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永恒之女
四暗刻虽然对仪式学了解的不深,但他至少还是懂得一些常识的。
他虽然是两个月速成的白银阶,但四暗刻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白银阶——他可也是有着凝结之魂的。
想要用诅咒来伤害他,至少太普通的仪式是不可能有效的。
提升灵魂的阶级,带来的超凡抗性是绝对的。
白银阶的话,即使是面对青铜阶的一些法术也不会那么脆弱……但反过来说,如果是与超凡之力无关的能力,抗性就会变得没有什么意义。
——就比如说被德芙一箭爆头的那位“塑形之裘德”。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平a,可不属于法抗的范围。
如果德芙是使用她作为猎人的超凡能力——也就是开了锁头能力,让箭矢不断追踪他的身形。那么这个能力反而可以被裘德偏斜。
当时连青铜阶都不到的德芙,她所使用的超凡能力在裘德身上大概率是会滑开的。
一般来说,最容易“滑开”的,就是即死类的咒杀;其次是幻术与定位系的能力。在同阶级的法术能力中,敕令学派的优先度通常是最高的。
——而仪式则是最低的。
可这个名为“蛾之结”的诅咒仪式,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效了。如果不是四暗刻发现的够早,而且刚好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他恐怕现在就已经高热昏迷、失去抵抗能力了。
能够通过仪式有效咒杀自己。
这大概率说明,对方是直接使用的高等级的材料与仪式——这个“幼耋之发”虽然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好像只是早衰者的金色发丝……可如果真的是早衰到了耄耋之年,怎么会还有金色的头发?
四暗刻也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也可以清晰地知道……
如果是咒杀普通人,应该无需使用如此珍贵的咒性材料。
换言之。
对方是在咒杀自己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白银阶的破坏巫师了。
当然……四暗刻其实不是破坏巫师。
——他其实是【破坏者】。
但这个职业非常稀有,据说现在的持有者,可能全世界加起来都不到十人。只要是对超凡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嗅到他身上的硫磺味道,就应该会认为他是破坏巫师。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闹市中刺杀一位破坏巫师?
虽然四暗刻没有死后殉爆能力。
可正常的破坏巫师,死后都是会爆炸的。白银阶这个级别的破坏巫师,爆炸的威力足以轻易炸碎一条街!
除非……
“除非那个人,就是想要让你在城市中爆炸。”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四暗刻的身后响起来。
四暗刻微微一愣,回过头来。
那是一位有着蜂蜜色卷发的俊美青年,他白皙的皮肤上显露着诸多类型的伤疤,金色的瞳孔让人联想到酒液。
他这才发现,在自己身后出现的人,就是刚刚分别不久的牺牲圣者……【与己对立之人】,亨利·沃登。
“圣者。”
四暗刻恭敬的向他行礼。
他有些好奇的发问道:“您之前不是离开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任务吗?”
他说到“任务”这个词,整个人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啊,我其实不是来找你的。”
亨利·沃登摇了摇头,坦然道:“我是刚刚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追着她一直跑过来……结果到了附近就跟丢了。
“就在我打算离开时,却突然察觉到附近出现了诅咒被斩断的咒性波动。我就直接赶了过来。”
他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被烧成焦炭的绳索。
略一迟疑,他询问道:“【蛾之结】还是【束足之绳】?”
“是【蛾之结】。”
四暗刻闻言,立刻答道:“圣者大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有点。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亨利微微皱眉:“但我觉得,你可能是被无辜波及到的……她真正想要对付的,或许是我。
“如果你没能解除这个诅咒,而我过来的时候应该正好看到你昏迷在某处。我这个时候凑过去,你大概就会被她直接杀死来引爆……”
……所以我特么原来是一个炸药桶吗?
四暗刻顿时觉得自己很?寒碜。
他刚刚还分析了半天,为什么敌人要袭击一位破坏巫师……原来是打算用自己当陷阱,来谋杀圣亨利。
而他在这个阴谋中,根本不是作为“人”存在的。而是作为一个会移动、能拉怪的大型爆炸陷阱……
破坏巫师就没有人权吗?
气抖冷。
“所以那到底是谁?”
四暗刻追问道。
他认真的询问道:“我今天差点被那人所杀……尽管只是作为被利用的道具。但我也仍然希望,能够得到这个人的名字。”
“我倒的确可以告诉你她的名字,毕竟她的仇家也不少。不差你这一个。”
亨利劝诫道:“但我仍然不希望你与她作对……至少在进阶黄金之前,最好不要尝试去寻找她。不然是真的会死。
“她是真的没有任何良心、也不懂得尊严为何物的卑劣杀手——即使以黄金阶对抗白银阶甚至青铜阶,她也会使用诅咒、下毒、围攻等一切卑劣的手段。可能你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她远远的杀死。”
“她?”
四暗刻这才意识到,那似乎是一位女性。
他原本不该如此迟钝。但是在这位“与己对立之人”面前,他对于性别的认知就显得有些模糊……
四暗刻仍然没有忘记,在得知蛾母与持杯女有着能够将男性转化成少女的仪式后,姐姐意蕴深长向他望来的目光。
——确实是亲姐。
“是的,一位女士。”
蜂蜜色头发的年轻圣者点了点头:“她的名字叫做英格丽德。【永恒之女】英格丽德。”
“……英格丽德?”
四暗刻愣了一下。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双子座”那个噩梦中,早已死去的英格丽德。
那位被贾斯特斯所爱、却始终没有救下的初恋……也是与他同样在食梦者塞提那里学习的少女。
一位早已亡故的普通少女。
这算是……重名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引领我等上升
“……您认识【不落之盾】吗?”
以防万一,四暗刻还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询问道。
“那是自然。”
蜂蜜色头发的青年坦然的点了点头。
“不如说,假如你稍微年长一些的话,都应该认识他。【不落之盾】无疑是一位堪称英雄的护卫者……他堪称是超凡者的模范。因为他确实无误的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原本不幸的命运。
“但我最要夸赞的,不是他的善念善言善行——超凡之路是欲求之路、上升之路。许多人都是为了改变什么、或是拥有什么而选择了这条道路,而没有足够**的超凡者是走不远的。
“换言之,持有善心的超凡者并不在少数。而不落之盾贾斯特斯最值得学习的地方,就在于他有着冷静而强力的意志,和明确而不会动摇的底线。
“也因此,在他在尽力做着‘正确的事’的同时,还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他能够轻松的生活,不会被自己的**拖累到疲累、也能控制自己不被他人利用。
圣者毫不犹豫的夸赞道:“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有人询问我,‘我应该成为怎样的超凡者?’那么我就会对他们说,你们应该向不落之盾贾斯特斯学习。”
这毫无疑问是极高的评价。
但四暗刻的表情却是有些微妙。
虽然进入贾斯特斯噩梦的并不是他……但是“双子座”的噩梦是全程直播的。四暗刻当时自然也看了直播,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贾斯特斯持有善心?
他不会被自己的**所拖累?
他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能够不被他人利用?
……可别了吧。
倒不如说,贾斯特斯的整个人生,都可以用“工具人”三个字概括。他完全是在被他人间歇性利用的过程中度过的……而他也根本活得不洒脱,而且可以说疲累的一逼,家庭生活也并不幸福。
他为英格丽德的死去而感到痛苦。为了不让这份痛苦重演,他才成为了“不落之盾”。而正是为了缓解这份痛苦,他才会到处吸收他人所受到的伤害。
他与其说是为了拯救他人,不如说是为了满足自我毁灭、自我伤害的**,才会吸收他人的伤害。根据玩家们之后对他所做的心理侧写……恐怕贾斯特斯是为了用这份痛苦,去弥补自己分崩离析的童年而带来的心灵上的痛苦。
换言之,他的受难不是为了拯救他人。
而是单纯的为了自虐。
这份童稚时怀有的纯真情感,影响了他的一生、也束缚了他的一生。直到最后落入老师所编织的陷阱之中,作为制造“狼教授”的工具而死时,也还在纠结着这份感情。
贾斯特斯的一生,压根和善心、清醒、冷静、轻松这些词就搭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贾斯特斯在外面的名声、和他人对他的认可度这么高。
关于贾斯特斯所隐藏的秘密,还是不要透露出去的好……
四暗刻的怜悯之心阻止了他把这话说清楚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顿时深吸一口气、打了一个寒噤。
——噩梦这个机制,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已经不是将主机沉入水中、或是把硬盘物理性摧毁就能毁灭的黑历史了……不光是完全无法销毁,甚至会被后辈轮流翻阅、认真讨论。
生前绷出来的伟大、英雄的人设,直到死去都没有露出破绽。可死后孵出来了噩梦,然后被净化者小队怀着崇敬的心情往里面一进,就看到了最真实的、从未显露在任何人面前的自己。
哦豁。
至今为止的一切努力,全部木大。
那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四暗刻思索了好一会,才想到如何能在不破坏贾斯特斯的人设的情况下,询问关于英格丽德的事:
“……那您知道吗,贾斯特斯……阁下。他当年的初恋情人就是一位叫做英格丽德的少女。而这位叫做英格丽德的少女,却在他面前死去了……”
“哦,这并不奇怪。”
对四暗刻的说法,圣者却是并不奇怪。
他反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字叫做【永恒之女】吗?”
“……不知道。”
四暗刻摇了摇头。
圣者叹了口气:“你记得多看书啊……
“这是一位凛冬的诗人所写下的,名为《赞颂天车之名》的伪典。上面以隐语记述了关于‘升华仪式’的相关知识。
“在那首长诗中,狂徒察觉到自己终究还是凡人,即时依然有了凝光之瞳,与美丽而清澈的**。却仍旧还是无法乘上天车时,他是万念俱灰的。
“这是在指出,即使有着最为纯澈而明晰的**,但如果灵魂没有被染色,就绝对无法执行升华仪式。”
“而在狂徒返回老家之后,他遇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他热烈而真诚的爱上了这位少女,并与她结婚生子。
“自昔日的幼女,今日的少女,直至未来的母亲、祖母。直至坟中枯骸。狂徒以自己热烈而不变的爱,陪伴着她渡过了一生——【我望着她便如同望着太阳。我的眼中留下泪水、瞳中封有光】。
“作为慕光的飞蛾,狂徒那时已然经过考验,拥有了纯澈如水晶的灵魂……也即是到达了白银阶。他的寿命远长于妻子,这导致了在妻子老死的时候,他却仍在壮年。
“直到妻子第七年的忌日,狂徒望着她的坟茔、才终于开悟。
“【那确是光!那是永燃无休的爱,是从太阳深处响起的第三重回音】。
“【——我早已得到了我的光,我却浑然不知!】”
“也就是说,他已经……”
专注的听到这里,四暗刻忍不住打断道。
圣者点了点头:“是的,他终于进阶到了黄金。
“他的灵魂被【爱】所染,闪耀着太阳第三曜的光芒。苦苦抱着自己的慕光之欲,追求了一生的天车,却始终不可得……而在他放弃了自己的**、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爱人时,却反而觉醒了名为【爱】的要素,进阶到了黄金。
“于是他最终升华成神。全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爱人真挚的赞美、祷告与追思……【唯有永恒之女,引领我等上升】。
“当然,狂徒的故事是虚构的。实际上也并不存在以‘爱’为真理的神明……但‘永恒之女’的确是存在的。”
圣者认真的说道:“英格丽德就是千面幻塔的上一代塔主……一位黄金阶的偶像学派巫师。她是与我同一个时代的人。她是为数不多的,相信《赞颂天车之书》并非是伪典,而是预言书的人。
“……而她所追求的真理,便是这首诗中的【上升之爱】,正因如此她才将自己的称号改为‘永恒之女’。以此得到故事中‘狂徒的妻子’的力量。
“她有着【爱】的要素,爱意不灭则己身不死……可她却始终没有被【上升之爱】的真理承认,一直没有真理之书浮现。
“英格丽德认为这是自己的爱意还不够真切。于是她便决定,封印自己的记忆……与‘能够成为黄金’的凡人在童稚时真切的相爱,来寻找‘真爱’,重演《赞颂天车之书》中的故事。
“她会为对方提供足以进阶到黄金的‘**’。直到两人中的任意一人死去,她便会恢复记忆,并默默离开那里、去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再度重复这个过程。
“这是属于英格丽德的升华仪式。只要她的爱人觉醒了‘爱’的要素,那么她就能够成为神明——掌控天车之力的【永恒之女】。
“……但显然,她一直在失败。她没有被‘爱’承认,也没有被‘天车’承认。”
圣者耸了耸肩:“不落之盾的确进阶到了黄金阶。而他的**也与保护他人有关……再加上愈骨者阁下同样也是相当强大的偶像学派巫师。
“根据偶像学派的‘触染律’,所有的偶像巫师都必然有某种联系。那么英格丽德的思念体成为愈骨者阁下的学生,与年少时的不落之盾相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原来历史的另一重真相,是这样的吗?
四暗刻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怪不得……
……可问题是,英格丽德爱上的人,好像也不是贾斯特斯,而是弗雷德里克吧?
但这样一想的话,就莫名感觉贾斯特斯更惨了……
“……那她为何要杀您呢?”
