最后只得决定蚁附攻城。
东部谷口斜偏向东北方向,大部队虽然无法完全展开,但是蚁附攻城的空间却是已经足够。
同罗部在城下连夜挖了一条壕沟。赛音山上多树木,同罗部伐了很多的树木横在联军的必经之路上,迟缓联军的攻击。
虽然只是迟缓,但联军必须要停下来清理阻碍,而这时候伏于山上的同罗部弓箭手则会伺机向联军偷袭。
前进的道路无比难行,登利部一整天没能前进多少,反倒屡屡遭到对方的袭扰。攻城大军被折腾的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但是成果很一般。
“他们就是一群肮脏的小偷,只知道钻到老鼠洞里躲藏,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阿勿思力发了狠,要想扫清攻城的障碍,就必须先攻克谷口两侧的同罗部制高据点。虽然攻打两侧山包势必会损失惨重,但越是这么耗下去伤亡会越大,还不如拼尽全力切断对方这条臂膀,
这一日天不亮,阿勿思力令帐下大将阿勿真珠率主力部队扼守谷口,防备城中的同罗部士兵出城偷袭。他本人则和阿勿苏密分别带一千多士兵下马登山。
阿勿思力亲自在前率队冲锋,他一手持弯刀,一手持小盾,完着腰拼命向山上冲去。
同罗部并没有在山上布置太多的士兵,虽然两侧的山上是赛音山城重要的制高点,但主要是他们人力实在不足。因此三个主要隘口六处据点,同罗部共布置了两千多人,平均下来每处也就三百多人。
山上的据点眼看联军要登山,搬起石头就往下砸。不过赛音山本身并不险峻,更像是一段隆起的土丘。靠近谷口的两侧制高点高出谷内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在没有足够规模的强弓劲弩的防御下,并不足以成为制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势。
阿勿思力也看到这一点,因此他不计较人命,带人如潮水一般的冲击据点。前边的人持刀冲锋,身后跟着一排弓箭手仰射掩护。虽然头顶上箭如雨下,但有阿勿思力身体力行,登利部的士兵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嚎叫着拼命冲锋。
“杀敌一人,赏马一匹。”
阿勿思力喊出丰厚的赏赐,登利部的士兵的热情更加高涨,很快便开出一条登顶的道路。
哪怕同罗部不断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可是登利部始终如人潮一般,望不到尽头,最后终于将同罗部的士兵给淹没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阿勿思力的人就登上了据点。
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眼看登利部的人越来越多,同罗部的士兵渐渐支持不住。这些士兵本就是炮灰,根本退不回城中。
同罗部的士兵越战越少,最后全部战殁于山头之上。
两天以后,除了西部谷口的两侧制高据点以外,东部、北部的谷口制高点都被联军占领,联军可以将主力直接推进到赛音山城的底下,这也意味着同罗朵儿所部被困死在赛音山城之中。
同罗朵儿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拿下了制高据点,也红了眼睛。她几次派人出击,都被挡了回来。虽然两侧山包的士兵只是附属各部的兵丁,但也是同罗部的有生力量。
她知道这时候已经无法突围,只能等待救援,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同罗部主力到来之前守住赛音山城。
同罗部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同罗朵儿也发了狠,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的弱势,她令整个部落里无论男女都拿起武器,拉到城墙上守卫。
众人也知道城破之后的下场必定不妙,因此打得异常顽固。
另一侧的启民部进展也不顺利。相较于登利部,他们的地形劣势更明显。
阿史那执室不是咄吉世那个傻子,知道若是从西部进击,必定伤亡惨重,作为主攻,他们肯定不能在西面进军。
最后阿史那执室与欧彦商量,双方交换进攻位置。欧彦根本不在乎他们攻击哪一侧,反正这些小部落只是战争的消耗品,因此便把攻击位置优渥的北面交给了启民部。
赛音山北麓靠西的山口直对着赛音山城,虽然地势不如东面平坦,但却一览无余,没有狭长的谷中通道,可以直接攻击到赛音山城的北面城墙。
哥伦和俟利弗、阿史那执室分三个批次轮番攻击赛音山,不间断的消耗对方的势力,倒是成绩斐然。
而欧彦则放开了对底下部落的约束,只要攻击同罗部,任凭他们怎么出击。
联军三面攻打赛音山,虽然各有阻碍,但势力强劲,赛音山城在联军的攻击下,已经岌岌可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城墙上跑马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场战役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你很难想象两支骑兵离开战马在城墙上打一场相持的防守战,没有攻城武器或者是巨弩滚木,一切都靠最原始的肉搏来进行决战。双方皆靠着低劣的作战工具在赛音山城来回拉锯争夺,直到进入十月下旬后,天气变冷,滴水成冰,双方已不堪再战。
隋军到底没有加入战场。
黄明远来信欧彦,令其按兵不动,等待结果。黄明远考虑到一方面仅凭欧彦近千骑兵,的确无法改变战场的形势,既然不能得到有效的战利品,那便没必要为了启民、登利二部火中取栗;另一方面,黄明远对同罗部有隐隐期待,希望这条鲶鱼能搅动整个大漠局势的变动,而不是这么快就灭亡。
在隋军的放纵下,双方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这城就是没有被攻破。这场拉锯战是惨烈的,简直可以说是绞肉磨盘,而无论是联军还是同罗部,在这场绞肉机一般的战斗中,皆是筋疲力竭。
同罗朵儿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近两个月还没有感到崩溃。眼看城头、城下堆满的尸体如山,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此时整个赛音山城东面和北面已经各出现了一个十度左右的斜坡,从不远处的土包直接延伸到赛音山城的城墙上。整个斜坡几乎就是用尸体混着泥土堆积而成的,现在天气变冷,倒上一盆热水立刻就成了坚硬的冰石。
两个月的攻城战,赛音山城已经摇摇欲坠了。
攻城战是从制高据点被攻克不久便开始的。
等到联军完全扫清了赛音山城外围的敌军后,双方只隔着一道城墙。可这道城墙,并不容易翻越。
东线的阿勿思力刚开始攻了两天城之后便发现单凭现在登利部的攻坚能力,若是继续蚁附,怕是要损失惨重。
同罗部准备的很充分,城头上堆满了木头、巨石等攻击物。只要登利部的士兵一发起冲锋,城墙上的弓箭便会像大雨倾盆一般不要命的射来,进攻的士兵根本就靠不进赛音山城的城墙。
而阿勿思力占领的两个山头防外不防内,因为离着城池较远,并不能直接从山上往城中攻击,弓箭也根本无法射击到城头之上。
阿勿思力眼看再多的人命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这样相持不是个办法。虽然赛音山被团团困住,但是若是想拿下坚城还是很困难的。而且联军远来奔袭,很难长期围困。虽然丰州军说有人会帮他们拖住同罗部的主力,但谁知道同罗斜也的主力骑兵会什么时候突然杀出。
阿勿思力眼看攻城无望,一筹莫展。
这时启民部竟然做了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
负责主攻的俟利弗竟然命全军将士和随军奴隶,于山北荒原取土,每人各负一袋土,沿着启民部的攻击路线一路向南扑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
赛音山城本就低矮,再加上靠近北边位置又离谷外近,因此启民部渐渐垒出一个不是很陡的斜坡。
阿勿思力一愣,恍然大悟,启民部是要将斜坡铺到城墙底上,到时候便能直接率骑兵登城。
阿勿思力心中一喜,马上下令部下学着启民部的方式,开始修建斜坡。
众人立刻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虽然垒土坡仍然要时不时的遭到对方弓箭手的打击,但是相比蚁附登城要简单、安全的多。
俟利弗的谋士赵德言倒是一个多谋之人,竟然让他想到如此一策,也是惊人。汉人多谋,果不其然。
两边都热火朝天的功的起劲,只有西面欧彦一行人还没有突破谷口,望着不远处的赛音山城干瞪眼。实在是这里太险峻狭窄了,众人又是一盘散沙,隋军根本不出动的情况下,靠这群乌合之众根本是白白送人头。
各部军队就跟应付公事一样,每天阵势大,就是不拼命。后来山上的同罗部都看出对方是在装样子,眼看各部攻击也不慌慌张张地浪费箭矢了。
阿勿思力和启民部也看出来了,这一仗还真不能指望隋军,他们就是来混日子的。
欧彦自己不攻城,对各部的监视却没有放松。从麾下听到两边都开始修建斜坡的事情,他很是恼怒,若是对方学会了以此攻城,那岂不是将来也能对付大隋的城池。
只是现在没法翻脸,欧彦也不能破坏他们的行动,只能严密监视,任其所为。
联军的行动吓坏了城头的同罗朵儿,一旦没有了坚城的防护,以他们薄弱的兵力,肯定不是联军的对手。但现在对方在城外,他们困守城中,也无法主动出击,只得眼看着斜坡垒到了他们的眼前。
同罗朵儿只得集中所有的弓箭手在两道斜坡前,排成密集的阵型不停地对下面放箭,企图靠数量阻击对方骑兵的冲锋。
两部骑兵数次突击,皆没有成功,反倒在斜坡上堆满了尸体,惨不忍睹。
这斜坡只有五六丈宽,骑兵也不可能完全施展开来,只能四五匹马排成密集阵型成批次的上前攻击,反倒成了添油战术。
十月底,天气变冷,积水成冰,同罗朵儿见过黄明远在大同城的防御,因此命人往城头上泼热水,原本伤痕累累的赛音山城立刻变成一座冰城,更是难以攻击。
而同罗朵儿和同罗室娄分别坚守两道斜坡,虽然压力倍增,但靠着整个部族男男女女的输血,也勉强维持。
北线的俟利弗眼看冬天到了,再打不下此城,怕是要功亏一篑。因此俟利弗决定亲自带兵冲锋,做最后一搏。启民部的精锐沿着斜坡奔腾呼啸着杀上城头,哪怕对方阻拦,马蹄也踏翻无数的弓箭手。
联军终于杀到了赛音山城的城头之上。
同罗朵儿眼看城破在即,竟亲自带着曳落河与俟利弗拼命。
双方在城头上杀了一个血流成河,尸体堆积了三尺之厚,到最后同罗朵儿终于将对方赶下了城头。
此时远处天边,晚霞绚烂,穹天似火。
同罗朵儿望着北方,喃喃地看着,兄长,你怎么还不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寸之舌
此时的同罗斜也也不好过,同罗斜也无时不牵挂在赛音山的妹妹,只是他也陷入危难,根本无力支援。
当日李节离开登利部之后,便在高震的保护下前往拔也古部。
拔也古部,铁勒诸部之一,位于整个蒙古草原最东边,传说其后裔就是巴尔虎蒙古人。其部游牧于黑水(今鄂嫩河)与弓卢水下游,居地千里,与靺鞨为邻,是铁勒种少有的大部之一。自从韦纥部没落之后,拔也古部便成了铁勒诸部的领头羊。
拔也古部虽然也是游牧民族,但是部落也有少量农业,盛产马与精铁,冬乘木马(雪橇)逐鹿于冰上。
拔也古部的族长屈古棱是个雄才大略之辈。
当年都蓝驱逐突利,屈古棱便巧妙的利用局势,驱逐了东部草原威胁最大的对手染干。后来冠军侯山一战,他又利用隋军与突厥的矛盾,带领着铁勒部落逃离了冠军侯山地狱,因此威望日显,基本上算是获得了铁勒人的盟主地位。
屈古棱有很大野心,他想完成当年韦纥部特健俟斤没有完成的梦想,带领铁勒推翻突厥人的统治,成为草原霸主。
此时的屈古棱的思想更像是春秋时代霸主国家的思想,并没有准备翦灭其他部落,而是对霸主地位的追求,这和同罗部君主集权制国家有本质的区别,也有天然的矛盾。
此时意气风发的屈古棱还没有发现自己最大敌人的出现。
李节的到来恰到时分。
对于大隋,屈古棱应该是述求最少的,大隋对东部草原影响力太有限了。不过他也知道若是想统一草原,打败突厥,少不了大隋的支持。双方因为之前黄明远相释的原因,关系并不恶劣,所以屈古棱对李节的到来更多的是好奇。
拔也古部的士兵带着李节进了屈古棱的大帐,倒是没有折辱李节。
此时的屈古棱年约三十余岁,正是男子的好时光。其人威风凛凛,倒是有几分王者之风。
“隋人,你们的冠军侯派你来干什么?”
