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咳灰烬
多数神明都与人间息息相关，掌管人间阳寿的神明是存在着的，只是根本不知道是谁。
同样的，掌管阳寿的神明之下，还有一些笔官神明，他们要么在人间庙宇中，要么在人间走动，会记录下一些特别的人，特别的事，然后禀报给阳寿的神仙，以此来给他们增阳寿，亦或者赐福庇佑子孙……
祝明朗对神明体系也不是很了解，主要他是一个掌管神明的神明，他的职责在于，哪位神明走上了歧途，就送他去见上苍。
平波城与月下城之间正好有一座气派的地庙。
地庙香火极旺，到了夜里都有人前来祭拜，敬神的鸡鸭鱼肉与香烛金纸的味道混在一起，富丽堂皇的庙宇明灯照耀，不亚于贵族皇室的宫殿。
走入到了地庙中，一个穿着袈裟的庙僧上前来，先是拜了拜，然后有些傲慢道：“要上香，得在庙堂外候着，庙神正在歇息，勿要打搅他。”
“我们正是来找庙神的。”祝明朗说道。
袈裟庙僧立刻嗔怒道：“庙神何等尊贵，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相见就见的，每年多少人通宵达旦在庙外候着，争敬头一炷香，如此虔诚者都未必可以听见庙神之声，你们怎么可以说要见庙神本尊呢！！”
“僧人，我让你唤庙神来，便去唤！”温令妃没有那个耐心，冷冷的对庙僧说道。
庙僧刚要发怒，忽然庙堂的一幅山海壁画上，神光闪烁，一名身穿着橘红袈裟的庙神从壁画中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处有一窜功德珠。
“上神大驾光临，小神未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还请赎罪！”地庙神走了过来，连忙行礼。
那位庙僧看了一眼温令妃和祝明朗，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庙神。
他顿时汗如雨下，颤抖的跪在地上，整颗脑袋就差挤入地砖缝中了！！
“滚蛋！”地庙神眼神冰冷，训斥庙僧道。
庙僧磕完头，连滚带爬的出了庙堂，估计他的魂魄早他一步逃离了这里。
“可是庙司神？”地庙神小小声的问道。
“嗯。”温令妃点了点头。
地庙是庇佑之处，也是北斗神州中最受无明确信仰的子民尊敬的地方。
温令妃的神位与地庙有很大的关系，她的庙司星神辉是整个玉衡神疆所有地庙的庇佑光源之一，她虽然不直接管地庙，但也是所有地庙神的上司。
“恕罪，恕罪。”地庙神谦卑无比的说道。
祝明朗打量了这位地庙神一番，发现这地庙神正是白天那位化身为和尚的神明。
看来那位丧子老人咒骂上苍的声音传到了他这位地庙神耳朵里，他亲自去处理了。
也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祝明朗和温令妃当时已经离开了。
绕了一圈，原来要问的人就是这。
“我们来查一些事情，你这里是平波城与月下城的交界，两城的子民的功德薄是在你的手上吧，我们这里有一份名单，你为我们念出这些人的功德，并查一查他们的阳寿。”温令妃对这位地庙神说道。
“小的还没有那个资格看到凡人阳寿，功德倒有记录，但凡做过一些大善举的，都会有写下来，那些日行一善，并且坚持十年以上的，也都会写在功德薄中。”地庙神恭恭敬敬的说道。
“对了，那个卫家的老人，算是善人吗，你这里应该有记录的，你后来怎么处理了？”祝明朗想起了这件事，询问道。
地庙神被问愣住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是……是的，他们父子都是善人，只是，即便是善人，咒骂上苍是大忌，小神好言相劝他依旧不听，只好略施法术，让他安分守己。”
“略施法术？”祝明朗皱起了眉头。
“就是……就是……咳咳，就是咳咳……咳咳咳！！”忽然，地庙神开始咳嗽了起来。
“制造了一场失火，有些下民，就是需要惩戒，不然……咳咳咳，咳咳咳！！”地庙神好不容易缓过气要接着说，结果又猛的咳了起来。
这一次，地庙神咳个不停，嘴里甚至咳出了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什么东西烧了很久的灰烬！！
“咳咳咳！！！！”
灰烬接二连三的咳出来，地庙神从难受开始痛苦，他那张脸涨红得像是要窒息了，而他还在不停的咳出灰烬，吐出的灰烬越来越多，而且感觉根本吐不完！
祝明朗和温令妃都是满脸惊讶。
这位地庙神，平日里喜欢吃烧过的灰烬吗，怎么胃里全是……
“咳咳咳咳！！！！！”地庙神开始猛咳，他已经到了痛苦的边缘，那张脸青筋暴起，双目充血，双手更是捂住自己的喉咙。
不对劲！！
祝明朗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上前去扶着他。
温令妃也急忙释放神忙，以神芒之辉庇佑住这位地庙神。
然而，她的神辉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位地庙神就像是中了什么毒咒。
灰烬吐出了一大片，地庙神的胃根本没有这么大，感觉像是他身体里的器官被烧成这样，然后他自己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某个时刻才开始发作。
“是诅咒！”温令妃道。
“而且霸道程度不亚于侍神诅咒！”祝明朗沉声说道。
“他要不行了！”温令妃本想要取出一些护玉符来保住地庙神，但她发现护玉符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祝明朗与温令妃竭尽全力救地庙神，可惜他们都不是擅长治救的神明，面对这种离奇至极又霸道无比的咒状根本无能为力。
但地庙神已经蜷缩在地上，从剧烈的挣扎渐渐的归于平静。
他的平静是那种抵达痛苦尽头的死寂，一动不动的同时惨不忍睹！！
祝明朗与温令妃什么都做不了。
地庙神就在他们双目注视下被莫名的诅咒给杀死了！
地庙神就是正神了。
而一位正神被离奇的夺走了性命，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神的命，也如草芥一般脆弱！！
究竟是什么力量，又是什么诅咒，可以在有两位正神在场的情况下将其杀死？？
看到地庙神惨死，祝明朗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第1057章 夜仇
祝明朗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
他走上前去，开始检查这地庙神的尸体。
他想要知道地庙神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诅咒物。
一般强大的诅咒都是有非常严格的触发条件的，比如说一些民间的咒师做一个纸人，写上这个人的名字，然后就可以针扎，纸人的本尊会连通受苦。
这种咒术，不是随随便便的纸，这纸得是与之同一个年月种植下的树木所造的纸才行，写上其名字的墨，也得是对方的鲜血之墨，最后还得对方没有相应的护身之物庇佑。
咒杀看似离奇诡秘，无法防备，但施咒着是不能凭空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杀死，他在杀这个人之前，一定与这个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接触。
所以咒杀一定有迹可循！
尸体上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对方吐出来的物体上，有那么一些古怪。
“这是没有烧完的木块，上面还有字……”
祝明朗也不嫌脏，开始检查地庙神吐出来的灰烬。
这些灰烬中有燃烧未完全的东西，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够看到一个“位”字。
“像木牌灵位。”温令妃说道。
祝明朗隐约想起了什么，他走到了庙外，看到了一个依旧跪在阶梯外，吓得像一只老狗的庙僧。
“你过来。”祝明朗对庙僧道。
“小的在。”庙僧爬了过来，根本不敢起身。
“你们地庙神是如何处理月下城办丧事的卫家人，如实说来！”祝明朗此时也不再刻意隐藏了，神芒显现，光辉在浓夜中也是无比璀璨耀眼。
庙僧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哪里敢隐瞒，哆嗦的说道：“吾神，让卫家人的祠堂着火，烧了他们列祖列宗的牌位。”
祝明朗眉头紧锁！
