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罪者乐园
在酒儿当街来了一个血怒四杀之后,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们四个还一度有些担忧……短暂的讨论了一阵子要不要赶紧趁乱逃窜。
可之后他们很快发现,始终没有看到监督者来找他们麻烦。
而且最要命的是,根本不乱。
所以没法“趁乱”逃窜。
明明酒儿两招当街剁了四个人,但是路人却根本不逃的。不仅不逃,他们甚至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酒儿一眼,便面色如常、步伐平稳的离开了。
正一脸焦急的嘀咕着要不要赶紧跑路的林依依,直接看傻了。
——啥玩意啊?咋情况啊?
这些人怎么跟ai老化的npc似的?
别说是三男一狗,杀人之后就当场出星通缉;老头滚动条里杀只鸡都会突然窜出来一车面包人来干你。哪怕是刺客○条,当街杀人后也肯定是一片惊叫……不说满地乱爬、起码也得慌慌张张跑起来吧?
但硝石牧场的人老平静了。
甚至还有一家三口谈笑风生的路过。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让林依依有些背后发毛。
更让人发毛的,是小姑娘还举着一把弩。
就像是小孩举着水枪满街乱跑一样,她面不改色的举着一把弩。
箭矢寒光闪闪。
“这地儿叫亚楠?”
四暗刻忍不住吐槽道。
林依依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哥谭也不至于这么民风淳朴啊?”
而更让他们摸不到头脑的是,就在死人之后不到三分钟,有一个腰间别着两把枪、身上有明显血腥气的老头子。一脸不耐的拖了个暗红色的大麻袋来,若无其事的把八块人装了起来。
酒儿的斧头还在滴血。
可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哪怕是清洁工看见随地扔瓶子扔卫生纸的,也还得嘟囔两句呢。
倒是酒儿胆子大。
或者说,她在诺亚王都“打工”的那段日子中,产生了奇怪的常识。
酒儿跑过去拦住了那个老人、和他交流了一会后,把斧头在老人的袋子上认真的擦了擦。
然后他们便互相点了点头,就告别了。
于是四暗刻也和他姐一样看傻了。
还是后来在酒吧里和老板问过后,玩家们才知道……这是因为这个城市的特殊法律。
根据“硝石牧场”的规矩,“被人攻击或挑衅后反击他人致死”是无罪的;同理,假如被人以抢劫、偷窃、故意伤害等手段损害了利益,只要原告方无法提供包括人证、赃物等证据,那么监督者也是根本不会去管的。
如果不主张留下尸体,那么就会由“捡尸人”把尸体背走并安葬。
他们都是埋骨婆婆的信徒。
尸体必须得到合适的处理,否则就可能会诞生出亡灵。
而在诺亚和凛冬,从事这种职业的人通常都是一脸肃穆、工作认真而虔诚。
也就是在硝石牧场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死好几个人的地方,才会有这种不耐烦的工作态度。
哪怕是丹尼索亚王国,也不可能会如此混乱——甚至丹尼索亚王国就是以法律严苛著称的。他们是死刑适用范围最广的国家,也是目前唯一适用“死刑以上”的极刑的国家。
因为这同样也属于“威慑论”的一部分。
反而是在丹尼索亚的地下。
这里有丹尼索亚的暴躁风气,却因为自由执政而法律混乱——试图敢于在硝石牧场整肃风气的智者们,要么是失败并逃走了、要么就是被他们暗中或是光明正大的砍了。
如今,这是一座没有智者的地下都市。
这里唯二的掘者,“血手兄弟”几乎算是这片地方的王。
最后,玩家们的评价是:如果美味风鹅在这里就好了。
反正这里再乱,也还是乱不过百无禁忌的拿塔郡。
能和艾克·灼牙谈兄论弟的美味风鹅,本人又是一个光头肌肉壮汉,还是一位剑圣——他要是在这里把上衣一脱,估计在传送阵点亮前就能混成个大佬。
这种野蛮的规矩,让林依依很是有些别扭、没有丝毫安全感。
倒是曾经在灰天鹅安全保险公司任职“安全顾问”的酒儿,很快适应了这种规矩。
在酒儿扛着斧头、一个人钻进小巷子后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带着非常有用的情报回来了——
“石中船长”塞利西亚,不久前刚刚抵达了这座城市,并进行了补给。
之后他们跑到了据说是消息最灵通的“石头与木头与玻璃”酒馆……这里的酒馆是一伙矮人开的。
因为有一位马人跟着他们跑到地下生存……或者说,因为他们绑架了一位马人,所以这伙矮人在这块地方,是没人敢得罪的。
哪怕是要打架,也不能在这里打。
就算是血手兄弟,也会偶尔来这里吃饭。
“石中船长”塞利西亚更是如此。
“她还是我的老客户呢。”
矮人大叔粗着嗓子道:“每过两三个月,她就得回来一趟。这里有最好的‘硝石酒’,在船上没这东西可不行。”
“硝石酒?”
酒儿好奇的询问道:“是硝石味道的酒吗?”
“是能当硝石用的魔酒啊!”
矮人哈哈笑道:“浸泡过这种酒的铅弹,不用火药也能击发!泡过铅弹的酒,还能当成燃料;没泡过的也能兑上淡水直接喝。水里要是有什么泥土,都会沉下去变成渣渣,好用的很。
“以前我们是生活在山里的。你要知道,矿山里不一定有干净的水源。但我们可以用这种酒来净化地下水、或是用来开山采矿……这是只有老矮人才会制作的魔酒!”
“你很老吗,大叔?”
“你得叫我爷爷才行。”
调酒师呵呵一笑:“我今年六十九啦。”
另一个坐在吧台,皮肤红润的光头白胡子矮人哈哈大笑着:“你听他吹!你今年六十四!”
“胡说,我六十九!”
“你他妈哪有六十九,你比我小三岁!得叫我大哥!”
“你老糊涂了,你都七十多了!”
“我要是七十多还好了呢,你别搁这吹牛!”
“我吹啥了?”
“你就是吹牛!”
俩矮人自顾自的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这是怎么了?”
酒儿好奇的向林依依低声问道。
林依依还是有些紧张,拍了拍酒儿的胳膊,示意她别在这说。
倒是一旁,安静喝酒的西酞普兰低声对酒儿解释道:“矮人是容颜不老的种族,他们以老为尊。越老的矮人越受到尊敬……
“他们的寿命通常是八十年左右。一直到死前十年,都会维持壮年的身体并可以继续生育和工作,而在死前十几年开始,就会突然变得衰老和虚弱。
“能健康的活到一百岁以上的,就是‘长老’……而如果长老发生了‘死前衰老’,他们的权力也会很快被年纪更长、而身体更强壮的新长老夺取。”
“……说的不错,半亡之女。”
调酒师插话道:“但塞利西亚的情报,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
玩家们这才发现,俩矮人不知何时突然就吵完了。
他们火起的快,消的也快。但如果认为矮人是淳朴刚正的憨憨,那就上当了……矮人是以狡诈著称的。
他们会有意识的绑架其他种族的人,来为自己工作。并从中学习其他种族的技术、化为己用。
倒是酒儿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如果真的不能说……他为什么又要专门把话题绕回来?
于是酒儿很快明白了。
她从怀中摸索了一把,抽出来了十张纸币,放在桌上、往前轻轻一推递给调酒师。
“这个数可以吗?”
她低声询问道。
但调酒师却是看都不看。
“咱们这不要纸币,大斧头姑娘。”
那个光头矮人哈哈一笑:“你觉得我们能去银爵教会兑换吗?这里的人要是敢跑到地上去,个个都得抓起来绞死。”
他说到这里,喊了一嗓子:“是不是啊,渣滓们?!”
“你这老混账,是想吃枪子了?”
“哈哈哈,你可别逗人家!小心那大斧头!”
酒馆里却只是嬉笑着回应。
他们中真正的地下人并不多,很多都是地上人——地下人很好认,虽然他们的皮肤不一定是纯黑纯白,但他们的眼睛却肯定都是会在暗处发光的。
而在这里喝酒的人里,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是眼睛会发光的人。
于是,林依依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么违和……
为什么这里混乱到不正常的程度。
如果说,凛冬地下有不少为了逃避暴风雪而来定居的凛冬人。
那么同理可得。
从联合王国跑到地下定居的……
全都是为了逃避联合王国法律制裁的“死刑犯”。
——还真是和拿塔郡一模一样的情况。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调酒师:算了,惹不起
在酒馆中死刑犯们饱含善意或是恶意的笑声中,酒儿却只是沉默着将纸币收了回去。
看着她的举动,矮人调酒师对着其他客人们目光一凶,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桌子以示威慑。
闻言,调酒师露出了促狭的笑容:“小姑娘。我可以理解你们追逐偶像、追逐传说的行为。我要是足够年轻,说不定也会这么做,但塞利西亚船长去哪里,那是她的**……”
“那金币的话,要多少?”
林依依插话道。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礼貌?
调酒师瞥了一眼林依依——准确的说,是瞥了一眼她身后背着的长棍,以及林依依的腕带。
林依依的左手和右手各自带着一条皮质的腕带,而每根腕带上都镶嵌着数枚大小、形状略有不同宝石。
原来如此。
一位年轻的湛蓝圣卫啊……
调酒师很快就认出了她的出身。
二十多岁的白银阶,的确是可以骄傲的程度。
这是在联合王国内并不罕见的超凡职业。但是能在宝钻岛、甚至联合王国外正常活动的湛蓝圣卫,反而数量相当稀少。
除非是能有相当丰厚的工资收入,否则他们很难继续购买新的宝石能力和“施法材料”——也就是那些出自宝钻岛的高质量宝石。
湛蓝圣卫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储备了多少“法术”。某种意义上,和银爵士的教士倒是有些相似。
“那你说个数吧。”
林依依没好气的说道:“太贵的我可付不起。”
“放心吧,我向来是对什么人收什么钱。”
调酒师不客气的说道:“你们几个倒是能拿出来点东西。光看你我就知道了。
“至于他们几个……”
他将目光扫向其他人。
他的目光在四暗刻身上一扫而过,没敢细看。
……妈的,好像是破坏巫师。
这小哥的瞳孔是暗红色的,如同半干涸的熔岩一般。他在吧台前坐了这么久,那隐约浸出的、有硫磺味道的呼吸,也让调酒师忍不住有些喉咙干痒。
虽然调酒师对人类稍微有些脸盲,但也因此他反而能看出,这个年轻人与那个湛蓝圣卫出身的小姑娘,长得似乎有些相似。
根据调酒师多年的经验判断,他们应该是姐弟关系。
姐弟俩出身于不同的巫师塔——这说明他们家族与联合王国的巫师塔一定有些关联。
……算了,破坏巫师得罪不起。
他们着实害怕自己随便嘲讽两句,对面就当场气炸了。
虽然从他身上的味道和“声光效果”判断,这应该是不那么强、或是对自我控制能力较强的类型。但关于破坏巫师是第一不能招惹的对象这种问题,在这里显然属于常识……这与对方的实力反而无关。
炸死周围十米的人、和炸死周围十里的人,对于他周边的人来说有区别吗?显然没有。
而身边能跟着一位至少取得了正式资格的破坏巫师,以及一位年纪轻轻就进阶白银的湛蓝圣卫……那边的两位大小姐,也一定不是什么常人。
倒不是说针对那位湛蓝圣卫……
主要是她的气质,实在显得过于“爷们”了一点。
尤其是在旁边分别摆着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淑女时,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其中一位,毫无疑问是半亡之女……苍白公主的牧师。
这个是早就看出来了。
她着实让调酒师非常忌惮,甚至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苍白公主是幽魂与精魄之神。她的信徒几乎全部都是幽魂,而她的牧师百分之百都是已死之人。
这些半亡之女,虽然一个个看上去气质温婉,同时擅长唱歌……但她们是真的会吸取他人的精气。
与她们生活久了,哪怕是正常人也会病魔缠身。原本就有慢性疾病的人,更是随时都有可能猝死。如果是足够强大的半亡之女,甚至光是她们的歌声就会带走凡人的生命、勾走他们的魂魄。
与地上世界不同。
在地下,苍白教派的追奉者不在少数。
苍白公主虽然只是纯白色的幽魂少女,但她却有着凡人无法直视的美貌、以及世上最顶尖的歌声。
毕竟是名为“死之喉”的神明。
而在没有日光和月光、同时“天穹”过矮的地下世界,“苍白之潮”的可见度便明显提升了。
在苍白公主游行的时候,如果视力稍好的话甚至能看清她的脸。
一旦被那魔性的美貌与歌声所影响,就会变得狂热。但苍白公主是一位自由自在的神……她并不是很关心自己的追随者们,只在乎自己的“矮人”。
也就是她的教宗。
苍白公主只会接受她满意之人的献祭,在各种献祭中要求最高的便是“自身献祭”。在她没有教宗的时候,便会在自己狂热的追随者中选取一位“最有趣的灵魂”,使其成为自己的情人与教宗……迷恋的为他日夜歌唱、与他呢喃私语。
直到她对这个灵魂感到厌弃为止。
一般来说,伪神的信徒都不会太过狂热。
正神的信徒足够虔诚,是因为他们有一种属于“净化者”的使命感。他们与其说是对正神虔诚,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神圣使命而感到尊重和自豪。
但伪神的信徒就不是这样了。
伪神对自己的信徒,通常是“交易者”与“欺诈者”的立场。为伪神做事来换取力量,各取所需。
那种“虔诚”,更类似于大臣对国家的忠诚——并非是为了正义、道德、使命、希望……而仅仅只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而出发的。
——但苍白公主就不一样了。
她的信徒毫无疑问是最为狂热的那种。
与此同时,苍白公主还有非常便利的力量——她能够很轻易的净化他人的侵蚀度,无论对方是否是自己的信徒。也正因如此,即使她的信徒如此狂热,却没有被斥为邪神。
因为目前除了曜先生之外,就只有苍白公主擅长这种能力。在加上苍白公主与曜先生的打扮都是一身纯白……有人认为,苍白公主也应曾是“太阳的某一曜”;还有人声称苍白公主可能是曜先生的母亲、女儿或是自己的女性替身。
但无论如何,半亡之女在地下世界,也都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宁可招惹黑寡妇家的蜘蛛,也不能招惹半亡之女。
前面只会得罪一个人,后面可能会得罪一群狂热而又麻烦的人……
退一步讲,至少还得让苍白公主净化侵蚀度呢。
要是得罪了苍白公主,苍白之潮的时候不让随行了怎么办?