“因为她曾经的目标就是我,我也的确与她相爱过。”
圣者平静的答道:“我所持有的要素,也的确是‘爱’……但我选择继承圣骸骨,而不是升华成神。所以她又失败了,而且失败在了重点之前。
“她其实不是希望杀死我。而是逼迫我舍弃圣骸骨而升华……但我其实并不想成为神。”
“等一下。”
四暗刻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我记得您说过……在您白银阶的时候,还是女性吧?”
闻言,反倒是圣者奇怪的望了过来:“只是‘爱’而已……与性别有关吗?”
“……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安南的第七面镜子
原本如同猫咪般慵懒的陷于椅子中的安南,一瞬之间瞪大了双眼。
安南最开始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四暗刻打算如何提高自己的当量、又打算提高到多少。
之前四暗刻突然开悟,意识到自己作为半个破坏学派出身的玩家,居然会发生火力不足的耻辱状况——所谓当量即是正义,他这便等于是决意投身于正义之道。
但没想到他刚离开不久,便突然被人诅咒。
那名为“扣结”的诅咒并不复杂,自然也在安南的认知范围内。
不过即使安南知道这个诅咒的原理、也知道如何将其解开,他也没有打算通知一下四暗刻——因为这不是那种缠绕于灵魂、难以除却的高级诅咒。
“结”系列的诅咒,本质上都是一种“遏止”。
遏止胎儿的诞生、遏止男性的**、遏止身体的自愈能力等等……在它结合了使人致病的霉菌诅咒后,才能让四暗刻高烧衰弱致死。
但这种程度的诅咒,只要死一次就会被洗掉了。
而且四暗刻也不是真正的破坏巫师——他只是闻起来像破坏巫师而已。也不用担心他死后会把周围的街道炸毁、误伤平民什么的。
何况这里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平民……
硝石牧场——恶魔的牧原,原本就是罪者的乐园。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死刑犯。除了像是他们这种,从其他的地底都市坐地铁专程跑过来的之外,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而来到这里的外地人,肯定也有什么所求。
毕竟这里可是联合王国的最南部。
它是整个文明世界的边界。因此也不会有什么地铁从这里路过……会抵达硝石牧场的地铁,四十天才会来一趟,还只有一列货运地铁,能坐人的只有两个车厢。
因为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把硝石运走。人运不运的其实无所谓……被臭名昭著的硝石牧场通缉的犯人,甚至其他的地下都市,都是完全不会管的。
——你们那里全都是人渣,杀人甚至都不犯法。在那里还会被通缉的是什么人?
不是完全没法招惹的巨型人渣,就是清理人渣的好人。
所以,无论是哪种都不用管。
当时安南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希望四暗刻能直接一路炸出去。正巧也让他参考一下,奈菲尔塔利所推荐的“绝对输出职业”的输出能力到底有多顶。
也正因此,安南才会一直把视角固定在四暗刻身上。
……但没想到。
热闹没看到,却无意识间得到了非常有用的情报。
以【上升之爱】这一真理为目标,渴求着天车之力的“永恒之女”英格丽德。
投注自己的“爱”以渴求爱的回响;用“爱”使他人的灵魂得以上升——而这种灵魂阶级的上升,正是所谓的“天车”。
太阳的第六曜,是太阳内部翻涌着的、不断分裂聚合的光;第七曜是在超凡灵魂在升华仪式中,被天车御手送往光界时所看到的光。
第六曜所指的,就是
死亡如果有方向的话,它一定是向下的;如果自人至神的升华是有方向的话,它一定是向上的。
如同灵车是将死者的魂向下运送的仪式物;而天车便是灵魂向上提升、远离死亡、获得权柄。
——天车是行于“升与变之道”的四轮之车。是非物质的“上升”概念之集合。
虽然英格丽德渴求的仅是“上升之爱”,也即是诸多上升之一。
但她的这一仪式,实际上却也是在谋求《天车之书》。至少也是在呼唤天车之书的碎片。
而天车是光。
光于镜中生——因此英格丽德无疑便是安南迟迟没有找到的第七面镜子。
“还真是和石父说的一样……”
安南轻嘶了一声:“命运乃天车之辙,行过之后才会留下痕迹。”
当安南以自己的意志去追寻镜子的时候,是找不到自己的镜子的。因为车轮是无法精准行于自己碾出来的车辙之上的——如同对命运的干涉,会导致命运本身的变化一样。
被干涉后改变的命运,就如同复行的车辙一般。
在安南从无面诗人那里,通过推理得知“自己共有七面镜子”、且“尼古拉斯也是自己的镜子”后。他就始终没能再接触到任何与“镜子”有关的新情报了。
从这点来说,无面诗人的行为的确也是守密的一环……她用泄密的手段,阻止了新的秘密被泄露。
而在如今,安南搜集天车之书碎片的行动已经陷入僵局。
他甚至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在安南完全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四暗刻却无意识间帮他找到了第七面镜子。
——这无疑正是所谓的“命运”。
四暗刻和其他玩家,都是不知道“镜子”这一存在的。他在听到圣者亨利对“永恒之女”的介绍后,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因为只有安南打的那一次“双子座”噩梦中,塞提才对他念了一段《赞颂天车之书》。而玩家们自然是不会知道安南通关时的情景,也不会意识到这里有一本有问题的书。
那么在四暗刻总结情报、向其他玩家的时候,关于永恒之女渴求其实是“上升之爱”,还有‘永恒之女这个称号取自于《赞颂天车之书》’这种极关键却又不容易记的情报,反而就可能会被他当成是“意义不明的背景介绍”而忽略。
假如四暗刻把这个情报总结为“永恒之女打算让爱人觉醒‘爱’的要素到极限”;假如安南没有正好在注视着四暗刻……
那么安南就会直接错过这个关键情报。
他绝对不会意识到,英格丽德就是他的第七面镜子。
“……等一下,不太对劲。”
安南突然又纠结了起来。
他缩成一团,双手抱头蹲在椅子上。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现在,他已经知道英格丽德就是他的第七面镜子了;如同知道尼古拉斯的思念体就是他的第六面镜子。
那么……
他现在能去找英格丽德了吗?他能派遣玩家替自己去找英格丽德吗?
“——那我到底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啊?!”
安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突然想要锤一顿无面诗人。
——要不是你给我剧透了一轮,我现在会这么纠结吗?!
“算了,什么都不说吧……”
他最后还是决定,最好还是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指挥。就看他们自由行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最后英格丽德也会自己出现在安南面前。
以防万一,林依依的整个小队,安南最好都不要再调动、下令。
就全看他们的“ai”吧。
“虽然我才是玩家们眼中的npc,但我却要反过来把玩家当成npc看……”
安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暴与心的颂歌》所缺的一页
但反过来说……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永恒之女”英格丽德的存在非常重要。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面“隐藏的镜子”。
而且正因为她的存在,印证了安南之前的一些猜想……
要知道,安南的《天车之书》,是只有六页的真理之书。真理之书的每一页,都会藏有一项真理。
按照正常的升华仪式流程,安南要在升华时选择六项真理中的一到两项,再把剩下的真理从光界还给世界之柱,用于制造其他的真理之书。
这一到两项真理,最终就会固化于升华的灵魂上,成为神职。
那么,根据“光自镜中生”的理论。安南必须击破六面镜子,才能搜集到完整的真理之书,得到全部的【天车之真理】。
但除了这六面镜子之外,还存在第七面镜子。
——一面原本不该存在的镜子。
因为天车之光原本就是第七曜,再加上天车之书只有六页。所以安南便惯性的认为,想要孵化天车之光只需凑齐前六曜……也就是找到六面镜子。
但现在看来,他的仪式到“搜集齐六页真理”后并没有立刻结束。
而这让安南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传说中的“风暴长女”阿尔塔丝忒·霜语,也即是当年收集齐全了《风暴与心的颂歌》的,风暴之女这一职业的开创者、风暴之塔的第四代塔主。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风暴之神。
但最后她的升华仪式却失败了。
结合安南意外发现的第七面镜子,一个惊人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光是收集齐全真理残章恐怕还不算完。应该还有最后一次类似“开光”的某种隐藏仪式,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而这个开光仪式,应当就是在搜集全真理残章的过程中就会无意识完成的。如同偶像巫师的触染律一般,这是命运的联结。
就如同安南目前第六面镜子都没找到,就已经在他得到真理之书的半年之后,找到了第七面镜子的踪迹……
所以其他的神明,才会对这个概念没有认知。
不然的话,纸姬或无面诗人都肯定会提醒安南放慢速度、注意四周的;也正因此,明明阿尔塔丝忒这么强,才会毫无理由的暴毙。
不是因为她太弱了,而是因为她太强了。
她搜集真理之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在她决定升神之后,直接使用她那能够三个呼吸之间横跨文明世界、如同快龙一般的飞行能力,在不到半年间就集齐了真理之书。
而她也根本没有使用《风暴与心的颂歌》的必要——
她当时的至高冠冕,可是“世界最强的超凡者”。
无需动用真理之书,她也依然是最强。
结果就是,她集齐真理之书后就直接升华,导致了她缺少了某个关键。
如同天车之书的“第七曜之镜”一般——光自镜中生,天车之光又怎能没有属于自己的镜子呢?
所以,也就是说……
——当年的《风暴与心的颂歌》,其实根本就没有收集齐全!因为页数集齐之后,还有最后的一步——
如此一来,玛利亚未来的命运,就绝不会是必死了!
只需要安南能帮她找到最后一步的关键,玛利亚就能成为真正的风暴之神——
这样的话,风暴之塔也就能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职责中解放出来,成为能够正常招收弟子、传授知识的巫师塔。
而只要风暴之神能够诞生,凛冬上空就不会再缠绕着永无止息的风暴——现在只要风暴之塔从凛冬上空移开,这几百年间囤积起来的风暴最终爆发出来,其威力甚至会直接撕裂大结界、吹平半个凛冬。
可它毕竟是属于“风暴”。假如玛利亚能够成为风暴之神,那么它就能反过来成为玛利亚的力量之一。
风暴之塔一旦重新立于大地之上,它就能正常的调控全大陆的天象。那也就不会再出现把岩浆塞回大地深处、倒灌地下都市的惨剧,也不会让失控的台风海啸杀死联合王国的渔民。
那样的话,一切都会瞬间好起来。
玛利亚安全了、凛冬公国安全了、地下世界安全了、其他国家的渔民与临海城市也都安全了。
甚至……
假如所有的巫师塔都能恢复正常使用的话,集合十二正神之力……未必不能重建大结界。
安南的眼中,渐渐亮起了明亮的光。
——那是找到了正确道路的光芒。
是纯净无比、充满喜悦的希望之光。
加油啊!
安南攥紧双拳,在心中暗暗念叨着。
调查英格丽德、找到北地联盟勾结恶魔的证据、找到石中船长“塞利西亚”……这些事,就都必须由玩家们来处理了。
“那么,我也要加把劲了……”
安南喃喃道。
他可不能只是看着。
北地联盟那边还在等待他们搜出来的证据。
那么这个时候,他不如再去一趟第四枯竭收藏馆。找瓦西卡联系一下仪式学进修的问题……如果顺利的话,安南可以摆一个登陆点放到他们家。
目前的第三批玩家们,可还在陆陆续续的登陆呢。
系统检索玩家的速度相当慢……在安南一口气放开登陆权限之后,到现在过了快两个星期,新玩家才只登陆了一半。
除了安南所设定的品性问题之外——安南还察觉到,能被天车之书召唤而来的玩家,似乎都怀有某种“缺憾”、持有强烈的“**”。
他们有着优良的才能与品性,生活却过的并不那么顺心如意、心中仍对什么东西耿耿于怀。
我说不定……也能帮到他们。
直到这时,安南心中才如此清晰的、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之前,其实安南也并不把玩家们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他自己的才能就非常出众。而且他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行动。只有在琐碎的事务上,他才会找玩家帮自己打个下手。
所以从冻水港开始,到王都内的探路、和地下世界的传送点,再加上现在的逐船大冒险——安南一直以来,都是将最麻烦、而不是最困难的事丢给玩家们。
本质上,玩家就是安南好用的工具人。而且还是处理不了什么麻烦事务的工具人。
——直到现在为止。
因为第七面镜子的出现,安南被迫要开始发生改变。
在他无法干涉玩家们的行动之时,他才会渴盼玩家们能帮到自己些什么——而在这种感觉出现之后,玩家便完全进入了安南的视野。
他们并非是作为单向给予的“主仆”,而是真正意义的成为了能够互相帮助、互相依托的“朋友”。
安南也开始重视玩家们的存在——所以他才意识到了玩家的召唤规则。
“心中有渴求、又有缺憾之人吗……”
——帮助是相互的。
安南希望,在玩家帮助自己的同时。
他也能帮助这些朋友们……稍微做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仪式:龙之净火
四暗刻此刻的心情也很是微妙。
不知是巧合还是错觉……他每见一次这位蜂蜜色头发的圣者,就会感到自己的三观受到强烈的冲击——
你们异界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怎么感觉比地球还开放一些的样子……
不过似乎这也很正常。
毕竟在这个世界,无论是改变自己的容貌、亦或是改变自己的性别甚至是种族的手段,都是存在的。而且也不算非常困难。
虽然这个世界的各种科技,大致还停留在地球的十五到十九世纪不等……但这种随意更换身躯的技术,却已经把地球技术远远甩脱于身后。
——甚至哪怕不结婚,也可以使用杯中儿的仪式,来制造后代、延续家族的血脉。
由诸多便利的仪式与超凡力量所带来的婚姻观与超凡爱情观,某种程度上……或许比地球上的玩家们还要先进、开放的多。
“……不过,”四暗刻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位【永恒之女】,她刚刚是想要用‘蛾之结’的诅咒来伤害我。
“那是否说明,她很精通蛾领域的仪式……”
“你其实是想问,她当年是不是由男性转化过来的吧。”
洞悉了四暗刻的真实想法,圣者不禁笑出了声:“对吧?”