屈古棱也听说过黄明远的外号,不过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冠军侯?他们可不承认黄明远的地位。屈古棱的话更多的是对李节的戏谑。
李节面色突然一凝重,对着屈古棱数道:“族长大祸临头而不自知,怕是拔也古部时日无多。”
上来就说人家要死了,谁能高兴的了?
屈古棱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站起来指着李节说道:“隋人,我敬你是使节,对你礼遇三分,你竟然敢羞辱我,难道你以为我拔也古部的刀不锋利吗?”
说着屈古棱两眼紧盯着李节,若是李节说不出什么,便要把他丢出去了。
李节闻言“哈哈”大笑。
“族长的确为当世枭雄,能一手合纵整个铁勒诸部,威望凌驾于诸部之上,怕是整个草原,除步迦可汗之位,无人可与族长比拟权利。”
听到李节一番马匹,屈古棱脸色才好看。
可李节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是我汉人有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族长知道拔也古部现在最大的敌人?”
屈古棱不明白李节的意思,只得说道:“你是说突厥人吗?”
李节摇摇头,说道:“突厥人是外患,虽然强大,但无法覆灭拔也古部。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小国亡于外,大国亡于内’,现在拔也古部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而是铁勒诸部内部的盟友。”
你们汉人怎么那么多话?
屈古棱不明白李节的意思,冷冷地问道:“隋使这是要离间我于诸部关系吗?”
李节不回答屈古棱的话,反而问道:“族长知晓同罗部新换了族长吗?”
屈古棱点点头。
“同罗契的儿子同罗斜也抢回了族长的位置。”屈古棱不明白李节的意思,有些疑问的说道,“你是说我的敌人是同罗部。”
“正是。”
屈古棱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之前大家差不多,但同罗部几次大败,单论实力,较之拔也古部已经相差甚远。
“同罗部势力大衰,怎么可能威胁于我?”
李节正色地说道:“族长,同罗斜也不是一个人返回同罗部的,他还带了一个实力不弱于同罗部的部落,与同罗部合并。”
屈古棱一愣,两个同罗部合并,有些麻烦,不过较之拔也古部,仍有不如。拔也古部有四万帐之多,骑士高达五万人,可谓突厥之外,草原第一大势力。
“单凭如此,他同罗斜也也不敢说灭我拔也古部吧。”
铁勒第一大部,屈古棱的底气和豪气还是有的。
李节接着说道:“族长说得的确不错,单凭一个同罗部,哪怕实力再增加一倍,也不可能打败拔也古部,毕竟族长是铁勒人的领袖。只是现在的同罗部,可不仅仅是从前的那个同罗部。同罗部的信族长同罗斜也到漠南转了一圈,回到部落他便开始了改革。”
屈古棱一愣,顺着李节的思路问道:“什么改革?”
“中央集权。”
看到屈古棱有些不明白,李节便说道:“族长,同罗斜也已经打破了部族旧有的势力划分,设置了军民分领的新制度,从此以后军队便一级一级完全从属于族长。同罗斜也还仿照我大隋建立中央官职,任用汉人为谋士,制定法律,建立监察制度,现在的同罗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部落,除了同罗斜也还没有打出旗号,他跟一个制度严密的国家已经没什么区别。族长,这样的同罗部你觉得还是不是威胁?”
屈古棱一愣,这些日子他把目光全放到突厥人那里,倒是忽视了身旁的这个小兄弟。
其实改革这件事的主要措施相当于略,而具体实施这些措施的办法才是术。术有不同,而略其实是相似,所以身为草原上少有的雄才大略的领袖,屈古棱很明白同罗斜也做的这些改革的措施,若是成功了其结果会有多么可怕。
只是并不是改革就会成功,知道中央集权的草原之主不知道有多少,可到现在真没几个成功的。至于同罗斜也,算是勇气可嘉,但屈古棱还真不相信他会成功,更不相信他能一统铁勒。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约定出兵
想到这里,屈古棱眼中泛着寒光,有些冷冷地说道:“使者怕是有些夸大其辞了,同罗斜也做什么我管不着,年轻人总是要有些勇气的,只是使者难道以为同罗部可以与草原其他各部不同。古往今来,有些事没有人做到过,同罗斜也也不成。”
李节听了眉毛一挑,有些玩味地说道:“族长说得真是绝对,只是在下告诉族长,若是同罗斜也的主力军队都是被解放的各部奴隶,那族长觉得他能不做做成。”
屈古棱猛地一愣,分外吃惊,手中摩挲的小刀竟然割破了手指。顾不得手上的鲜血,屈古棱站了起来指着李节问道:“你说什么?”
李节回道:“族长,同罗斜也每破一族,必解放其部落的奴隶,将这些人充做军队,倚为腹心。而这些奴隶所有一切都是同罗斜也所给予的,一旦同罗斜也势败,这些奴隶将会失去一切,所以这些奴隶对其忠心耿耿,誓死相随。靠着这些奴隶的强大战力,同罗斜也才能压倒族中的反对势力,实行这些变革。族长知道,草原上以实力为尊,所以只要同罗斜也能打胜仗,部落的百姓便会支持他,一直打胜仗便会一直有人追随,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借此清洗干净族中的反对派,一掌同罗部。”
看着屈古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节笑着说道:“听说同罗斜也还在发明文字。这草原上数千年来,强大的部落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到如今流传下来的又有多少。难道这些部落当时没有那么强大吗?不过是因为没有文字记载,所以文明得不到传承,少数几个留名的,也是我中原王朝记录的。
但同罗部有了文字就不一样了,他们便可以记录部落的历史,将其流传下去。同时依靠着文字的力量,部落的凝聚力也会更加强大。铁勒诸部本就同源同祖,到时候无论同罗斜也如何向外扩张,只要凭借着部落的文字,用不了多久,那些被征服的部落都会融入同罗部之中,想来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铁勒十五部归于一,只剩下有文字传承的同罗部了。”
屈古棱一拍桌子,震的众人一惊。
真是常年猎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睛。光顾着突厥这个生死大敌,却让小小的同罗部强大起来。
这个小狼崽子,真是胆如天大。
也是同罗斜也做的惊世骇俗。草原上的奴隶除了极少数被主人赦免的,将永远都是奴隶。一个部落灭了另一个部落,被灭部落的奴隶仍然是奴隶,只是换了一个新主人而已。
同罗斜也如此作为,能不让那些奴隶感恩戴德。
同罗斜也这个小狼崽子,果然最是能嗜人啊。
屈古棱也是人杰,虽然盛怒,很快便反应过来,李节今日的目的不纯。
屈古棱脸色平静了几分,坐下了问道:“贵使果然是人才,黄总管的心意,我亦知晓,贵使回去之后,替我多多感谢黄总管。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想问贵使,黄总管命贵使千里迢迢地赶往我拔也古部,将如此大事告知于我,难道仅仅是想看我屈古棱的笑话,我可没觉得我与黄总管有这样的交情啊。”
李节也不隐瞒,便说道:“族长名鉴,这同罗部是族长的生死大敌,也是我家总管的敌人,若是能借着总管的手除掉同罗部,想来对所有人都好。”
屈古棱“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就这么相信我会替你们除掉同罗部?”
“族长,同罗部是您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但归根结底,他更是你们拔也古部的敌人。你们双方都要争夺铁勒的统治权,不过一个要做盟主,一个要做皇帝。虽然目的不同,但一山不容二虎,今日不趁着虎幼之时将其杀死,来日老虎将要吃人了。”
屈古棱对李节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好奇地问道:“同罗部与你大隋相隔数千里,怕是难以一会,不知道你们黄总管与这同罗斜也有什么仇,非得要消灭他?”
李节说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中原的皇帝与草原的盟主可以共存,可与草原的皇帝,只能有一个。”
屈古棱有些不屑,又有些嗤笑,也不知道是笑李节的大言不惭,还是笑同罗斜也的自不量力。
屈古棱狠狠地盯着李节,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而李节直对着屈古棱的眼光,毫无畏惧之色。
过了一会,屈古棱似乎是感到了无聊,有些自嘲地说道:“我与你家总管有一面之缘,虽仅此一面,也知道此人为当世人杰。没想到他更忌惮同罗斜也那个家伙,甚至不惜与我联手也要将其覆灭,若不是我跟那个狼崽子立场不同,真想看看是你家总管厉害,还是那个狼崽子更强?”