也因此,在其他路人注意到西酞普兰的时候,他们都自顾自的缩小了声音。在西酞普兰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有的人还恭敬的点了点头。
而至于最后这位,看上去好像很有钱的贵族大小姐……
……等一下。
这个蜜罗柑与琥珀的香味……是无休之血?
调酒师的敏锐的嗅觉帮了大忙。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惊悚。
一瞬之间,他想到了那把看上去极为沉重,却被对方随意提着的斧头。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食血徒?
这他妈又是从哪跑出来的疯子?
——精神病院没关门吗?
食血徒作为狂战士系中,唯一所有能力都只有正面而没有负面的进阶……而同时有狂战士这个基数不低的前置职业的情况下,食血徒的数量依然稀少无比。
是因为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持杯女所爱之人。只能由至少九次主动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地,却依然活到进阶的狂战士进阶而来。
可以说是循欲而嗜血的怪物……
调酒师扫了一眼酒儿的身高。
……的小怪物。
他在心里补充道。
调酒师目光复杂的从四个人脸上扫过。
二十多岁的湛蓝圣卫……
……再加上一位破坏巫师、半亡之女、食血徒。
好像也就只有这个湛蓝圣卫能得罪的起。
后面的三个,一个是谁都不敢骂一句、必须当大爷伺候着的暴脾气疯子,一个是统管一群不讲理的疯子的意见领袖,一个是最为疯狂的狂战士才能进阶的格外能打而且根本杀不死的疯子。
一个保镖加三个疯子。
……他们找塞利西亚是想干什么?
调酒师张开嘴又闭上,张开嘴又闭上。
在激烈的脑补之中,他表情复杂的犹豫了许久,才终于认输般的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不用钱。我直接告诉你们好了……塞西莉亚是接了一个小女孩的单子,去了一个叫‘丧歌’的地方。”
“哎?”
酒儿一脸茫然的歪了歪头。
怎么突然就招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丧歌公国
尽管林依依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调酒师对他们的态度突然就好转了。
但那个不重要。
关于石中船长的线索还是到手了。
只要能有一个调查方向,就能大大缩短他们的调查时间。起码可以不用到处撞运气……这是对效率的极大提升。
不过……
“只知道‘丧歌’这么个地名,你竟然也能查的出来?”
林依依一脸惊异:“你是龙井谷歌吗?”
从她这边获得了先期情报、并将它挂到论坛上之后不到三个小时。龙井茶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已经将“丧歌”的情报收集齐全了。
“净tm扯淡。你要相信我的资料检索能力啊,阿杠。”
“你怎么也开始叫我阿杠了……”
“别在意那些细节,毕竟我也知道你真名,一一还是依依的叫着太亲近了,有些别扭。”
龙井茶不满的说道:“总之,我在查资料做攻略这方面是专业的……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而且奈菲小姐不是也在帮忙调查吗。
“我看到你们的直播了。你们那是在表演什么真人综艺秀吗?这种程度的情报……与其去问路人,还不如去隐秘之眼的资料库里去检索。”
他将身体后仰、靠在座位上,一边维持着与林依依的语音通话,一边随手转动着手中的笔。
他面前有三本书被他翻到某一页,用书签固定。还摊开了一张报纸。左手则举着一个厚重的褐色皮质笔记本……这也是奈菲尔塔利临时借他用的。
“兄弟,你如果觉得太亲近你也可以叫我阿一……不,等一下……还是算了。”
“停停停,先别扯淡了。听好了,阿杠……”
“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吗?”
奈菲尔塔利有些好奇的走了过来。
她提着一瓶酒走了过来,配套的酒器与冰块就在房间中。
“啊……是的,阁下。”
龙井茶连忙把自己缩在椅子里的身子支了起来,对着奈菲尔塔利礼貌的解释道:“我刚刚正在向一一小姐提供情报。在安南殿下的咒缚影响下,我们允许使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
“那可真是方便。”
奈菲尔塔利感叹着。
她看到龙井茶还没用完这些书,便也没有将酒桶提过去。而是转身放在了门口的方桌上。
她将酒桶打开,里面涌出了浓烈的麦香。
龙井茶的鼻子轻轻嗅了嗅,眼中精芒一闪。
好像不是果酒,是啤酒哎……
他突然有点感兴趣。
但还是正事要紧——
龙井茶轻咳一声,语速略微加快了一些:“简单来说,一一小姐。你提到的‘丧歌’这个名词,实际上是已经消逝的某个公国的名字、以及那位大公的家族所传承的姓氏……”
“——要不是奈菲小姐姐在你旁边,我可真想用靴子狠狠的踢你的屁股。”
林依依阴阳怪气的说道。
“滚滚滚滚滚,”龙井茶也感觉这么说话有些羞耻,但在奈菲尔塔利好奇的注视下他也不好意思骂出声来,只能压低声音说道,“行了,长话短说。丧歌公国是骸骨公的老家……你对骸骨公的记忆应该比我来的深。”
“……那个小骸同学?”
林依依忍不住骂出了声:“绝了,怎么还是……那个家伙?怎么哪都有他?他这是要准备进本了吗?”
在画廊副本中留下的心理阴影,让她下意识的没敢把这个名字念出来。
“我倒是觉得,这次骸骨公应该是无辜的。”
龙井茶答道:“因为骸骨公成神用的升华仪式,就被埋藏在丧歌公国的地下。”
“地下?”
“对,地下。但不是地下世界……地下世界诞生之初与腐夫有关,而腐夫是抄了骸骨公那‘无真理之书’也能强行成神的仪式,才顺利升华成神的。
“也就是说,在老骨那个时代,还没有地下世界这种东西。应该是单纯的,埋在了丧歌地下的什么地方。他用的升华仪式,是一个国家的所有国民的尸骸构成的……如果能将他老家的骸骨全部挖出并重新安葬,那么我想空巢老骨应该会当场去世。”
龙井茶答道。
“那可是大工程。”
林依依吐槽道:“重新挖出来并埋葬一个国家的人?我倒是觉得把那里炸平会更省力。”
“所以我也觉得,石中船长这次的客人要去丧歌公国,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次搭船的旅客前往丧歌公国,应该不是为了帮助骸骨公、也不是针对骸骨公。
林依依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
那里毕竟是埋藏着重要东西的地方,甚至关乎自己的性命。
假如她是骸骨公,那么只要有人突然闯入这种重要的地方,自己根本就不会考虑对方的借口,肯定会开大把对面直接打死来以防万一。
而如果是要针对骸骨公的话……想要完全破解这些仪式,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假如有一个工程队那干个几年说不定有戏。可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完的。这种重要的仪式,骸骨公不可能不留个感应装置啊监控装置啊什么的。
假如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在骸骨公察觉并感到之前,把一个国家的全部尸体,从地下全部挖出来然后再全部净化之后全部埋回去……
那么她肯定也打得过骸骨公了。
骸骨公不是从神,死了就是真死了,是不会复活的。这种程度的强者,与其去考虑怎么拆他的仪式,不如直接f2a过去比较快。
“好奇怪啊……”
林依依眉头紧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对吧。”
龙井茶咂了咂嘴:“我也感觉到哪里不对。不过我最近在带新人,暂时腾不出手来……
“丧歌公国遗迹的位置,在教国的东南部……也就是整个‘无雾圈’的最东南角,那块早已被灰雾吞没的地区。而你在联合王国的最西南角……这都快是最远的两端了。”
“那塞利西亚她们准备怎么过去?”
林依依微微皱起眉头:“海底两万里?那可是有大漩涡啊。”
直接开船过去的话,应该要跨越帝都沉没后造成的大漩涡……那是连普通人的商船也不敢路过的地方。
那里的诅咒浓度,据说能让噩梦在现实中具现出来。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却始终没有人能捞起那两件随着帝都一同沉没的伟大级咒物。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而是所有人都死在了打捞行动中。
如果说,塞利西亚能开船路过那里的话……
是不是也说明,他们那艘船……是能够前往沉没帝都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蝴蝶谷
“先别管没法取证无法调查的事。根据之前报纸上的记载,我算了一下她们航行的速度……哪怕走最短距离、也就是直线距离,也得用十天时间才能顺利抵达。”
龙井茶冷静的回应道:“你们要是直接坐地铁过去,那路程可太特么绕了——你们得先坐地铁到诺亚,中间必须跨越一段水域;然后换车从诺亚最南点坐车到王都。
“要注意的一点是,你们前往教国时所需的时间,并不是每一次地铁耗时的总和。因为这个时代的地铁并不是连续发车的……就算用‘银爵’开路买黄牛票,让你们能按照最快的车程来换车,也得排到两天之后。
“然后还得再换车一次到凛冬,这次顺利的话可以在半天内换完。之后还得再换两次车,才能到教国地下。”
“……好、好麻烦。”
林依依顿时心中一阵卧槽,冒出了强烈的“我不想动了”的念头。
“麻烦吧?还有麻烦的呢。丧歌公国地下埋了太多尸体,可能是阴气太重或是什么的吧,反正地下世界在那里也没有建造城市。
“所以你们还得先上到教国顶端,再雇佣飞空艇往南飞……至于怎么说服艇长往丧歌公国的方向前进、到了地方怎么降落,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假设你们没有错过任何一班车、而且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能出租的飞空艇的话,也已经过了十天时间了。”
说到这里,龙井茶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你还打算赶过去吗?”
“不要,容我拒绝。”
林依依一脸冷漠:“这实在太难受了。我还不如直接传送到教国……交点经验而已,我可不想做梦还得出差……”
“你的确是只能传送。”
龙井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只是给你算来听听,来让你坚定一下这份心。”
“……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截住塞利西亚,而不是前往丧歌公国。
“虽然那个小姑娘也很可疑,感觉能拉出来一条很长的支线任务,但我们的终极目标还是要拦住塞利西亚。她大约是从两三天前离开的,按三天算那么她还有七天抵达……”
“……我懂了。”
林依依明白了。
如果他们坐地铁过去的话,是百分之百赶不上的。
只能寄希望于塞利西亚抵达之后,在原地待三天以上。不然他们到地方也只能吃尾气,连汤都喝不上。
“那我还是传送过去吧。”
“很好,你能明白你们只能传送过去就好……”
龙井茶轻咳一声:“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什么?”
“教国那边的传送点还没开,老鹅昨天就已经到教国了,他在那里所以净化效率不用愁。不过你们还得在原地等上五天——或者你们也可以传送到孢殖磨坊,然后从我们这里坐车去教国,只要不到两天时间。这是更保守的方法。”
龙井茶笑眯眯的回应道:“我的建议是……你们既然昨天已经在那边待了一天了,不如干脆待满一周,顺手把硝石牧场的传送点开了呗?
“到时候,可以让老鹅他们先给你们租飞艇。你们开完当地的传送点,就可以直接传送到教国。到了教国就直接上飞艇走人……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赶在石中船长抵达丧歌公国之前,就抢先一步抵达那里。”
“……也成。”
林依依冷静的应道:“与其在路上颠簸,还不如在原地打打噩梦练练级。”
“不过有说一一,我觉得你们那里问题最大的应该不是噩梦。”
“什么?”
“是你们那里的人文环境啦,人文环境。”
龙井茶看着桌上那张报纸上记载着的,关于“血手兄弟”的报道。
血手兄弟名为“巴尼”与“雅各”。
——他们并非姓氏是“血手”。
而是在初次犯案后,被诺亚王国迈尔斯场的警察,起了一个名为“血手”的外号。
“诺亚有着名为‘血蝴蝶谷’的异象之地。那里无时无刻都飘散着鲜血组成的蝴蝶……如果被蝴蝶落在皮肤上,就会烙下类似‘无限’符号的伤痕。”
“无限?是……数学上的那个吗?”