“……这其实也是合理范围内的推测嘛。”
四暗刻小声说道。
圣者不禁笑了出来,用力揉了揉四暗刻的头发,把它搅的一团乱:“这可是我告诉你们的。我会不知道吗?
“英格丽德会使用蛾母的仪式,其实并不奇怪。蛾母与沉默女士的仪式中,常见的要求就是‘仪式者必须为女性’。
“而稍微苛刻一些的仪式,还会要求‘仪式者必须是处女’或者‘仪式者必须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甚至是‘仪式者必须曾经堕胎’或者‘从未堕胎’之类的。
“如同曜先生的仪式,也有半数要求必须由男性举行——曜先生的仪式要么由男孩举行、要么就是由强壮且健康的男人举行。所以曜先生的神殿中,几乎全部的圣职者都是男性……而蛾母的圣职者有八成以上,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女性。”
原来如此。
四暗刻了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太阳领域和蛾领域,才会有关于转换性别的仪式……因为他们的高阶仪式中,原本就有对于性别的要求。
而这意味着,有一些仪式的前置条件必然是相互冲突的。
圣殿的圣职者们,使用本家的仪式时、可以轻松找到合适的仪式举行者来互相帮忙——以此满足对方的仪式需求。
而野生的仪式师,就不容易达成这种条件。所以他们才会横跨多个领域,掌握不同类型的仪式。
“而且我对英格丽德最初到底是男是女也并不关心……”
蜂蜜色头发的圣者微眯眼睛,望着闪耀着微弱光辉的穹顶、低声喃喃道:“反正也都已经过去了。那与我无关。”
你这话……里面有不少故事啊。
四暗刻眼神微微一动。
他其实对这个八卦的具体内容相当好奇。但他很懂察言观色——他察觉到亨利·沃登的心情不是很好。
假如这个时候继续追问,的确可能会推进剧情、但也说不定会掉一截好感。
与酒儿不同,四暗刻是倾向于保守的那种玩家。与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相比,还是继续维持与圣者的友好关系比较重要。
“好啦,等我离开之后,她应该就不会继续袭击你了。”
青年圣者温声劝慰道:“你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我教你一个燧父领域的仪式好了。有了这个仪式,你就绝对不会被她诅咒了。”
他说完、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四暗刻眨了眨眼:“你如今应该……还是贞洁之身吧?”
“……嗯。”
四暗刻深吸一口气,闷声闷气的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被同性如此询问时,他不该感觉到什么不适。
可在得知名为“亨利·沃登”的圣者,曾经是一位节欲的女性圣杯骑士时,四暗刻就突然在他身上产生了“大姐姐”的幻视。
再加上这位圣者让人感觉到相当眼熟的发色……
在圣者对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能在对方身上幻视到一位同样是蜂蜜色头发,但是眼里有星星、手里拿着遥控器的少女。
如果亨利还是一位女性的话,可能就是那个样子的吧……
“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孩。”
圣者看到了四暗刻的窘迫,不禁哈哈大笑一声。
他的左手抄在口袋里,右手又用力揉了一下四暗刻的头发:“贞洁并不是一种错误。为了证明自己受人欢迎而过着混乱的私生活,更不会是一种值得称赞的行为。
“持杯女曾说过,节欲是美德。”
青年圣者温声道:“‘爱与欲并非一途——你们需爱人而节欲’,‘**是噬心的魔兽,唯有猛者可以驾驭’。
“虽然很多人认为,持杯女的信徒多半都是纵欲的狂徒。但其实持杯女教导我们要节欲……唯有坚强而有力的灵魂,才应放任自己的**。
“只是有一些人,对自我的认知出了些偏差。他们认为自己的器量已然足够……可他们却并不足以控制自己的**,反而是被**所控制。
“对于这些人,吾主的意愿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失控的**,便理应因自己的失控之欲而死;而若是他们从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成长,并逐渐夺回了自我、恢复了心灵的平静,那么他们便会成为‘猛者’。”
因果循环。顺其自然。
四暗刻若有所思。
没想到持杯女是如此佛系的正神……
所以持杯女才不理会,她那些因贪欲而作死的信徒向她发出的绝望呼号——因失控之欲而招致灾祸,本就是已定好的结局。
“持杯女真是矛盾的神明啊……”
四暗刻喃喃道。
圣者并不生气:“是的。爱与欲的矛盾、节欲与纵欲的矛盾,正是吾主所行之道的魅力所在。我们圣杯骑士认为,‘唯有自我是自我的答案’。
“自我劝诱、自我堕落、自我拷问、自我救赎——战胜不成熟的自我、将**牢牢控制于手中,才是持杯之道。”
他温和的拍了拍四暗刻的肩膀:“男女之情无需避讳,但也并不值得吹嘘。不要为了虚无的‘面子’,而选择一段注定短暂而不幸的爱情。
“那是自我的堕落,也是对他人的伤害。如果你能明白这样的道理,那么我教给你这个仪式、就也能算是一种传承。”
圣者有些怀念:“因为当年我被人赠予这个仪式的时候,也曾被一位长辈如此教育。”
“……什么仪式?”
“这是燧父的一个高位仪式……唯有贞洁且健康的青年才能使用,其名为【龙之净火】。燧父偏爱贞洁、健康且强壮的男性。”
圣者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需将周围可视范围内的所有人造光源全部熄灭。无论是绿火还是黑火,还是炭火和柴火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然后在露天的黑夜中,将自己的血淋在铁块上、并将铁块放到铁毡上敲打,同时口种念诵——
“【此非金燧,亦非木燧,此乃龙燧。龙以血燧骨,以铁燧石,以火燧命——】
“而后,净火就会于铁块上点燃……这个火焰不能用木头或是草木为引,但可以引到酒池之中。周围熄灭的光源越多、青年越是强壮而贞洁,净火所能持续的时间就越长。凡是受诅咒的、或是生病的人与牲口,只要除去衣服从净火上走过,就可以烧掉他们身上的诅咒。
“这是可以驱散几乎一切诅咒的绝对仪式。但只有健康且强壮的男人才能承受这份力量……其他人被这个仪式驱散诅咒的话,皮肤就会被净火烫伤,需要完全避光数日才能恢复。
“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个仪式不能对老人使用,否则极大概率会导致猝死……以及它绝对不能用来灼烧他人的尸体。只要你将净火引到尸体上,就会永久失去使用净火仪式的权力,可能还会得罪燧父的信徒。”
青年板着脸,认真的说道:“听懂了吗,男孩?净火是相当严肃的东西……”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四暗刻缓缓点了点头。
——此乃神圣爽哥之仪式……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是何物?
另外一边,林依依一行人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四暗刻回来。
“他去这一趟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林依依不爽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是去补充但要……可要是回不来,就别说自己能回来啊。你说咱们这是等他还是不等啊?”
“先进去搜一遍吧。”
西酞普兰低声提议道:“迟则生变。既然四暗刻那边没有呼叫我们过去支援,就说明他就算遇到了什么麻烦,问题也不大……或者就是问题太大,慌也没用。总之就是不用帮。
“咱们还是先进去搜一圈为妙。要是再等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得知他们老大嗝屁了……说不定就会带着东西跑路了。”
——到了那时,可能就会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或是珍贵的材料,也被他们一并偷走或是烧掉了。
“有道理呀,文文姐!”
酒儿瞪大了眼睛,右手拳击左掌、高声怪叫着:“机智啊!”
“你别跑,你过来……”
看到酒儿夸张的举动,西酞普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鼓鼓的抓住酒儿的耳朵,用力左右摇晃着她的脑袋——仿佛要从里面晃出点水来才罢休。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酒儿被晃得有点晕,脑袋像是散了黄一般,呜呜咿咿的发出悲鸣。
一旁的林依依倒是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西酞普兰没好气的拍了拍她脑袋,发出西瓜没熟的声音:“那一会罚你进去打头阵。”
“没问题!”
酒儿信心满满的提起斧头:“现在嘛?”
“就现在吧……”
西酞普兰甚至没有释放自己的灵体。
她只是向前一指:“酒儿,给我立即使用大爆炸!”
“——至少喊个逆鳞什么的好不好!”
酒儿大声抱怨着,却很老实的提起斧头、向着前方的农场后门发起了冲锋。
她深吸一口气。
如同灌入燃料一般——在衣物的遮蔽之下,酒儿的腹部猛然间燃起了猩红色的火光。
诅咒之力自咒纹迸出,导向全身。
她腿部肌肉异常的蠕动着、流出了淡红色的汗水,迸发出了人类所不应有的神速——
这是在她进阶食血徒之后,得到的改良技能。
【舍命冲锋lv7:食血徒拥有凡人狂战士所不能比拟的旺盛生命力,因此可以超越极限的泵动心脏与肌肉。立即消耗50%的健康度为燃料,向敌人发起无比狂暴的冲锋,此技能结束后可以立即开启“狂化”】
【lv4时:冲锋结束时,会额外得到十五秒的“狂化”效果,而无需消耗“狂化”技能次数】
【lv7时:冲锋时不可阻挡】
“狂化”是狂战士的独有技能,由满级的技能【全力一击】转化而来。
根据狂战士的体质与意志中较低的一个属性为基准,狂战士每次休息前、可以得到一定的次数。来将任意动作的力量加成获得额外100%的增幅。
与技能“全力一击”只有30%的额外伤害加成相比,狂化攻击的增幅高达100%。
而且“全力一击”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次“重击”,只能应用于剑术中的重击动作——比如说下劈、跳劈或是顺势斩。
但“狂化”并非是下一次攻击伤害增加100%……而是下一个动作判定时的力量判定视为两倍。这意味着它可以应用于几乎一切需求力量动作。包括扼喉、绞杀、擒抱、挣脱擒抱甚至搬运或投掷重物。
拥有狂化技能的狂战士,才是真正的狂战士。
酒儿就是在诺亚王都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了这个技能。
那个时候的酒儿面对凡人和青铜阶超凡者时,具有碾压级别的优势——开启狂化之后简直堪比诺克萨斯之手,是真正意义上的挡也没用。
她提起斧头一招回旋劈,能把盾牌武器、带上后面的人一起劈成两段。竖着劈的话,甚至不是劈成两半的问题……而是直接把敌人的脑袋砸进胸腔里。
她这把精钢战斧已经用了好一段日子。
现在斧头的状态,已经不能用“锋锐与否”来形容了。它上面满是豁口……但姑且还能算是个斧头,而不是大铁棒。
虽然对没有经过军用武器训练的酒儿来说,或许拿一把精钢狼牙棒会更顺手……但那样既不好看也不帅气。
——有句话说得好,强度是一时的,但帅是永久的。
尽管这是安南从冻水港拿的军备武器,质量极为优良。虽然不是咒物,但也能算是精良级别的军用武器。
可它实在是被用来砍了太多人。
酒儿可能是所有玩家中,杀人数最多的。她光是杀人拿到的经验,就能给自己提升两个等级。
这是她在灰天鹅安保公司就职“特别技术顾问”的兼职时的收获。
大约每天,酒儿都会被派出去砍死五六个人。有时候她会被单独派出去solo掉一个帮派……因为那个时候她身边带了牧师,而报酬扣除掉用来治疗的银币后依然是血赚的,所以她完全不顾忌受伤——哪怕是死掉也无所谓。
但狂战士的锁血能力不是盖的。她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死不掉。
酒儿对战斧的使用技术,就是用这些帮派成员的人头慢慢磨练出来的。
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实用技术”了。
而她对于这种攻坚战,也算是极有心得——
如同一道暗红色的流星一般。
酒儿飞驰而去。
她抱着斧头、重重劈在了大约五十米外的木墙上。
是的,墙——而不是门。
与其说是冲锋,不如说是直接整个人撞了上去——她的两脚甚至都已经离地,像是猫咪般四肢都按在墙上。
如果用慢镜头看,甚至会有些可爱。
但里面的人,却并不会这样觉得——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甚至都摇晃了一下。
那是看上去像是仓库一样的木质三层楼建筑簌簌的掉落者灰尘……与其说是被人发起了冲锋,不如说是被载满货的大卡车直接撞了进来。
那厚木墙,直接被酒儿撞裂了一条竖着的缝隙。
那可不是木板,而是如同野外木屋一般、由处理过的原木与强力胶黏合的厚墙,其防御力足以挡下实心的铁炮弹。
但在酒儿带着斧头的舍命冲锋之下,只一击——墙壁便断开了一条半人宽的裂缝。
那凌乱断开的木刺,将酒儿也划得血淋淋的。
而酒儿对此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反正她早就已经将痛觉关上了,而这些木刺也只是皮肉伤而已,掉不了多少健康值,甚至连她的被动都没法触发。
于是酒儿直接挣扎着、完全无视那些木刺,全力从里面爬了出来。
房中有的人已经躺下、有的人还在工作。
但他们看到听到巨声响起的时候,还是都吓了一个哆嗦。
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便看到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挣扎着、从木墙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高举着斧头、对着自己腹部便切了下去。
“……这、这是何物?”