这地庙神办事也太不牢靠了，人卫老头都说了，一辈子都在行善积德，包括他们地庙这里也有记载他们父子两都为善人，孩子无缘无故丧命，骂几句老天爷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这地庙神还把人祖宗祠堂给一把火烧了，这不是要直接毁了人家的祖德吗！
对于凡民来说，几辈子攒下的阴德可不容易啊！
“荒唐，怎么可以如此野蛮行事，作为神明即便没有耐心一个个去感化世人，也不应该用此卑劣行径去毁他人一辈子的德善信仰！”祝明朗一听，顿时怒不可遏。
还以为那地庙神是化身和尚去劝慰人家的，祝明朗见他一开始语气态度都还不错，所以也没有干涉，毕竟那是人家的神职，哪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地庙神居然失去了耐性，一把火烧了人家的祠堂。
这祠堂一烧，不单单是毁了人家几辈子的德善，更是让那些流言蜚语坐实了，这让一个一心向善的人如何能够接受这千夫所指！
“恐怕地庙神之死与这卫家有很大的关系，我们得去看看。”温令妃说道。
“啊？？？吾神他怎么了？？”庙僧脸上写满了惊骇，他将身子往大门里望，接下去看到的那一幕令他整个人像野猫遇袭一样蹦到了几米高！
“给你们的地庙神料理下后事，如果有更高位的神过来，你告诉他，地庙神因为行事野蛮，被某些阴暗力量给抓住了机会强力咒杀了。”温令妃对这个庙僧说道。
庙僧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眼睛里虽然闪过那么一丝丝怀疑，怀疑地庙神的死是这两位上神导致的，但这怀疑很快在他心中泯去，以他们的级别，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杀死地庙神。
“是与……是与白天的丧事有关？？”庙僧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恐怕中间有法力高强的恶仙作祟。”温令妃说道。
“这咒力，不亚于侍神诅咒，多半是地庙神的这个放火一方面违背了他自身的神明誓约，另一方面被一个深知神明法则的人给揪住了。”祝明朗说道。
“走，去月下城卫家。”
……
两人火速前往月下城。
黑夜拉长之后，各大神疆的神城都开始宵禁了。
玉衡仙城也不例外，哪怕头顶上就有玉衡星神本尊在，为了不被黑夜中的东西钻了孔子，绝大多数人都是紧闭家门，足不出户。
街区本应该寂静，然而街中却有一户人家，唢呐吹得刺耳无比，那股撕心裂肺的哀伤更是通过这唢呐特殊的音调传到每一户的耳朵里。
人们无法安睡，有人开窗破口大骂。
“大半夜了，还吹什么唢呐，不好好的守灵，就不怕再遭天谴吗！”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你们家没干什么好事，孩子走了就赶紧送走，深更半夜吹唢呐，是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家遭了报应吗！！”
“有毛病是吧，被大家知道本性了，也不伪装，开始报复天下了？”
骂声此起彼伏，但是唢呐声却根本没有停止。
终于有一些街坊受不了了，他们半夜起身，怒气冲冲的到了街上，走到了卫家人那里。
他们站在矮篱外，往院子里看。
院子里并没有吹唢呐的人，只有卫卓一个人。
“卫老头，你疯了吗，就算要办丧，唢呐也不是深更半夜吹的，这要是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来，你们一家子都别好过了！”一名抱着孩子的大婶骂道。
“我现在懂了，只有白天才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晚上来的，才是主持公道的。”卫卓满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明显，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怪异的黄牙。
“别吹了，你们家本来就被老天爷唾弃了，再做这种损人的事情，你家老婆子，你家弟弟，你家侄女都别想好活！”一名大汉骂道。
“这唢呐不是吹给我孩儿的啊。”卫卓说道。
“不吹你家死去的孩子，那吹给谁的？”抱孩子的大婶问道。
“你们啊！”卫卓笑了起来，他那双眼睛浑浊得看不到一点点眼白，瞳孔更深幽暗没有一丝丝的光泽映射！
话音刚落，整条街忽然窜起了一场阴火，火焰就像是夜风一样刮过来，顷刻间所有的房屋都被点燃，火势更如同白天的祠堂一般，顷刻间吞没了门墙！！！
第1058章 恶芽
“着火了！！着火了！！！！”
无数人开始尖叫起来。
那些跑到卫家门前的人也都傻眼了，他们转身回去想要救火，结果一大片火焰卷了过来，将他们困在了矮篱之外！！
“救命啊，救命啊！！”
“卫家屋子里没着火，躲他们屋子里去！”
大汉指着卫家的屋院，带着大家想要往里面躲。
但是卫卓却在这个时候起了身，当着这群人的面将自己家的门给缓缓的关上。
木门慢慢的掩住，在只剩下卫卓那张苍老面孔时，卫卓狞笑了起来，发出了一种尖锐咆哮的声音：“你们不是说，火不会蔓到你们家吗！！”
“快开门啊，求求你了！！卫老，快开门啊！！”
“你们不是连我家丧宴都不敢吃，怕进了我家会连累你们一起遭天谴吗？这会又求我做什么！”卫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众人狂拍着门，甚至开始撞门，但这脆弱的木门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给抵住，根本冲不开。
有人想要爬矮篱，同样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矮篱明明一个高跳跃就可以过去，但他们怎么都翻不进！
火势在迅猛的蔓延。
说来也是古怪，这阴火虽然笼罩着屋楼，但却不会烧毁建筑物和梁木，反倒是受到惊讶的猫狗想要冲出火焰，结果在碰到火焰后，全身立刻迅燃，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烧成了一堆黑骨！
“这是阴火，只烧活物！！”
“水浇不灭的！！”
“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火势熊熊，整个街区被阴火充斥，然而这种火焰没有明亮的火光，也没有所谓的热度，更是连燃烧的黑烟都没有，其他街区的人甚至察觉不到这里已经是一个火烤地狱！
活人一个接着一个被焚死，起初卫家的门外还有人疯狂哭喊，但渐渐的也没有了声音。
卫卓这个时候才打开了门，阴火唯独不会窜入到他的家中，看着这条被阴火吞噬的街，卫卓满是褶皱的脸上咧开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每天推开家门，看到街坊景象都是一样的，确实有些枯燥。
今天这景象，也不失是一种美啊，黑色的骨头，一堆又一堆。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愚昧，面对火焰来袭居然还相互抱在一起，不知道抱在一起的人就跟薪柴一样，烧得更旺吗，肉和肉糊在一起，不是更痛苦吗！
“哇哇哇哇~~~~~~~~”
忽然，一个婴孩的哭声从旁边传来。
卫卓侧过头，看到嘴最毒的周家胖媳妇，她攀在篱墙上，用两只手高高的举着她之前抱着的婴孩。
这个胖媳妇已经被烧成一堆黑色的骨架了，但她的骨架还维持着举着婴孩的姿势，阴火烧得不高，这婴孩也因此幸免了下来。
“啧啧啧，太了不起了，在你的嘴里，全街的人家都跟你们周家一样刻薄、冷漠，和其他家有着恶心的勾当，结果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孩子，在阴火爬到身上时居然一动不动，别人在地上都已经挣扎得骨头散架了，你被烤了这么久却没有动一下，看不出来啊，真看不出来，你这恶毒之妇，可以为孩子做到这种程度……可就只有你有孩子吗！！！”
“我孩子死的时候，你们说过一句像人话吗！！！！”
卫卓对着一堆黑色的骨头咆哮着，怒吼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那苍老的身躯充满了恐怖的气息！！
“哇哇哇~~~~~~”被举起来的婴孩哭着，布的隔绝，使得他没有被周家媳妇蔓延上来的火给烧着，阴火只烧活物。
卫卓走了过去，他抬起一脚，狠狠的揣在了那堆黑色的骨架上……
骨架散落，婴孩也顺势掉了下来。