“没错。”
龙井茶看着报纸与笔记本上的资料,眉头微微皱紧:“而被血蝴蝶留下痕迹的人,就会得类似血友病的疾病,一旦受伤就会流血不止,伤口会逐渐溃烂。而他们的血液一旦离开身体,便会逐渐活性化、逐渐变成新的蝴蝶。”
“听起来有点像生化危机。”
“是的。而最危险的地方在于,除了‘人’之外,牛、羊、狗、猫、鸟甚至老鼠,只要是恒温动物都可以传播这种诅咒。那是一位很强大的堕落者死后留下的痕迹……与风暴之塔那边的无休风暴是同类的现象。
“……而这个‘堕落者’,正是血手兄弟的母亲。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相当强大的堕落者。早在六年前最后一次更新情报时,他们距离完全恶魔化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听到龙井茶的说法,林依依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会是柯南流经典复仇剧吧?因为自己的母亲被杀所以复仇什么的……”
“那倒不是……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是‘遗传般的劣根性’。”
四暗刻平静的答道:“你也能听出来,血蝴蝶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但是它在谷地会不断生成……无论它飞走或是被消灭多少,血蝴蝶的数量最终都会维持在一百七十八只。
“于是最后,泽地黑塔便爆破山体、制造出了巧妙的山崩,将血蝴蝶谷两端封了起来。又制造了大型的结界,把剩余的缝隙也一并封闭。
“后来,在拿塔郡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屠杀……那是距今大约十六年前的事。虽然那是被称为无法之地的拿塔郡,但那次事件实在是太过恶劣了——超过半数的镇民失踪,窗户和墙体的内侧涂满了血手印,就像是满身鲜血的人在拍打窗户与墙体一样。”
“……像是恐怖片一样的场景啊。”
“确实。据说目前在拿塔郡的‘恶魔之血’配方,就是他们俩兄弟留下的……他们的手法至今也不确定,但应该与血有关。至于当初的目的,就是制造‘恶魔之血’。
“既然他们俩待在地下世界,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第一批的恶魔之血,就被他们带到了地下世界。”
林依依接着说道。
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所以,硝石牧场内……应该藏匿着许多的堕落者。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止如此。”
四暗刻答道:“说不定还会出现真正的恶魔呢。
“所以我才会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开一下传送点。但是办不到的话也无所谓……你们也可以复活到孢殖磨坊,等我们等级高了再组队杀回去——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好还是摆一个传送点。
“还有,记得保护好自己。”
“……可能有点晚了。”
林依依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下次这句话记得放在开头。”
说罢,她便将语音对话悄无声息的关闭。
她的感知属性,早在半分钟之前,就已经在向她示警了。
可她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
——在她的房间中,有什么看不见的威胁,正在向她慢慢逼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看我的仁慈一击!
“……嗯,对。”
林依依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前方,对着空气低声念道。
实际上,她早已将与龙井茶的语音挂断。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继续维持着通话时的状态。防止自己的状态突然改变而让刺客受惊。
——她必须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身边,才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们行动时的轨迹。
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林依依藏在左手袖子中的银质手镯,已然开始闪耀起温润的如湖水般的湛蓝光辉。
这手环的正下方,便是镶嵌着宝石的皮质腕带。它与手镯紧密的贴在一起、能够挡住手镯,让它不会轻易滑落下去。
深蓝色的咒纹,正从承载物中悄无声息缓缓溢出……沾染到腕带之上。如同锁链一般的咒纹将一颗颗宝石点亮。
“是的。嗯,没错……”
林依依继续低声应道,假装自己在打电话。
与此同时,她将自己的肩膀放松、双目微闭。
随着她袖口其中一颗猫眼石无声无息的粉碎,林依依的瞳底缓缓浮现出了一道金绿色的圆环。
——敕令学派,【全面扫描】。
……很好,变得能够感觉到了。
在林依依闭上眼睛之后,原本漆黑一片的普通视界中、缓慢被刷上了浅灰的底色。
那正是她目前这个房间的立体模型。
而在浅灰色的三维模型中,有四个红色的人形生物正极缓慢的向林依依靠拢。
是的,一共有四人。与玩家们一样都是轻锐小队的构成……
其中有一个人,林依依感知起来最为模糊——那暗红色的痕迹非常的淡。似乎那种能够完全屏蔽气息的奇怪力场,也是以那个人为中心释放出来的。
这是……妈妈船吗?还能让周围人隐形的……
毫无疑问,那个人应该是这个四人小队的核心。
那么姑且假定,那个会释放潜行力场的人知道的情报是最多的。
除了他之外,再额外留一个人用作情报对照。不然的话,等到拷问的时候,林依依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扯淡。
第三批玩家进入游戏很缓慢,不像是前两期是一股脑涌进来的。目前玩家中有夺魂适应性的依然只有十三香一人。
而他现在正在龙井茶那里,一边准备打进阶噩梦、一边学习法术。
把他养到白银阶之后,应该就有用了吧……
林依依还没有忘记,他们刚进入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白银阶的夺魂巫师时是有多么的恐惧。
——当时第一个被控制的就是林依依!
至于其他人……
林依依慢慢睁开双眼,她袖口的一枚白水晶再度爆裂。储存在其中的法术通过咒纹传导至林依依体内。
“……是,是……【目盲】。”
而她还在一边装作讲电话,一边毫无预兆的念出了被激活的敕令法术。
——敕令学派,【强化·目盲】
强光从她身上汹涌喷发,四人习惯性的闭上眼睛、遮住双眼。
但是遮也没用——更何况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随着过量的光芒涌入他们脑中,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们的身体有些失衡。
而林依依瞬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随后拿起放在床边的实心铁棍,转身将其旋了个棍花。
叮叮当当!
那四人晕眩之前,向她射出了弩箭。
而这些箭矢在不到五米的距离,被林依依轻而易举的拨挡卸开。
她眼中精光一闪,将座椅直接踢飞,将离得最近的一人撞倒在地。
——这是她进阶后得到的新技能,【变通格斗术】!
开启技能之后,她眼中所有可以“交互”的物体都变得高亮。
一瞬之间,林依依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家具城的成龙一样——感觉什么东西都能合理高效的扔出去。
但考虑到这是旅店,弄坏的太多可能得赔钱……林依依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大闹一番的念头。
她迅捷无比的探出长棍,抡圆了猛的一甩——直接砸向一人的太阳穴,将其脑浆都砸了出来。
这让林依依有些反胃,下手下意识的收了几份力。
但她紧接着的反手一砸,也将另一人的脖颈嘎嘣一声直接打断。
而这时,那个带头的“妈妈船”已经快要从眩晕中恢复了过来。他一边后退,一边挣扎着服下了什么东西。
——是毒药?还是解除不良状态的药剂?
不管他要做什么。
林依依已然对他伸出了左手,以掌心对着他。
随着一枚极小的蓝宝石碎裂,林依依口中的言语再度变得威严肃穆:
“【不许动】!”
在【劣等人类定身术】生效的瞬间。那人身体顿时一僵。
但林依依需要的也只是这短短的一瞬间。
她如同打台球一般,将自己末端弹飞回来的铁棍、轻巧的架在了拇指与食指之间、随后向前飞快滑去。
铁棍咚的一下,正巧戳中了那人的额头。
那人直接晕厥了过去。
在他昏厥过去的同时,那股奇异的、让林依依感知不到他们的力场顿时消散。这也坚定了她的猜测——这个人果然就是那个力场的来源。
这是林依依的另一项技能,点到了三级的【仁慈一击】——这个技能,能够让林依依对“不杀死某人的前提下、最大能使用多大的力”心中有数、手上也有数。
虽然以游戏的角度来看,这个技能有点蠢。
但根据林依依的亲身测试,这目前是她最好用的技能——没有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中,“不能击杀”的敌人才是最多的。而有了这个技能,林依依就不用在留手的时候用力过猛把人直接打死、或是留手太多不慎被对面反杀了。
这个技能在三级的情况下,面对无法反抗的普通人类敌人,可以一击制敌。但如果是在运动战中或是需要全力出手的回合中,就无法使用这个技能。
换言之,这是一种类似“刀背打”的技能。
林依依估计,如果这个技能点到七级,或许就能在一棍子抡满了、直接砸断对方挡在头上的双臂、然后砸在天灵盖的情况下,依然还能保证对方不会当场嗝屁。
这三棍子打完,也就只过去了不到五秒。
被她踢飞出去的凳子砸中脸颊而倒地的刺客,似乎有些脑震荡、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她很快依样画葫芦,对着地上的还没爬起来的刺客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后脑,补了一击“仁慈之棍”。
如此一来,四个刺客就都被她制服了。
“……咦?”
林依依忍不住轻咦一声。
她一眼扫过去,竟然发现那个“妈妈船”的皮肤,竟然是红色的。
就是那个妈妈船。
这是……堕落者?
她刚想伸手去把他们捆起来,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一下。
既然她都会无缘无故的被袭击,那么几人说不定也……
“救我啊阿杠——”
林依依眼前顿时闪过了一道好友信息。
是酒儿发过来的。
……绝了,你怎么丢人到这些菜鸡都打不过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酒儿补了一句:
“——有个黄金阶的在揍我啊!!!”
“……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牺牲之圣者
……黄金阶的超凡者吗?
林依依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主要是她想起了酒儿的特殊风格……
她不会现在是一边在“好可怕啊救救我”,一边在残忍无比的剁肉馅吧……
不,怎么想都应该不至于。
那毕竟是黄金阶的超凡者……即使再弱也能使用要素之力。而要素之力的优先级,高于他们现在所能使用的全部能力。
即使是能够遇见未来而进行躲避的先知法术,也无法预言来自要素之力的攻击;能够命令队友直接避开攻击的敕令法术,也无法让他们避开来自要素之力的攻击。
就如同从【狂】到【神】的角色跨越一般——使用要素之力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招式的范围、而进入了代码战的领域。
酒儿那看似强韧的不死性,面对攻击性的要素之力时,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才对……
就算林依依能够招架对方的普通攻击,也不可能招架要素攻击的。
酒儿把他们叫过去又能如何?
组队送人头吗?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世界中黄金阶是非常稀少的。
它基本相当于dnd规则中的传奇,只要获得真理之书或是圣骸骨就能成为半神。可以说黄金阶都是有数的,所以每一位都有属于自己的“称号”。
这个称号一方面是为了表示敬意,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借用力量——是的,黄金阶已经可以通过仪式借出力量了。
而且它还有一个意义,就是方便占卜。
不知道对方容貌的话、即使得到真名也无法在仪式中定位……就如同不知道某个名字是神明的真名的话,即使误打误撞念出了这个名字、或者取它为自己的名字,也完全不会出事。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名字并不会直接对应到个人。
但如果给他们单独起一个称号,那就不一样了。
通过这个称号,就可以直接指向本人。无论是增幅向的仪式、妨害向的仪式还是侦测向的仪式,都能有效的发挥应有的作用。
当然,这也是因为黄金阶足够少……
如果黄金阶有几百个几千个,那么光是想出来不重复的称号就会很让人蛋疼——这玩意在人死后可是不会销号的。后辈也进阶到黄金,以至于能继承先辈称号的情况,反而只是少数。
要是黄金阶足够多的话,恐怕他们起称号的时候,很快就要加数字后缀了……
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黄金阶极为稀少,所以林依依才难以相信……竟然有一个黄金阶的敌人正在攻击酒儿。
“但说是这么说——”
也不能不管队友啊!?
何况那也不是单纯的队友,更是她的朋友。
林依依一咬牙,顾不得将已制服的两个人捆起来,就直接冲了出去。
而这时,其他两人差不多也结束了他们那边的战斗。
在林依依离开自己房间时,她看到自己弟弟与变为灵体形态的西酞普兰,早已站在了酒儿房间门口。
西酞普兰身上闪烁着纯白色的荧光,亮度已经足以照亮无光的走廊。
这是她已经进行了相当强度“充能”的表示。
——而半亡之女的燃料,便是活人的生命力。
毫无疑问,他们也遭遇了袭击。
只不过应该与林依依这边不太一样……袭击他们的敌人,似乎不像那四个隐身怪一样行动这么缓慢。因为他们两个显然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了。
“你不进去看一眼吗?”
林依依向西酞普兰询问道。
她现在是灵体形态,按说应该能够穿越墙壁才对。
沉静的少女却只是摇了摇头,纯黑色的发丝无风自动,在空中安静的漂浮着。
“我进不去。”
西酞普兰轻声道:“似乎是有结界将酒儿的房间困住了。我们甚至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酒儿的职业是无法使用这种强度的结界的。”
“所以只能是敌人。阿刻没敢直接炸开,担心可能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我们都在等你出来。”
“我知道了,放着我来——”
林依依很快意识到了如今的局势。
她毫不犹豫的将左手贴在门上,稍微有些心疼的嘟哝了一句:“这枚可有点贵啊……
“——【我将于此,弃绝一切结界】!”
随着林依依威严的声音落下,她袖口最大的一枚黑水晶突然破碎。
这是敕令学派的白银阶法术,【弃绝结界】!