李节否认道:“族长言重了,我家总管并不在意同罗斜也。当初在漠南的时候,我家总管已经灭过同罗斜也一次,他是在漠南无处立足才逃回漠北的,根本不足挂齿。我家总管出手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同罗斜也成为一个麻烦,浪费我家总管的时间。”
李节的样子很嚣张,不过他有这个资格,黄明远的确已经打遍草原无敌手,除了屈古棱本人。或者说屈古棱本人当初也是从黄明远的手上落荒而逃的。
屈古棱知道李节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折服的人,或者说在拔也古部的营帐内,与一个隋使在这里较力,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屈古棱便问道:“既然你家总管派你前来,总不会只是让你说一番同罗部的情况,然后劝我出兵?”
李节说道:“当然不是,不仅仅是族长出兵,我大隋也会出兵。”
屈古棱一愣,有些吃惊的问道:“难道你大隋要穿越大漠来攻打同罗部不成?漠北漠南有大漠阻隔,卫霍之后,还没有汉人能横穿大漠的。”
李节摇头道:“我军总管自是不能出击漠北,我们是要对赛音山动兵。赛音山是同罗部在漠南最重要的基地,怕是族长还不知道,事实上从弓卢水往南直到碛口,都已经是同罗部的牧场。除了最北边,同罗部快要把族长与铁勒其他部落给隔开了。”
第一百四十章 四面皆敌
李节的话让屈古棱一惊,他心中一盘算,大体跟李节说得还差不多,难道说同罗部已经准备对拔也古部出手?
此时的屈古棱又惊又怕,狐疑交加,只想着快速反击同罗部,扼杀这个隐患,已经没有再应对李节的心情。
而面对泰然自若的李节,屈古棱也不再试探,他有些乱了方寸,不适合再谈此事,便草草的结束了双方的对话,然后连夜招各部觐见。
此时的李节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屈古棱,也便气定神闲的等着屈古棱的屈服。
果不其然,屈古棱选择与隋军结盟,李节代表丰州和屈古棱定下了共同对同罗部出兵的约定,到时丰州军攻击赛音山,而拔也古部则攻打同罗部的老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双方约定,共同消灭这个未来的隐患,确保草原的安宁。
屈古棱是多年的老江湖了,虽说一开始乱了方寸,但很快就稳了下来。他心中虽然急迫,希望即刻剿灭同罗部,但也不会犯盲目的错误,为隋军火中取栗。
屈古棱压制住内心的焦急,继续如之前一样从容不迫的处理部落政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以此来瞒住众人。但私底下屈古棱却是秘密派人联络与拔也古部关系密切的仆骨、覆罗、浑、斛萨、阿特、白霫、奚结、阿跌、多览等十余部,共同商讨讨伐同罗部的事宜。
原本铁勒各部各有倾向,小部落附属于大部落,各自合纵连横。但随着韦纥部败亡,同罗、仆骨势弱,只剩下拔也古部一家独大,各部丧失了朝秦暮楚的可能,也只能纷纷投靠拔也古部,换取一份平安。而且屈古棱率领众部从冠军侯山安然回返之后,威望大涨,因此不论各部如何心思,只得纷纷依从拔也古部。
屈古棱虽然和大隋结盟,但双方各怀鬼胎,根本不能同心协力。
屈古棱虽然与大隋约定八月中旬同时出手,但他不愿做大隋的一把刀,毕竟同罗老营的实力要比赛音山所部的实力强的多。若是依照双方约定,最后的损失还是他的最大。
因此,屈古棱并没有先对同罗部出手,而是令人严密监视同罗部的动向。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击破同罗部的完整计划。
直到八月底,同罗朵儿派来求援的信使才到达同罗部。阿勿思力和启民可汗联合数万人猛攻赛音山,其中还有隋人出现,赛音山危在旦夕。
事态紧迫,同罗斜也担心妹妹的安危,心急如焚,恨不得明日就赶到赛音山救出自己的妹妹。
只是现在部落的改革进入了深水区,部落内部矛盾一触即发,一旦同罗斜也离开部落,则部落中的反对力量势必会抬头,影响到部落的改革。
同罗斜也最后被祖君彦等人劝动,决定留守本部。但赛音山位置重要,是不能丢的。为了救援赛音山,同罗斜也任命堂弟同罗屋质领左军青旗南下驰援赛音山。
听到有隋人出现,同罗斜也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他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敌人丰州大同军。当年在乞伏泊,也是一般的情况,他主力在外,老营危急,必须驰援,而同罗斜也在危急情形之下,最终选择了分兵南下,最后在卧龙山与莲渠沟两次惨遭对方的伏击,酿成大祸。
想到这里,同罗斜也的心也忍不住颤抖,围攻赛音山城的是启民部和登利部,隋军主力并没有出现,这次会不会又是隋军的阴谋。
虽然同罗斜也觉得不太可能,隋军不可能穿越千里大漠来埋伏同罗部,但是隋军毕竟狡诈阴险,不得不防。
同罗斜也不放心同罗屋质南下,又命令心腹大将同罗休哥率领前军红旗与同罗东丹的下军下旗缒在同罗屋质所部的后面。若是真的没有隋军的陷阱,那样三旗同时出动,与同罗朵儿来一场里应外合,争取一举全胜,吃掉这股北上的军队。
此时的祖君彦也看出了异常,既然隋军出现在阿勿思力与启民部的联军中,怕是隋军发现了他们的举措,甚至是团结起来要围攻他们。毕竟连阿勿思力和启民部两个敌人都联手了,谁知道还会有多少敌人跳出来。
祖君彦建议同罗斜也做好打大战的准备,加强本部的防御,防止遭遇突袭。
同罗屋质一路南下,果然在弓卢水以南的小荒原遭遇到拔也古部的伏击。幸好同罗屋质为人谨慎,行军之时注意防御,所以虽然猝遭打击,但军阵并未动乱,反而有效地组织起防御。
拔也古部准备并不充分,甚至轻视了同罗部的力量。虽然兵力充足,也只是占据一个优势。
果然闻讯赶来的同罗休哥及时从北面杀出,反而杀了拔也古部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拔也古部毕竟势力雄厚,禁得住消耗。而同罗休哥眼看动手的是拔也古部主力,怕是老营也无法幸免,思量之后,还是要以老营为主,只得带着三部骑兵缓缓后退,撤回弓卢水北岸御敌,再派人去回报同罗斜也。
此时同罗斜也也早就知道了此事。
或者说拔也古部所定下的计策是他上一次全从黄明远那里经历过的,所以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同罗斜也应对的很从容。
大军严阵以待,就等拔也古部上门。
拔也古部的大军杀来,就发现同罗部早就做好了准备。
同罗斜也知道自己与拔也古部的实力相差很大,不能贸然决战,因此立刻将部众转移到西面的狼居胥山中,自己主力则坚守老营,抵御拔也古部的突袭。
一场鏖战,就此开始。
谁也没想到屈古棱统帅的联军会与同罗部会相持一个多月。
同罗斜也本部和同罗休哥会师之后,行动更加灵敏。他绕开与拔也古部的主力,专门与拔也古部的骑兵打游击,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活活拖得拔也古部没办法。
但一直这样耗下去,虽说也能通过冬天来临将拔也古部逼退,只是赛音山的同罗朵儿能不能撑得住就不好说了。
同罗斜也为求快速解除拔也古部的封锁,顺利救援同罗朵儿,决定主动出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弱胜强
十月十六日,同罗斜也命大将同罗休哥率部佯装成同罗部主力,快速南出狼居胥山,做出要越过弓卢水,向南往赛音山转移的样子。
负责在南线堵截同罗部的拔也古部大将阿鲁英立刻发现了同罗部这一异常举动,一边上报屈古棱,一边亲自带人去尾随南逃的同罗部,企图咬住同罗部的后军。
阿鲁英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同罗休哥本来只是引诱拔也古部,没想到真的被阿鲁英给咬住。双方在弓卢水以北百余里处发生激战,战况惨烈,一时激烈到同罗休哥和阿鲁英都亲自上阵搏杀的情况。
同罗休哥也是果决之人,为了避免被拔也古部合围,立刻壮士断腕,留下数百名主力断后死战,而自己则率大军快速向南撤退。
同罗部的死士在弓卢水北拦了阿鲁英的主力整整一日,等到阿鲁英将这些同罗死士全歼之后,同罗休哥早就渡过了弓卢水继续向南。
此时得到消息的屈古棱不敢轻视,一边调整对同罗部的包围,一边忙令就近的大将牧隆与南面的仆骨部、多览部、浑部联军一同就近支援,围歼同罗部。自己也率主力转道南进,急趋交战处。
同罗休哥突围成功后马不停蹄地向南,而得胜的阿鲁英等人则与同罗部保持着一个昼夜的路程穷追不舍。
同罗休哥一路南下,沿途将辎重、财货不断丢弃,引得阿鲁英以为同罗部已经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因此更是得意,为竟全功,便命部下脱离辎重后队,加快进度,轻装尾随追击。
十七日黄昏,阿鲁英所部已经追击至弓卢水,由于长途追击,粮草不继,人困马乏,饥渴交迫,不得不在此修整,而此时的同罗部也失去踪迹,只知道是向西而逃。
当夜,后续的牧隆与仆骨部、多览部、浑部等联军也赶到,经过友军的接济,阿鲁英所部总算缓过劲来。众人相约,明日阿鲁英所部继续向西追击,而牧隆等人则渡过弓卢水再转道向西,两军合击同罗部。
牧隆担心同罗部渡过弓卢水再杀一个回马枪,这才和阿鲁英兵分河两岸追击。此时的牧隆光听阿鲁英叙述大获全胜,同罗部狼狈溃散,却忘了同罗部到底有多少军队。
十月十八日,率先出发的阿鲁英引军循川西行,至弓卢水附近的羊角坡一带,发现道旁放置了数个银泥盒,不知所以的阿鲁英部将士将盒打开,百余只带哨家鸽飞出,恰为同罗部发出合击信号。
原来隐藏的同罗斜也所部主力早就从狼居胥山以西绕道,抵达羊角坡,在此设下了埋伏。而同罗休哥且战且退,也是故意引阿鲁英所部脱离主力大部队。
此时的阿鲁英部阵未成列,即遭同罗部骑兵的冲击。