就在婴孩落入阴火中时，一柄殷红的飞剑奔雷而过，正好穿过了包裹着婴孩的布结，将婴孩从火焰中救了出来。
殷红飞剑是用剑背钩挂着的，婴孩飞到了天上，还未了解这世间苦痛的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去摸这柄飞剑……
“咻~~”
剑灵龙见状，急急忙忙转动剑身，将刃的一面朝着上，免得伤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
但这样一转，向上的剑刃过于锋利，轻易的割开了布结，这使得婴孩顺势脱落，从高空中掉了下来。
屋檐之上，一人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了这个掉下来的婴孩，随后一只手将婴孩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握住了落下来的殷红之剑。
站在高处，祝明朗扫了一眼街道，黑骨满地。
他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孩，婴孩不知恐惧，也不知悲惨，体验了一番飞天与坠落的他，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祝明朗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就好像被邪苍安排好的一样。
祝明朗与温令妃两位上神，明明就在这个惨剧附近徘徊，但他们始终在因果之外，仿佛无论怎么细致，都无法阻止这个惨案爆发！
或许，星画这位预言师在的话，可以扭转，但祝明朗与温令妃无能为力。
好在还救下了这么一个婴孩。
……
阴火无法扑灭，一些聪明的人爬到了屋顶，可以看到他们在黑夜里祈求，祈求自己和家人能够得救。
温令妃已经在施救了，祝明朗不能让阴火继续蔓延到其他街区，这种火焰太过致命了，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释放这阴火的纵火人！
祝明朗抱着婴孩，跃到了地面。
他所落的地方，阴火自动散去，神芒显耀，阴暗物质仿佛小妖小魔见到圣佛一般，惊恐的逃窜。
祝明朗走到了卫卓的面前。
卫卓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很多，不知是悲伤苦痛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祝明朗用神识锁住卫卓，像看一看卫卓究竟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竟会从一个善人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但祝明朗看到的只有卫卓本身的灵魂。
这就是卫卓自己，没有被什么妖物俯身……
那么他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祝明朗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不亚于玄古妖的冷冽气息！
一个凡人，怎么会瞬间具备如此可怕的修为？？
第1059章 祝明朗，接剑
祝明朗眉头皱了起来，他唤出了雷公紫龙，让雷公紫龙将怀里的小婴孩带到其他地庙中，遇到这种事情的孩子，如果不进行净化洗涤，没几年就会被今天沾染的邪污给折磨致死……
“我见过你，你白天也来了，你也是神？？”卫卓盯着祝明朗问道。
“恩。”祝明朗点了点头。
“你也是来劝我看开的吗？”卫卓接着问道。
“我是去调查你孩儿死因的。”祝明朗说道。
卫卓愣了一下。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做了一辈子善人的老头了，他甚至有些迷恋这凌驾于神明之上的力量！
“说说看，我孩儿是怎么死的。”卫卓道。
“一个恶仙，专门抛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假装是上苍给善人的恩赐，实则是为了掠夺善人的阳寿，让善者英年早逝。你的孩儿正是遇到了这个恶仙，而我正是缉拿诛杀这个恶仙的神明。”祝明朗说道。
“所以你才是来还我公道的，不是那个和尚？？”卫卓没有想到白天来到他家的竟不止一位神明！
“是，但现在我必须还这些被你烧死的人一个公道。”祝明朗沉声道。
“迟了，迟了，你来得太迟了！！！”卫卓突然发怒道。
“不管我何时来，都不是你毫无人性的灭绝街坊的理由。”祝明朗走上前去。
“他们都该死！我待他们所有人如亲人一般，宁愿自己贫苦，可他们却如同野狼恶狗！”卫卓骂道。
“是谁给了你这种力量，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列祖列宗在下面被丢入十八层地狱的话，便告诉我这个恶仙所在，虽然你罪无可赦，但助我阻止这恶仙再害人，至少让你的家人后半辈子不至于遭天谴。”祝明朗对卫卓说道。
“晚了，我说了，已经晚了！！”卫卓突然癫狂大吼。
祝明朗意识到什么，挪了几步，穿过那矮篱，祝明朗看了一眼屋内，发现屋内有条手臂横在地上，更远的地方有一个侧脸着贴地，面孔惨白，双目瞪得极大，没有半点光泽却充斥着还未褪去的痛苦与无助！
这似乎是那位卫老太，是卫卓的老妻。
一家人……
都已经死了！
像是魂魄被抽走了，死状犹如枯木，双眼空洞，无法瞑目。
祝明朗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明了，本是看在这位卫老大半辈子行善积德的份上再进行一番劝说，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个人在极怒的时候会丧失理智，再加上长夜侵蚀人心之下，他会复仇滥用职权的神明，他泯灭咒骂他的街坊，这些尚且有缘由因果，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祭献给了恶仙，害得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这已经脱离一个人得范畴了！
一辈子行善积德，到最后却变成了这般毫无人性的魔鬼，他今日所行的每一件事，都可以轻易掩盖他过去所积累的小善之举。
最可怕的是，他的恶其实一直埋藏在心中，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邪恶疯狂，之所以没有显露仅仅是没有遭遇到真正的考验！
骂天，咒杀神明，这两者祝明朗都可以理解，但屠戮街坊已经到了丧失理智、被怨恨给吞噬的地步，而祭献自己的家人，意味着他已经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了，一辈子行善积德的卫老已然变成一个怪物，内心底只有怨恨与杀戮！！
“都是你们的过错，都是你们的过错！！”
“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你们的过错！！！”
卫卓朝着祝明朗靠近，他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的红丝蜈蚣在爬，浑身上下透出深渊恶鬼的憎恨与怨毒气息。
他操控着阴火，让所有的阴火化作了千百条阴火毒蛇，它们在街道上快速的爬来，饥饿的蛇群从蛇巢中冲出来一般，它们扑向了祝明朗。
祝明朗手指成剑状，心念与剑灵龙合一。
剑灵龙在半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顷刻间千百剑魂浮现在了祝明朗的周围，它们犹如壁符一般在祝明朗的周身旋转，形成了华丽的剑魂壁阵！
阴火毒蛇扑来，剑魂自行还击，如今剑灵龙体内寄居的剑魂质量已经提升了一大截，其中一些有名的剑魂更是不亚于那些淬炼已久的神级飞剑，更不用说剑铭这样最为强大的剑魂了，它们甚至相当于一些神子、神将级的器灵。
卫卓所获得的力量是借力，通过邪恶的交换，通过祭献家人得来，大概是因为他过去曾为凡间善人，他的这种转变使得他获得的邪仙力量极其庞大，竟可以撼动神明。
邪苍之道，果然不能够用常理来衡量，在正经的修行体系中是根本不存在一夜之间从凡人变成魔神的！
祝明朗能够利用剑魂抵挡这些阴火攻击，但是剑灵龙却无法斩灭这些阴火，它们就像是没有真正实体的幽灵，寻常的利器根本杀不死它们。
阴火越来越旺，从毒蛇化作了吞噬狂蟒，倘若在让卫卓这样施法下去，怕是阴蟒会化为可怕的阴龙！