因为相当泛用的法术,但只有白银阶的敕令巫师才能制造,而且黑水晶的产量又很低——储存这个法术的宝石,仅需一枚就顶得上林依依之前用的几枚宝石的价值之和,甚至还要多出不少。
这也是林依依第一次激活这个宝石法术。她心里对这个法术的效果,其实也没有多少底。
她其实不是心疼这个施法材料——作为怪猎玩家,她向来擅长利用道具和擅长使用道具。
主要是她也不清楚这个东西的效果如何。
不怕贵,主要是怕贵的东西还浪费了。
但好在这东西贵虽贵,效果却是真的好。至少没有让一一失望。
随着奇异的风铃声响起。
只见一道黑色半透明的水晶波纹,以林依依为中心向周围缓慢扩散。
在它触及到酒儿的房间时,发出了非常明显的、如同碎玻璃被人用力踩踏时发出的咯吱声。
随后,剧烈的撞击声,便立刻清晰的从房间中传来。
来不及等法术效果消失,林依依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西酞普兰也连忙跟着穿墙而过。
下一刻,林依依的瞳孔便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这出血量超大啊……”
跟着后面的四暗刻下意识的说道。
只见酒儿的房间中,墙壁、天花板、地板……几乎洒满了鲜血。
一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而站在房间正中间的,是一位有着温柔笑容的青年。
他有着蜂蜜色的短发、浅金色的瞳孔。
他的容貌俊美,而具有奇异的魔性魅力……但最让人注意的是,他的身上布满了鲜红色的伤口。
——是的。
被他攻击的酒儿虽然衣服有些破烂,但却是毫发无伤。
因为进阶成光荣的自奶t之后,普通程度的伤势酒儿完全以自行治愈。
反倒是他这个攻击者,满身都是新鲜的伤口。
烧伤、切割伤、穿刺伤、淤伤……各种类型的伤口,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他全身上下,甚至脸上手上也有,而且完全没有愈合的意思。
正是这些伤口破坏了他的美感,让那近乎魅惑的面容反而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西酞普兰的瞳孔微微一缩:“圣者……”
——她正巧认识这个人。
在她从地下世界参与的半亡之女的集会中,她见过一次这个男人。
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圣者。
是圣骸骨“牺牲之血肉”的持有者。
【与己对立之人】,亨利·沃登。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与己对立之人
此刻亨利·沃登的右手,化为了鲜红色的恶魔之手。
它足足有四个头颅那么大——似乎刚刚的撞击声,就是它将酒儿攫握并抛掷而出,重重砸在墙上并反弹回来时的声音。
酒儿气喘吁吁的站起来。
她如同从地狱里爬起的魔神一般,浑身浴血。腹部的鲜红色咒纹已经被最大化的激发,甚至爬到了接近肩膀与后腰的位置。
她的瞳底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暗红色光芒,手中残缺不堪的精钢战斧上鲜血滴答滴答的流淌着。
超凶。
要是有路人进来,恐怕会立刻断定酒儿才是反派、而青年是惨遭袭击的无辜人士吧。
但很可惜……林依依轻而易举便能看出,酒儿斧头上、身上沐浴的鲜血,都是她自己的。
房间中充斥着非常强烈的佛手柑与琥珀的香气,如同被人喷满了古龙水一般。
那正是无锈之血接触空气时散发出的味道。
林依依经常会抱着酒儿下线,在进阶食血徒之后,酒儿身上的味道就立刻变成了这种香气——而且非常明显。无论是出汗或是流血,都会涌现出这种类型的香味。
蜂蜜色头发的青年似乎对自己的结界被人瓦解,丝毫不感到奇怪。
在听到门被击破声音之后,他便不慌不忙的悠然回过头来。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将右手形变为无数根锋锐的、纤细的、如同长枪般的尖刺。
这些尖刺飞快向前探去,形成无数道尖利的长枪,将酒儿的身体钉在了墙壁上。
但这对酒儿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伤,只是无法发力、无法移动。
她的健康值才只下滑了不到30%,这显然是对面留手了。
而且她也不怎么感觉到痛。
早在酒儿转职狂战士之后,她就将自己的痛感不断下调。现在她已经只有5%的痛感——这种程度的痛感已经让她像是自带霸体一样,能够无视大多数伤势带来的影响了。
再低倒是也行,毕竟她自己恢复能力很强,也不需要痛苦在作为警告……但那样的话,她自己就无法主动进入狂化了。
想要进入狂化状态,首先就要感受痛苦。
一个没法狂化、非常淡定的战斗着的狂战士……那未免也太萌了。
而在攻击过酒儿之后,青年却只是疑惑的回过头来。
“……哦,是你啊。”
他倒是对西酞普兰有些印象:“你是……西酞普兰小姐,对吧。不久前见过你一次。”
“是的,尊敬的圣者。”
西酞普兰发出清冷的声音。
她有些困惑的飘上前去,看了一眼被钉在墙上却依然生龙活虎的酒儿,大胆的径直发问道:“可您为什么要攻击我的朋友……是血手兄弟请您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在我来的路上,就顺手把想要袭击这位小姐的小喽啰给处理掉了。”
青年有些困扰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明明是她先攻击过来的啊。”
“——明明是你先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的!”
被无数红宝石般的锋锐长枪贯穿的酒儿,闻言大声喊道:“我可是女孩子哎?!要不是我还没睡——”
“……噗。”
青年圣者忍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他的表情很是古怪,仿佛在极力压抑着笑意。
“啊,抱歉。非常抱歉,小姐。”
他倒是道了声歉,并有些惊奇的发问道:“你是新进阶的食血徒吗?怪不得……你原来是……真的这么小啊?”
“你什么意思嘛!”
听到了“小”的关键词,酒儿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真的很抱歉,教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与己对立之人】亨利·沃登,持杯女的主教。在白银阶时,我的职业曾是圣杯骑士。”
亨利温声道:“而我有几个朋友就是食血徒。所以我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对食血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如说,适当受一些伤对食血徒来说是最好的锻炼。
“无锈之血的力量比你想象中更加强大,每次愈合伤势都会让你的身体被进一步强化。
“所以我才说,这不是攻击……而是玩耍。”
他说着,这才收回了自己异变为无数红色长枪的右手。
那些晶石般的红色长枪像是藤蔓一般的收缩回去,变为了普普通通的右手。
……圣杯骑士?
林依依听到这说法,看向亨利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这个职业,可是要求必须是纯洁之身啊。
也就是说……
……这是一位真实年龄不明的老处男?
可看他这说话的风格,似乎已经不是处男的问题了……怎么看都有一股唐僧味。
——禁欲系会突变成佛系吗?
好怪啊,好怪啊。
怎么想都有一股违和感。
“……而我的这些朋友们的年纪,从四十多岁到八十多岁的都有。他们会选择成为食血徒,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年轻’,而狂战士这个职业又大量透支了他们的寿命。
“正是这种想要重新变得年轻的**,让食血徒诞生了。”
亨利说到这里,看向酒儿的眼神有些奇异:“因为他们无论是在什么年龄进阶,最终都会变回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所以我以为你也是……”
“我真的只有十几岁啊!”
酒儿不满的叫唤着。
“我明白,我懂,我相信。”
亨利以充满信任的目光对着酒儿点了点头。
但不知为何,酒儿反而更火大了。
容貌也相当年轻的圣者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我继续说——而食血徒不像是圣杯骑士,需要约束自己的**。
“难得从衰老的身体重返年轻,食血徒们的生活作风一般都比较……所以我也没想到,你还会在意这种东西。我要向你道歉,小姐。”
“我还是觉得你没有相信……”
“无论如何,对**的约束都是值得称颂的。我很高兴能看到一位道德观念正常的食血徒、即使它可能在持杯女的教会中显得不那么合群。但我想,持杯女也会对你这种纯洁的孩子多有怜爱吧……
“不如说,正因如此——教友你才能在这个年龄,就能顺利进阶成食血徒。”
但我是真就这么年轻啊!?
酒儿顿时感觉自己很委屈。
与喜欢装嫩的林依依不同……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很轻,她一直很希望自己被人赞美为“成熟”。
因为“你长得太年轻了”这种奇怪的原因被揍了一顿,就让她更加委屈了……虽然不疼,而且还迷之增加了一点体质属性,这倒是让酒儿感觉不算吃亏。所以她倒是也没多说什,只是蹿进了里屋去换衣服了。
她的衣服在毫不留情的攻击之下,已经变得有些破烂。但好在它至少还能发挥出衣服的作用性,只是变得有些清凉。
“好吧,我姑且明白您不是敌人了……”
林依依插话道。
不用打怪了——她倒是对使用了贵重的宝石并不介意,反而非常庆幸。
幸好他们进来的早,误会才能得到开解。
要是酒儿再被揍上几个小时,说不定就真发火了……至少酒儿的衣服真被破坏掉的话,这矛盾就没这么容易开释了。
——起码不会给安南得罪人。
要是一位圣者作为玩家们的敌人……那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争取他作为自己人。
“……但是,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
林依依还是对这个问题非常疑惑。
青年闻言,面色也变得严肃了一些:“我也感知到了,你们同样被袭击了。但我到的有点晚,只能处理最紧要的部分……也就是阻止血手兄弟得到新鲜的无锈之血。
“他们自然也知道,食血徒是无法轻易被杀死的。所以他们只是来‘偷血’的,只要造成一点伤害就会立刻撤退——而袭击你们的敌人只是混在其中,目的是为了防止被你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你们阻拦他们撤退。”
亨利说到这里,看向匆匆披了一件浴袍就跑出来、身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的酒儿,再度致歉:“真的很抱歉,小姐……”
“我叫酒儿。”
酒儿虽然没敢多说什么,但还像是河豚一样气鼓鼓的。
“是,酒儿小姐。不过你其实没有必要在乎这种事情,因为走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青年说着,指了指酒儿的衣服,诚意诚意的说道:“因为我在作为‘圣杯骑士’的时候,也曾是一位女性。”
“……哎?哎??”
酒儿有点蒙了。
林依依这才意识到,那股违和感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并非是一股“唐僧味”,而是一股“圣女味”。
“持杯女的教会,连这种事也能做得到吗?”
四暗刻的惊疑声脱口而出。
圣者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的,的确可以。比起曜先生只能自女向男,蛾母只能自男向女,持杯女的高阶仪式可以做到双向的变化……或者双向皆有。因为这也无疑是【**】领域的本相。”
他说到这里,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的看向四暗刻:“难道你也……”
“不不不不,我不用我不用——”
四暗刻连声拒绝道。
他用的他用的——林依依差点就要这么拱火了。
但考虑到弟弟可能会真急眼,她还是识趣的收住了自己想要看热闹的心。
——然后抱着“好东西要分享给大家看”的念头。
林依依立刻把这个消息发到了论坛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种仪式
“——卧槽,好东西啊这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觉得楼主你应该先把匿名取消一下。”
“——楼主,给老子变!”
“——等、等等……这是不是说明还能变扶她……”
“——扶她出去,扶她出去。”
“——不是,持杯女这也太色孽了吧?”
“——不是你为什么要说不是,你是不是心动了?心动不如行动啊熊弟。”
看到林依依发出来的情报,论坛上一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玩家们也并不会特别在意这种东西。
但是哈士奇的存在,却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奇异之门……
说实在的,有点心动。
毕竟这算是他们的第二人生。
别说是更换性别,哪怕是更换种族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比如说至今还没有变回来的德芙。
这无疑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
以前玩家们虽然不怎么在意,但偶尔也会羡慕德芙和哈士奇这种另类的、新奇的体验。
可毕竟他们进入游戏时,没有进行那些“过于大胆的选择”,现在也没法后悔了。
然而就在刚刚,玩家们却突然听到……原来这个世界,居然有着能够随意转换性别的仪式?
再结合之前听说过的,能够修改容貌的仪式——这不就是能够重新捏人的幻想药吗?
至于消耗和难度,这种东西玩家们向来不会看在眼里。
——只要材料能够通过正常的活动产出获得,肝帝们就根本就不会考虑消耗问题。
甚至按照玩家们的习惯,说不定会将这种高阶仪式的“一套材料”囤积起来,作为一个硬通货的单位——就比如说“一瓶幻想药”。
这种东西,玩家们向来是不会嫌多的。
……原来你们喜欢这个调调的吗?
安南看到玩家们这无比积极的态度,也是顿时恍然。
——也的确。
虽然这个世界没法购买皮肤什么的外观,但捏脸道具依然还是万古不变的奢侈品。
“……不过得抽空提醒他们一下。”
安南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持杯女的仪式,在比曜先生与蛾母的仪式更方便的同时消耗更小,那怎么会存在剩下那两种仪式的传承?