同罗部以多打少,又占据有利地形,很快便朝着阿鲁英部的主阵猛攻。激战多时,阿鲁英部渐渐支持不住,阵脚被对方冲乱。此时已经势弱的阿鲁英便想占据附近一个山头作为制高点,继续对抗,等待援军。
没想到同罗部早就再次设伏。
等到阿鲁英率部上前,同罗军阵中忽树一杆两丈余大旗,挥左则左伏起,挥右则右伏起,同罗屋质和同罗遏鲁所部居高临下,左右夹击,拔也古部死伤甚众,中军主阵也被冲垮。
双方自辰时交战到午时,拔也古部军终于不敌溃败。
阿鲁英激战多时,始终不能冲杀出去,到最后自己也身负重伤,部下劝他投降,阿鲁英大声喊道:“哪有雄鹰向黄鼠投降的道理?”遂手自扼咽喉自杀身死。其部下尽皆战死。
同罗部顾不得打扫战场,继续渡河向南。
同日下午酉时末,已经渡过弓卢水绕道西进的牧隆与仆骨部、多览部、浑部等联军也赶到了牛笼水,同时陷入同罗部军队的包围之中。
联军中的仆骨等部最先逃窜,唯有牧隆选择坚守待援。
同罗部主力不断地冲击牧隆的主阵,牧隆带领手下精兵,疯狂杀向重围,但是兵少,始终没能撼动同罗部的阵脚。
为了振奋士气,牧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不料一支利箭射中了牧隆的眼部。牧隆身负重伤,被士兵抬回了营帐,很快便战死。
失去了主将的拔也古部主力大溃,只有一少部分士兵跟随牧隆的副将忽都杀出了重围,其余全军覆没。
同罗斜也两战两捷,眼看拔也古部的主力将要赶来,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带人返回狼居胥山。
北面的屈古棱得到阿鲁英兵败被围的消息,既命主力拼命向南救援。可惜已经晚了,牧隆所部主力亦已遭到同罗部的包围。
忽都一路狼狈东行,直到遇到屈古棱的前军才脱离险境。
屈古棱赶到战场之时,偌大的南线军团只剩下忽都不到千骑。整个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屈古棱看着已经沉寂的战场,满脸寒霜,不能平静。
众人抬来牧隆的尸体,牧隆仍旧单眼圆睁,双手紧握,死不瞑目。
牧隆是屈古棱的伙伴出身,从小一起长大,忠心耿耿,多立战功,是屈古棱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员上将。今日战死,屈古棱心痛无比。
此役拔也古部损失惨重,大将阿鲁英和牧隆双双战死,光主力骑兵伤亡近九千余骑,其余几部联军也伤亡惨重。
屈古棱眼看天气寒冷,各部落都怨声载道,他又新经大败,知道无法再围困下去,只得准备解散联军,各部返回部族,再图后事。
不过屈古棱虽然主力撤回,但仍命大将巴彦在弓卢水一带设防,阻止同罗部南向的骑兵。虽然不知道丰州军是否已经攻破赛音山,但是能多消耗一下同罗部的力量,也是好的。
此役以同罗部完全胜利结束,同时同罗部内部的凝聚力大大提升,同罗斜也也正式名闻漠北,开始了对屈古棱铁勒盟主的挑战。
各部之间蠢蠢欲动,心怀鬼胎,一场关于铁勒诸部之间的洗牌将要开始。
当然同罗斜也顾不得关心他的地位,他已经对赛音山的战事急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惨败而归
倒也不用同罗斜也太过于担心,此时的赛因山虽然险象环生,但同罗朵儿应付的仍有余力。主要原因便是同罗朵儿除了七千主力骑兵,还有整个部落可做依靠,人力资源倒也勉强充足。草原妇女牧马、儿童骑羊者比比皆是,虽不如男子能战,但也能投石放箭,助力守城。
差不多到十月底,经过了一个多月攻城战的联军已经有了退兵的打算,隆冬已至,再打下去便得不偿失了。至于欧彦更是无所谓,此战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不知何时同罗部的援军就会杀到,还不如早退修整,等待再战。
但是阿勿思力是不愿退的,他很清楚这样的联军不会再有第二次,若是不能拔掉赛音山,稳定北方,则翌日其部便会遭到同罗部的报复。
可惜启民部退意已决。
无奈地阿勿思力知道自己不可能单独留在赛音山,只得在退军之前,阿勿思力准备再来最后一次决战,期盼幸运之神的降临。
与羊角坡之战往后十余日,十月二十九日,阿勿思力和启民部以及其他诸部兵集中全部力量分三面向赛音山城发动猛攻。
联军在每一面都集中上千弓箭手压阵,骑兵则是沿着斜坡拼了命的往前突。城头上的同罗部士兵被联军的弓箭打击压得抬不起头来,同罗朵儿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树木点燃,顺着斜坡往下滚,斜坡上大火纷飞,烧到冲锋的骑兵身上。战马见到火更是惊惧,短时之间便倒下无数。同罗朵儿带着弓箭手趁机反击,将冲上来的骑兵又给压了下去。
联军又再次打造了一批攻城梯准备攀城而上,仗着人多企图多点开花,使同罗朵儿首尾不能顾及。
同罗朵儿让人拿准备好的长矛在城墙上来回突刺,本来攻城梯就狭小,攻城士兵在上边没法腾挪转身,再加上城墙上的长矛,纷纷掉落城墙。
就这样连续猛攻了两日,联军眼看始终没有办法。
此时的阿勿思力又准备趁夜偷袭,没想到同罗朵儿早有防范。夜色寂静,苍凉如水。等到阿勿思力的偷袭部队快到了斜坡一半的位置,城头上的同罗部立刻打起大旗,伏兵大出。
阿勿思力所部猝然不及防备,一阵混乱,纷纷大溃。
如此两日,联军这边是战力大降,士气更是降到了冰点。
虽然无奈,但阿勿思力不得不承认这次攻打赛音山已经完全失败,再无翻盘的可能,联军也不得不撤兵。只是撤兵之后的事情,对于阿勿思力来说并不美妙。
想着明日一早众人就要撤军南返,无奈的阿勿思力望着苍穹,摇头叹息,难道真要投降某一人?
享受惯了当头领的阿勿思力真不想再给谁做小弟。
这时阿勿思力听得军中大乱,急忙出去看个究竟。原来同罗部的骑兵竟然突然从城中杀出,夜袭了登利部的大营。
今日一战,同罗朵儿眼看联军的攻势大不如之前,士气也大泄,知道对方的军心已散,怕是要撤军。常人这时候自会谢天谢地,但赛音山城被联军围着打了两个月,同罗朵儿所部伤亡惨重,哀鸿遍野。同罗朵儿自是不愿意让联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眼看对方有了退意,竟然胆大惊人,想杀出城去,夜袭敌营。
众人都被同罗朵儿的胆气所惊,但不得不承认,此时出击果然是绝佳时机。
当夜,同罗朵儿令人打开东城门,山禄率领曳落河骑兵直冲东面的阿勿思力营寨。
而同罗朵儿则率余部继续守城,防备西面和北面的联军。同罗朵儿的兵力不足,若有兼顾守城,只能出击一面。而阿勿思力这个下一步的目标,现在的好邻居就是首选。
阿勿思力所部围着赛音山城打了快两个月,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杀出城来,措不及防,损失惨重。
杀意腾腾的曳落河在阿勿思力大营中来回冲杀,火光连天,震动了四面的联军。只是联军本来就各有心机,此时见事态不明,哪有人来救援阿勿思力。
大营火烧得直逼人的眼。
如此混乱局面,纵使孙武、韩信复生,怕也无能为力了。眼看大营已经不保,阿勿思力无奈,只得命部下各自为战,突围而出。
曳落河看到阿勿思力的中军大旗,拼命往中军挤压。
幸好阿勿思力麾下大将阿勿苏密,率领亲卫各持大斧、狼牙棒等锐器,死死地守在中军外围,挡住了曳落河的冲击。
众人激战一夜,曳落河眼看天色将明,只得撤回城中。而受到严重打击的阿勿思力所部,损失惨重,其本人也中箭受伤,全军惊溃,死伤难以统计。
灰溜溜的阿勿思力来不及与启民部和欧彦辞别,整理好战场之后,急忙向南撤走,不知道是怕同罗部再次出击,还是担心启民部会趁火打劫。
阿勿思力一退,联军名存实亡,欧彦和启民部也只得撤兵。至于附属于阿勿思力的一千多部落骑兵,失去了主子,最后倒是被启民部吞并。
拿着欧彦命人送回的战报,黄明远简直不敢相信。虽然自己不在乎双方到底谁胜谁负,但是以联军这边以两万六千骑攻打一个只有七千骑的赛音山竟然会大败亏输,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登利部九千骑兵折损三分之二还多,全军只剩下两千五百余骑;启民部一万余骑折损约有三四千,不过倒是吞并了附属于登利部的几个小部落,一进一出,损失倒是不大;至于六千多其他小部落的联军,在此战后期都成了炮灰,冲在最前线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最后只剩下两千六百余骑。两万六千联军,回来的只有一万两千骑,也算是惨败了。
当然同罗部的损失也很大。这场血战几乎耗光了同罗朵儿的全部家底,七千骑兵只剩下差不多两千多人,部众也伤亡三千多,算是伤筋动骨了,没有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别想再有大的动作。
不过同罗朵儿以如此惨重的代价,几乎扫清了南部最大的敌人登利部,接下来再想向南倒是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曾经沧海
联军打不下赛音山城黄明远是想过的,毕竟说是联军,其实不过是一群仇敌相互勾连在一起,本身是各怀鬼胎,相互掣肘,能取得胜利反而怪了。但黄明远没想到联军已经尽力相互配合、拼命了,还是败的这么惨,真是出人意料。
同罗朵儿一介女流,竟然已经成长到今日的地步,这是黄明远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同罗部果然是大患,连个女的都是。自己有些失算了,早知道同罗部这么顽强应该让欧彦配合启民、登利二部彻底消灭同罗朵儿的,现在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有如此好机会怕是难了。
黄明远眉头紧皱,现在只能等拔也古部的情况,若是连屈古棱也无法击败同罗斜也,那说不得自己要提前对同罗部出手了。
正泛着愁,黄明远的二弟黄明辽突然闯了进来。后边的迟伯阻拦不住,只得在后边大喊:“四郎君请慢,郎君暂时不见人。”
黄明辽哪里理他,仗着步子轻快,早抢到门前。
“四郎君请留步!”