祝明朗现在也有些头疼。
阴暗之力要斩灭，就必须动用神力，而此时在玉衡仙城之中，自己如果唤醒伏辰星的神力，就等于是将自己的神名昭告了玉衡各路神明……
为了对付一个凡人蜕魔者，把自己危险的身份暴露并不明智。
“祝明朗，接剑，用我的阴阳剑！”远处，正在解救子民的温令妃留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剑抛向了天空。
祝明朗愣了一下，几乎下意识的去隔空握剑。
但祝明朗手已经握紧了，最后阴阳剑带着一股璀璨的光辉自由落体的砸了下来。
“铛！！！！！！”
阴阳剑发出了一声重响，砸在了地上，就跟江湖之中那些再平凡不过的铁器一般……
“你干嘛，连御剑都不会吗！”温令妃在远处，嗔怒质问道。
“我是牧龙师啊！”祝明朗应了一句。
祝明朗真的很无奈。
他能够御的剑，只有剑灵龙，而且他根本不会御剑，无非是通过牧龙师与龙之间的心灵感应进行完美的配合，别人的剑，他一概用不了，除非让剑灵龙把温令妃的阴阳剑给吞了。
第1060章 递屠刀
“嗡~~~~~”
就在祝明朗犯难时，一道剑铭划过。
它飞梭之时，像是一阵冷冽之风，看不见它的身影。
而它静止在祝明朗面前时，又轻易的融入到黑暗之中，只能够看到它那漆黑如墨的轮廓，星月光华也被它的剑身给吸收。
夜染剑！
祝明朗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这强大的剑铭！
夜染剑如今已经不是玄戈神都的上古神兵了，经过了剑邪龙的淬炼，夜染剑其实就是剑邪龙的主体，包括剑灵龙最初的莫邪剑，如今也融入到了夜染剑、剑邪龙之中，三大最强暗属性的剑铭合为了现在的夜染之剑！
现在的夜染剑，可以称之为夜染邪仙剑，是最强大的剑铭了，很多时候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霸道气息，给祝明朗的感觉它就像是一柄独立的剑龙，可以与剑灵龙本体分庭抗礼！
夜染邪仙剑悬立在祝明朗的面前，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灵识一般，郑重的申请出战。
祝明朗看了一眼剑灵龙。
剑灵龙表示很无奈，这家伙它不怎么管得住，哪怕它没有本体，只是一个升华的剑魂，但这剑魂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莲华万剑轮！”
祝明朗不再犹豫，用心念与剑灵龙连在一起，再通过剑灵龙将剑法传到夜染邪仙剑的身上！
夜染邪仙剑被舞动，这一剑法，正是祝明朗这些日子在玉衡星宫辛苦督促剑灵龙练习而来，是玉衡仙女神亲自教导的天阶剑法！
万剑祭出，犹如一朵山神之莲，莲瓣赫然由万千利刃组成，亦如一个有一个血刃轮盘，当再一次舞动时，暴雨梨花一般的剑刃从莲华中射出，血刃莲瓣轮盘更是犹如一座锋利恐怖的剑器山堡，在震撼的旋转搅动，足以搅杀一切！！
满巢的阴火之蟒像是被丢到了一个绞杀巨械中，夜染邪仙剑所化的这些剑影与剑气对这些阴暗之物有着直接斩杀作用，很快不断扩张不断蔓延的阴火被斩灭，火势熊熊的长街之中，也只有那壮美却又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莲华万剑轮在冰冷缓慢的转动着。
卫卓看到自己的阴火全部被斩灭，他那双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恐之色。
“不是说我凌驾于神明之上吗！！为何我的力量如此脆弱！”卫卓毕竟不是一名老恶仙，他所掌控的邪通也就这么一种。
一旦被祝明朗瓦解，他也就是看上去狰狞可怕了一点。
祝明朗上前去，走到了卫卓的面前。
“神明也分等阶，你所咒杀的地庙神不过是仙班中的公差，而非神官，你以为你获得了邪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祝明朗说道。
“你是神官？？你是神官？？”卫卓盯着祝明朗，开始感到了恐惧。
“让你灰飞烟灭都是便宜你了，但……你终究只是一个傀儡。”祝明朗伸出了手，隔空朝着卫卓挥斩了下去。
夜染剑邪龙华丽暴斩，将已成魔鬼的卫卓给劈开，黑色的血浆散了出来。
卫卓成两半滩在地上，祝明朗瞥了一眼，发现卫卓的五脏六腑都在冒着黑色的气体，同时，祝明朗发现了卫卓的心脏部位有些古怪……
“滋滋滋~~~~~”
忽然，他的心脏如黑色的水球被戳破一般，流出了黑脓来。
随着这些黑脓流干，他的左胸腔位置，空空如也。
本来的心脏，已经不见了，维持着他生命的，正是怨恨仇怒所凝结而成的黑脓邪心……
“心被拿走了？”祝明朗又看了一眼面孔犹如枯木的卫卓，接着自言自语道，“看来那家伙要的不仅仅是阳寿，别的一些也收。”
祝明朗走到了屋院中，想看一看屋子里是否有幸存的。
可惜这这四口人，都已经没有一点点气息了，不仅仅是生命，他们的灵魂恐怕也被某种力量给掳走，生前遭受的恐惧，死后怕是还要承受折磨。
看到这四口人的样子，祝明朗恨不得将卫卓这老东西再剁几块。
真应该在他咒骂老天爷的时候，让雷罚灵使直接将他给劈了的，这样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惨剧。
可那个时候，祝明朗又无法预知到现在会发生的事情，更不会想到一个一辈子行善的人会忽然爆发出令人发指的无差别复仇……
人的善恶终究是并存的，有些人的淳朴与善良，往往是没有遭遇过真正的不幸。
真善者，是自身遭受了巨大的苦痛，一辈子承受着世道的折磨，却依旧善待他人，心怀慈悲。
自身的悲惨遭遇，并不是施暴他人的理由。
……
处理了此事，其他城区的地庙神赶来。
祝明朗让温令妃来与他们交涉，自己则在卫家的屋子和烧毁的祠堂中转了转。
那位恶仙做完买卖就消失了。
他是典型的干完一票换一个地方，坚决不给正神留下一点线索与把柄，甚至如果不是祝明朗刻意在追查他，其他更高位的神明前来调查，也找不到他的一点痕迹。
他抽离出了这件惨剧的因果命轨中，只是一个过客。
经历了这件事，祝明朗突然间理解上苍的一些安排了。
为何修行对于凡人来说那么不容易，为何凡人成神升仙是逆天之举。
有些人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给与他过于强大的力量，遭受了一点点的不公，他就可能大开杀戒，比恶徒更残暴的报复社会。
这个恶仙过客，偏偏是在这种人最需要屠刀的时候，卖了一把凶刃给他。
倘若这个恶仙被缉拿，面对自己的审判，他甚至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自己一句：我不过是一个卖刀的人，何罪之有呢？？
“先坑杀了卫卓的爱子，随后又在办丧的时候，一直留意着他们家，在地庙神放火烧了他的祠堂后，又立马劝卫卓入邪成魔……这个恶仙为什么盯着这家人呢，是与这家人有什么过节吗？”祝明朗开始找寻线索。
法术上，对方一丝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祝明朗也不是那种通过法术痕迹来追踪目标的高手，这种时候就需要打开自己的智慧。
虽然平常祝明朗不喜欢耗神想事情，比较随遇而安、洒脱任性，但需要用脑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1061章 念不出的名字
恶仙是一个惯犯。
如果事件要追溯到玉衡星女神还没有上位，甚至更早的话，他可以这么久没有被正神给逮捕消灭，足以表明他懂得如何抽离与事情的关系，更知道抹除一切自己走过的痕迹。
这一点，祝明朗已经领教了。
不过，只要他犯案，就一定会留下什么。
比如说他为何要盯着卫卓这一家子！
一个聪明的惯犯，作案目标不会太刻意。
卫卓父子，双双死去，甚至一家人全部惨死，列祖列宗的祠堂被焚毁，街坊领居也死绝……
暂且不去看待卫卓的行为。
从大结果上来说，与卫家有关的都是落得一个悲剧下场！
这个恶仙，与卫家有恩怨？？
毕竟从平波城的那些案例来看，全都是自身苍老死去，身边的人没有被牵连。
唯独卫卓这一家，波及范围很广，不亚于帝皇酷刑——诛连十族！！
可惜，他家人都没了。
街坊也没了。
祝明朗想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祝明朗在屋院中找到了一个泛黄的本子，像是掌柜记账的那种，但里面不是用来计算柴米油盐，而是用很简洁的文字写下了平日里的一些事情。
卫卓有写生平记的习惯。
这习惯好啊，每一个恶人都喜欢写日记，这让执法者省心很多。
祝明朗在屋子里翻看了起来……