转换性别的仪式,与凡人延长寿命的仪式是一个难度的。
——这不是说特别困难,而是说比较简单。
太阳领域的仪式,名为【重塑太阳之身】。这个仪式需求用一种特殊的、较为昂贵的花朵,在每天的固定时间进行一个简易仪式,来亲手收集十二个月的朝阳、午阳、夕阳的日光,共计三十六种日光。
最后这个人,要在一日之内行三十六件善事,随后在日落前将存有日光的花朵、伴随着赞颂太阳的祷文一句一朵的服下。
之后仪式师就会梦到自己置身于太阳熔炉之中。在剧烈的炙烤后再度醒来,就能够变成相当健康的男性身体。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仪式即使是男性也可以进行。
他可以让已然年迈、失去活力的身体再度具有生育能力,也能够让衰弱不堪旧病缠身的身躯重新焕发活力……甚至能够让从未锻炼过的三十岁青年,一瞬间获得每天按标准进食、按时认真锻炼身体所得到的强健身躯。
一些三十多岁才准备踏入超凡者世界的仪式师,很多都会为自己举行一次这个仪式。至少先把每天看书、研究,或是被诅咒侵蚀到衰弱的身体,换成一个健康而有力的——这比从零开始锻炼身体要划算的多,还能把尚未发作的隐疾抹除。
而蛾母的仪式,名为【梦中死蝶】。这个仪式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它不需要像是曜先生的仪式那样需要昂贵的材料,而仅仅只需要一些通用的仪式材料,以及十位女性亲友的许可、自愿献出鲜血。
这十个人必须与仪式师有一定的关联。比如说师生、母子、父女、同学、战友……这个关系至少要持续十个月以上。
然后每个人刺破自己的一根手指,用血在这个人身上任意一处,写下他的真名。十个人所用的手指不可重复,也即是正好覆盖十根手指。
之后,将仪式师的十根手指需要被助手用同一把剪子剪下、这个过程不可麻醉、不可止血。之后要给仪式师喂下特殊的秘药,再置于熏香之中使其陷入昏迷。
随后,仪式师就会暂时失去自己的记忆,置身于十位“支持者”的经历所构成的随机梦境中。
仪式师每分辨出其中一层噩梦是虚假的、自己的记忆和存在是虚构的,并在梦中自杀而死,就会有一根手指的伤口被封闭——伤口会不再流血,而是向外吐出由血肉构成的灰色丝线。
只要能在因失血而死之前,顺利的通过十层噩梦,就会被灰色的丝线缠绕成“茧”。当茧安静的放置十天之后,就会有一位十六岁的少女从中钻出——她的容貌不是自己的女身,而是那十位支持者的特征之和,会完全抛却自己原有的一切容貌特征……如同成为了这十人共同的孩子一般。
但与曜先生的仪式不同,这个仪式女性并不能使用。
因为曜先生那个仪式的本质,是重塑健康的身体。
而这个仪式却能够起到返老还童的效果。
蛾母是分解与孕育之神。
她格外擅长关于重生的仪式。女性如果想要返老还童,需要使用另外的专门仪式。
当然……原则上是允许通过这两个仪式互相切换,来让自己变成“年龄周期性变化”的少女这种操作的。
但是那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延寿的仪式并不困难。唯有对王室的延寿仪式是不被允许的。
黄金阶会死去,并非是因为他们寿命耗尽,而是因为他们燃尽了自己的灵魂。
不过,假如在进行延寿仪式之前,没有抵达白银阶获得纯净灵魂的话……那么仪式师的灵魂便会开始腐朽。
这种臭味,会吸引敲钟佬前来。臭味越浓郁,敲钟佬来的就越快。
而与这两种仪式相比,持杯女的仪式【大醉之大罪】要更加麻烦一些。
那不可描述的仪式过程本身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这个仪式的所有参与者,都会发生一系列的随机变化。
通常来说,变化的方向会与持有的**本身相关。但是完全是不可控的——就像是人也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一般。
这个仪式其实真正的用途,是用来“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的。但每次众人醒来之后,却总会发现与自己最初的目的有些不同,不过大致来说都是满意的。
如果是喜爱女孩子的女性,或许就会成为英俊的男人、但也有可能成为帅气的女性、最可怕的是变成具有男性性征的女性——而担忧自己被刺杀的人,或许就会多一个心脏;认为自己忙不过来的人,就会多出一套“增生手臂”。
同理,还有可能出现“手中长眼”、“脑后长眼”,或是身材与身高发生了异常而激烈的变化。
这种由**而引导的畸形化,正是持杯女所乐于见到之事——也可以说这是放纵的**被惩戒的后果。当然,当事人或许不会认为这是惩戒……
如果说是前两种仪式,那么安南并不认为这会出什么事。
【重塑太阳之身】无非就是每天按时签到。
而【梦中死蝶】的危险性对玩家来说根本不存在。
但是【大醉之大罪】就不同了。
——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这种仪式中产生的畸化,是无法被治愈的。因为这并非是“残缺”或是“疾病”,而是绝对健康的状态。想要变回去,唯有让自己的**根本发生改变,然后再参与一次仪式……
“……不过,好像也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预判。”
安南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说起来,萨尔瓦托雷好像有一面魔镜。
能够从中映出一个人的灵魂本质……
如果结合这个仪式,说不定能搓出来什么奇怪的“种族”。
看着兴致勃勃讨论着的玩家们,安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次可真不是我坑你们啊。
这真的是你们自觉自愿的……
我只会把xp过于奇怪的人拦在仪式之外而已……
……为了世界的和平。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怎么贴脸刺杀还能失败的
就在安南想着萨尔瓦托雷的时候,萨尔瓦托雷却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与安南主动取得了联系。
“安南?听得到吗?”
安南浴室的落地镜中,浮现出萨尔瓦托雷的面容。
可以看出萨尔瓦托雷有些紧张。
他搬了个小凳子,穿着正装端端正正的坐在镜子前。他的身体略微前倾,双手放在膝上。
他看了一眼站在安南侧后方、只露出半个身体的冬之手,稍微显得有些窘迫:“你那边还有人啊……”
“那只是一位在照顾我生活起居的长辈。”
安南身上的水还没有完全擦干,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上半身则是披着厚重的、毛茸茸的衣服。
他露出了温柔而无害的微笑:“我家里人很缺乏安全感。他们总觉得,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人掳走……所以我在家中的时候,一般总有至少一个人在盯着我。”
“那一定很不自在吧。”
“这也是一种善念。”
安南答道。
他歪了歪头:“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实验一下这个新仪式?”
“哦对了安南!”
听到安南这话,萨尔瓦托雷才反应了过来:“这是我新开发出来的仪式,你看怎么样?”
“镜面领域的?”
“没错!”
萨尔瓦托雷的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但他语气却是相当兴奋:“我之前就想过,老师现在就是镜中人的教宗……那么可不可以让我亲眼见一下镜中人?”
“结果呢?”
“结果还真的可以!”
萨尔瓦托雷学长兴高采烈的分享着他的所见:“在镜中人举行升华仪式之前,他就是我的偶像了!他那能够赋予魔像生命的能力,以及操控时间的精湛技术,我是非常钦佩又相当羡慕的……但是我没有偶像学派的适应性,所以也就只能羡慕而已。
“我这次要到了镜中人的签名信物——它可以作为无限次的真名使用,本身也有相当程度的力量。有了这个信物提供源源不断的‘无限重叠的回响’这一影响,我就能够实验出镜面领域的新仪式了!”
结果你就做出来一个视频电话?
安南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过这东西倒是的确很方便……
“这个仪式叫什么名字?它的消耗如何?”
“我叫它【映出友人之镜】。”
“挺直白的名字嘛。”
“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很酷炫的名字……材料很简单的。除了镜中人的影响之外,只需要将友人的画贴到镜子背面,再加上蛇的蛋液、鹰眼萃取液和白色牛犊的眼泪,再加上提供诅咒力量的咒物——这部分我暂时用的是自己的血。
“至于之后要用什么较为廉价而性能稳定的咒物代替……我会另外想办法优化的。”
说到这里,萨尔瓦托雷便露出了灿然的笑容:“毕竟我睡觉的时间比常人少嘛……你也知道的。”
“嗯,毕竟我是你的守密人嘛。”
安南点了点头。
在克拉伦斯死去之后,萨尔瓦托雷的守密人就转由安南担任了。
因为咒缚【不眠不休之倒影】的困扰,萨尔瓦托雷每天都要被迫熬夜。凌晨三点才能睡下、九点就要睡醒……
而他进阶白银时获得的第二咒缚,也让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能超过六个小时——每睡超一小时,外表年龄就会缩小一岁,但寿命不会随之增加。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规避方法的。
毕竟在判定上,昏迷是不算睡觉的。
所以萨尔瓦托雷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只要把自己熬夜熬到昏迷,就能够顺理成章的补觉了。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那么这就是熬夜加班的合理借口了。
“不过你特别来联系我,只是用来试验仪式效果吗?”
安南追问道。
“我其实已经就‘远距离’和‘更换姓名’的情况下已经试过两次了——这次主要是试试看,这个仪式能不能跨越大结界、实现异国通讯。结果显然是不错的。”
萨尔瓦托雷的心情显然不错:“另外就是跟你说一下,诺亚这边的消息……你们走的太干净了,我想要找人联系你都联系不上。”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起来。
“好啦好啦,”安南安慰着他,“什么消息?关于卡芙妮的吗?”
“……倒也算是有吧,但那不重要。王都里有一个叫血魔的堕落者你知道吧?他恶魔化挺深的,【附肢】几乎已经成型,大约相当于没有觉醒要素的黄金阶了。”
萨尔瓦托雷一边回忆着,一边缓声说道:“但他前不久还是被人杀掉了。”
“那位【仪式师杀手】?他不是早就被杀了吗?”
“原本腓力以为他已经杀死了血魔,但没想到血魔只剩下一颗头颅,却依然没有死。”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后来他在自己房中被血魔袭击……似乎非常狼狈,他的情人也被血魔所杀。不过他最后还是很幸运的平安无事了。”
“……腓力这都没死?”
安南很是讶异:“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倒是不奇怪血魔没死。
因为当时出手对付血魔的,就是美味风鹅——他是刻意没有杀死血魔的。
这原本就是他们之间的合作。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很少而已。
但让安南奇怪的是……为什么血魔没能杀死毫无提防之心的腓力?
腓力他可不是什么黄金阶的超凡者啊。
既不是超凡者,也不是堕落者。只是一位资深的仪式师而已。
怎么贴脸刺杀大脆皮怎么还能失败的?这伤害灌都灌死了啊。
您这丢不丢人啊?
倒是萨尔瓦托雷从安南这态度中,隐约琢磨出了些什么。
“……原来血魔是你的人吗?”
萨尔瓦托雷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奇怪。他的上半身向后大幅度的扬起,做了一个高难度的战术后仰。
“小心别摔过去。”
安南提醒道:“还有,血魔不是我的人。只是把血魔带到腓力家的是美味风鹅。”
“原来如此……”
萨尔瓦托雷顿时有些惋惜。
在知道刺杀腓力是安南的主意之后,他顿时话锋一转不再去可怜腓力,倒是开始反过来可惜腓力居然没死了:“那应该是你们没沟通好。
“血魔其实不是自己主动跳出来刺杀腓力的,而是他的存在被人察觉了。于是他就只能被迫跳出来进行刺杀——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被人发现了?”
“是的。”
萨尔瓦托雷答道:“是牺牲之圣者,‘与己对立之人’。他前往王都搜寻血魔……凡是以‘血肉’为特质化能力的堕落者,都会被他找到并击杀。这是他这十几年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牺牲之血肉’的圣骸骨,落入堕落者手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即将复活的唐璜与克拉伦斯
……这个说法,可就不太对了啊。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这么说的话,“与己对立之人”亨利·沃登出现在硝石牧场,应该也是为了对付血手兄弟。
血手兄弟的母亲显然是与“血”有关的恶魔。他们或许除了继承了母亲的禁忌知识之外,还继承了一部分恶魔的力量。亨利·沃登找上他们也不奇怪。
但是,圣者的行动通常不会这么有目的。
一旦他们的“私心”过于强烈,就会容易偏离原本的道路。既然他们原本被圣骸骨所接受时的状态有所改变……那就会很容易被圣骸骨所抛弃。
而亨利·沃登的行为显然是非常有目的性的。
甚至可以说,他的行动是有些着急的。
安南离开诺亚,其实也一共没过去多久……而在这段时间里,亨利不仅跑到了诺亚杀死了“血魔”,又飞快的跑到了地底世界,想要清除血手兄弟。
就像是他在赶什么时间一样。
再结合这件事本身的目的——他是在防止“牺牲之血肉”落入堕落者手中。
那么是否说明,他本身已经相当程度的偏离了牺牲之道?
要知道,安南之前在通关孢殖磨坊的时候,就曾被“牺牲之血肉”所关注过。
那时候的安南,还以为“牺牲之血肉”暂时已经是无主状态。正在挑选下一任圣者。
但既然它现在依然还有所属的圣者的话……
那就说明,它已经有“跳槽”的想法了。
比持有者更具“牺牲精神”的人出现了,那么它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持有者。这个时候,继续动用圣骸骨的力量,是相当危险的。
而“血肉”这个部位一旦背离持有者,基本就意味着绝对且即时的致命伤——
可反过来说,亨利·沃登不惜冒着圣骸骨可能会抛弃自己的风险,也要动用圣骸骨的力量来处理好自己的“后事”……这本身就是一种牺牲精神的体现,反而不可能是他快被圣骸骨抛弃了。
——这是“牺牲之悖论”。
那么,答案恐怕就只有一个了。
“……他是快死了吗?”