守卫在门口的四名侍卫见是黄明辽,束手束脚,竟也让黄明辽闯进了书房。
“大兄,朵儿是不是在赛音山?”
黄明辽突然闯入,迟伯和几个侍卫也跟着进入。
黄明远理也没理黄明辽,一挥手让迟伯几人退了出去。
黄明辽满脸着急,见黄明远不理他,又急着问道:“兄长,朵儿是不是在赛音山?”
黄明远脸色一冷。
“滚出去!”
“大兄!”
“滚出去!”
黄明辽身子一顿,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兄长,没敢再争辩,连忙出去到院子里跪下。
黄明远继续翻看欧彦回报的信件。两个多月的战争,基本上完全检验了同罗、启民、登利三部的功防能力,虽然较之大隋还相差甚远,但在总体思路上已经差不多,只是欠缺的是攻城利器。
整个南北朝时期,无数的汉人士子因为各种原因效命于异族胡虏,使胡虏无论是文化还是技术都有了质的发展,其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黄明远才让人唤黄明辽进来。
黄明远了知道自己闯了祸,耷拉着个脑袋说道:“见过兄长!”
“来找我干什么?”
黄明远没再提刚才的事情,罚他跪一个时辰已经是警告了,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兄长,朵儿是不是在赛音山?”
黄明远也没有抬起头来,便冷冷地说道:“谁给你说的?”
欧彦联合启民部一同出塞在丰州内部虽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大部分人都以为他们是出击塞外的阿勿思力部,知道他们剑指赛音山的却是屈指可数。
“我······”
黄明辽知道兄长生气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兄,我昨日出塞巡逻,从一支歼灭的马匪那里得知的。”
马匪?
马匪能知道隋军这么重要的战争意图?
黄明远也不去验证事情的真相,只是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想······”
黄明远抬起头看着有些窘迫的黄明辽,冷冷地问道:“你想去找她?以什么身份去,是一个前去投奔她的情郎,还是一个前去剿灭他的敌人?”
“我只是······”
黄明辽吞吞吐吐,最后才说道:“我没想去找他,我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黄明远看着黄明辽说道:“她就在赛音山,而且还刚经历一场大战。”
黄明辽一惊,忙急切地问道:“那她怎么样了?”
黄明远没有直接回答黄明辽的话,而是冷厉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抛弃自己的姓氏与身份,那你就是现在前往赛音山也没人管,但你要是还自认自己是个黄家子孙,就收起自己那副倒霉样,省得让人看了心烦。”
黄明辽面露难色,最后只得有些痛苦地说道:“大兄!”
黄明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人无完人,这个弟弟从小就听话,长大了更是千好万好,唯有情字一关甚难解脱。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就跟儿子一样从小培养的,真不忍心看到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黄明远摸起桌子上欧彦给自己的来信,扔到了黄明辽的身上。
“滚回去好好训练,别一天天的想那些没用的,一个女人,你要真是有本事,把她给我捉回来,我就让她给你做妾。”
黄明辽如获至宝,虽然不知道兄长给他的是什么,但肯定与朵儿的事情有关系。
黄明辽转悲为喜,倒像个孩子一般开心。
“谢谢大兄!”
黄明辽正要出去,黄明远又说道:“你今年也十九了,身为一个统兵数千的将领,该到了结婚的年纪。我已经跟你许了一门亲事,这个腊月里,便给你完婚。”
黄明辽身子有些趔趄,到底还是有这一日。兄长对自己的放纵已经够多了,自己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黄明辽转过头来,说道:“好!”
然后赶紧把头转过去,防止自己把眼泪落下来。
“回来,走这么急做什么?新娘子是杨义臣的妹妹,我与杨义臣关系莫逆,也见过新娘子,是个好娘子,你会喜欢的。”
黄明辽点点头,说道:“一切由兄长做主,弟弟先告退了。”然后便转身离开。
黄明远有些无奈,自己能管得了黄明辽的人生,却管不了他的心,真不知道那个胡人女子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他至今念念不忘。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黄明辽不是自己,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见得多,懂得也多,很多事便容易释怀。他性子更执拗,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下这段感情。
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丰州军和同罗斜也注定了是敌人,这根本无法改变。黄明远相信丰州军一定会是胜者,那伤的只能是同罗斜也。
只是如此,黄明辽和同罗朵儿之间的距离怕是要越来越远了。
黄明远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是一笔糊涂账,事实古来难全,哪有这么多顺心如意的事。
黄明远站起来,自己走到花园里的凉亭中,望着一院子盛开的花,越发的感慨。
身为大家长,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更好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山再起
看着手下将最后一个贵族砍倒,步迦可汗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经过近两年的艰难大战,他终于夺回了属于他的突厥牙帐。
安修仁看着步迦可汗的样子,他心中无比恐惧。这两年来步迦可汗越发的残忍、阴鸷,哪怕他身为其心腹,也一样对其感到恐惧。
步迦可汗不愧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当日兵败之后,他便早就筹划好如何夺回自己失去的权利了。
步迦可汗自当初屯兵在达兰堆,便决定不再轻易向北。他已经确定牙帐丢失了,根本不会再自投罗网。
步迦可汗当前第一步便是重新收拢实力。
在金山(今阿尔泰山)以东的地区,步迦可汗还驻扎着两个万骑,由其麾下大将阿勒坦布指挥。这支部队是当初步迦可汗担心东进争霸失败,预先留下的退路。随着之后一些列的胜利,原本预设的接应部队已经失去了意义,不过为了防止两突厥被割裂,步迦可汗仍旧命令阿勒坦布继续驻军金山。
现在步迦可汗兵力丧失殆尽,能指望的只剩下这支预备军队。
为了早一日有自保的能力,步迦可汗急令阿勒坦布快速向东赶到达兰堆与自己汇合。
阿勒坦布算是步迦可汗的心腹,只是现在的情况步迦可汗也不敢保证其忠心。
阿勒坦布到达达兰堆以西的羊盆后就地驻扎,步迦可汗带人趁夜闯入其军中。彼时阿勒坦布正在帐中酣睡,步迦可汗一人直闯入其军帐之中。
步迦可汗虽败却积威尤在,众人对其畏惧,其虎目圆睁,竟没有人敢上前阻挡。
步迦可汗进帐之后,直奔帅案,上面正放着他授予阿勒坦布的金批令箭,步迦可汗伸手就把他拿在手中,又将另一个统兵令牌也收起来放在怀中。
这时候阿勒坦布听到声响才惊醒,见到帐中的步迦可汗,满是吃惊的阿勒坦布急忙上前拜见。
步迦可汗当众褒扬了阿勒坦布的忠诚,又下令将阿勒坦布升任为东突厥叶护,所部由舍利接掌。
阿勒坦布立刻明白他是被步迦可汗明升暗降,剥夺兵权了,满是羞怒。只是阿勒坦布心中计较了一下成败得失,知道事已至此,他怕是很难获得全军的支持,若是就此兵变,失败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阿勒坦布无奈,只得拜谢步迦可汗的恩典,同时也拱手让出这两个万骑的指挥权。
步迦可汗兵不血刃,重掌一支军队。
之后步迦可汗升任大将舍利为西突厥叶护,总领全军,将原部编为一个万骑,由大将阿史那阙统帅,另外两个万骑,分别有大将都台和巴耶尔统帅,全军共一万八千余骑,倒也有了翻身的资本。
不过这还不够。
步迦可汗把目光又瞄准了位于浑义河(今蒙古国西南翁金河)畔的哈木尔部。哈木尔部是晚期匈奴族的一支,后来突厥化,一直在比较贫瘠的大戈壁内部放牧。
哈木尔部往日与周围诸部交往不多,诸部也对其并不了解。连不少突厥人也以为这只是一个势力比较弱小的部落。
只是哈木尔部不仅没有其它诸部料想的那么弱小,反而在大戈壁里东征西讨,依靠着浑义河的滋养,部族强大富饶,实力不可小觑。
若是急欲补充实力,富饶而不怎么善战的哈木尔部的确是最合适的部落。
既然打定主意要吞并对方,所以步迦可汗并没有急匆匆地对哈木尔部出兵,反而令舍利统帅主力在后,自己亲率两千骑前往哈木尔城,诈称投奔哈木尔部。
哈木尔部的首领他斗伏在戈壁内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欲接纳步迦可汗,毕竟对方身为突厥可汗,到处都是敌人。若是接纳了对方,很容易便陷入突厥的内斗之中。