从记录的事情里可以看出，卫卓真的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一大半的内容都是他孩子的成长事情，要单看这个日记，完全可以肯定卫卓是一个好父亲。
“瑞雪，孩儿将一块沾了油脂的布卖了出去，我很不满，但如果直接训斥他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所以我讲了一个我年轻时候的故事，好让他自己能够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孩儿应该是懂了，看来这种方式的教导很有效。”
“话说这事有二十年、三十年了？？具体不记得了。”
“有个卖盐的少年，到家门口卖一袋一袋盐，我看盐的成色味道都不错，就买了十袋放家里，哪知道除了第一袋是盐，其他九袋都是从白云岩上刮下来的粉。”
“我不希望有街坊受骗，所以好几天四处逛，总算让我看到这小货郎又在卖假盐，我抓住了他，他求我不要报官，说他有一个重病的弟弟，我起了恻隐之心，但又觉得他在骗我，于是我让他带我去看他重病的弟弟，他却支支吾吾，我不再信他，将他送到了衙门。”
祝明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读完了这一段后，祝明朗嘴角浮起了笑容。
呵呵，**恶仙！
你再神通广大，再懂得因果关系，也算不到人家卫卓有写日记的习惯！！
既然被扭送到了衙门，那衙门里肯定有案底了。
哪怕是二三十年前的，衙门也都保存着，这一点祝明朗已经在平波城的衙门中体会了，玉衡仙城的凡间衙府是非常优秀的！
这里归属月下城。
只要去月下城府查这件事，恶仙的本名便知道了！
而且，恶仙显然就是这玉衡仙城的居民！
……
祝明朗到了月下城府衙，找到了管事的人。
管事的人也没有含糊，知道祝明朗是神明，立刻差人调出了早年的案卷。
“需要多久？”祝明朗询问这名薄官。
“很快的，小的略懂一些法术。”薄官笑了笑，说着就将手掌轻轻的放在了厚厚的案卷上。
仿佛只是触摸，就可以迅速阅读里面的内容，薄官的那双眼球以非常人的速度览阅转动。
一本接着一本，一年又一年。
终于，薄官手抬了起来，他眼睛有了焦距。
“一百三十四页。”薄官笃定道。
祝明朗也立刻顺势翻开了厚厚的案卷，翻到了这个页数。
祝明朗迅速的扫过去，很快就在泛黄反黑的纸页中看到了罪案记录。
“少年洪摩，年十六，犯欺诈盈利，杖五十，监禁三月……”
后头是对案件的细节描述，里面说得比卫卓日记里写得详细很多，骗了多少家，共获利多少钱，用什么方式掺假等等……
另外，这个案件是四十年前的了，卫卓应该自己都记不清，所以哪怕他与恶仙做交易，这恶仙就是他拎去见官的，他也认不出。
“这是卖假货，为何按欺诈论处呢？处罚好像有点重了。”祝明朗不解的道。
“这就看当时的官员如何量刑了，这种事情，往小了判就是掺假欺骗，商贩常干的事，罚钱，不允许做买卖就好了。但往重了叛，那就是欺诈，数额大的还会被活活打死，监禁个十几年。”薄官说道。
“哦哦，多谢，知道名字，也知道其生辰八字就够了。”祝明朗点了点头。
有名字，有生辰，还有年少的一些事迹，祝明朗就可以在仙庭梦堂中开展捉拿了，先将他的地魂给传唤上来，即便不能判，也能够敲打出一些线索来。
等找到他人魂所在……
就是祝明朗暴斩恶仙小贩的时候！
难怪梦堂时，大左和大右无法缉拿对方的天魂。
这家伙是真金白银的邪苍的神仙，不受自己的正神法则约束！
祝明朗感谢了这位能力出众的薄官，转身离开之时，薄官却叫住了祝明朗。
“上神，且留步。”薄官说道。
“还有别的发现？？”祝明朗问道。
“假如此人就是酿成卫家惨剧的罪魁祸首，那么他要报复的人，应该不仅仅只有卫卓。您也觉得四十年前的这个量刑有点不妥对吧，所以我觉得这位恶仙接下去要报复的人可能还包括了四十年前办这个案的审官。”薄官对祝明朗说道。
祝明朗听罢眼睛一亮。
说得在理啊！
凡间小小的薄官，有这智慧，前途不可限量。
“你点醒我了，那四十年前的审官是谁？”祝明朗询问道。
“待我看看，每个案子的末页都会写的……”薄官这次也没有使用法术，亲自去翻开下一页。
结果这一番，薄官眉头紧锁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与惆怅。
祝明朗走过去，目光注视着案件记录末尾的提笔处，结果发现提笔的地方非常古怪。
落笔是一个名字，这点毋庸置疑，但这个名字你一眼扫过时，它确实就在落尾处，待你仔细去识别是什么字时，这这名字居然产生了几分朦胧，让你觉得这每个字都很陌生，怎么都读不出来，在脑海里也念不出！
“上神，这位审官恐怕已经升仙了。”薄官对着名字拜了拜，这才小心翼翼的对祝明朗说道。
“嗯，一些人成仙神后，他在留在人间的履历不可窥视。”祝明朗点了点头。
说是这样说，但祝明朗却严肃了几分。
以自己的神格，应当是北斗中不亚于北斗七星神的。
然而自己却看不到这位审官的人间名字。
只有一个解释，对方的神格也不亚于自己！
第1062章 道童
虽然没有这位审官的线索，但已经掌握了那个恶仙的名字，事情就可以顺利的追查下去了。
案薄上还有记录了当时那个少年居住的地方。
祝明朗顺着地址找到了那条几乎不属于玉衡仙城的一个郊外。
那是一条褐河，由于上游是一个屠宰场，河流非常肮脏，要么是大量的血液涌入到河流之中，要么就是一些不需要的内脏丢弃在河面上。
褐河奇臭无比。
祝明朗顺着记录的居住地址，找到了一个破道观。
道观只剩下两面土墙，瓦片早就不见，芦苇、青苔、爬墙草、蜘蛛网，这些种种表明了此处荒废很多年了。
祝明朗想在这个破旧的道观中找一些线索，但这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破败荒凉。
毕竟是四十年前了，还有一个墙立在这已经不错了。
还是夜晚，荒废的道观中依旧透着几分瘆人与诡异，过去这里想必是有一些游荡在人间的妖精栖居，祝明朗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一些残破的鬼魂，它们正躲在阴暗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窥视着自己。
小枝柔在这里就好了。
可以找一些阴灵来问一问情况。
祝明朗没有阴阳眼，也看不到这些阴灵鬼魂们。
……
清晨来得很慢很慢，祝明朗在这里熬到了早上。
一个脚步声惊动了祝明朗，祝明朗寻声望去，看到了一名背着竹筐的采药老人，他正往林子里走去。
“老人家！”祝明朗叫住了这位采药老人。
老人停了下来，往这破观里看了看，见身披着霞光的祝明朗从里面走出来，原本脸上的一丝丝恐慌逐渐消失了，换上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什么事啊，小伙子。”采药老人问道。
祝明朗目光停留在采药老人的竹筐上片刻，随后也挂起了友善的笑意道：“我是来找一个故人的，各处打听，只知道他很多很多年前是住在这里。”
“你是仙人吧？”采药老人问道。
“算是。”祝明朗点了点头。
“难怪，这里荒废了有三四十个年头了，根本没有人记得这，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就赶紧问吧，我老头子还忙着去采霞灵芝呢，这东西过了时候，可就枯了！”采药老人说道。
“那我陪你往林子里走，咋们边走边聊？”祝明朗说道。
“这样好，毕竟不能因为你是仙人，就耽误我的收成嘛！”采药老人很实诚的说道。
……
跟着老人往林子里走，老人正在听风望木。
风来的方向，林子里一些特殊树木生长的位置，还有朝霞的光辉都是他采灵的重要根据。
无论是极庭大陆还是北斗神州中，山川大地时常可以看见这些采灵人的身影。
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灵资都伴随着凶险，都伴随着凶兽，有些就自然生长在某个地方，也不散发着诱人的灵韵，仅仅是需要熟悉山野的人找到它，将它采摘走……这一般需要足够的耐心去搜寻，去一个一个山涧的摸索。
采灵人和修行者是密不可分的，祝明朗一边看着老人家采灵，一边询问起破旧道观的事情。
“你说道观啊，最早的时候确实有一位道士在那里修炼，后来不知怎么的道士没了，然后那些道童们没有人照料，最后就沦为了野孩，平常就靠着捡河流中漂浮的内脏为食。”采灵老人说道。
“那些道童里，有没有一个叫洪摩的？”祝明朗问道。
“有啊，那孩子很聪明，而且通过道士留下的东西，自己领悟了一些小道术，不过那些道术基本上和市井的戏法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大用，蓬门拐骗还行。”采灵老人对那个时候的事情倒知道的挺清楚的。