有人脱口而出。
他们顿时被酒儿的恐怖形象所震慑,脑中懵了一瞬间、迟迟不敢上前。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色幽灵西酞普兰
他们眼见着那个浴血的魔人将斧刃刺入自己腹部——猩红色的咒纹如活物般飞快蔓延、嗖嗖的爬出皮肤。
如同虫豸张牙舞爪、挥舞着细小的节肢一般。
活物般的咒纹,狠狠咬在精钢质地的断裂斧刃上、钻入其中。猩红色与污黑色的颜色,如同虫群的菌毯一般覆于斧刃之上、使那断裂破损的精钢斧刃看上去变得异常狰狞而邪恶。
她体内所储存着的诅咒瞬间活性化。
酒儿就如同开了咒印状态一般——密密麻麻的咒纹以腹部为中心,向她全身蔓延。
她单手高高举起比自己还高一截的黑红色战斧,闪过一道炫目的流光、狠狠向身后回旋斩去!
那原本还相当纤细狭窄的墙体裂缝,被酒儿的重击瞬间扩大了数倍、直接击出了一个足以让两人并肩通过的豁口。
而后酒儿身上迸出浓郁的、柑橘味的血气。
就像是狭窄的房间中剥开了几十个橘子一样——满溢而出的柑橘气息,甚至完全冲淡了击破墙体时的木屑与灰尘的味道。
“简直就像是恶魔一般……”
房间中那些货真价实行于恶魔之道上的堕落者们如此惊叹着。
但他们其实倒不是非常紧张。
这是由于他们对自己老大的信心。
“去楼上找老大和其他干部们。”
一个赤红色皮肤的健壮男人把一个瘦猴般的矮个男孩拉到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快去。”
“哎,好。”
那人也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酒儿,随后应了一声快速往回跑去。
他飞快的跑上木质的楼梯,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响声。
但不等他找到其他人——男孩跑到二楼之后,刚刚向左拐了过去。
他身边的墙壁便突然伸出了两只苍白色的、半透明的纤细双臂。
左手无声无息的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右手则扣住了他的脖颈。两手收紧,直接把男孩拖曳着拉到了墙边。
男孩的脸颊与脖颈瞬间浮上了一片青黑色的淤青。
极为阴冷的寒气透过皮肤渗入体内,男孩的瞳中渗出一抹死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僵尸一般。
而他还在疯狂挣扎着——但可惜,他身后并不是敌人、而是墙壁。
西酞普兰用双臂穿墙过去,扣住他之后把他扣在墙上。
源源不断的生气透过肢体的接触,被吸到西酞普兰体内,很快他就彻底昏死了过去。整个人如同被冻僵的尸体一般散发着寒气。
“这样援兵就不会来了……”
西酞普兰笑眯眯的将双臂收回墙体。
在她身后,已经东倒西歪的倒下了三个人。
——拥有人类般的智慧、还能够使用神术的高等级灵体敌人,可不是这种手头没有咒物的小喽啰所能轻易击败的。
考虑到之后可能会需求他们的情报。
所以西酞普兰并没有将他们击杀。而是抽干了他们的生气后、便将他们丢在原地,让他们继续保持昏迷状态。
毕竟她可是整个小队中,攻击手段最容易留活口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被四暗刻炸死的人连尸体都很难留下;酒儿攻击人更不可能留手。杠子姐虽然攻击力不高,但她制服他人的能力也很弱……想要留活口的话,只能指望一棍子抡在脑壳上没把人敲死;或者下手太轻一会就醒过来自己跑了。
而凡是被西酞普兰攻击到失去意识的人,都等于是被幽灵抽干了生气——相当于什么外伤都没有,只留了些微不足道的淤伤,但是健康度已经掉到了只剩5%的程度。
想要让他们清醒过来,只要西酞普兰反手奶他们一口就可以了。但如果他们要自己醒过来的话,就必须要晒一段时间的太阳,才能驱散他们体内的寒气。之后还得在保暖的情况过上一天多、健康度恢复到20%以上,才能慢慢醒转过来。
不过在她拥有强大的暗杀能力的同时,西酞普兰的正面战斗能力却依然很弱。
——严格来说,西酞普兰至今仍然不是超凡者。
她的等级只有十级,也就是凡人巅峰的程度。她还没有立下咒缚、获得自己的承载物。
她的经验倒是一直在囤积着——而圣光印痕的获得也很稳定。
西酞普兰攻略噩梦副本的次数很少。
她一般都在大地图中进行探索。毕竟她是圣职者,别人的作业她也不方便抄;她的作业别人也不方便抄……而且她已经暂时抵达了等级上限,通关副本也无法继续提升,所以也没有什么兴趣。
事实上,她获得的圣光印痕、多数都是来自于苍白公主的赐予。
苍白公主一直在关注她的这个新信徒。
偶尔在西酞普兰净化噩梦的时候,苍白公主还会进入她的噩梦中、替代掉某一个人和她聊聊天。走的时候就是丢几个圣光印痕作为茶水费。
……结果就是,西酞普兰成为了玩家中持有圣光印痕最多的圣职者。
【id:西酞普兰】
半亡之女,女性,等级10
健康度:100%
属性:力量5、敏捷5、体质-、感知16、意志15
就职一览——
幽魂(ex):苍白之躯lv1
圣职者(苍白公主,剩余印痕7):幽魂之触、幽灵漫步、遥感跃迁、无声恐慌、生命归还
这里除了苍白之躯和幽魂之触之外,都是她新获得的神术。
【幽灵漫步:在你处于“散步”或比其更慢的移动状态时,你获得300%的额外移动速度加成,且你的“隐蔽”效果上升等同于你的感知属性一半的等级。此神术仅能在幽魂形态下使用】
【遥感跃迁:被你攻击过、或已经察觉到你的敌人,会被添加一个持续时间为你“意志”属性的特殊诅咒标记。你可以感知到目标的具体位置,且在你与目标的直线距离小于你的“感知”属性时,你可以直接跨越地形闪现在目标身后。此神术仅能在幽魂形态下使用,且消耗一把白色或灰色的粉末。】
【无声恐慌:肉身形态:你可以通过一个即时接触动作,使目标被施加等同于夺魂学派法术“恐惧术”的特殊效果;幽魂形态:你可以通过一个完整施法动作,使得等同于你“感知”属性半径内的全部活物,都被施加等同于夺魂学派法术“恐惧术”的特殊效果。此神术消耗一枚灰色的飞蛾。】
【生命归还:在你使用任何具有“吸血”效果的攻击获得治疗时,可以获得等同于最大健康度100%的额外生命值。在你受伤时,优先从额外生命值中扣取;且你可以通过一个即时接触动作,将任意数值的额外生命值以50%的效率传输给目标。】
这是西酞普兰获得的新神术。
她已经拥有了相当程度的战斗力——虽然仍然集中于辅助、暗杀与控制的领域。
但这种混战,就不是她所能触及的领域了……
毕竟西酞普兰仍然是一个大脆皮。
她没有体质属性带来的额外生命增幅——这意味着,她的灵体只要被银弹这类具有灵体打击能力的任何攻击命中一次,就会立刻被重创。
而关键是,这个世界是没法关闭队友伤害的……
是的。
西酞普兰躲在一旁、不是为了避开敌人的攻击……主要是为了躲开来自队友的攻击。
“不过,如果时机恰当的话……”
西酞普兰低声喃喃道。
她也不是不可以突然跃迁下去,直接强控一波——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什么叫真正的暗杀者啊(战术后仰)
这些跟随血手兄弟的帮派成员想必不会知道,自己期待着的救兵已然注定不会到来了。
只见酒儿毫无预兆高高跃起,连句狠话都没放,便如同一颗流星般轰然落地砸入人群——
挡在最前面的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对此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仓促之下,只得举起身边的桌子、迎向酒儿。
但那缠绕着黑红色血气的战斧,却是轻而易举的击破了举起的如盾牌般的圆桌。并将藏在后面的脑壳一同劈碎。
“你这家伙——!”
那个看上去像是醉汉一般、全身赤红的男人顿时发怒。
他们也不再等待支援来临,而是二话不说便攻了过去。
三个人端起了猎枪,两个人掏出了手枪开始上子弹。一个人将投斧旋转着掷出、落在酒儿左肩上,钉入其中、溅起血花。
两个潜行者向后一退遁入了黑暗……而领头的那个人则是猛烈的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空气中满溢硫磺的味道。
他应该就是这群人中,唯一已经获得恶魔之力的堕落者。
其他人等级最高才不过只是青铜阶而已……
酒儿很快判定出了敌我强弱。
下一刻,赤红色皮肤的壮汉,隔空一拳向酒儿轰来!
他的鲜血如同锋利的飞针,刺破了自己左手手背的皮肤,化为片片灼烈的火花向酒儿飞来。
酒儿完全没有理会镶嵌在自己肩膀上的飞斧。
她用右手从自己肩上拔下飞斧,同时飞速后退。同时她用左手单手举起黑红色的战斧横在面前,随意的挡住了那些从燃烧着的血中迸出的火针。
这些看上去如同细小的火花般的攻击,钉在酒儿的战斧上之后却仍是没有熄灭。
能清晰的看到,这是类似蜜蜂尾针一般的结构——带有倒刺的黑色细针。而每一根针上都稳定的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烧灼着酒儿的战斧,发出难闻的气味。
——就像是焚烧橡胶一般。
而酒儿一边后退,一边反手将飞斧掷了回去。
飞斧没能命中掷出飞斧的人,倒是把他旁边一个正在上子弹的人直接击倒在地。
酒儿快速的退出了人群之后,又有了冲锋的距离。
她当场上前一步,借着惯性将战斧向前一甩——如同完成了一次超解般。将战斧轰向了那个已经能使用堕落者力量的“精英怪”。
那人只是冷哼一声,右臂猛然浮现出紫色的血管痕迹。随着血一般的汗水渗出,他的衣物灼烈的燃烧起来,化为毒火。
他已经看清了……
对面那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他的右臂猛烈的燃烧起来,变得巨大三倍。
粗壮而赤红的右臂,指节变得极为粗大、皮肤上长出了一层赤红色的坚硬角质层。
他快要完成异化的右臂,早已是刀枪不入。单是横在面前就是巨大无比的护盾。
别说是人类的头颅——他甚至能将巨剑的剑刃握在手中、并将其揉碎。
这是恶魔般的攫握攻击!
他要试图接住酒儿的攻击——并以此进行缴械!
但就在这时。
他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不许动】!”
随着一声清冷而充满威严的斥喝,无形的力量如酥麻的闪电蔓延全身。让他的动作迟缓了片刻。
大约只是一秒出头的控制。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控制,却让他没能用掌心接住酒儿的“超解”。
酒儿自腰身而至全身发力、娇小的身体带动着比自己更为巨大的战斧,如陀螺般旋起。
与其说是斩下,不如说是甩出。
那蓄势完毕的巨斧轰然落下,而酒儿已被甩到了空中!
随着酒儿的微调,它精准的命中了恶魔巨手食指和中指与手背相连的位置。
两根比酒儿的腰还粗的恶魔手指,便被她直接硬生生的剁了下来。
“救我啊,阿杠!”
酒儿发出极具穿透性的尖叫。
“——那你!【避开】啊!”
随着林依依的斥喝。
酒儿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被无形的力量向侧翼弹开。
而从她身后,全速冲刺的林依依手持缠绕着咒纹的银色精钢长棍,身子矫健如游龙般蹿出。
她的移动静谧而高速——随着移动卷起的风暴将她的黑色短发向后吹起,显露出充满杀意的双眼。
她的精钢长棍盘踞于自己的臂弯之中,随着高速移动而向前探去。
林依依整个人如同高速驶来的火车一般,自极快而极静停滞于堕落者身前。
全部的动能,都被转移到了她手中的长棍之上。
——【鹰隼一击】!
这是能在高速冲刺之下,仍然保持攻击精准性的技法。同样也是全力一击点到满级之后的进化技能。
她瞬间静止之时。
那向前探出的长棍便如无锋的刺剑、又像是去了枪头的枪身。在极微弱的旋转震动之下,寄宿着她冲锋而来的全部力量、击向了面前一楼最强大的敌人!