安南询问道:“那位‘与己对立之人’。”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萨尔瓦托雷显然有些困惑:“我想……大概没有吧?如果是抱着处理后事的念头,那么他更应该做的事,是赶紧离开大结界,进入灰雾深处啊。”
圣者们在感知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就会进入到灰雾深处。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圣骸骨落入心怀歹意之手,被强行控制起来;另一方面是为了不让自己死去时形成的噩梦伤害到其他人。
虽然圣者的类型与性格千奇百怪,但他们终究还是为了世界而行走的圣人。
“不……没什么。”
看到萨尔瓦托雷没有察觉到亨利·沃登的意图,安南也不打算把他牵扯到这种事里。
“对了,”安南把话题岔开,“这不是你最开始想要跟我说的事吧?你原本想要说什么来着?”
“哦哦哦对!”
萨尔瓦托雷的注意力轻而易举的被安南所分散:“在雨果塔主的帮助下,克拉伦斯学长已经成功复活了!”
“哪种形式的复活?”
“保留灵魂与记忆,化为胎儿重新被生出来的类型。”
萨尔瓦托雷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和唐璜那边情况大致类似。不过唐璜是由有杰兰特血统的分家诞生的……而克拉伦斯作为白银阶的巫师,灵魂力量是很强的。塔主给他找到了不错的‘母亲’。”
“是哪一家的?”
“嗯……”
在安南问到这个问题之后,萨尔瓦托雷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别扭。
他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是……杰拉尔德家。你也知道是谁的。”
“……大卫·杰拉尔德?”
“是的,就是杰拉尔德的私生女。之前她是被雨果塔主投资的孤儿院中长大的……她本身也对塔主有些想法,所以在得知这件事后,她主动提出了这个方案——与雨果塔主生下一个孩子,用于复活克拉伦斯学长。
“她无疑有着夺魂巫师的血统,所以承受克拉伦斯的灵魂力量也不会伤到身体;而血统的另一半则是雨果塔主,所以这个身体的才能肯定是相当不错的。”
萨尔瓦托雷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安南总结道:“不过我还是有空回去看一眼的好。”
“……你也的确是要回来一趟。”
萨尔瓦托雷深深叹了口气:“因为雨果阁下的其中一个咒缚便是‘不可拥有后代’。他在少年时期立过绝嗣誓言,用于换取永葆青春的健康身体。
“等到克拉伦斯学长的新身体诞生之后,这道咒缚就会被触发。原本一道反咒是不会死的,但是雨果阁下与贝尔纳迪诺死斗时,他的灵魂已经快要耗尽了……根据我的计算,就算不会当场被反咒所咒杀,可能雨果阁下也会在半年内因灵魂衰竭而死。”
换言之……也可以理解为,这是雨果在用自己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换取自己心爱学生的复活。
“还有半年吗……”
安南喃喃道。
萨尔瓦托雷纠正道:“是在孩子出生后半年。”
“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会回去的……我还想给孩子起名呢。”
“我觉得可以,”萨尔瓦托雷闻言笑了出来,“有你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当教父,来为他们赐名。我觉得或许会让他们今后变得更加幸运也说不定呢。
“至于具体的时间——唐璜最后生下来的日子应该是五月初。学长会稍微晚一些,因为孩子才刚怀上不久。大概还得有八个月,也就是今年年底左右。”
“都在卡芙妮即位后啊……那我应该没问题。”
安南点了点头:“我都会回去观礼的。给唐璜的礼物,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按照凛冬的礼节,教父应该为新生儿送上一件贵重的、与教父有较强联系性的礼物。
而安南准备好的礼物,就是【安南的佩剑】。
这原本就是唐璜·杰兰特的贵族佩剑。它伴随着安南渡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帮助安南渡过了刚刚恢复记忆进入二周目时什么都缺的窘境。
而安南用它多次使用霜剑术,以霜之要素浸透了剑身。后来被萨尔瓦托雷补足,将其作成了一把咒剑,还有着“极寒切割”的咒缚。
【极寒切割:在它对有生命的敌人造成“切割”伤害时,可额外造成难以驱散的霜寒伤害;在它对幽魂、精魄类敌人造成“切割”伤害时,可将此次伤害完全转化为霜寒伤害】
后来在安南用它使出“辉煌剑”之后,它就正式从深蓝色变成了紫色。
同时又多了一个新的特性:
【胜利之剑:这把剑曾被安南·凛冬使用过,胜利的荣光浸润于剑中。它的高贵与尊崇更胜璀璨的黄金。】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加持,但它似乎是因此而被视为了“高贵之物”。能够代替权杖、权戒、冠冕等物而被使用于同类仪式中。
在安南继位之后,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用途了。
这原本就是针对灵体而制造出来的临时咒物而已。
他更爱使用的,还是他那把“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剔骨刀。
这把剑原本就是唐璜的配剑。
重新送给唐璜的重生体……这也能算是一种命运的轮回。
“对了,学长,”安南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开始要问的事,“你的那面魔镜还在吗?它不会在黑塔中被烧掉了吧?”
“那倒不会,但是它原本就是本杰明老师的东西。后来老师把它收走了,似乎是要用来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因为老师当时的表情严肃到有点可怕,我就没有多问。”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
他开口询问道:“你要用它吗?我觉得你跟老师说一声,他应该会借你的。”
“嗯,到时候再说吧。”
安南点了点头。
其实相比较魔镜本身的用途来说……本杰明要用它做什么事,才是更让安南在意的。
“先把这群消息落后两个版本的刺客调查清楚,然后就去问问本杰明吧……”
至于血手兄弟和石中船长……
安南略一迟疑,还是决定暂时不管。
他实在是腾不出手来了。
——他相信玩家们的能力。
这种事,应该是能够做好的。
第一百八十章 “左手小指”佐尔根
在与萨尔瓦托雷的“视频通话”结束之后,已经站在门口好一阵子的冬之手,才终于敲了敲门并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身材相当瘦弱的老人。
他看上去又高又瘦,就像是枯干的稻草人、又像是瘦长鬼影一般。
老人穿着浅灰色的长衫,他的面容非常苍白、毫无血色。雪白而纤细的头发稀疏到近乎透明的程度,太阳穴与眼角能看到细微的老人斑。
他的瞳孔是银白色的……就如同被迷雾完全笼罩一般。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双眼纯白的盲人。
他最显眼的地方不是他套着冰戒的左手小指,而是他脖颈处的围巾。
这老人围着至少七八条深灰色的羊毛围巾。从鼻子一直盖到下巴、就连肩膀也一同缠上。除了那银灰色的双眼之外,五官完全被遮蔽、没有任何东西会被显现出来。
“殿下,审讯结果出来了。”
低沉而极轻的声音,从围巾下闷闷的响起:“现在可以向您汇报吗?”
“没问题的,佐尔根叔叔。”
安南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敬意。
虽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但实际上安南小时候,就是这位冬之手看着长大的——甚至在伊凡小时候,也是他看大的。
在冬之手中,“无名指”是负责处理内务的,“大拇指”是进行管理工作的。
而“小指”被称为“不被需要的手指”,也即是“隐秘之手指”。他们所负责的,便是“不需要被人看到的工作”……比如说间谍、刑讯、暗杀、制造伪证等活动。
一般来说,冬之手都是从失能学派的巫师中进阶的。但是小指这个位置,却额外需要潜行者的职业。
据说,在安南八岁之前,佐尔根至少拦截了十波以上的对安南的暗杀;而在安南出生前,他的母亲安雅·拉斯普廷也会受到佐尔根的保护。
之所以安南会遭遇暗杀,只是因为他与伊凡分开了。
目前冬之手的高层并不齐全——因为权力非常大,所以宁缺毋滥。
这是从逆冬者弗拉基米尔叛逃后,才出现的新规矩……在那之前,“十指”永远是保持满员的。甚至光是候补位就会有许多个,这直接导致了冬之手内部也会出现争斗。
而多亏了“逆冬者”敲响了警钟。
他提醒了伊凡,凛冬公国真正的权力并非是握在那些大臣手中……而是握在冬之手的“十指”手里。
上一代的右手小指也是叛逃的一员。从那之后,他的所有弟子都被清洗了一遍……直到现在,“右手小指”这个派系依然还在由佐尔根代为管理。
大致来说,冬之手的规则是“左手为内、右手为外”。如同左手用来格挡攻击、保护要害,而右手则要握持武器攻击他人。
目前冬之手的右手,还空余四枚戒指——除了最重要的,作为统帅的“大拇指”由伊凡亲自指定的“维克多”代为保管,其余四枚戒指都被空挂,权力并入到左手中。
之前埋到国外的间谍,凡是尚未被激活的都不会再收到任何命令,让他们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常生活;而已经开始向凛冬公国传递情报的,则也被命令想办法重新潜伏……比如说“老爹”就是这样的。
而更多的人手,这被用来内部的监视与管理。所以实际上,凛冬的“反间谍”人员平白无故多了一倍。因为人手的突然充裕,直接导致了诺亚这边的间谍一个个的都被点名找了出来,无一例外的被抓了起来。
他们根本无法把情报传回去。
——这就是之前达利园老面包所好奇的,“凛冬突然收缩了情报范围”的真正原因。本质上是因为“十指”的权利变动,导致十指变成了六指……而不是因为凛冬内部出现了什么大的变动,或是什么不能让外人得知的秘密情报。
这是诺亚人必然不可能知道的真正隐秘。
“……综上所述。我认为需要立刻对尤里·冻风进行逮捕。”
佐尔根双手紧贴着裤腿,如瘦长鬼影般异常纤瘦的身体站的笔直。他没有看笔记,而是非常熟练的将从刑讯中得到的情报,向安南直接背了出来。
简单来说,这次行动的确是北地联盟的手笔。准确的说,是北地联盟中的其中三家——彼得子爵、奥斯托夫子爵与尤里伯爵的私下行为。
他们并不只是简单的刺杀安南。
与冬之手之前的调查情报相互比对后,佐尔根敏锐的发现,冻风领有一笔去向怪异的款项。它明面上作为“购买生活用绿火”,而仔细调查之后发现这笔款项流向了地下世界中,名为“硝石牧场”的城镇。
这个城镇的统治者“血手兄弟”,又与诺亚王国的拿塔郡有说不清的关系——“食菇人”这个帮派所制造的大量恶魔之血,却只有少量流入诺亚本地。剩下的都被卖到了硝石牧场。
之后,那一批恶魔之血又通过硝石牧场的关系,流入到了凛冬北地的冻风领。
“尤里·冻风之前就因研究禁忌仪式而被起诉。他进行了大量的赔款,并交付自己的三处庄园才免遭牢狱之灾。但之前的禁忌仪式,是与‘沟通梦界生物’的仪式……这个仪式中,需要用到赫尔墨斯之毒尘,因此需要‘心性纯洁的堕落者’这一项材料。
“现在回过头看……那些材料应该仅仅只是制造恶魔失败后的残渣。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制造毒尘,更没有沟通梦界生物。”
老人的眼神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考虑到他们或许已经顺利制造恶魔,我认为需要出动霜兽部队来进行查封。凡与禁忌仪式有关的人员都应被逮捕。”
出动霜兽部队,需要“食指”及以上权限的许可。他如此宣告,实际上是有些越权的。
而且如果行动这么大,或许会触动北地联盟原本就敏感的神经。
安南略一思考,反问道:“您跟我父亲说过了吗?”
“伊凡大公向我指示,以后的事优先向您汇报,安南殿下。”
佐尔根答道。
“……先不着急。”
安南沉默了许久,微微皱起眉头:“你说刺客的武器是……毒液?”
“是制式咒物【毒液-心脏衰竭】。一旦被命中,刃部就会断裂并残留在肌肉中,同时刃部会被每三秒向接触者施加一次“心脏衰竭”法术。”
老人平静的答道:“这是联合王国的灼牙家的技术。”
他的言语中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安南之前的回复并不存在一样——没有反问、也没有追问。
就如同冰冷的傀儡人偶。
“所以——先从这里调查。”
安南的食指敲了敲桌面,缓缓说道:“我们必须知道,有谁掺入其中,由此才能得知,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他们的目的可能是什么。之后我们才能得知,有哪些人是可以被争取的,有哪些人是不可被信任的。”
“我们在地下都市的可用人员很少,难以前往硝石牧场进行高效率的调查。”
老人毫无感情的答道:“但我们在地下世界有三位间谍已经成为了‘掘者’。可一旦启用,就可能会导致他们暴露、从而丧失权利。虽然这并不是百分百的,但‘智者’相当难对付,您要将他们作为一次性的棋子来使用。”
“……不,也不用。”
想到这里,安南心中微微一动。
说起来,林依依她们现在就在硝石牧场。
似乎可以让他们从另一端进行反向调查……
于是安南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银发的少年眯起眼睛。
他缓缓说道:“关于这方面,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得到相当准确的情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杯之代行者
在林依依意识到,这位“与己对立之人”将会加入到自己一行人的队伍中时,她就已经明白……这次任务,多半是用不到他们动手了。
如同当年被gsd带着刷塔一样……
玩家们只会趁着身边有大佬的情况下,默默的刷一遍最高难度的全图。
你考虑过gsd的感受吗?
没有!你只想到你自己!