“后来呢？他做什么去了？”祝明朗问道。
“好像是进了一次衙门，出来之后，他人就踏实很多了，和我学了一段时间采药，没多久就背着一个大竹篓，开始做跑腿货郎，卖东西去了。”
“他的竹筐，就是您送给他的？”祝明朗说着，看了一眼老人家所背着的同款竹筐篓。
“不记得咯，孩子悟性很高，我教他一遍的东西，他就全掌握了，而且还能够比我更快找到一些灵草，大概是觉得采灵没前途吧，有可能修行去了，也可能入一些宗门去了，总之没见过了。”采灵老人说道。
“如此说来，您算是他的老师了？”祝明朗问道。
“只是教他踏踏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的手艺，那些道童，也蛮可怜的……咳咳，咳咳。”老人咳嗽了几下。
老人身体也不是和硬朗，一整夜的寒气都聚集在清早，而他需要清早就起床采灵，暗寒难免会侵蚀他的健康，祝明朗虽然看不到一个人的阳寿，但也能够大概瞧出他的身体状况。
老人应该没有几年了，如果他继续每天这样大清早去采灵的话。
祝明朗摸清楚老人的情况，确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采灵人后，也没有再绕弯子了，而是告诉老人：“这个叫洪摩的道童，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恶仙，昨夜他利用曾经加害过他的人展开了一场报复，泯灭了很多人。”
老人停止了脚步，望着祝明朗好半天。
看得出来，采灵老人眼睛里有几分难以置信，也有几分哀痛。
“唉，终究还是走上了恶途啊，这孩子要是笨点就好了，笨一点，没准现在还在我身边跟着我采药，也不至于去害人了。”采灵老人长唉了一声，眼里闪过无奈与愧疚。
“我是神明，如今需要捉拿他的地魂，你作为他曾经的采药老师，到时候麻烦入堂来指正，可以吗？”祝明朗问道。
老人愣了一下，不知道祝明朗在说什么。
但不等他回过神来，祝明朗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老人满心的困惑，但还是继续在山林走行走，本能的去采集那些灵草灵药。
大概是与仙人同行的缘故，这一次收获颇丰，一个早上就获得了过去一个月的收成。
只是，老人开心不起来。
回想起自己认识的，教过的一个孩子如今成了那副样子，他心里仍旧感到不安。
第1063章 审地魂
一个早上，老人得到了大量优质的霞灵芝，拿去卖的话，已经可以赚一大笔钱了。
他有些累了，坐在了一棵樟树下休息。
歇着歇着，老人不自觉的靠着大树睡了过去。
老人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飞上了云霄，梦见自己在云峦中漫步，梦见云峦之上，有一座圣堂，银光闪闪，庄严而肃穆。
他缓缓的走了进去，看到了一座又一座宏伟的雕像，这些雕像透出了神圣而威严的气息，仿佛每一座都不亚于人间庙宇中人们祭拜的那些神明。
一直向前，最后老人到了一个长玉案前，案上正襟危坐一人，此人显然是这仙庭梦堂之主，让老人大吃一惊的是，他正是一路陪自己采灵的年轻仙人。
“老人家，不用慌张，如果你能够指正一下那个道童，协助我将他捉拿，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祝明朗对他说道。
老人家点了点头。
“大左，捉拿洪摩地魂！”祝明朗命令道。
“是！”
这一次，长隍与长乘一同出动了，包括左右两侧的各路不知名的神像，也紧随其后。
毕竟对手是一个可以剥夺神明寿命的法力高强恶仙。
没等太久，洪摩的地魂就到了。
要进行巡天处决的最重要一个条件就是捉拿其人魂。
可惜现在祝明朗只能够把地魂弄过来，想从他的一些生平之中找出他人魂的所在。
当然，若是可以从人魂之中挖出一些更有利的证据，顺应这个梦堂的法则，便有机会直接将其人魂拿下，就地处决了！
洪摩的地魂显得很镇定从容。
他不像绝大多数罪徒，一步入公堂，面对对峙便看上去六神无主。
他就像是一个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状师，给他一把羽扇，他甚至可以自在的在那里摇起来。
洪摩的地魂很有闲情逸致，甚至打量起了这仙庭梦堂。
他观察了各路神像，又给长隍长乘行了礼，最后甚至彬彬有礼的向梦堂上的祝明朗作揖。
“不知是哪位上神，招小仙过来有何事？”洪摩的地魂开口问道。
“何必明知故问呢？”祝明朗冷声道。
“小仙平日里行恶多端，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没有想到今日却惊动了上神，这梦堂审仙的神通可不是那些小小正神所具备的能力，所以我也问清楚上神，究竟是哪一件事引起了上神的注意？”洪摩的地魂问道。
祝明朗没有想到这家伙也没有狡辩，竟承认自己作恶多端。
当然，祝明朗也不可能告诉他一百年阳寿的事，那等于是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了对方，万一这一次没有将他弄死，他要报复自己的方法就很多了。
“地庙神之死，卫卓一家人的悲剧，还有长宁街的惨案，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伏法吧！”祝明朗对洪摩说道。
“哦？”洪摩的地魂挑起了眉毛。
他有些意外，自己明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对方怎么这么快锁定自己的。
“是他吗，老人家？”祝明朗询问起身旁的证人。
采灵老人在梦雾中，洪摩的地魂是看不见老人的。
老人仔细辨认了一番，犹豫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道：“是他，他是洪摩。”
有了老人的证言，洪摩的地魂是怎么都不可能跑掉了。
“事情一件一件来，首先，你用了什么邪咒杀了地庙神？”祝明朗质问道。
违天恶咒，咒杀地庙神，就这个行为便可以给洪摩定罪了。
“小仙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地庙神会死，纯粹是他火焚卫卓祠堂。”洪摩的地魂淡定的说道，“上仙有所不知，地庙神名为松净，其太公受过卫卓爷爷的恩惠，若不是卫卓的爷爷妙手回春，将松净的太公从蛇毒中救活了过来，哪有现在的地庙神松净啊。”
祝明朗皱起了眉头，他目光望向了旁边的长隍。
长隍目光则看下了他那一列的神像，其中一位神像拿出了如同算盘一样的东西，拨动了几下，最后朝着长隍点了点头。
长隍压低声音对祝明朗道：“好像确有其事。”
“地庙神有违天德，对自己祖辈有恩的人祠堂纵火，这等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一魂。大概是他修炼的体系有关，三魂缺一不可，于是就呈现出了被咒杀的症状。小仙可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地庙神咎由自取。”洪摩的地魂接着说道。
祝明朗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但这件事与眼前恶仙没有一点关系是不可能的，他必定从中作梗，参与了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偏偏这个环节是什么，祝明朗并不清楚。
既然把握不住这个环节的重要证据，那就无法在此事上给洪摩的地魂定罪了。
“此事暂且放一边，我们来说一说接下去这一桩事情。”
“因为年少卖假盐之事，你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动用了残忍的手段弄得卫卓一家子死绝，更连他的信仰也一起摧毁，将他从一个善人蛊成了一个大恶之魔。”
“这件事你如何抵赖？”
祝明朗平静的将此事叙述出来。
“哦，原来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没有想到卫卓看上去心善仁慈，竟做出了这样毫无人性的事情来。我承认，我卖了一样东西给他，不过是一件古仙器，至于你说年少怀恨在心，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我是一个仙商，只做买卖，不问用途。我平日里还卖一些可以避免怀孕的特殊小灵药，难不成我还需要为因此而没有降世的那些小孩儿背负罪责吗？”
洪摩的地魂巧舌如簧，将自己的罪行摘得一干二净，而且理论更是一套又一套。