它架在被酒儿剁掉两根手指的巨手之上,擦出一蓬火花、在嗡然的高速震动下,精准无比的刺向了精英堕落者的额心。
假若说这是长枪,仅凭这一击的威力,便足以将堕落者的头颅直接贯穿、刺爆。
但它是一根实心的钢棍。
只听得一声闷响,就像是巨大的重物被砸在地上一般。
堕落者精英的头颅不自然的向后弯折,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溢出。仅是反作用力,便让回弹的钢棍与林依依的掌心摩擦着发出高热
“他不会脑浆都被你锤出来了吧……”
酒儿小声的说着,冲着林依依面前、替她挡下了一波猎枪子弹。
这些铅弹甚至没能击穿酒儿的身体。
而在她疯狂蠕动的、如同活物一般的肌肉的推动下,它们很快就被一粒粒地被推了出来,落在地上。
她还能有闲心聊天:“这看起来像是个精英怪啊。咱们不留个活口吗?”
酒儿一边说着,一边顺手砍出一斧头。把从林依依身侧扑过来的潜伏者拦腰劈断。
“啰嗦!”
林依依恼羞成怒:“我用了仁慈一击了!技能反馈告诉我已经成功了!”
“……宁就是蝙蝠侠?只要说自己不杀人,哪怕车子开满速撞他脸上他也不死?”
酒儿一脸不信。
那个人的脑浆都快被锤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能是他体质比较好吧……我其实也没指望着能留他一条命的。不过我的技能告诉我,【仁慈一击】发动成功了。”
林依依也是有些不确定:“看来这招还得再点几级。三级还是不太保险……别唠了,替我挡子弹啊!”
“——你才是坦克啊!!!我是dps啊姐姐!”
酒儿高声抱怨着,但还是挡在了林依依面前替她吸收了一波伤害。
林依依也是一脸吃了屎一样的难受:“那咋办嘛,这子弹我拨不开啊……”
“你把它转起来啊,转起来!叮叮当当的那种!”
“算了就这样吧,这些人打不死你的……”
林依依还是有些犹豫。
她作为一个敏系防战,无论是招架近战攻击、还是拨挡飞矢都很擅长。
但是子弹就……
然而下一刻,几个黑色的小球、突然从地上咕噜噜滚了过来。
随着轰然一声爆裂,巨大的爆炸声让墙壁都震了一下——这样在上面休息的其他堕落者们无论如何也都要赶下来了。
林依依却是并不着急。
反倒是露出了庆幸之色:“你终于回来了啊弟弟!”
“……姐啊,你们真是丢人啊。”
迟迟赶来的四暗刻一边戴上黑色的露指皮手套,一边嫌弃的走进来:“你们到底会不会暗杀啊?
“来来来,让哥来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暗杀!”
他说着,便将戴好了手套的左手按在地上。
林依依和酒儿见状不妙,掉头就跑。
他闭上双眼,随着手套掌心处的银质承载物被活化。
暗红色的咒纹从他五指流出,顺着地面飞速爬行着。并隐没在建筑物的某个角落,化为一行行被蚀刻的符文。
随着喧嚷声逐渐拉近,楼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四暗刻的瞳孔突然化为熔岩般的暗红。
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便从楼上响起!
火光爆出,冲击波直接将墙体和窗户击飞了出去。整个二楼都被四暗刻直接炸平!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们不是要留活口的吗
巨大的冲击波伴着火光,已将二楼的木质墙壁直接崩碎。破碎的木屑与玻璃碎片如暴雨般倾斜而下,伴随着浓烟滚滚一并喷出。
——那其实是相当小规模的爆炸。
只是起爆点本身就贴附在墙壁之上,才会让爆破声如此清晰的传到外面。
这栋木质的建筑物,被布置了隔音结界、防御结界、防火结界、防侦测结界。不然的话,它不可能扛得住酒儿的冲锋;他们也根本没有必要进来,只要在门口放火、或是远远使用音波攻击或使用夺魂学派的诅咒控制他人开门就好了。
可给它布置防御结界的人,根本没有考虑到来自内部的冲击问题。而原本是为了防备夺魂法术的隔音结界,也让楼上的高等级堕落者们无法第一时间发起支援。
所以酒儿才能一斧头直接把墙砸开。
随着外墙、承重墙与承重柱被引爆,建筑物本身的重量便足以将其结构彻底摧毁。
诸多关键称重墙皆已发生断裂的建筑物,直直向下垂落——在嘎吱的酸响声中,建筑物的三楼直接将二楼剩余的墙壁完全摧毁。其巨大质量与下落的惯性造成的冲击力,甚至将三楼的地板和与墙壁也一并摧毁大半——紧接着,它便继续向下坠落,直直砸在了一楼。
坍塌的建筑物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巨响声。
那是足以让近处的人耳鸣、眩晕的轰鸣声……但很可惜,它周围的近处是不会有人的。
勉勉强强跑到范围外的酒儿和林依依,甚至感到心脏都在砰砰的激烈跃动着——
那是与强敌战斗时,也绝不会出现的紧张与恐惧感。
即使是再强大的敌人,也总能联想到“自身也具有超凡能力”,因而将其作为一个可攻略的目标、一个阻碍而看待。
但是眼前这一幕却并不相同。
如果要形容的话……那是天灾。
是纯粹的破坏。
建筑物就在眼前轰然坍塌——林依依倒还罢了。即使酒儿知道,自己就算被压在底下也不会死,但也依然会感到恐惧。
那是来自“常识”的恐惧感。
因为四暗刻并非是从二楼的房间正中进行起爆的。他是控制着爆破符文,使其蚀刻于梁木与墙壁之上——并同时引爆。
——这叫“爆破符文”。
它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约诅咒之力,以最有效的方式进行贴墙爆破。
再加上四暗刻从地球的网络中学习的定向爆破技术……他控制着符文贴附于建筑物的凹面处。仅用了三个法术,便顺利的爆破了这栋看起来相当坚固的建筑物。
爆破符文是破坏学派的标志性法术。几乎所有白银阶的破坏巫师,都会腾出一个法术位用来学习这个法术。
因为它是真的很实用。
这需要破坏巫师事先设定一句话——它必须至少超过五个音节。然后只要他们将这个符文刻蚀在任何地方,只要自己处于感知范围内,就可以通过念诵这句话或是用其他法术引爆符文,来使其发生爆炸。
爆破的威力并不算强。
它其实是用来制成类似“爆破项圈”之类控制俘虏的道具的,或者也可以用来开路、破坏迷宫。它的爆破威力足以将头颅炸掉、或是炸掉一堵墙……但也就只是这个程度。
而四暗刻其实使用了三个法术。
一个是爆破符文,一个是他引爆符文时使用的即时法术,【全面爆破】。
这个法术可以引爆感知范围内的所有爆炸物,并增幅威力。无论是没有安放起爆器的炸弹,还是其他人设置的爆破符文,亦或是其他可以互动的法术创造物。
它其实是用来引爆敌人手中的手榴弹,或是用来引爆枪管内的火药的。过高的爆炸威力,可以瞬间瘫痪对方的枪械、也可以让对方枪械走火。
而破坏者这个进阶,还可以学习名为【游走符文】的专属法术。
它可以事先准备好五枚符文,储存于指尖。通过一个即时动作,就可以释放出储备好的符文,并将其通过意念移动到感知范围内的某处。
严格来说,这其实不是破坏学派的法术。
而更接近于“潜行者”这个职业特有的诡术。
青铜阶以上的潜行者,是可以使用诡术制造分身或浓雾、远程控制物体移动,或是解除他人的陷阱或法术陷阱的。
当这个诡术能力,与他自己的创造物结合时……就让破坏巫师的法术“缺乏灵活性”这个最大的缺点被弥补了。
如果要说哪里还不够完善的话。
……那大概就是,那些建筑物的碎片都被崩飞到了外面吧。
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
即使有了完全定向的爆炸物,但他也依然不会计算爆炸所需的具体当量——好在他也并不是真正的爆破专业的学生。他不需要考虑是否当量过大的问题。
炸就完事了。
当然,误伤友军这个问题依然是无法解决的……
不过四暗刻倒是认为这很正常。
普通的破坏巫师,丢个火球也会很误伤友军的。那么四舍五入,爆破建筑物时差点把队友埋进去的行为,大致就和丢了个火球一样稀松平常……
考虑到队友并没有真被埋进去——那么这比投掷火球可安全多了!
看着一脸酷酷的拽着手套,施施然从建筑物内走出来的四暗刻,林依依和酒儿脸上的惊悚表情仍然没有散去。
“你妈的,吓死我了……”
林依依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
她甚至忍不住骂出了声,并用力捶了一拳四暗刻。
“你这臭小子……”
“等一下,”四暗刻不满的说道,“我这是在救场啊姐!
“我们这种施法职业,就是靠场景伤害吃饭的啊!你看这场景伤害不够足吗?我这都已经刷了二十多条击杀提示了,要是等他们都从楼上下来,那说不定我们就翻车了……”
和楼下这些看门的、干苦力活的不同。
楼上的堕落者们等级都不低。
他们保底也有青铜阶及以上……加上堕落之路前期优势不低、且战斗方式诡异。如果等他们下来,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我只有一个问题……”
林依依欲言又止:“我们不是要留活口吗弟弟?”
四暗刻闻言身体一僵,沉默了一瞬。
“……不要慌,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书信记录吧。”
他强自镇定,平静的答道。
“——你果然是忘了对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南:他们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
“……没事,不用怕。”
西酞普兰沉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们还没死干净。还有几个活口呢。”
但与往日间的语调相比,她此刻的声音也变得稍高了一些——
只见西酞普兰踉踉跄跄、用自己的本体,从已然化为废墟的建筑物附近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因为半亡之女的身体属性无法通过锻炼而提升。她只有五点的体质与敏捷属性,已经让西酞普兰成为了玩家中属性最低的那一批。
四暗刻倒是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文文姐,你怎么从哪跑过来了……”
“——我当时就在二楼啊!我看到你的符文飘上来简直吓死我了!”
西酞普兰难得有些失态的大声喊道:“你就没注意到一楼少了个人吗?!”
“哎……哎哎哎?!”
四暗刻也是顿时一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我就在二楼啊!”
西酞普兰大声训斥道:“下次破坏场景的时候,记得看一样队友在不在爆炸范围内好吗!虽然版本更新之后已经没有队友伤害了,但是环境伤害也还是有效的啊!”
说实在的,她能逃出来实属不易。
为了保证身体与灵体之间的联系不被切断,她的本体不能离开的太远——事实上,西酞普兰的本体就藏在一楼墙外的草丛中。
大致来说,就是酒儿将墙壁撞开的那个位置附近。
也就是酒儿与林依依的撤离点外围。
如果有人接近那里、想要等她们逃出来的时候埋伏在外面,西酞普兰就可以让灵体瞬间回归本体,然后再释放出来,反包围这些试图包围她们的敌人。
结果西酞普兰万万没想到,来自敌人的包围没看到、来自队友的轰炸倒是吓了她一跳……
多亏她留了一手,想着说不定出口可能会被人堵上。所以才把本体放的远了一些。
假如按照她平时的习惯,把本体贴外墙放置、来取得最大活动距离……那么等她回归本体的时候,大约就已经被碎裂的墙壁埋起来了。
即使她离建筑物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落在她身上的灰尘和木屑,也让她看起来被“做旧”了几分——女鬼小姐显得更有年代质感了。
“……里面的人还没死透。”
尽管半亡之女的脸平时也是毫无血色……但搭配上西酞普兰脸上的惊恐表情,却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人了。
她没时间多指责四暗刻几句。
如果时间宽裕的话,她自是不会拒绝。然而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
“当时在二楼的,基本被砸下来的三楼砸死了……”
——比如说那些被她制服了一个屋子的俘虏,就基本没有幸存者了。
西酞普兰心怀怨念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等她说完,四暗刻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但还有一些在三楼没下来的?”
“嗯。”
西酞普兰点了点头。
一旁的林依依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可是你没处理干净啊。赶赶赶紧的——快去给他们补几刀。”
“问题不大,”四暗刻自信满满,“我只用了五分之一的蓝呢。就掉了一个皮,还有的是法力……”
“——记得留活口!!”
酒儿大声喊道。
她显然是有些委屈——她为了留活口,帮杠子姐白抗了两拨子弹。
不然她早就一个大风车杀进去全砍死了。
“不要慌,我刚刚动手这么急,是因为之前被人吓到了……所以不小心下手重了一些。”
四暗刻沉声道:“我之前去买东西的时候,也被人暗算了。”
他说着、再度蹲下,将带着露指手套的左手按在地上。
闻言,林依依微微一愣,有些严肃又有些担心的追问道:“怎么了?有人对你动手?”
“暂时没事了。回去再跟你们细说,稍微有些复杂……”
四暗刻简短的答道,右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束纤细的头发,交给他姐姐:“你看这个。”
“【幼耋之发】?”
林依依念道:“这是什么?年幼的耄耋老人的头发?”
“是仪式的残留咒物。我刚刚差点被人咒杀。”
四暗刻低声道:“还好圣者没走远……他把我救了下来。
“这应该算是‘双子座’那个噩梦的后续内容。咒杀我的,就是那个‘英格丽德’。让我快点把他们解决掉,然后去问一下老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瞳孔再度变得明亮起来。
如同叼着香烟的情况下深吸一口气一样——随着四暗刻的吸气,他的瞳孔燃起明亮的、熔岩般的光辉。
而随后,他慢慢呼出口气。
猛烈的硫磺气息,从他口鼻之中倾泻而出。
那已然坍塌下来的建筑物中,再度亮起火光。
“留活口啊!留活口!”