此时沙铂略可汗之子阿史那窟合真已经在突厥牙帐称汗。阿史那窟合真是沙钵略可汗第七子,都蓝可汗之弟,初任特勤。开皇五年七月,奉父命入朝大隋,杨坚拜其为柱国,封安国公,宴之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
因此他斗伏为了示好突厥的新大汗阿史那窟合真,准备将兵败的步迦可汗捉住,献给对方。
为此安修仁连夜前往他斗伏的心腹阿利帐中,厚赠其珍宝,买通了对方。
阿利便劝他斗伏道:“鸟雀在走投无路时投入人的怀抱,尚且应该帮助免于祸难,何况步迦可汗已经势屈力穷,向我们归顺呢?步迦可汗虽然已经败落,但其旧部众多,即使容不下他,也应该由他投奔别处,不要轻易得罪。现在抓起来把他送给阿史那窟合真,怕是会引来步迦可汗的旧部攻讦。”
他斗伏对于阿利所言有些犹豫,阿利又劝他斗伏暂时接纳步迦可汗,清除掉其心腹旧部,到时便可以以步迦可汗的名义号令周边各部。
他斗伏最终被阿利劝动,决定接受步迦可汗的投降。
这时候阿利又劝他斗伏要示之以诚,消除步迦可汗的顾虑,亲自带着人前往步迦可汗军中犒赏。
他斗伏早就中了阿利的**记,好不怀疑地同意了这个建议。有身边人劝他不要轻易涉险,防止步迦可汗会图谋不轨,他斗伏却是浑不在意。毕竟在哈木尔城中,单凭步迦可汗的两千士兵是根本不能成事的。
他斗伏带着牛羊欣然前往步迦可汗的帐中,准备充分的步迦可汗果然趁机翻脸。他斗伏被众人擒下时还无比惊愕,被突厥附离带到步迦可汗身前更是愤然,认为步迦可汗是自寻死路,他不可能活着逃出哈木尔城。
步迦可汗笑着告诉他斗伏自己身边有一万多骑,正冲向哈木尔城。
他斗伏愕然,阿利等人趁机劝他投降步迦可汗。他斗伏无奈,只得向步迦可汗乞降。
步迦可汗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哈木尔城,实力大增,也有了一个北上的基地。他任命阿利掌管哈木尔部骑兵,而把他斗伏拘在自己的帐中。等到他彻底兼并哈木尔部之后,步迦可汗便寻个由头把他斗伏给处死了。
经此一战之后,步迦可汗的实力大增,已经有了反攻突厥牙帐的资本。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北上夺位
为了打通北上牙帐的道路,步迦可汗又向北攻击位于浑义河北岸的思结别部。
此时正值仁寿元年的十月份,天气虽寒,但浑义河的部分地区还未完全冻结。思结部虽然对来势汹汹的步迦可汗有所警惕,但因为有浑义河的天险所阻挡,其转移速度并不快。
步迦可汗眼看无法渡河,便命令士兵用苇草绳阻拦流水。不一会河流果然就冻合起来,但还是冻得不够坚固。
步迦可汗又令士兵把苇草铺散在冰面上,冰草相连,就像浮桥一样,步迦可汗麾下的士兵连夜踏着它悄然无声地渡过了浑义河,如神兵天降一般来到思结部的面前。
思结部首领思结乙斗没想到步迦可汗竟敢来的如此之快,仓促应战,被步迦可汗打的大败,思结乙斗也只得带着亲信部从狼狈西逃,而其部落大部都落到了步迦可汗的手里。
此时吞并了思结别部的步迦可汗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可以与牙帐一战。
但是步迦可汗并没有选择盲目地北上讨贼,而是继续留在哈木尔城附近屯驻,积聚实力。
步迦可汗很清楚那些东突厥贵族的秉性,那就是一群见利忘义的豺狼。哪怕阿史那窟合真已经称汗,毫无威望的他也不可能压制的住突厥各部,反而会疲于应付,彼此攻讦。
果然如步迦可汗所料一般,阿史那窟合真称汗不到半年,便被第二可汗阿史那庵逻的儿子阿史那胡吉设率部攻杀。
阿史那胡吉设自称可汗,其兵力强盛,倒是勉强压制住各部。但是阿史那胡吉设为人生性凶暴,嗜好杀人,没有常规。凡是胡吉设觉得嫌恶憎恨的人,就亲自杀死,就是部落贵族也毫不例外,因此立刻就引得众人不满。各部躁动不安,民不聊生。
胡吉设在狩猎之时被筹谋在一起的突厥贵族袭杀,而胡吉设的弟弟阿即思自立为汗。但阿即思则性格懦弱,并不能服众,只是各部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推举出的一个傀儡。
短短一年的时候,连着换了三个可汗,此后各部纷纷不遵从牙帐的命令,整个突厥牙帐四分五裂。
步迦可汗又在哈木尔城休养了半年多,仁寿二年四月,经过了一整年休养生息的步迦可汗已经兵强马壮,终于决定誓师北上,夺回汗位。
步迦可汗有兵力三万骑,自为中军,以新投奔于他的突厥大将阿史那忽勒勃为先锋,叶护舍利为合后,都台和巴耶尔为左右翼,出击突厥牙帐。
等到步迦可汗离着突厥牙帐打到了眼前,折腾了一年多的东突厥贵族才如梦方醒,疾呼“狼来了!”忙组织抵御步迦可汗的攻击。
只是各部之间互相谋算,上下不一心,早就筋疲力竭,哪里还能再应对如狼似虎的步迦军。
双方猝一接战,阿史那忽勒勃便率领突击队迅猛突捷,大破敌虏,俘获和杀死五千七百人,突厥牙帐震恐。
这时候阿即思的麾下大将阿史那思摩劝阿即思集结全部兵力,退守牙帐,再与步迦可汗一战。
阿史那思摩是突厥汗国的开创者伊利可汗曾孙,突厥汗国第四任可汗佗钵可汗之孙,阿史那咄六设之子。阿史那思摩性格开朗,思维敏捷,善于占对,多为众人拥戴。胡吉设被袭杀之后,各部准备拥戴只有二十岁的阿史那思摩担任东突厥可汗。但为人敏锐的阿史那思摩拒绝了此提议,将可汗位让给了阿即思,也因此阿史那思摩在突厥各部中甚有威望。
突厥牙帐这时候一共集结了约有六万骑的主力迎战步迦可汗。
一路快速突进的阿史那忽勒勃在木烛岭迎击阿即思麾下大将阿史那恒,双方一路相持,阿史那忽勒勃大破阿史那恒。杀伤三千多人,掳掠了其部众七千多人和数十万牛马羊。
阿即思率主力赶到木烛岭时,阿史那忽勒勃闻讯已经回撤。愤怒的阿即思准备率大军压上,追击步迦可汗军。
阿史那思摩劝道:“玷厥为人天性豪雄,治理军队严厉整肃,不能轻视。现在他凭着抢掠到的资财,率领着盼望归去的战士,人自为战,难以和他争胜。不如暂时将主力屯守在木烛岭,凭借木烛岭的地形优势建造营寨,扼制住咽喉要地,才能与之一战。”
阿史那思摩的建议的确很稳妥,主要是跟对方拼消耗。
但是阿即思也有顾虑,他本来就想凭借这次亲征掌握兵权,夺回权利,自然希望获取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同时阿即思又怕双方在木烛岭相持的时间太长,后方生乱,因此决定速战速决。
这时阿即思的亲信贺连秃巴了解到阿即思的心意,立刻愤怒地反驳道:“玷厥老奴,已经事败,早就丧失了进取之心,否则不会在哈木尔城一待就是大半年。现在他所求不过都是为了财货,其用残余之力,率领乌合之众,反叛作乱,构成祸患,侥幸得胜,现在他牛羊多得堵塞道路,财宝多得像山一样,窘迫疲敝之余,人人怀着贪求之心,玷厥再也不能督率策励士兵来抵抗我们。我们用大军去攻打他们,他们一定会彻底崩溃。现在率领军队避开他们,是向敌人显示怯弱。我们的军队气势正盛,应该迅速追击。”
阿即思正有此意,听完此话,立刻抽出弯刀,砍断了桌案,大声说道:“我追击之计已定,敢劝谏的人杀死!”
阿史那思摩无奈,只得申请领军屯驻木烛岭,接应阿即思。
步迦可汗听到对方追击的消息之后非常高兴,他在木烛岭以南的炉斤山狭窄之处斩木垒石堵塞道路。
此时阿即思追到炉斤山,遭遇步迦可汗的埋伏。
阿即思大慌,命贺连秃巴带领本部精锐开道,拼死向北突围。
步迦可汗亲自率兵冲杀,左臂被贺连秃巴射伤,仍然不下阵。步迦可汗所部军心大振,将阿即思部击溃。步迦军向北追击了八十多里,阿即思部死伤数以万计,大将被斩杀无数,只有阿即思在贺连秃巴的护卫下狼狈北逃。
步迦可汗收揽降兵,势力大振。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掌汗位(上)
得胜的步迦可汗又派兵追击阿即思,希望斩草除根。
阿即思早就逃回了牙帐,只留下阿史那思摩在木烛岭率部抵御步迦可汗。步迦可汗率部攻击了数次,皆没能成功。
阿史那思摩骁勇有力,短兵相接时,几乎突到步迦可汗的面前,步迦可汗见其人勇武,心中爱之,决定要收服此人。
阿史那思摩屯兵于木烛岭,所能依靠的水源只有木烛岭上一条东南——西北方向的小河。步迦可汗眼看阿史那思摩部久攻不能下,便命人将其团团围住,又命部下在小河上游筑堤坝截断水流。
阿史那思摩所部很快断水,士兵因为缺水很快丧失了战斗力。
阿史那思摩无奈,见事不可逆,只得让部下将他绑了起来,向步迦可汗投降。
步迦可汗质问阿史那思摩为什么阻拦自己,阿史那思摩便说道:“职责所在,身为阿即思大汗的臣子,不敢让可汗过此地。”
然后阿史那思摩又求死道:“如能蒙受大汗大恩,让我早死,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德。”
步迦可汗见阿史那思摩为人如此忠义,便亲自为阿史那思摩解绑,又说道:“你是一个忠臣!本可汗正要和你一起平定天下。”
阿史那思摩迫于形势,遂降。
步迦可汗封阿史那思摩为特勤,令其统帅一部降军。往来军事,多向其咨询,因此阿史那思摩遂渐渐归心。
大军渡过木烛岭之后,整个突厥牙帐的大门洞开。步迦可汗遂命大将舍利和巴耶尔各领一部,分两路清缴残余部落,自领大军向突厥牙帐而去。
步迦可汗的大军直抵頞根河,威胁突厥牙帐。
虽然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步迦可汗率主力一直不渡过頞根河,而是派突骑四出,企图袭扰突厥牙帐。众将对此感到不解,纷纷劝步迦可汗速速发兵再击牙帐,以竞全功。
阿史那忽勒勃劝步迦可汗道:“大汗北上便是为了夺回牙帐的,今牙帐众人对大汗是翘首以盼,奈何牙帐近在咫尺,大汗如何不继续进军?如此岂不让心向大汗的人失望?”