“你索取了什么，既然你卖仙器，自然要向他索取一些东西，那么你索取了什么？”祝明朗将事情引向关键上。
索取的东西是什么。
阳寿，性命，魂魄！
这任意一样东西，都是大恶，足以触发刑天处决的！
洪摩立在那，没有马上回答。
第1064章 天庭打工人
“在这里，沉默没有用，不如实回答，必遭严惩！”长乘大声呵斥道。
人魂会撒谎，但天魂与地魂不会。
洪摩的地魂已经算是非常狡猾了，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但如果表述的方式不同的话，呈现出来的结果也不一样。
恶仙是非常懂因果循环的，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为自己想好了各种退路，包括撞到祝明朗这样的神明，他同样也应对之策。
所以祝明朗的审问同样得有技巧。
这就好像民间的一种两人的谈话游戏——猜对方心中所想。
你可以问对方十个问题。
而对方只能够回答是与不是，必须回答。
所以这十个问题的提问方式非常重要，能够很迅速的确定对方所想之事的范围！
祝明朗很清楚，在梦堂中审理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没逼迫对方如实回答一个问题，就会损耗自己的神力，一旦对方的回答中没有可以让自己定罪的事实，那这一次梦堂审判就等于白费，再难缉拿其魂魄了！
索取什么，这很关键！
因为这个恶仙他从来不直接将人害死，而是拿走人的某样东西，最后让其自身自灭！
比如说拿走一个人五十年阳寿，对于一个寿命本就只有五十多年的人来说，等于患上了绝症！
所以，只要恶仙回答了他索取的东西为寿命、魂魄、命气或者其他明显会导致他人死亡的东西，祝明朗就可以动用自己的处决了！
祝明朗在等洪摩的地魂回答。
洪摩的地魂站在那，他又一次观察起了这个梦堂，似乎想从这梦堂中找到蛛丝马迹，以此来断定审判自己的神明究竟是哪一位。
但洪摩的地魂始终逃不过这个问题。
他忽然笑了笑，开口对祝明朗说道：“上仙，我什么都没有向他索要。”
“荒谬，你自己都说了，你是一个仙商，只做买卖。你既然给了他那么强大的仙器，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向他索要！”祝明朗驳斥道。
“也不算什么都没有索取。之前上仙不是说过，我年少时与他存在着一些缘分吗？我年少时，生活所迫，为了能够买药治病，曾卖了一些假货，这种欺诈的行为对于我们这种修仙者来说是很忌讳的，万一我的行为导致了一些人遭灾，可是损我自己阴德的。”
“本来卖假物获利不少，让我尝到了甜头，兴许一辈子就做一个违背良知的奸商了，再也不可能像今日一样成仙。正是因为遇到了卫卓，他坚信年少犯小恶的人长大了必犯大恶，他将我捉住，并送到了官府衙门，在牢房的几个月，我痛改前非，再也不行这种欺诈之事，也是在那之后，我开始了修行之路，凭借着自己的坚定之心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所以，卫卓其实是我的贵人，我感谢他当年对我这个迷途少年的关心，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当年，我卖了他九包假盐，从他那骗来的钱也一直没有还他。”
“现在我成了仙，自然不可能还人家九袋盐巴，所以我还给他一件仙法器，但不成想他却利用这仙法器害了那么多人，唉，论因果，确实和我脱不了关系，本想要还年少时的一个情，却没有想到酿成了这么大的悲剧，我愿自损一百年道行，来偿还这一次过失。”
洪摩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而且祝明朗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答。
还恩情！
有他这样报恩的吗！！
最重要的是，他这种说法，等于是将他从这件事的主谋摘了出去，仅仅是一个过失之罪！
什么自损一百年道行！
一百年道行，和一百年阳寿是两码事，这跟自罚三杯有什么区别！！
祝明朗可谓大受震撼！
明明马上都可以定罪处决了，却生生的被他辩了回来！
这恶仙，绝不是小角色啊！！
难怪连玉衡星女神都可能曾受到过他的欺骗！
想当初，祝明朗在对付玄古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头疼，一些高明的玄古妖索取东西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而且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则，并非是纯粹靠强大的武力掠夺的！
好家伙。
不是省油的灯啊！
祝明朗知道这一次审问，很难有一个结论了。
“上仙可还有别的事？”洪摩的地魂问道。
祝明朗在犹豫。
他现在倒是可以直接拿出自己被骗走一百年阳寿的事情来说。
毕竟祝明朗就是当事人、受害人，可以和洪摩的地魂在这里公堂对峙。
只要事情成立，一样可以把洪摩给处决了。
但见识到了洪摩的诡辩能力和行事的严谨后，祝明朗觉得现在暴露自己身份并不妥。
神后宣妩多次叮嘱，伏辰是一个高危行业，很容易遭到报复，也极容易被扼杀，能隐藏就隐藏。
万一洪摩依旧用什么办法给辩了过去，亦或者对方自断一臂，逃之夭夭，那接下去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要对付他就更难了。
这恶仙，罪恶史绝对冗长，可以铺满这一地！
一两个罪案定不了罪，没有关系，聪明的审判官根本没有必要揪着一个证据不足的案子不放，真正的恶人，从来都是罪果磊磊，只要找到其中一件定罪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
地庙神之死。
他没有留下痕迹。
卫卓惨案，他利用对因果循环的了解，躲了过去。
自己的阳寿被掠，不方便搬出来审理。
但一定还有别的，他处理得并不那么干净的！
总会有线索的！
这一次梦审洪摩的地魂，祝明朗也没有完全指望可以将这恶仙彻底处决。
得承认，这恶仙法力高强，大智近妖！
不过，这一次审判也不算没有半点租用，至少是他敲响一个警钟，让他最近不敢再去害人。
要再发生卫卓一家和街坊的惨案，祝明朗觉得自己这神位也会被动摇了。
唉，自己如今是一个可怜的天庭打工人，办件为天下除恶的大事，还得搭进去自己一百年阳寿……
第1065章 当年的审判官
离开了梦堂，祝明朗独自走在林子中。
此时已经是午后了，带着些许浅银的阳光洒落在树林里，透过那些茂密的叶片斑驳的洒在祝明朗的身上。
过了林子，又回到了那条有些浑浊的河流。
祝明朗瞥了一眼这浑河，隐约觉得这河底沉淀着许多不太干净的东西。
就在这时，祝明朗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林子方向上，背着竹筐的老人气喘吁吁的朝着这里行来，看到祝明朗之后，他眼睛也亮了起来。
“老人家，怎么还不回家啊？”祝明朗问道。
“仙人，这是我今天采的品质最好的霞灵芝，送给你，看得出来你最近也在为洪摩的事情奔波，脸色有些差，带回去补一补气血吧。”老人家说道。
“我这不是气血的问题，你自己留着吧。老人家，听我一句劝，以后啊少在大清晨去采灵，对你身体不大好，假如你想多陪几年你的儿孙的话。”祝明朗说道。
“无非是想孩子们以后日子过得好一点，我这老骨头如今也就这点用处了。对了，事情解决了吗？”老人家询问道。
祝明朗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认识的少年，已经不是那个靠蓬门拐骗的弱小少年了，他如今法力高强，怕已是这玉衡仙城中数一数二的恶仙，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拿下他，再加上现在黑夜长存、白昼短暂，正神气数正在衰退，暗邪在野蛮生长……”
老人家听得一脸懵，他对这些不是很了解，只是在那里听着。
“有什么需要我老头子的，尽管开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四十年前我要是多帮助他们一点，或许他们也不至于走上这样的路。”老人家很认真的说道。
年级越大，越相信因果循环，相信天道轮回。
看得出来，老人家确实为过往的事情自责内疚。
“他们？？”祝明朗有些疑惑的问道，“老人家，为什么说是他们？”