林依依连忙再度提醒道。
“我知道!”
四暗刻信心满满的答道:“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缓缓抬起手来。
如同将什么虚无的东西,从地下用力的抽出来一般。
随着四暗刻将掌心对准建筑物,他面前猛然间亮起一个法阵。
“——爆炸的要素!”
他提炼出要素,并扬声念道:“以地为骨,以火为血,以恨为剑——
“【伤痕回响】!”
那是破坏学派的咏唱法术,也算是四暗刻第一次使用的技能。
——名为【伤痕回响】的法术,如果用于人体,那么就是根据“剩余血量”进行追击的斩杀法术。
可以造成已造成的【指定类型】伤害一半的伤害。
也就是说,至少要在对方健康度低于三分之一的情况下才能完成斩杀。而且前提是对方受到的伤害都是同一类型。
机制就如同死神镰刀或是大宝剑一样。
对于经常伤害溢出的破坏巫师来说,其实是挺没有意义的法术。
但当它以“爆炸”、“燃烧”、“粉碎”等要素为根基发动时。
却可以对无机物造成“斩杀”。
也即是以“建筑物”为单位,将已被破坏的建筑物再度以要素所揭示的行为,重新破坏一次——
只见一道白金色的光束,从法阵中被击出,安静的落入到建筑物的废墟之中。
下一刻,爆炸声、坍塌声、碎裂声再度于虚空中响起。
那原本就破损的建筑物,突然再度从内部爆炸——
那些从三楼落下来,挣扎着想要从破碎的建筑物中走出的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他们之前就没有被“炸”到。
可建筑物却被凭空破坏的更碎。
原本没有被炸到的墙壁、家具,纷纷毫无预兆的破裂爆炸。迸溅而出的碎片,却深深的刺入到了他们体内……以一种毫无预兆的方式,将他们所重创。
如同超凡者也必须释放承载物来激活咒纹,才能使用白银阶以上的高阶能力一样——堕落者如果不展示自己的异化,除了属性比青铜阶的超凡者更高一些之外,与青铜阶是没有任何不同的。
这也是之前那些人,在二楼就被下落的建筑物直接碾死的原因。
“好了,大姐搞定!”
四暗刻松了一口气,得意的说道:“这样的话,除了进入战斗状态的人之外,剩下的应该都已经濒死了。哪怕是进入战斗状态的人,想要从沉重的、满是尖锐碎片的建筑物中挣扎出去的话,肯定也已经身受重伤了。
“——接下来就要由百特曼·不杀之姐·泽法来补刀了。”
他恭敬的退到一边,对姐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成,你等我回来再削你。”
林依依提起棍子,在四暗刻身边象征性的画了个圈,警告道:“你不许出这个圈。等我回来,我肯定打不死你。”
四暗刻顿时慌了:“为啥啊!我这次留手了啊!”
“你差点把我埋里面还问我为啥!”
“那不是差点吗姐……”
“所以我也不会真打死你的。”
“我都看见了,你之前拿铁棍砸别人脑壳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四暗刻发出悲鸣。
但眼看着,他姐就已经扛着铁棒杀了出去……
还窝在椅子里,目不转睛看着他们的安南终于松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开。
“……有惊无险啊。”
安南感叹道。
太刺激了。
——安南不是说玩家有惊无险,主要是敌人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
他们能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
他特别担心他们被玩家顺手全锤死,完成了意想不到的灭口。
既然杠子出手,看来情报应该是到手了。
“行了,该吃晚饭了……”
他嘟哝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等安南吃完晚饭,情报应该就能送过来了。
第二百章 龙化的预兆
一一基本上,就是那个小队中唯一的正常人了。
她出手,安南还是很放心的。
德米特里依然忙于工作,没有回来吃饭;玛利亚还没有从风暴之塔下来。偌大一个公爵府、凛冬公国统治者的家中,最后同桌吃晚餐的也就只有两个人。
公爵府的食物的确美味,但绝对算不上奢华——一份香煎小羊排,一盘切片香肠,一小碟酸黄瓜,然后是一碗沙拉、一碗炖梨,和一盘鱼肉鸡蛋馅的、类似包子的食物。
其中大多数还是给安南吃的。
毕竟安南现在正在长身体。他有着白银阶的战职,虽然没有怎么运动或是战斗,但光是日常锻炼、再加上凛冬的寒冷程度,就能让安南吃掉接近正常成年人两餐的食物。
就伊凡如今的身体状况,医生已经警告过他,只能吃蒸的、或者炖烂的肉——煎炸烤或是生食都是不允许的,也不能吃撑,还不能吃凉的东西。
这种类似包子的食物,最开始是对伊凡的特供食物。后来才流传到了凛冬民间。
因为它是发面的,也就是由有酵的面团制成的,对伊凡的身体负担比较小。再加上伊凡本身讨厌浪费——即使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如果有剩饭也会努力的吃完。
所以负责照顾他身体的冬之手,一般都会精准的把控他的饭量。宁可做少一些,也不会做多。
而这种包着肉和蛋的“包子”,就能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尽量不给伊凡做太多。每顿饭一碟包子、几片酸黄瓜就是他的一餐了,而且能尽量保证少油少盐。
——别说是公爵了。
若是在诺亚,即使是连庄园都没有、甚至连贵族都不是的普通商人,也不会吃的这么简单。
但伊凡却对这种简单的食物没有丝毫嫌弃。
不仅是吃的相当仔细且认真……那进食的速度甚至堪称缓慢。
主要是在咀嚼时,会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咽下。
并不是他像老人一样、牙齿有所缺失。
而是伊凡的身体异常衰弱,肌肉极为无力。
他不光是走路需要拄拐杖……甚至吃饭的时间太久,也会让伊凡感到疲劳。
明明只是中年人,但进食、行动和睡眠作息就像是老年人一样。也就是伊凡那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能证明他还不是一位老人。
安南听“无名指”的卓雅阿姨提过,伊凡大公平时最多也就吃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子、再喝一碗不加一点糖的炖梨。今天伊凡能吃下两个包子,就已经算是伊凡食欲比较旺盛的时候了。
这还应该是因为安南难得在家的缘故。
伊凡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也不会有什么喜悦之情。但他的食欲却是明显提高了。
——明明身为凛冬一族的人,却不能吃凉的东西。
这简直堪称耻辱。
可伊凡却依然听从了医嘱。只是为了能多活一段时间。
因为凛冬公国暂时还不能离开他。
伊凡大公的身体已然是不堪重负。
他最近两周间,已经多次在似梦似醒间,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龙,与同族们畅游天际……但每一次他都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选择回到自己的躯体内。
伊凡知道,这是老祖母在召唤他。
他体内流淌着【凛冬之血】。
那是货真价实的龙血。
凡人的心脏和肌肉根本无法承载龙血的伟大力量。这才是伊凡的不治之症的真相。
他如果死去,灵体应该会变成一头龙。回到老祖母的领域中,成为祂的使者。
等到伊凡变成了正神的使者,伊凡一定能再度获得健康而强壮的躯体……他也就不用活的如此挣扎、如此痛苦了。
就如同他的父亲、祖父一般。
不同神明选取自己使者的方式也是不同的。但总的来说,神明的使者都是他们最为钟爱的那些人。
比如说红骑士的使者,选择的都是那些在战场上立功战死、丝毫不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恐惧与懊悔的“英骑”。即使生前只是凡人,但成为使者之后也会成为白银阶的、不死不灭的英魂骑士。
而银爵士则会选择那些极聪慧的大银行家或者传奇商人——通常来说,都是他的教宗和枢机主教,或是其他国家的大商人。
他们生前或是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或是曾有被引为传说的“售卖”经历。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敏锐的那些人之一。
他们如果没有得罪银爵士的话,在死后就会被提拔成“管理者”,另外一种意义上获得永生。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帮助银爵士的教会继续开拓地盘,或是经营各地方事业。
他们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银之导者”。事实上,还有名为“呼唤:银之导者”的召唤仪式。
但仪式师们召唤银之导者,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来帮忙战斗的,而是让他们帮忙创业的……
同理还有神秘女士的“古典学者”,与持杯女的“引欲之人”。仪式师呼唤他们的时候,显然也不是让它们来当打手的。
理论上,任何神明都可以有自己的使者。制造使者的仪式,本身就是神明权能的一部分。他们可以代替神明响应对应领域的仪式,主要职责其实是人工客服……
当然,也有一些神明比较孤僻、并不喜欢身边一直跟着使者。
比如说敲钟佬就没有使者,而纸姬喜欢一个人旅游、也不喜欢创造使者。
如果神明不单独截留灵魂制造使者,那么这些灵魂就会被埋骨婆婆的力量所“埋葬”。在十二年间逐渐沉降、回归世界本源。这姑且也能算是一种“转世”,只是前生后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假如已死之人的灵魂没能回归,那么世界的本源力量也可以视为被削弱了一分——毕竟是有出无归。从这点来说,“亡灵”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偷渡。
使者其实也是一种亡灵,只是它们的神明给他们补上了这份力量,让他们变得正规了而已。
“安南。”
犹豫许久,伊凡看着正在进食的安南,还是下定决心:“我感觉到了祖母的呼唤。你差不多该接过三色权杖了。
“因为我可能已经……快要【龙化】了。”
安南闻言,吃饭的动作一顿。
他深深望了一眼伊凡。
第二百零一章 交付遗言
——【龙化】。
也就是成为老祖母的使者。
安南当然知道“使者”是什么。
实际上,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只有亡灵,才能成为神使。
这意味着伊凡大限已至。
但安南却并没有感到什么悲痛之情……
因为这其实并不是永别。
这与一些伪神的教义中,“死去的信徒会来到神明身边”或者“死者的灵魂会前往地狱”的说法是不同的。十二正神并不需要用这种谎言来欺骗信徒,但是伪神——尤其是乐忠于开地盘的伪神们,为了得到帮手或多或少都会撒一些小谎。
最大的谎言,就是“神会听到你们的祈祷”和“你们要对神保持虔诚”。
——除了卡芙妮那种天生就能与神明对话的感知异常者之外,基本上只有在正确且强效的仪式中,神明才能听到呼唤者的声音。当然,如果是用真名呼唤那就另当别论……毕竟“喊出真名”这个行为本身也是一场仪式。
其实想想也知道,如果喊一声神明就能听得见,那么仪式是干啥用的?