而昔日的场景,似乎也在今日重现……
噗嗤——
猩红色半透明的触手,如同极为纤细的尖矛一般,从蜂蜜色头发的青年半侧身体探出。他的整体右臂都化为了无比致命的武器,将袭击者的身体完全贯穿、散落着钉在小巷四处的墙壁之上。
与同酒儿“战斗”时的形态完全不同。
亨利·沃登的右臂所变化而来的赤矛,这次带上了让人联想到野兽獠牙般的锋锐尖刺。
在贯穿敌人身体的时候,就已然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刺啦——
随着坚硬的长矛瞬间变得柔软、遍布整条小巷的纤细赤矛飞快软化,发出刺啦啦的尖锐摩擦声,重新收回到亨利身边,再度转化为他的右臂。
而那些被贯穿的敌人,也在惨叫声中被这右臂卷带着收回。他们的身体发出吱嘎吱嘎的酸响,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压碎,并直接消失在了赤矛所构成的锋锐洪流之中。
——就像是被这魔手直接吃掉了一般。
就连巷子里的鲜血和碎肉,也被无形的力量所舔舐、吞没,变得一点不剩。
别说是尸体,就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能证明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的,就只有在墙上留下的钉痕与划痕。
“总感觉好像我们这边才是反派啊……”
西酞普兰吐槽道。
一旁的林依依耸了耸肩:“问题不大,a哥也是主角嘛。”
“你说的是a哥还是a叔?”
“我觉得大差不多。不过与亨利先生类似的我觉得显然是a哥。”
林依依吐槽道:“这些姓a的,感觉一个个都是长着一副反派脸的主角……”
“你们在说什么?”
亨利·沃登有些好奇的凑过来,语气轻盈的询问道:“是在说我长得像是反派吗?”
他的声音与眼神中,无时无刻都渗透着与自己近乎残酷的战斗方式完全不相符的温柔感。
仿佛他并非是用自己右臂所化为的锐矛,撕裂了敌人的身体……而是轻柔的触摸蝴蝶的翅膀一般。
“我们只是说,先生您的战斗方式,有点……酷?”
酒儿在一旁,试探性的答道:“是吧?”
倒是亨利反而被逗笑了:“为什么你反而要问我啊。”
“不过,圣者……”
一旁灵体形态的西酞普兰,发出带有回音的空灵声音:“我们无需留下活口进行拷问吗?”
被西酞普兰问到这个问题时,亨利却突然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那一瞬间,四暗刻察觉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甜腻的质感。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脸上并没有油脂、也没有血。
而其他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位曾经的圣杯骑士,持杯女的教女——如今的牺牲圣者,目光低垂、似乎含有些许意义不明的慈悲感。
“无需。是的,无需。”
他重复道。
无论是他身上遍布的各种类型的伤口,亦或是他那如同浅金色的酒液般清澈的双眼,以及他那温和的语气……都在强调一种无害而慈悲的感觉。
他慢慢闭上眼睛,如同在品味醇厚的酒液一般。
而他口中颂出的言语,却给人以一种完全不协调的危险感:“我已亲吻过他们的血,我已品尝到他们的**……”
随着圣亨利的言语,他身上的伤口突然全部开始流血。
“阁下?!”
林依依惊呼道:“您这是受伤了吗?”
“——不,他是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了。”
作出回应的,是一个男童稚嫩的嗓音。
说话的人根本看不到。
而声音却仿佛贴近到在耳边低声轻喃。
但与这声音截然相反的,是这言语中的理性与智慧:“在血之追猎者面前,一切秘密都不会存在。因为‘秘密’与‘**’是一对亲密的姐妹……”
“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亨利温声道。
随着他重新睁开双眼,这位“与己对立之人”给人的感觉顿时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依依与四暗刻的瞳孔顿时一缩——他们两个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如同心悸一般异常强力的跃动着,咚咚的心跳声甚至震到耳膜嗡鸣的程度。
强烈的恐惧感,无端的涌上心头。
膝盖都在微微颤抖……脊背绷紧到筋都快要崩断了,掌心渗出汗水。
甚至没有与他对峙。
仅仅只是存在于圣亨利的身边……不,应该说,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便让身体如此本能的恐惧着。
……但为什么,酒儿没有反应?
林依依有些好奇的看向酒儿。
期待接下来看到神仙打架的激动与好奇,勉强冲淡了这份恐惧。
她忍耐着心脏的强烈不适,向酒儿发了条私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酒儿?”
林依依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只见酒儿的瞳孔,不知何时化为了猩红一片。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太阳……不知在低声喃喃什么。
“无需慌张,一一小姐。”
“牺牲之圣者”轻声道:“她在帮我呼唤持杯女。
“【牺牲之血肉】压制了我的神术能力,所以我只能另寻一个持杯女的信徒,帮助我完成仪式……”
“……是在攻击酒儿那个时候?”
林依依意识到了。
恐怕在那个时候,亨利将什么东西埋入了酒儿的皮肤之下。
她顿时眉头紧皱,忍住了心中的畏惧感,抬起头来与圣者直视:“你……”
“——嘘。”
圣者眼帘低垂,伸手在自己唇前。
随着炸雷般的心跳声在酒儿身上响起,周围的世界眨眼间染成了纯粹的猩红色。
并非是血从她身上溅了出来……而是地上世界的“穹顶”,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的深渊。
——那是杯之口。
曾经经历过“仪式:汝心不触即鸣”的林依依立刻将其认了出来。
“那可是好东西……”
“那的确是好东西。”
一个苍老无比,仿佛只是说话就已耗尽全力的声音响起:“圣者之血……你想将圣骸骨交给这个孩子吗?”
距离上一次的炸雷声只过去了九秒。
酒儿身上再度发出轰鸣的雷声。
那是放大了数百上千倍的心跳声。
林依依白银阶的强韧身躯,在那轰鸣着的巨响面前,也被震得全身发麻、有些使不上力气。
这种程度的力量,路人怕不是要被……
……咦?
林依依强忍着眩晕感,四处看去。
但他们不知何时,似乎已经从之前的小巷中离开。
身侧已不再是建筑物的墙壁。
而是置身于猩红色的原野之中——
这是一片猩红色的大草原。每一片草叶都像是吸饱了猩红色的日光,变成了纯澈无比的红色、深红色。
“——草,固有结界?”
四暗刻脱口而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牺牲之血肉
除却站在这里的五人之外。
还有两人遥遥站在彼端。
站在前面的,是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可爱男孩。他有着棕褐色的柔顺头发,白嫩到仿佛渗透着奶香、像是从未晒过太阳一般,让人联想到人偶的程度。身上穿着一本正经的、带有领结的小礼服。
而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
他看起来异常年迈——并非是男孩的祖父辈,而是曾祖父的程度。老人看上去已经年迈到半只脚迈入坟墓中……仿佛只要跌倒、就再也站起不来一样。随时死去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都带着全遮蔽式的手套……以及瞳孔都是同样的鲜红。
——是与此刻的酒儿极为相似的猩红。
“巴尼阁下,还有雅各阁下。”
圣者语气温和,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初次见面。”
……这就是,所谓的血手“兄弟”?
林依依顿时怔然。
这真的是一对亲生兄弟吗?
如此巨大的年龄差,即使说是祖孙都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因为哪怕是祖孙,年龄差也不该如此悬殊。
而在“与己对立之人”声音落下的同时。
酒儿身上再度激起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第一声雷鸣,唤起了【血杯之口】。
第二声雷鸣,将他们传送到了这猩红色的异界。
而在第三声雷鸣响起的同时。
天上那暗红色的太阳,便开始滴滴答答的淌起血来。
先是极细的一小束,随后很快开始变粗。那暗红色的“太阳”此刻便像是倾斜过来的瓶口,不断向下……或者说,向内涌出什么东西。
在这之后,酒儿的心脏再没有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她只是抬起头来,专注凝视着天穹上的巨大黑色太阳。双眼是空洞的暗红色,如同【杯之口】倒映于她的瞳底一般。
仔细看去的话,他们此刻所在的猩红色草原面积并不大。
大致只有两个足球场大小。
而那些流淌下来的暗红色的“血”,远远看上去似乎并不算多,可它落在地上却仿佛瀑布一般,激烈的落下、溅起混着白色泡沫的血花。
粘稠的,带有柑橘系芬芳的血浆很快浸没于地上。
而圣者的双脚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般——他一动不动,那些落下的血便在向他流去。
“【禁忌仪式:杯中之天】……不愧是你,沃登小姐。”
稚嫩的男孩见状却也不惊慌,他只是轻笑出声:“真是如出一辙的手法。我都有点怕了呢。”
“可你们不是主动找过来的吗?”
亨利·沃登也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隔着一条血河,与对面的一老一少的“兄弟”两个友好的谈话。
但他的言语却不那么友好:“如果怕的话,不应该一边尿裤子一边喊着叫妈妈,兄弟两个抱头鼠窜吗?”
“在你面前逃走,没有什么意义吧。毕竟你是只要吃掉一个人,就能偷走对方全部**的魔物……”
男孩悠然注视着满身疮痍的圣者,语气变得恶毒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你……还有几成是你自己呢?”
“百分之一千,都是我自己。”
圣者没有任何迟疑的答道。
随着鲜血浸湿了大地,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有抬起手来——
一瞬之间,就像是整个世界活过来了一样。
从圣者脚下所接触的那些血中,迸出了无数条带刺的藤蔓,铺天盖地蔓向对面那两人。
那些藤蔓在接近它们的时候,有一半化为了锋锐的长枪。而剩余的则从四面八方接近过去,像是要将他们攫握于手中。
而血手兄弟脚下的鲜血,则像是水鬼一般抓住了他们的腿和脚,死死抱住他们的腿。
轰轰轰轰轰轰——
虽然看上去只是柔软而纤细的藤蔓,但在它们化为利枪激射而去时,却发出了如雷般的轰鸣声。
相隔数百米,地面却依然在轰隆隆的颤抖着。
林依依这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圣者要将敌人抛到这么远的地方……
不然的话,可能光是aoe就会波及到他们。
“把你的生命给我,巴尼!”
男童发出了稚嫩而尖锐无比的声音。
而老人则只是臣服的点了点头,毫不以为这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哥哥……”
随后,赤枪之雨落下。
大地被轰击到塌陷、肉眼可见的裂纹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地面如浮岛般上下起伏,裂缝处滋啦滋啦的迸出血泉。
而血手兄弟,此刻便被接连不断的轰击声所淹没。
——原来小的那个才是哥哥吗?
林依依一边抱住头蹲在地上,一边在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或许能上去帮帮忙……但在看到圣者放出开局第一招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
——自己可能不太配。
如同整个世界都活起来了一般。
大地深处迸出喷泉般的血浆。
天上落下瀑布般的血河。
而这些鲜血,全部都被亨利·沃登所掌控——随心所欲的化为任何形状。
那十万标枪齐出的场景,仅仅只是序幕而已。
这足以将他们几人加起来轰到粉碎的攻击,对血手兄弟来说却只是试探而已。
不可知、不可视的某种力量,硬生生的将赤枪之雨从中间撕开——而此时,他们才终于看到血手兄弟的姿态。
也得知了他们之前所说的,“将你的生命给我”是什么意思。
他们真的是黄金阶的堕落者——而这意味着完全的恶魔化。
只见男孩的脖颈处探出几根触须、探入到身后老者的七窍之中。而男孩闪烁着赤芒的双眼,也变得愈发明亮。
随着他向圣者伸出右手。
空中便浮现出无数只空气之手。
有的稚嫩如孩童、有的苍老如老人;有的看上去是男人的手,粗糙而有力,有的则是女人般白皙纤细。正是因为在滔滔血河之中,这些空气组成的手反而变得清晰可见。
仅需一眼,西酞普兰便能看出那些“血手”中饱含的诅咒与怨恨。
——那是被血手兄弟杀死之后,所夺走的“手”。
是的。
他们的畸变部位,并非是“血”……而是“手”。
能够夺走被自己所杀之人的“手”的能力……并用任意一种媒介将其重现并控制。
毫无预兆的,圣者脚下的土地开裂。
泥土所化为的手将他的双腿死死攥住——就如同圣者对他们所做的一样。而空气所化为的手,则如钢铁一般钳住了圣者的脖颈、眨眼间便将其捏断。
然而圣者却对自己所受的伤丝毫不在意。
他甚至完全没有管将自己被捏断的脖颈,和被沙之手碾碎的小腿。
倒不如说……在他受伤的同时,世界顿时勃然大怒。
那无数鲜血的行动速度顿时提升了数倍——就像是开了三倍速一样。毫无预兆的突然加速,让重新化为液体的突破了无形之手的防线。
随即它们立时涌起,高高聚拢如浪头。
自上而下重重拍去——而空气之手则如同祈祷一般两两合十、立于海浪的正前方,试图将其从中间劈开。
血浪则直接被切成两半。
可在它在向两侧倒去时,从中探出无数只锋锐的矛。仿佛古老的刑具一般要将敌人从内部搅的粉碎——
并在接近敌人的瞬间,如同合拢的利齿一般,突然合并并咬住了中间的两人!