其他诸将也纷纷劝谏步迦可汗抓紧时间北上,争取在年中消灭阿即思,省得夜长梦多。
步迦可汗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方知道我希望主力决战,必定会坚守不出。我等远道而来,军队不多,一旦有所折损,必定士气大降,再想得胜就难了。
而且牙帐的众人虽然各怀鬼胎,但大多数人并不希望我重新入主牙帐。一旦我军攻之愈急,对方势必因为外因团结起来,与我死战。到时候哪怕我军能够得胜,也是惨胜。众位说说,一个破败不堪的牙帐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驻军于此,一旦对牙帐的压迫降低,这些本就三心二意的人立刻就会因为分赃不均发生矛盾,到时候我军再行出击,直击对方的要害,牙帐必败。”
众人这才叹服步迦可汗的深谋远虑。
步迦可汗又说道:“我军不能给对方太大压迫,也不能让对方视我军如无物。明日各部分批次出击,急速前去,出其不意,猛击对方的散部。他们救援前军我们就攻打后军,他们救援后军就攻打前军,一定要使他们疲于奔命,而我们则从容自若。用不了多久,对方临战则惊惧,将不战自溃。”
各部依令而行,果然多有斩获。
而突厥牙帐的东突厥贵族也因为步迦可汗放松了对他们的攻击,本来已经准备严阵以待应敌的他们又发生了分裂。一部以阿即思的支持者为主主张应该联合草原各部讨伐步迦可汗,将其彻底逐出于都斤山;但也有人认为之前的连番大战已经导致牙帐损失惨重,牙帐应该养精蓄锐,暂时不应再与步迦可汗决战;当然因为步迦可汗强大的军锋,有不少人已经准备投降步迦可汗,以求富贵长保。
众人对于是战是和争论不休,甚至最后达到兵刃相加的地步。而与此同时,步迦可汗的兵锋还悬在他们的头顶。
双方一直从夏天相持到九月,步迦可汗逐渐扫清了于都斤山的外围,同时降服拔悉密、思结等部,基本上完成了从金山直到于都斤山的统治。
此时无论是战机还是时局都已经充分。
九月底,步迦可汗开始准备对于都斤山的阿即思诸军进行最后一击。
此时的阿即思也联合了阿特等部,其麾下约有三万多骑,相较步迦可汗实力并不弱。
双方之前在頞根河两岸已经对峙了数月,眼看已进入冬天,阿特等部的将士思归心切,已经不愿再在此地与步迦可汗大战。
四处袭扰的步迦截断了各部与突厥牙帐的联系,步迦可汗命抓获的信使到頞根河旁对诸部将士喊话,告诉他们老营已破,财货尽失,众人还不撤军。
阿特等部的将士也分不清真假,又担心又害怕,各军的士兵们更是军心动摇,谣言四起。
诸部将士处境极其艰难,步迦可汗则准备妥当。
步迦可汗命巴耶尔、阿史那忽勒勃各领万余骑兵主力从于都斤山悄悄地绕到了诸部联军的东北面,也就是各部撤退的道路上。
双方相持数月,诸部联军早就成了一支羸兵,兵无战心。阿即思虽然心中发虚,但知道不能让阿特诸部回去,否则光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步迦可汗的兵锋。
这时候阿特部的领军将领阿特赤却是担心老营安危,眼看阿即思不让他们离开,阿特赤竟然带人兵围阿即思的大营,双方矛盾尖锐,差一点便大打出手。
阿即思眼看压制不住诸部联军,知道大军马上要分崩离析。
阿即思麾下的不少人也劝阿即思放弃牙帐,与诸部联军一同撤向东北方向,否则若是留在突厥牙帐,必定被步迦可汗包围的死死的。
而大河即将封冻,现在的牙帐马上就要无险可守了。
阿即思虽然不舍得那尊汗位,但知道留下便是一个死,最后决定率领忠于他的势力撤出突厥牙帐,等待重新返回牙帐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掌汗位(中)
阿即思本来是有机会完全撤退的,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阿即思所部用了足足十日才撤出了牙帐,所部男女老幼、牛羊马匹皆有,大大迟滞了大军行军的速度。而也是这十日的时间,让阿史那呼勒勃与巴耶尔二人的军队得以有充足时间绕过于都斤山。
此时的突厥牙帐已是寒风凛冽,眼看暴风雪就要来临,阿即思心中担忧要在暴风雪中行军,不得不命人加快速度。
不过此时的頞根河还未结冰,阿即思认定步迦可汗要是选择渡河,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不可能立刻渡河,所以他认定无须采取任何防备措施,便一路向东而去。
可惜阿即思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撤退后的第三天,天气突变,刮起暴风,頞根河水迅速冻合,此乃天亡阿即思。
步迦可汗大喜过望,当即留下所有辎重,连夜点起二万精锐骑兵,全速冲过頞根河,连眼前的突厥牙帐都不管不顾,朝着阿即思军撤退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阿即思还不知道一匹恶狼正从他的后方全速赶来。
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阿即思军走到龙城原一带,已近是傍晚时分,连日行军的阿即思部再也不愿向前,只得临时在此地扎营。
“天有不测风云”,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平地而起,只见一道黑气如长堤一般,自阿即思军身后铺卷而来,最后完全罩住了整个军队。
士兵们本已十分脆弱的心灵又蒙上一层阴影。
可是醉生梦死的上层贵族还依然笙歌宴舞,完全没有意识到灾难的到来。
这时东突厥贵族中的年轻人阿史那大石顿觉不安,便向阿即思进言道:“狂风暴虐,乃是步迦军将要来到的征兆,我军应当作好抵御准备。”
好吧,狂风和步迦有什么联系很难说,但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如此相信。
不过阿即思早就因为丢了正统身份被迫东逃而烦忧,此时他以为步迦军被抛下很远,根本不相信对方会在这种鬼天气追过来。
阿史那大石再三请求,希望阿即思让他带人去东边组织防御,在旁边听得不耐烦的贺连秃巴气呼呼地说:“请大汗将此居心叵测之人斩首示众,以消将士们顾虑!”
阿史那大石痛哭流涕道:“昔日步迦可汗拥百万雄师,却大败于隋地,正是由于恃众轻敌,不相信天道的缘故啊!”
这时阿特赤见此情景,有些担心会不会真的有追兵,便言“阿史那大石也算一片忠心”,劝阿即思听从阿史那大石的话,安排后军。
阿即思无奈,只得命令贺连秃巴率领五千骑兵为后军,以防万一。
贺连秃巴对此不满,他根本不愿意落在后面,他也不相信阿史那大石的胡话,因此在大军后面放纵士兵,不做好设防准备。
此时阿即思还不知道,东面的步迦可汗正亲领大军昼夜兼程、连日急行军追赶他们。
十月十四日,步迦可汗所部在暮色里终于赶到龙城原的西面。
而阿即思所部因为搬家式的转移,实在无法再冒着风雪继续前进,只得在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脚步,在龙城原东面的山丘南面依龙城川扎营,等待风雪的停止。
漫天风雪,双方近在咫尺却互相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这个时候没有如果。
所以是步迦可汗的侦骑先侦探到阿即思所部的踪迹,向步迦可汗进行了汇报。大喜过望的步迦可汗立刻连夜部署进军计划,各将领分别带兵四面张网,士兵衔枚,战马束口,暗暗向阿即思部靠近。
第二天日出时分,步迦可汗所部中军主力已全部登上山顶,脚下便是阿即思部大营。整个阿即思大营数万人马都已经成了唾手可得的羔羊。
此时大雪刚停,阿即思所部的人马正伸着懒腰,缓步走出营寨,准备向东进发,听到身后有声响,猛一回头,眼前竟是严阵以待的步迦可汗军队。
猝然遇敌的阿即思部立刻慌作一团。
最后的胜利就在眼前,步迦可汗将手一指,大纛高扬,二万精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来。
早就慌了手脚的阿即思部如何是严阵以待的步迦可汗大军的对手,立刻被高速冲锋的骑兵冲乱了阵脚。
溃乱的士兵纷纷往河中逃,人马相互践踏,踩死的、淹死的数以万计。
这时候阿史那忽勒勃和巴耶尔的军队也顺利赶到,在阿即思部溃逃的方向进行拦截。至此,阿即思部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数万人全部乖乖地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阿即思在贺连秃巴的护卫下左突右冲,但是却始终冲突不出。
阿即思害怕落到步迦可汗的手中受折辱,最后只得拿出腰间的弯刀,自刎而死。
贺连秃巴则是侥幸逃得性命,眼看已走投无路,便要带余部投降步迦可汗。
阿史那大石率部追上了贺连秃巴,指着他义愤填膺地喝道:“贺连秃巴,是你这奸佞葬送了大汗的国运,竟然还要投降步迦可汗,饶你不得,我为天下诛此贼!”说罢阿史那大石拿起手中的狼牙棒砸死了贺连秃巴。
阿史那大石被困在乱军之中,始终不得破围,最后被步迦可汗所部俘虏。
阿史那思摩向步迦可汗举荐阿史那大石是个良臣,步迦可汗乃亲自义释阿史那大石,委以重任。
阿史那大石遂归心。
此战既胜,光俘虏就有数万人。除了突厥俘虏,还有诸部联军俘虏一万多人。步迦可汗从中挑了些可用之才留在牙帐,其余的人他准备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全部贬为奴隶。
这时步迦可汗的心腹巴耶尔劝道:“这些铁勒俘虏屡次反叛我突厥,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步迦可汗各部的将领也都希望杀光这群人震慑各部,只有阿史那思摩劝道:“不如将这些军队以先驱,占领诸部,并入突厥。”
步迦可汗同意了他的建议,乃收阿特赤等人,令其为将,直趋阿特诸部。在内外交困的打击之下,阿特等部只得选择向突厥无条件投降,最后被步迦可汗完全吞并。
第一章 难堪局面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匆匆。
龙首原上,临近傍晚的大兴城,沐浴在落日的霞光之中,是别样的绚丽多彩。
这个时分,城门将要关闭,人迹少见,喧嚣了一日的盛世也要沉静下来。一行南来的马蹄声轻捷掠过,踏破了傍晚的宁静。
通化门外,黄明远勒住疾驰的骏马,舒了一口气。一路风尘,昼夜不停,终于回来了。两年未至长安,长安景色依旧。
此时二月时节,冰雪还未融化,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只是黄明远为北伐之时烦忧,因此丰州连日的大雪一停,他来不及等到春暖花开时节,便着急前来长安。
“进城!”
雄阔海上前向守城官吏亮出黄明远的官印,大队人马跟着黄明远直入城中。
进城之后,天已甚晚,黄明远令雄阔海带着众家将返回府上安顿,他则亲自去吏部报备身份。
黄明远大马金刀地进入朱雀门的时候,守门的郎将正是两年前的守门官。他看到黄明远一震,心里止不住地嘀咕。也是两年前的傍晚,黄明远一身血衣,匆匆抵京,在广阳门前的一跪,让整个大隋变了颜色。黄明远如此大的杀伤力,今时今日又至,这郎将如何不惊。
黄明远已不认识他,更不知道对方的吐糟,让一名家仆上前给他展示了官印,径直进入皇城。
此时各衙门已经下值,除了值班与巡逻的人员,皇城内也没多少人。其实黄明远明日来此也是合适的,只是先公后私,黄明远不愿给人话柄。
黄明远进了吏部,按照流程办了述职手续,便离开了。虽然是外官,但到了黄明远这个身份,再加上那赫赫声名,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胥吏敢来拿捏。
今日在吏部值班的正是黄明远的老丈人裴矩,听到黄明远来了吏部,忙匆匆赶来一叙。
“见过岳父大人。”
黄明远见到裴矩,连忙行了一礼。裴矩身为相国,主要在中书省当值,一般情况下是无需在吏部当值的。
“长屏已经到了,我算着也是这两日的时间,正准备差人上你府上询问一番。”
裴矩一如之前和善样子,使人如沐春风。
“劳岳父大人挂念了!”