而至于虔诚……无论是正神还是伪神,都不需要虔诚也不需要信仰。神明的工作只有两件事——维持神职的概念,以及净化噩梦。
至于制造使者、经营教会、编制神术、编写教义等等,都是这两件事的延伸。
但神不需要虔诚……可教会却是需要的。
越是缺乏福利、缺乏竞争力的教会,就越会强调信仰的重要性。通过信仰与死后世界所编织出来的大网,他们才能强迫信徒为他们进行各种类型的工作。
当足够虔诚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索求回报、也不会在意体验。对于小家小业的伪神教会来说,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像是银爵教会等号召力强大的正神教会,根本就不缺人。
他们甚至可以直接跟信徒说,是不是真的信奉银爵都可以,只要不在圣殿内渎神、哪怕在大街上骂两句银爵,只要不被银爵士正好碰见,也不会有人管你。
你随便抱怨,但工作不能耽误。
教会指定分配到个人的,净化噩梦的最高使命;以及每个人所需完成的义工任务。
比如说到教会学校担任教师,或是管理募到的捐款,再或是帮普通人阅读并解释他们遇到的合同问题,以及接受对其他合同工的投诉与举报并参与调查……这些工作也都是必须完成的。
——要知道,银爵士的核心教义不是攫取利益,而是维持交易。
所以那些通过欺瞒的手段,以杀鸡取卵的方式来赚钱的商人,如果被举报的话、也会被银爵的教士追杀——这种天降正义的制裁,也是银爵教士工作的一环。
而老祖母的行事风格,与银爵士完全不同。
作为传统之神,祂只偏爱自己的血嗣。也因此,老祖母只会从霜语之血的继承者中选择使者。
——换言之,所有老祖母的使者,严格来说都有亲戚关系。
可能成了使者之后发现,自己的爹、叔叔、姑姑、爷爷都盯着自己,“你来啦”、“才来啊”的嘟哝两句。
而祂的使者从外形上来看,就是一头头的巨龙。
好处在于,他们终于可以挣脱来自“冬之心”对情感的束缚了。可这个时候,他们也无法再变回人类、口吐人言了。
与“冬之心”进化到最终形态,并进阶黄金阶后所获得的“完美巨龙形态”完全不同。
冬之心这个天赋能力,假如能进化至【凛冬之血】,再得到已染色的灵魂,理论上是可以变成真正古龙的。
能够在不丢失自己的职业的情况下,随意变形、寿命悠长、抗性极强。也就是变成如果是巫师的话,甚至能在巨龙形态下施法。
说得再精确点。
——也就是变成老祖母的“同族”。
事实上“冬之心”的这个天赋,最初就是老祖母用来制造同族的。它所提供的诅咒、约束和强化,都是在萃取血脉中造成的副作用。
而老祖母的使者“霜语之龙”,仅仅只是外表是巨龙而已。
他们失去了人类的听觉器官和发声器官,只能使用霜寒之语或是龙语来进行“听”、“说”。
因此想要举行召唤巨龙的高阶仪式,就必须熟练掌握这两种古代语言中的一种,否则根本无法使役巨龙。
而通过这种途径变成的巨龙,是无法变回人形、也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对话的。他们也没有作为人类时的所有超凡能力,自然也不能举行仪式……所拥有的只有老祖母给予的“外壳”所具有的喷吐能力、飞行能力、抗性与攻击能力。如同变形成了龙的人类。
当然,即使如此它们也已是非常恐怖的。
和“银之导者”那种类型的使者不同。霜语之龙是真正的打手——拥有极寒的喷吐武器,人类中也算是智者的智慧,冷静而淡漠的心灵、只是言语便能呼唤暴风雪,皮糙肉厚、立高二十尺的怪物。
那是复数的白银阶超凡者也不一定能搞定的怪物……
最恐怖的是,这个外壳是可以随意损毁的。因为它实际上是用“传统”的力量捏出来的虚像。所以召唤而出的巨龙如果心情好的话,他们为召唤者战斗时并不会在意自己的安全。
不过,就算不能变回人类,其实问题也不大……
因为使者原本就必须远离人世。这种不能变回人类的局限,本身就是经常会陷入龙眠、对它们缺乏管制力的老祖母,确保神使远离人世的手段。
如果神使在物质界的话,是无法第一时间响应仪式的……那就等于是旷工了。
神使作为亡灵,能够继续存活于世而不触发埋葬机制的“担保费”,就是神明帮忙掏的。
假如使者们不工作,那就等于是一种白嫖……
老祖母虽然对自己的血嗣很好,但不代表她会放任他们随意行动——她所有的使者都是血嗣,这也意味着对她来说、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特殊之处。
说不定银爵反而会因为某个人具有特殊的才能,而给他偶尔放一段时间的假。但是老祖母反而不会。
她有着强烈的家长意志。
而对她来说,所有的凛冬大公无论在外面有多大权力,在她面前都要是她的晚辈。
为了工作,使者必须居住在其他的相邻世界中、或者在世界与世界的夹缝中。这样他们才能在仪式师们发起仪式的瞬间就进行响应。
好处的话……大概就是伊凡可以重新见到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了吧。
伊凡的才能如此出众,兢兢业业度过一生。安南倒不用担心老祖母会看不上他。
而且那样的话,至少有一个好处——安南与伊凡不会是永久的离别。
在伊凡使者化后、他们还是有再度相见的机会的。
是的。
之后,只要安南举行“召唤:霜语之龙”的仪式,那么就有概率能召出自己亲爹……
“差不多就是这个月了,”伊凡缓缓说道,“我听说你在对付北地联盟。我会尽量多活几天,等你处理完他们的问题再龙化。
“在那之前,我必须把大公代代相传的秘密交付给你……”
“……伟大级咒物?”
安南猜到了伊凡要说什么。
伊凡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平日拄着的三色拐杖,平静的说道:“其实这个,就是咱们家代代相传的伟大级咒物,你没想到吧。”
“……啊?”
安南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jpg
安南看了一眼伊凡手中那三足像是输液架一样叉开的三色权杖,顿时有些迟疑。
原来……这不是防滑的拐杖吗?
第二百零二章 外忧内患的凛冬公国
——伟大级的咒物。
此世仅存六件的宝物,远比神名咒物还要更加强大的伟大之物,如同其称呼本身一般。
光是知晓其名字,便等同于仪式的一部分。
目前伟大级咒物的分配,是诺亚、凛冬、丹尼索亚各一件,教国有两件。大漩涡的海底还沉没着一件……据说地底世界的智者们也在试图打捞。
甚至可以说,目前的几个国家,全部都是依托于伟大级咒物才能于灾后重建的。如果他们没有掌握伟大级咒物,想必也不会有神明选择以他们为中心重建结界。
——正是因为伟大级咒物不容有失。神权才与新生的王权,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妥协。
而凛冬所持有的这件伟大级咒物……
就是一直被伊凡当成拐杖的这根三色权杖?
他最开始还以为,这是凛冬公国权力的证明……没想到的确如此,但是和他所想的却有些不同。
安南忍不住端详了一下这根权杖的样子。
它由银、黑、深蓝三色构成,如同硬质的藤蔓般互相缠绕着。而在最下端,这三色互相解开、分别向着三个方向探出,如同形成了防滑支架一般的形状。
在最上端形成一个类似扶手的结构——由互相镶嵌的银色圆环、黑色十字,和在整个图案最中间的八棱深蓝色巨大宝钻构成。
平时伊凡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就会将手探入到圆环中间、握住十字靠上的那一段。而在他站立着的时候,则会将手搭在圆环上,如同握着方向盘一样。
这能让伊凡站的很稳。
不如说,就是因为它作为“拐杖”的功能过于完善,所以安南才没有怀疑它是否有其他的用途……
“……但这也太危险了吧?”
安南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记得也有其他冬之手碰过它。若是消息走漏,三色权杖失窃了怎么办?”
“正是因为谁都不能信任,才要将它握在手中;正是因为藏到哪里都不安全,才应该将它放于阳光之下。”
伊凡缓缓说道,深深望了一眼安南:“正是因为大公与权杖都不容有失,才要将其作为大公权力的标志——因此也就无需考虑其中一者意外丢失的后果。”
和其他国家有明显的不同。
凛冬这边是突出一个“人少”。
诺亚光是王宫的一次聚餐,与会者就超过两百人;丹尼索亚及菲尔德群岛联合王国就更多了——仅算长住在王宫内中的王室成员,算上后宫、奴仆和太监就有三百多人。
而回头看看凛冬公国。
就目前的凛冬大公府内,一共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伊凡已经没有妻子了,他也没有长辈——唯一在家的孩子就是安南。
除了他们俩之外,一共就还有四个人。全部都是冬之手的首领……本来现在就只有六位首领,其中还有两位不在家。
是的。
在凛冬公国,是没有什么奴仆来服侍大公的。所以才会从冬之手单独拉一个部门,来处理大公的内务。
这一方面是因为凛冬公国什么都缺——要知道,冬之手的职责之一,就是监视地方贵族,让他们不要太过浪费;而为了能顺理成章的达到这个目的,大公也必须以身作则。
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假如被袭击,冬之手或许可以护住大公,但要求他们保护仆人……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有着冬之手的监视,而且凛冬之血的存续对于镇压霜兽是非常重要的,理论上凛冬公国应该是统治最为牢固的公国。但事实上,凛冬大公及其直系子嗣,在各国的领导者中是被袭击次数最多的……没有之一。
这种奇妙的现象,也引起了其他国家的学者们的关注。
根据一位社会学家的研究结果,这应该与“冬年”这种机制有关。
因为在冬年时,凛冬之民必须依靠小结界的保护,才能不被寒风冻死……这就导致了凛冬人主要依托于城邦生活。随着城与城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松散,普通人对凛冬之血以及公国法律的敬畏之心,反而会大幅下降。
取而代之的,是地方贵族们的直接控制权以及花式繁多的地方法。大公本身对地方贵族的监察与控制能力也会实际上的削弱。
但普通人可不管这个——对铺张浪费、肆意妄为的地方贵族的不满,最终依然会直接辐射到大公身上。这与地方贵族们,有意识的将人们的注意力与仇恨,吸引到实际上是负责监管他们的“冬之手”上有关。
伊凡大公的功绩是不可否认的。但贵族们还是有别的花样。
一种说法是,冬之手钳制了大公获取消息的渠道,如同宦官当政的丹尼索亚王国一般——不过这个说法,得是有点文化的人才能理解。
另外一种更普遍的说法,就是把锅推到伊凡大公身体不好这件事上。
为什么纳税这么多,因为要用很多资源给大公吊命;为什么冬之手或是贵族们行事肆意妄为,因为大公身体不好,所以是无法离开霜语省的。
这就导致凛冬大公,经常会被人发起各种类型的袭击。
当然,那些完全没脑子的“复仇者”其实很少。
多数袭击者,知道伊凡身边肯定有冬之手保护。
他们都是希望通过绑架大公的子嗣、妻子或其他亲属,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要么是要求释放某位重要的政治犯(通常是其他国家的间谍,或与破冰军有联系);还有一些异想天开的人,是要求大公通过某一项或几项法律;还有一些,是希望大公能惩处某些地方贵族。当然,他们的绑架几乎不可能成功。
但还有一些比较聪明的,则会假冒某些地方贵族的名义直接来刺杀大公。希望大公能查清之后,反向对某位贵族发起报复。
这也是明明北地联盟刺杀了安南,但安南还是要仔细再查探一下的缘故。
安南和伊凡都不希望被人当枪使了——总得查清楚才能动手。因为凛冬历史上,确实存在过这样嫁祸政敌的事件。
除此之外,还要防止饮食中被他国的间谍下毒,或是仆人被人收买、窃听情报偷走重要文件的可能性。对于可以说是“穷乡僻壤”的凛冬公国来说,“仆人”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想要被收买简直不要太简单。
哪怕同为被正神庇护的国家,但这并不代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会很好。
且不论边境摩擦问题,单就是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就会导致他们缺少交流。
再加上,上一代的那位诺亚王——号称要统一五国,重建大结界的那位。
虽然安南知道,实际上这是因为他是寿命被人锁死的“杯中儿”,因此才故意打算用这种方式为诺亚树敌、来报复让自己诞生的诺亚王国……但是其他国家的人民与高层可都不知道啊。
结果就是,这位杯中儿的报复,不仅伤到了诺亚、还直接搅乱了浑水——他对凛冬宣战的举动,反向让丹尼索亚和教国警惕了起来,不得不发起军备竞赛。
而在教国与丹尼索亚联合王国的实力提升上来之后,凛冬对他们也不得不保持警惕。
结果就是,原本在血战结束之后姑且还能维持的和平,如今也是愈发摇摇欲坠。
再加上逆冬者的事也提醒了凛冬一家——哪怕是持有如同笼中鸟一样的咒缚,完全无法违抗凛冬大公命令的冬之手,也不是可以绝对信任的。
结果就是。
伊凡大公,不仅要想办法带领全体国民渡过艰难的冬年。
他还不得不对外尽力维持外交层面的威慑力,对内压制早有反心的北地贵族联盟、并交好南方的几家超凡贵族。
除此之外,还有破冰军和逆冬者留下的烂摊子——霜兽部队那里也总有人不安分,前段时间还丢了一只很重要的霜兽。怀疑是仍然有人在做霜兽实验。
而回过头来,安南这边又遭到了刺杀……根据安南反馈的情况,似乎还不只是希望架空德米特里的势力。如果是“格良兹努哈·凛冬”的血脉被人找到了,那么事态就更复杂了。
逆冬者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才能打破“冬之手”的咒缚,带着其他冬之手脱离大公的控制,他们也依然不得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地方贵族截留的税金、靠着“地方法”肆意妄为的行径,已经算是最简单的事态了。
——全是刁民。
而在这么多麻烦交集在一起的情况下,伊凡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凛冬所面临的局势,非常复杂。还好你回来了。”
伊凡缓缓说道:“我必须先将大公之位与咒物都交给你。才能如我所想的一般,进行一些调查……和行动。
“跟我来,安南。我来教你如何使用权杖的力量。”
第二百零三章 伟大级咒物:三之塞壬
将餐具放到桌上,安南便跟着伊凡大公进入了大公府的密室。
这倒不是为了避开外人,而是为了避开冬之手们。
即使是拥有指环的冬之手,至多也仅被允许知晓“大公的三色权杖,本身就是伟大级咒物”这件事——这有利于他们帮助大公保护这件至宝。
但更深的秘密……包括这件咒物的真名和效果,则不被允许他们知晓。
这是维持统治与传统的必要之举。
“而另一个理由……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伊凡大公的瞳孔平静的注视着安南:“去年的时候,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你到底是否能继承大公之位。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反转了‘冬之心’这一血脉咒缚的力量——这的确是你使用天车之书的必须之举。但它可能会导致你拿不起这根权杖……至少有一半的能力,是你无法使用的。”
“冬之心”的确是残忍无比的诅咒。
但它同时又是一种保护。
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保护不被这伟大级咒物的诅咒所迷惑。
安南恍然。
一瞬间,诸多停留在他认知中的细微的古怪之处,便如同闪电一般在他脑中连成一线。
原来如此……
怪不得老祖母会一直维持这份根植于血脉之中的诅咒,而看着祂的子嗣日渐凋零、在人间的日子中一直受苦;也怪不得在他们死去之后,就会立刻失去这份诅咒。
怪不得这份诅咒所带来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大,仿佛只是为了不让人死去;也怪不得伊凡大公明明拥有最高级别的【凛冬之血】的天赋,却依然坚定无比的选择不成为超凡者。
恐怕与安南他们三人不同……
伊凡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然知晓了这三色权杖的秘密。
那么伊凡一直不说,或许是因为……
“……承载这份诅咒的代价,很恐怖?”