眨眼间,圣者便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牢牢握住了胜势。
这是完全超越了玩家们想象力的战斗。
他们理解了。
为何圣者却会被称为“魔物”。
那并非是兵刃的集合。
而是随心所欲生长,专门用来针对敌人的、无可力敌的魔物……无需头颅、无需肢体、无需骨骼、无需内脏。那是超越了常识的“随意生长”。
怎么方便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只要体积不断增大,终究会变成如飓风、海啸一般无法消灭的“现象”。
——此乃圣骸骨,【牺牲之血肉】的伟力。
与其说这是神圣的力量……倒不如说是受尽诅咒的力量。
林依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圣者会让酒儿使用禁忌仪式,将他们召唤到“杯中之天”的领域了。
如果这血河在外界的话,恐怕最终整个城市都会被搅进来,成为血河的一部分。
假如有朝一日,沙漠能够得到生命并活过来……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关于“杯”的秘密
映于杯中的小世界,如今已彻底化为鲜血满盈的【地狱】。
不可名状的血之魔物不断撕咬、切割、臼磨、针刺、贯穿、碾压——
如同将地狱显现于人间一般。
直到这时,玩家们才终于意识到……圣者所持有的超凡力量,已然是足以将一个国家毁灭的绝对武力。
对于凡物来说,他们的伟力与神明也几乎无异。
仿佛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用尽全力想要毁灭某人一般。
即使是面对巨龙,也会有勇者敢于举起剑来——但面对风暴、面对海啸发起冲锋的,只会是比唐吉坷德更为疯狂的狂徒。
然而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面对着一百多米高、大约二十多层楼高,探出尖牙、锯刃、利齿、细针的血浪,血手兄弟的眼中,却仍然没有失去希望。
这让林依依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这是为什么?
面对这种不可伤害、无法违逆的敌人,即使被困于这种无法逃脱的小世界中,却仍然没有放弃希望……
在绝对的、无法扭转的劣势面前,却仍旧保持希望的理由……是什么?
不如说——他们到底还能用什么手段、什么途径抵达最终的胜利?
“呵……”
血手兄弟中的哥哥,那位看上去只有不到七八岁的男孩,发出了嗤笑:“看起来你是真的很警惕啊,圣人小姐。
“甚至不惜献出圣者之血也要将,把我们封禁于此……肆无忌惮的使用着来自圣骸骨的力量。其中应该还有你的要素之力?
“你就这么怕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逐渐变得响亮。就像是贴着麦克风耳语一般。
如同那声音,已然深深嵌入于这个小世界中。
“——你就这么害怕,我们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秘密吗?”
男孩嘲讽的低语声越发响亮:“那么就如你所愿……”
“【‘仪式’一词,最初来源于一场献祭。这也是‘献祭’一词的由来。】”
那是人类难以理解,无法用口吐出的言语。
那一瞬间,血浪冻结了。
并非是被寒冰所覆盖。
而是仿若被石化的魔物所凝视——眨眼间失去了颜色,深红色的鲜血转瞬之间化为灰白。
名为“雅各”的年幼堕落者,睁开的血红双眼化为纯粹的、灰白色的石之眼。
作为说出这句话的代价,在他身后早已苍老无比的亲生胞弟,也随着他的言语逐渐化为一片苍白。逐渐变成没有任何生命的石像。
以雅各为中心,他身边的“血”全数被冻结、失去了颜色和动能。如同一朵灰白色的花缓缓盛放于血海之中……并最终将整座血海冻结,化为崎岖锐利的山岩。
“【最初的一次献祭,发生在诸河川及众山岳诞生之前。西布莉将自己未生亦未孕的女儿、也即是自己最初亦最后的妹妹,连同自己的胞宫一同放入金杯之中,献与黑夜——】”
那是创世之初的渎神之言。
是在正神诞生前发生的事。
在这声音响彻天地的同时,他周围那些那些凝化为岩的鲜血,便开始逐渐坍塌、化为粉末。
就如同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越是靠近雅各的,崩解的就越快;而远离他的就要崩解的缓慢一些。
而他身后的弟弟,也随着他的言语,逐渐闭上眼睛化为安静的石像、并飞快的坍塌崩解,化为虚无。
那巨大无比的血浪,便悄无声息的凝固并消散于空中。
“……怎么我也——”
林依依讶异而又惶恐的察觉到自己从双手开始逐渐开始化为粉末……身躯仿若如幻梦一般即将飘散。
除却以灵体形态存在的西酞普兰之外,其他玩家也似乎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就像是……
他们也即将要化为粉尘,消散于空中一般。
但就在下一刻。
一个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西布莉的女儿存在亦不存在,杯中的胞宫是她唯一的证明。黑夜得女,欣喜亦又惶恐——它不敢看,不敢听,不敢言。因为一切秘密终归于忘却之海,因而黑夜无所不知——】”
那是“与己对立之人”。
随着他的念诵,他化为粉末的躯体再度潺潺而生——细润的血流如同细小的河流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欣喜的再度组成他的身体。
“……你怎么没死?!”
雅各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蜂蜜色短发、金色瞳孔的青年圣者目光充满了忧郁。
“不,我已经死了。”
他轻声说道:“这是在【血】诞生前的言语,断章取义的憎血之言。对所有从母亲身上诞生的生命来说,无疑都是无解的毒药。”
“那你怎么……”
“因为我还不能死。”
圣者平静而坚定的答道。
“——所以,我拒绝了。”
拒绝死亡的到来。
仅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而返回人间。
……或者,还有他的躯体帮忙。
因为他的持有的圣遗物名为“受难之血肉”。
是的。
他原本就是“行走的圣遗物”。
因为这具圣遗物的本质,便是这具受难之躯!
随着圣者缓步向前。
随着他的行走,他光洁如新的躯体上再度无端出现了受难的痕迹——
冻伤、烧伤、刀伤、绞痕、瘘口、淤青……
无数的“伤”,随着圣者的行走再度附着于他的身上。
那是他所要注定背负的诅咒。
“但你知道吗?我为何要杀你。”
圣者缓缓说道:“因为我要回收这份禁忌……而‘错误’的知识。
“我不是畏惧它,而是厌恶它。”
最古老的创世之言,若是断章取义便可化为重创正神信徒的渎神之言。
“然而那十三位神明,自有他们对这世界的一份厚恩。”
青年一边缓慢而平静的往前走着,一边远远望着男童。
他发出清朗而悠远的声音:“听好了——
“【若是明晰一切,将至未至之女便会化为虚无,而黑夜无法闭上它的眼。于是黑夜让自己从遗忘之海中诞生、她就成为了持杯之母西布莉的模样。】
“【她将自己的双眼赠予婴孩,婴儿便得以明见世界一切神秘;她将自己的口舌赠予女孩,女孩便得以念出世界一切言语;她将自己的智慧赠予少女,少女便得以识破世界一切隐秘。】
“【而此时世界未存神秘、未存言语、未存隐秘,于是她便将遗忘之海退却,显露山川河流。】
“【唯在遗忘之海遗忘自身后,智慧之火方可诞生!】”
那并不应是厌憎神明的言语。
而是在万事万物都将被遗忘的时代,将覆盖大地的遗忘之海退却,显露山川河流的创世之言!
那是关于沉默女士、神秘女士与持杯女的最大之隐秘!
青年以正确的知识念出这些隐秘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出现男童那般的石化与崩解。
而男童也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他的身体不像是替自己而死的弟弟那样化为石像……而是逐渐渗出了河流一般的鲜血——最后这些血如同活物一般,没入地面。
并没有显露出失血而后的干枯躯干,也没有骸骨。他整个人都像是融化了……又像是被酿成了酒。
“……蠢货。”
青年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低声咒骂道。
动用创世级别的神秘知识,即使是他也会感到痛苦——只是他所承受的痛苦足够多了,才能将其无视来连续咏唱。
“……【杯中之天】之所以是禁忌仪式,就是因为唯有在这里,才能正确的使用“杯”的秘密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完整的创世之秘
【你得到了关于“杯”的秘密(完整)。以任意被忘却的语言念出,将重塑血肉之躯(你可以复活任意黄金阶以下的凡人,包括自己)】
【你曾接触过这项秘密且你已拥有超凡感知,你获得了更多的信息(将其与任意黑暗领域的影响置入仪式,可将其转化为关于“黑夜”的秘密;将其与任意神秘领域的影响置入仪式,可将其转化为关于“秘密”的秘密)】
【你得到了一段完整的创世之秘,你的心灵已无法承载更多,你的灵魂不堪重负(进阶至黄金或将此秘密释放前,你无法再获得“历史”级及以上的神秘知识)】
“……绝了。”
安南忍不住卧槽出声。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旁观着看了个热闹……居然就能直接得到一段创世级的知识。
甚至比安南从老祖母那里得到的还要完整。
似乎是因为念出这份知识的人——也就是“与己对立之人”,他对这份隐秘的了解,要远逊于老祖母。所以它所具有的力量,也不如上次关于“凛冬”的只言片语更为有力。
上次安南在呼唤老祖母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险些承受不住“凛冬”的秘密而昏死过去了。
他那时甚至已经触发了冬之心的锁血效果。
毕竟无论“与己对立之人”是如何得到的这份秘密,他都是经过转述的。
而老祖母……恐怕是亲身经历过创世之初的古神。
她的凛冬之神职,应当就是在那时所获得的。
——亲眼所见的“经历”,与听来的“见闻”所了解的程度,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
光是接受老祖母所给予的那份知识……就已然让安南已然完成凝结化的灵魂都无法承受了。
但也正因如此,安南才能在孢殖磨坊中利用这份“冬言”的言语之力杀死【蜘蛛】格罗弗。
而即使是消耗掉了那份知识后,它也在安南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如同曾经嵌入过刀刃的木板中的刀痕。
尽管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可若是努力试图回忆,安南仍能勉强看到极为模糊的残影。
那是无光亦无火的荒野。深邃浓灰的天穹静默不言,而大地则平等的埋葬一切……安南无法注视天空、也无法注视大地,就连肺和心脏都仿佛要被冻结。呼吸变得很艰难,甚至有些胸闷。
——那一夜,安南做了奇怪的噩梦。
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梦的内容,但当他醒来的时候,安南的脊背、他的手心和额头,都已被覆上了一层霜。
那是汗水被冻结的痕迹。
这是安南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即使是涉及到第二纪及以前的隐秘,如果在仪式中被消耗,也会从心中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双唇仅是瓶口,而言语是飘散而出的烟气。真正消耗的,是瓶中的液体——是脑中那份知识的原本。
只是单纯的念出就具有威力的,恐怕只有第二纪以前的隐秘、和比那更深的秘密。也就是“历史”及以上的神秘知识。
不过……
安南借着林依依的双眼,深深望了一眼这位牺牲圣者。
“与己对立之人”仿佛察觉到了这注视。
他愣了一下,四处张望一阵,随后将目光定位到林依依身上。
青年笑了一下,微微点头示意。
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客气。
林依依顿时有些惶恐——为什么圣者突然要对她点了点头?
难道她刚刚说的话被听到了?好像也不至于吧……
倒是安南怔了一下。
——他居然能透过林依依的眼睛,直接看到我吗?
难道我在借用玩家的双眼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吗?
还是说……
“……亨利·沃登是感知到,我刚刚得到了这份神秘知识?”
说起来,他找上这血手兄弟的理由,似乎也是因为他们持有了“错误的知识”,并决定前来回收。
——那么他刚刚对安南心怀善意的点了点头,意思应该是“安南持有的知识正确无误的话,他就不会多管闲事”了。
……难不成这位圣者,是专门来清除谣言的吗?
“不过正神的力量也真是离谱……”
甚至不用他们出手。
仅仅只是关于他们的传说、和被扭曲过的只言片语的谣言,都能具有要素级别的超凡力量——能够瞬间抹杀圣骸骨制造出来的活血海,那至少也是“完美的要素之力”级别的伟力。
那么问题又来了。
圣亨利又是怎么会知道,血手兄弟所持有的神秘知识是错误的、断章取义的呢?
按理来说,在逼迫血手兄弟使用这份神秘知识之后……他们就应该已经将其遗忘了。
那么亨利就应该没有重新活过来、再将其抹杀的必要了。
而看着血手兄弟的熟练程度,他们似乎早就使用过这份知识……可他们却仍然没有忘记,甚至现在依然能够正常使用。
——难不成其实有某种方式,可以让创世之秘被反复使用?
安南顿时有些心动。
不过,血手兄弟既然不是见面直接王炸,那么这种方式就算有也应该是有局限性的……
“……不过白银阶的灵魂,居然只是塞进来一个完整的创世之秘,就直接内存不足了吗?”
安南抱怨着:“那我以前到底是怎么成为大仪式师的?那么看起来,如果到不了黄金的话,就连仪式之道都没法走到终点吧……”
果然,一周目的我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师专用装备……
从这点考虑的话。
“这个亨利,说不定……”
安南喃喃道。
得到这个神秘知识的瞬间,它解答了安南平时的诸多疑问。
神秘女士原来是持杯女的女儿……怪不得神秘女士又名“将至未至之女”。安南原本以为这是在形容神秘女士的“我不在这里,但又无所不在”的神秘性。
但结果是,从最开始神秘女士就是“存在而又不存在的”。是“黑夜”赋予了她物质的形态,让她从婴儿成为了少女。
从这点来看,沉默女士所持有的力量,应该远远大于神秘女士与持杯女——因为神秘女士和持杯女的力量都来自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