翁婿二人关系毕竟不同一般,裴矩倒也无需在女婿面前做样子。听了黄明远此次返京述职的原因,裴矩不无忧虑地说道:“自从你上次来信说要来京城面见圣人,请求出兵北伐突厥,我就满是担心。早年我也曾几次前往突厥,也算了解漠北的情形。突厥乃庞然大物,带甲数十万,不可小觑。虽然这两年突厥势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仍旧是草原霸主,实力雄厚。北伐漠北,虽然荣耀,但自两汉卫霍、窦宪之后,已经五百年没人做到过,其途凶险无比,你可有把握?”
裴矩很担心黄明远因为之前屡次得胜而失了平常心。他没有雄厚的家世做依靠,若是骄纵过了,莽撞行事,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岳父大人请勿担心,北伐之事绝非明远一时心血来潮,实乃思虑良久,准备多时之产物,如今北伐事宜明远已经准备妥当。现在突厥四分五裂,正是一举翦除此强敌的最好时机。”
虽然黄明远言之凿凿,但裴矩并不看好女婿的此行。在他看来,黄明远虽然有能力,但是年轻人,火气盛,没遭受过什么挫折,自然无所畏惧,这样很容易载个大跟头。若非可以,裴矩真不愿意黄明远去冒这个险,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安安稳稳的,等到杨广即位,杨素去世,黄明远就是军界妥妥的第一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如此急功近利。
可惜黄明远这个人,不是裴家的附属,裴矩干涉不了黄明远的行动。
裴矩也知道劝不动黄明远,只得说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阻拦你,但你一定要有心里准备,此事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虽然此事一旦成功,必将大利国家,但风险也大,朝廷之上,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老狐狸,没多少人敢冒这种风险了。而且圣人这两年已经跟之前大不一样,他也不一定会同意你的计划。”
黄明远脸色变了变,他也知道北伐突厥的阻力有多大,要不然也不会在此备战的关键时刻,黄明远千里迢迢地从丰州前线返回长安。
自独孤皇后死去,杨坚仿佛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原本倡导节俭、勤政爱民的杨坚已经变成了一个骄奢淫逸、严刑苛法的人;贵人陈氏专房擅宠,掌管后宫;修建宫室,大兴土木;朝廷内部,倾轧严重,整个大隋已经变得乌烟瘴气。
黄明远乃躬身道:“明远此来,就是希望能够劝动圣人,朝廷之上,还请丈人多多转圜。”
这种政治态度的向背,牵扯太大,黄明远也不能要求裴矩和他站到一条线上。
裴矩倒是并不推辞,他毕竟是黄明远的岳父,二人牵扯这么深,不是一份明哲保身便可以置身事外的,因此乃说道:“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毕竟这几年朝廷几次大胜,军心、民心都有了很大振奋。现在朝中有太子支持你,再加上我和苏威,倒也力量不差。不过想来柳述、元岩二人很难支持你,这样若是圣人不点头,只会陷入争执的闹剧之中。所以我劝长屏还是多从圣人那里下手,圣人才是决定此事能否成行的关键。”
黄明远有些吃惊,柳述再是得天子支持,未必可以抗衡杨广吧。
“丈人,柳述等人的势力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毕竟太子北伐归来,得天下之人望,怕是天子也难以完全压制。”
裴矩一副无奈地样子说道:“圣人为了掣肘太子,什么事情不会做?再说你本来就是太子的人,难保圣人不会因此而迁怒,否决此事。”
黄明远沉着脸,自己虽然知道北伐一事不会是易事,但总觉得有好大喜功的杨广支持,倒也无妨。只是没想到朝堂内部的斗争如此激烈,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若是今年不能成行,明年杨坚身死,然后是杨谅之乱,烽火席卷北方,北伐之事,怕是三四年内不能成行,到时候突厥早就缓过来了,还何谈北伐。
第二章 后宫路线
看到黄明远的脸色,裴矩知道黄明远肯定是把希望寄托在杨广的身上了。
裴矩乃说道:“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不要对太子报太大期望,此事的成败只能靠你自己。太子为了避嫌,很难给你太多的支持,而我和苏威因为诸事倾向于太子,实际上都不得天子信任。”
黄明远心中一颤,本来以为有杨广支持,再加上苏威、裴矩佐助,此事虽难,但也能成行,谁想到三个依靠瞬间便少了一对半。
黄明远此时只得恭谨地问道:“小子一时心中忐忑,失了方寸,还请丈人教我。”
裴矩乃说道:“我想现在能够为你说上话的,只有魏王,魏王得天子宠爱,更甚旁人,现在魏王时常在大兴宫帮着天子处理政务,风头无二。除此之外,你现在可以试着走走贵人陈氏和蔡氏的门路,尤其是陈氏,独孤皇后崩后,她受专房之宠,掌管后宫事务,六宫无人能与之相比。就连太子为了稳固地位,也曾送金蛇、金驼等物给陈氏,让陈氏在圣人面前帮着说好话。”
黄明远立刻就明白裴矩说的陈氏是谁了,隋文帝末年最有名的宫妃,应该就是宣华夫人了,她是南陈宣帝第十四女宁远公主,陈后主同父异母之妹,号称为杨广所烝。传说就是宣华夫人向天子哭诉杨广无礼,才导致病床上的杨坚要废太子,最终酿成仁寿宫变的。
当然这些唐朝的污蔑之辞黄明远是不信的,但是从侧面也能看出宣华夫人在仁寿年间不一样的身份地位。
黄明远眼前一亮,立刻说道:“多谢丈人提醒,明远明白了。”
“还有,你要小心右武卫大将军史万岁,此人很有可能是你为帅路上最大的阻碍。”
黄明远轻轻点点头,他可是一直没忘了史万岁。史万岁没死,反而重新获得杨坚的信任,历史已经大变样了。
杨素引退之后,朝中诸将中,只有史万岁有为帅的经历,当年北伐突厥,虽然没有大胜,亦没有大败,其资历的确不是黄明远可以比拟的。杨坚还真有可能因为忌惮黄明远而把北伐主帅的位置让给史万岁。
黄明远可不想在性格强势的史万岁麾下为将。
不过史万岁的身份太特殊了,倒是可以请求杨广来对付他。
二人又聊了几句,黄明远便告辞离开。这里毕竟是吏部,人来人往,不是聊天的地方,很容易惹人闲话。
自己也不是路人,想来用不了多久自己入城的消息众人都会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又会因此而难以入眠。
黄明远离开皇城,出朱雀门的时候,那个郎将看到黄明远离开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可能真的害怕黄明远一回来又引起腥风血雨来。
匆匆出了朱雀门,守卫的郎将看到黄明远离开长舒了一口气,今夜可算是没事。
黄明远出了皇城,回首望着灯火阑珊的大兴宫,感觉心中有些无力。时至今日,北伐之事的结果将更多的依赖政治斗争的结果,而自己除了在面见杨坚的时候给他摆明利弊,说清时局之外,能做到还真不多。从杨坚的角度来看,有时候稳定的形势真的比这种赌胜负的局面更好一些。
黄明远有些感叹开皇二十年若是杨广登上帝位该多好。
若是杨广在位,此次北伐当然没有问题,可若是再推迟个几年的时间,黄明远也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够将草原的局势一直稳定在那个时候。
无奈的黄明远踏着夜色回到府上,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黄明祯、黄明襄等人都还未安歇,全聚在正堂等候黄明远回府。
黄明远从九原到长安,两千多里地跑了十日,一路栉风沐雨,人马未歇,甚是疲惫。只是大事未了,黄明远不敢懈怠,便去房间换了衣服,又让人唤黄明祯几人前往书房。
一路上黄明远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裴矩的话,如何劝杨坚同意北伐是一件事?如何取得北伐的主帅位置又是一件事?这两件事都是难上加难,亦缺一不可。
黄明祯、黄明襄等人进来,黄明远让他们坐下,便开口问道:“六郎,在长安的南陈皇室你了解多少?”
南陈皇室?
黄明襄没想到兄长会问这个,想了想说道:“大兄,陈亡之后,陈朝宗室皆被迁入长安。虽然圣人没有对其进行屠戮,不过圣人并不待见南陈皇室,南陈皇室除了陈后主以外,皆没有被授予职务,不少人还被迁徙到西北种地,侥幸留在长安的,也是苟延残喘度日。”
“不是听说陈家出了一个贵人,甚是受宠吗?”
黄明襄听到这说道:“兄长多虑了,陈氏兄弟并没有因为其妹的显贵得到天子任何照拂,就连陈贵人的同母兄陈叔敖、陈叔兴也被打发到西北偏远边区,在当地官府的监视下靠种田自食其力为生。”
黄明远有些疑惑,若是宣化夫人真的受宠信,怎么可能不惠及家人。要知道杨广因为宠信陈后主的女儿,将南陈皇室都授予了官职。
不过杨广送金蛇、金驼等物给陈氏以贿赂也不是假的。
黄明远此时有些疑惑。其实黄明远也不觉得宣华夫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在军国大事上还能干涉杨坚的意愿,但既然裴矩如此说,那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六郎,你明日携礼前往原南陈宣帝陈顼第十七子陈叔达那里拜访,勿要多言其它,只讲要结个善缘。”
黄明襄有些不解地说道:“这宫中的陈贵人刚受宠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前去陈家巴结,但很快众人发现,陈贵人连陈家人的地位都改变不了,众人走陈贵人这条路的心思便断了。兄长如果想通过陈贵人影响圣人,怕是不成。”
“未必!”
黄明远说道:“六郎只管去便是,分寸你自己拿捏,不过离开之后,可以跟陈叔达打听一下陈贵人的同胞兄长在什么地方?就言你在凉州也认得几个人,其他的便不要多说。”
“嗯!”
杨坚是不是真的宠信宣华夫人并不重要,作为枕边人,宣华夫人未必没有她自己的办法来影响天子的决策。黄明远的酬劳已经给出了,就看宣华夫人愿不愿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