“没错。”
伊凡缓缓说道。
他将手从权杖处移开。
“多说无益。”
他简单的答道:“你自己感受一下吧。”
……你就直接让我试?
那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您现在这身子板、能把我从这权杖处踹开吗……
安南腹诽道。
但他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
安南只是试探性的——小心谨慎的,学着伊凡的动作、将手轻轻按在权杖上。
因为担心它也许会带着电、或是有类似的效果,而可能导致安南的肌肉抽搐。安南并没有将手伸到环的内部,防止“被吸住”,而是轻轻握住了环的外部。
与想象中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的眼前甚至没有浮现出这件咒物的属性。
而安南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楚——与之相反的,他感受到极为强烈的舒适感。
如同被无形的温暖之手抚摸一般,近乎安详的平静、喜乐与慵懒感袭上心头。安南微眯着眼睛,仿佛要立刻睡着一般,仿佛一切已至最终的完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需再多在意……
“——醒一醒,安南。”
突然,安南感觉到一阵轻柔的推力从面前传来。
安南对此没有丝毫反抗。
直到伊凡将他从权杖上推开——随着他的手离开权杖,安南才瞬间惊醒。
那种困倦的感觉,让他心中警惕感顿时拉满。
这甚至让他联想到了第一次遇到腐夫时,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令人无比心安、反应迟缓的芳香气息。
“……那是什么?”
安南警惕的发问道:“这是它所持有的效果……还是诅咒?”
“都是。”
伊凡简短的答道:“这是这根权杖的其中一个形态。
“你将它倒过来拿试试看。”
“……倒过来?”
“没错。将十字与环放置于末端,将三杈改为上端——也就是把它倒过来拿……你试试看,那样的话可以使用吗。”
伊凡严肃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会告诉你它的名字。假如还是不行的话,我就只能把它传给德米特里了。
“即使他没有生育能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有这种方式,才能隐藏这‘伟大之物’的存在。可德米特里太过单纯,容易被人利用。那样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架空他……再让你快点生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成为继承人的。”
“……先不用说这么多,我先试试看。”
安南一听到催婚就有点发憷。
他打断了伊凡的说法,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着权杖。
随后他一鼓作气——猛然将其拿了起来、用自己最后的灵智,将权杖倒转过来。
“……咦?”
那一瞬间,安南忍不住轻咦出声。
一股极寒的气息,自权杖而出、眨眼间流遍全身。
与之前令人困倦安详的暖流不同。这股寒流瞬息之间冲尽了安南所持有的全部困意。
但那并没有让安南感觉到寒冷的痛苦,而是让他一个哆嗦、仿佛全身血管都为之一通,头脑瞬息之间也变得清醒无比。
“……看来,你比较适合【暴君】的姿态。”
伊凡看了一眼安南的眼睛,顿时松了口气。
“暴君?”
“是它的两种形态之一。”
伊凡解释道:“这伟大之物的真名叫做【三之塞壬】。它有两个不同的形态,分别是让人感到无穷喜乐的【昏君】,以及让人感到无限暴怒的【暴君】……”
后面的话,其实也不用说了。
在安南听到【三之塞壬】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眼前终于浮现出了系统面板:
【三之塞壬:暴君】
【类型:至高之证(橙色)】
【描述:昔日精灵王权柄的证明,以无辜者的生命、罪者的灵魂、圣者的意志制成。试图得到这份诅咒之力的人,只会成为昏君或是暴君。】
【描述:逆位的塞壬,将使你化为暴君的姿态。】
【效果:持有者将遭受咒缚“多疑之心”、“无限狂怒”、“疯狂之血”】
【多疑之心:你将始终怀疑、嫉妒他人,直至你召唤“贞音”;但你如果不这样做,那么你将可以获得三倍的学习、锻炼、成长效率(你的经验获取与属性增长速度提升至三倍)】
【无限狂怒:你将永远陷入不可化解的暴怒之中,直至你召唤“清调”;但你如果不这样做,那么你对他人造成的所有伤害无条件三倍化(手持权杖时,你的全部伤害增幅200%)】
【疯狂之血:你将不定时陷入疯狂,随机负面情绪被极端化,直至你召唤“白女”;但你如果不这样做,那么你将可以永久控制三个超凡者的意志(仅可使用三次,仅可对超凡者使用;每次使用,可永久改写一位黄金阶及以下的超凡者的心智,但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使其扭转为同阶级的堕落者)】
“……这就是伟大级咒物?”
安南的心态有些复杂。
它的力量强大吗?
的确,非常强大。不可否认的强大。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替代?
比起它所附带的力量,倒是它所具有的诅咒更加令人无法承受。如果伊凡拿起“暴君”姿态的三之塞壬,恐怕就会立刻化为恐怖的暴君。
也就是安南所持有着“反转的冬之丰实”,才能让它的负面效果无效化。
……以此类推,它的“正位”姿态应该有着完全不同的效果。但是安南根本无法拿起它——在他接触正位的瞬间,就几乎立刻变成了一个平安喜乐的傻子。
“实际上,你可以视其为一种【封印】。”
伊凡缓缓说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它的力量与诅咒,都是以‘不释放塞壬’为前提的。但其实它也有另一种用法,就是释放权杖的‘三色’之一,召唤一位塞壬。但谁也不知道,召唤塞壬会发生什么事……”
“塞壬被召唤过吗?”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
他倒是知道塞壬是什么——在看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的确就是他所知道的“塞壬”。
只是安南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塞壬与他所知的是否一致。
——毕竟在这个世界,连米开朗基罗大师都成神了都。
“实际上,塞壬的确被召唤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
“就是雅瑟兰帝都沉没的那一年。”
伊凡眉头紧皱,认真无比的沉声说道:
“……以防万一,你最好不要有好奇心。”
第二百零四章 被诅咒的命运
安南已经完全理解了。
假如说雅瑟兰帝国的沉没,与一件或是更多件伟大级咒物的失控直接有关……那么大结界的破碎、以及之后的帝都塌陷坠落也就能说的过去了。
但这在解释了帝国沉没的原理时,却也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守护‘三之塞壬’的都是我们凛冬一族吗?”
安南向伊凡询问道。
出乎他的预料。
伊凡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凛冬一族,的确是历史极为悠久的家族。但我们也不是从最开始就存在的……至少在第三纪末期,我们才开始成为了伟大之物的看守者。
“而在我们之前,负责看守伟大之物的,是关系更接近于老祖母的‘霜语’一族。你知道剃刀岭的‘理发师’吧?他就是霜语一族的成员。”
第三纪后期?
安南皱起眉头,追问道:“是精灵们停止使用咒能的那个时期吗?”
“就是咒能时代结束后。至少是在霜语省附近的咒能完全结束之后。”
对这个问题,伊凡非常肯定的答复道:“因为【凛冬之血】从未被咒能污染过,自一千年前直至现在都是如此。
“我们从帝国时代,就一直作为‘三之塞壬’的看守者……事实上,在帝都坍塌那个时刻、三之塞壬依然还作为凛冬大公的权杖,被握持在那一代凛冬大公的手中。”
“那么,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将冬之心反转的凛冬一族?”
“绝对没有。”
伊凡摇了摇头,详细的答道:“你现在也应该理解了。冬之心有两个作用,一个是祖母想要用这种方式制造同族、另一个就是为了使用——至少看守这把咒物。所以她老人家是不会让冬之心被他人轻易干涉的。
“能干涉‘冬之心’的,只有同级别的力量。所以刻下反转铭文的,只有那两位女士。但祖母与她们的关系疏远,不算敌对也不算友好。
“所以仅凭祖母的面子,不足以让她们直接帮忙;而她们也不会为了与祖母作对而故意破坏她的冬之心——你是唯一的特例,但这也是因为‘天车之书’的关系,而不是因为你是‘霜语’。
“退一步讲,就算想要找到那两位女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那可是神秘与黑暗的领域。如果她们自己不想见到某个人,那么他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无光之地’。”
“那么也就是说,”安南沉声道,“【暴君】姿态,其实根本就没有被人使用过,对吧?”
“没错。”
伊凡肯定道:“‘霜语’的历史太过悠远,我也不知道龙族当年是如何看守这伟大级咒物的。但至少在‘凛冬’的历史中,我们从未有人接受过【暴君】的力量。因为冬之心封印了我们的这个选择。
“——你是第一位【暴君】。”
“……别这么说,有点别扭。”
安南咧了咧嘴。
不知为何,总觉得伊凡的赞美有那么点别扭……像是骂人一样。
“这也就是说……”
他低声喃喃道。
从这点来考虑,【疯狂之血】的三次“别天神”,还尚未被人发动过。而冬之心从“设计之初”就不被允许使用暴君的力量……
这是否……不是巧合?
因为冬之心,真的是老祖母所给予的能力——在大众的理解中,缺乏正面情感是为了约束霜兽。
但安南现在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因为他所持有的“冬之心”已经是被反转的,可在接触狼女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依然能够驯服霜兽。
这也就是说,驯服霜兽的能力与他的血脉本身有关,而与他的情感状态无关。
而老祖母本身对自己的后代多有偏爱——甚至可以说是偏心。杰出的后代,甚至不会让他们死去。或者说,在死后也会让他们陪伴自己。
——那么老祖母难道会不知道,冬之心屏蔽了正面情感后,会极大增加夭折概率?
老祖母肯定是知道的。
可即使如此,老祖母依然这样选择……
那也就是说,她是有意识的、让自己的后代使用【昏君】的能力。
可它作为“暴君”的能力却一直被流传下来——至少伊凡还是知道的。这总不可能是给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出现的安南准备的吧?
那不可能。
——所以,这【暴君】的能力应当是凛冬大公的最后底牌。
老祖母的意思恐怕是,只有在无法应付当前局面的情况下,才允许将权杖倒置。但至今为止,这份能力都尚未被人使用过……
“【昏君】的能力是什么?”
安南询问道:“只要告诉我能力就好了,不用说诅咒。”
伊凡沉声道:“本来也是要告诉你的。你的后代不一定会具有反转的冬之心,有可能会回到我们的命运轨迹上。
“【昏君】的三项能力中,最有用的是……持有者的后代中,至少有一位会比持有者更加优秀。这才是凛冬家族能够传承千年的根基。
“另外两项能力中,其中一项是让持有者能够控制三代之内的所有亲缘者……包括父母、祖父母、叔侄、子女、重孙……也包括冬之手。
“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控制冬之手的原理。‘冬之手’咒缚的获得方式,就是注射被稀释、无害化处理的凛冬之血。凡是试图窃夺凛冬之血的人,终将会被我们所控制。”
伊凡面目平静:“只要持有权杖的情况下发出命令,并且被对方顺利接收,这一命令就必须被执行。如同接收了等效的敕令法术一般——即使是命令对方自杀,对方也必须立刻执行。
“这也是【传统】的力量……是属于‘家主’的权威,传统领域的神术中也有类似效果的神术。所以我曾怀疑,这把权杖的诞生或许与祖母有直接关系,但我并没有证据。”
“第三项能力呢?”
“第三项能力是最没有意义的……更有存在感的是它的诅咒那一面。”
伊凡沉默了一瞬,答道:“那是名为【无胜之命】的诅咒。这一生中,凡是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注定无法得到……作为补偿,仅仅只是‘兴趣所在’这一范畴的东西,反而总能超越期待的完成。”
“……咦?”
安南怔了一下。
可伊凡明明是非常杰出的大公,甚至是凛冬历代最为杰出的大公。
难道……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那父亲,您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我的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他是累死的。”
伊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低声喃喃道:“我的姑母献身于风暴之塔。我的叔叔作为叛徒而被家族除名。
“我的父亲是一个心思细腻而软弱的人,他出生在丰年、所以在冬年降临后不久,便变得暴躁、日日流泪垂泣。
“我和我关系最好的弟弟曾被绑架,而他最终被救援人员所杀。我的长兄承受不住压力而与父亲闹掰,在他十六岁那年选择离家出走、逃往地下,我已经快三十年没见过他了。
“在弟弟死去、哥哥离家出走之后,我的父亲也因不堪重负而自杀了。
“……所以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大公。”
史上最为杰出、最为贤明的大公,如此低声哀叹着。
“我只是希望,我的家人能平安、幸福的活着,仅此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被作为下一代大公培养的是我……直到我接过它。直到我接过这权柄,继承这诅咒。”
伊凡大公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那并非是嘲讽他人,而是嘲讽自己。
他是在嘲讽自己的命运。
“——直到父亲自杀的前一晚,在我接过这份诅咒的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一切。我注定杀死我的家人……这就是我的命运。
“安雅她作为大公的才能,的确比我要强的多。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该死的凛冬大公……是在安雅被这诅咒所咒杀后,我想要继承她的意志,才恰恰触发了这权柄的‘力量’。”
我不想要这份力量。
我宁愿我的爱人,我的家人能够平安、健康的活着。
“所以……对不起,安南。”
伊凡面无表情的,如同冰雕一般叙述着:“我知道,我不该将这重担交给你。你还很小……远比我当年还小,我知道你所承受的压力。
“但或许你至今为止所遇到的一切不幸、以后将遭受的一切苦难,也都是我给你所带来的命运……
“这权杖是很糟糕的生日礼物。所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