“老道士消失后，道观就成了一个孤儿观，一群道童们都靠行乞、捡河流里的垃圾吃为生，洪摩是他们之中年级最大的一个，也是他在想尽一切办法照料着他们。”老人家说道。
“他们现在如何？”祝明朗问道。
“大部分是当了小路贩，就背着一筐日常用品，四处兜售，前不久我在采灵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位，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他本来要卖我东西，当时我渴了，想要点茶水。说来也奇怪，他认出了我之后，马上就说不卖了，然后转身就跑。”老人家说道。
祝明朗立刻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团伙作案？？
玉衡仙城各大凡人城中，平均每天都有一个相似的案件发生，频率特别高，而且发生在不同的地方。
难不成这些都不是一个人所为？
“老人家，你记不记得洪摩被捕，当时负责他案子的审判官是谁？”祝明朗询问道。
四十年前的事情，多半要靠一些文字去记载了，但文字记录无法显现出神明的名字，因此也就只能够询问四十年前知道这件事的人。
“知道，这个审判官可了不得，早些年就升了仙，而且是在玉衡星宫中，似乎是担任掌戒神，一直都以铁面无私、严惩不贷闻名。”老人说道。
掌戒神？？
不就是那老狗东宫剑仙？？
祝明朗心中涌起了波澜！
此事似乎不简单！！
祝明朗谢过了老人家，立刻返回玉衡星宫。
……
祝明朗离开没多久，老人独自在破败的道观中坐着，似乎还不想回去。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筐中采摘的这些灵草，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
每天起早贪黑，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能过得好一些。
可当时为什么就不能慷慨一些，多一点善心，照料一下这些道观的可怜道童们呢，那些道童因为靠捡河流里的内脏为食，那些屠宰场丢到河流的内脏都非常脏，其中还有不少得瘟的，道童们吃了这些东西，身上长疮，肚子长寄生虫，不少都死在了道观里。
“咳咳……”傍晚时分，天气开始寒了下来，采灵老人咳了几声。
这时，一道笛声传来，是一些商贩为了吸引路人们的注意吹响的笛声，就像卖糖的小贩总会在巷子口摇晃着铃铛一样。
笛声越来越近，一个青年挂着笑容走进了道观。
傍晚的光辉，正好在他的身后，他的身影在恰到好处的昏暗分割线上，老人家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庞。
“师傅，好久不见了，您看上去身体不大好啊。”青年说道。
“你是？”老人家不解的问道。
青年缓缓走近，老人家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洪……洪摩？”采灵老人有些讶异道。
“是我，正午那会，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思前想后，能够与我地魂沾上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人，大概就只有您了，毕竟您也算是我采药的老师。”洪摩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颗虎牙尖锐得有些明显。
“好吧。”采灵老人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猜到自己命运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
“如果你要做点什么的话，完事后，麻烦将这筐东西放到我家门口，孙子马上要学剑了，缺这笔钱。”采灵老人也不逃跑，眼睛里虽然有一些不安，但并没有恐慌。
“葛师傅，东西您还是自己带回去吧，我过来就是想看一看，那个神仙还在不在，想顺便处理了，免得以后做事情束手束脚的。”洪摩说道。
“洪摩啊，我知道世道对你不公，但你也不必将自己过往的不甘与怨恨发泄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回头是岸，老天爷终究不会坐视不理的。”葛老人说道。
“葛师傅，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丝的怨恨，相反我还很迷恋。虽然不知道那位神明对您说了什么，但我所做之事并非他们说得那么不堪。”洪摩说道。
“可死了那么人，我都听说了。”葛老人道。
“刑场每天都有人被砍头，为什么您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妥呢？”洪摩问道。
第1066章 极狱轮回
“那是处刑犯人，犯人罪大恶极被处死，是为了保护世人不受他们迫害。”葛老人说道。
“葛师傅，你记得我弟弟吧，洪逸。”洪摩说道。
“记得。”
“也都记得那些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道观里的道童们吧，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洪摩说道。
“怎么会不记得，我坐在这就在想当年的事情，当年如果我能够带你们一起采药……”葛老人说到这里，最后又哀叹了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葛师傅，您不必自责，作为陌生人，您对我们已经是非常友善了。只是，葛师傅，有件事情您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洪摩用手指了指外头的那条浑浊的河流，借着对葛老人道，“有一两个月，我们大家都吃饱了肚子，因为这条河不仅飘着屠宰场扔掉的内脏，还有整头整头的猪。”
葛老人听到这番话，脸色有了一些变化。
提到河里的猪，有阅历的人都懂，那一般是发生了猪瘟，一些黑心屠宰场为了不让官差发现，不被外面的人知道，于是直接丢到河里掩人耳目。
“你们道观里的孩子们，都吃了得猪瘟的死猪？？”葛老人问道。
“是啊，很多人都得病，他们日子已经过得很艰辛很痛苦了，但都还想活下去，于是整个道观充满了他们的呕吐物、排泄物，他们一个个全身毒疮，肚子里全是蛇虫！”洪摩说道。
“那些黑心商贩，太害人！！”葛老人骂了一句。
“您觉得他们该不该死呢？”洪摩道。
“这……”葛老人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我再告诉您一件事。”洪摩接着说道，“其实，他们将得瘟的猪丢到河里，也还好，至少大家不会饿死了，还是有一些人靠着瘟猪肉挺过来了，我弟弟洪逸就是。
“可事实上，因为当时官府的失察，瘟猪害死了不少人，官府不想事情败露，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掩盖了这件事。他们让猪场、屠宰场处理掉那些因为吃了瘟猪肉死掉的人。于是那些尸体被统一运到了河流上头的那家屠宰场……”
葛老汉听到这番话，脸色彻底变了。
他甚至有些站不稳，需要用手去扶着旁边的砖墙！
他嘴在颤抖，好一会才敢询问道：“那些猪瘟而死的人，如何处理的？？”
“那一年，我们都没有饿肚子，只是我们那些挺过来的人更加痛苦，恨不得当时就死在猪瘟病上！”洪摩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已经变了，变得冰冷而可怕。
傍晚的余晖彻底消失，昏暗中的洪摩，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屠宰场，他们把那些猪瘟病死的人……呕！！！！”葛老汉纵然阅历再丰富，得知了这个真相后，也禁不住要干呕起来！
洪摩平静的望着他，看不出他脸上的息怒。
葛老汉干呕了许久。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还有这么毛骨悚然的一幕！！
太残忍，太恶心，太令人发指了！！！！
也就是说，那一年河流里飘荡着的那些碎肉，内脏，毛发……不全是猪的！
而道观的孩童们，他们靠捕捞这些东西为食，他们吃的是……他们吃的是……
“我们跟着的那位老道士，他是幽府鬼神派的。我们所有人跟他学道的第一天，便需要向上苍发誓，若活着的时候罪恶滔天，死后必遭极狱轮回……而幽冥之府里对阳间罪恶的评判里，‘食人’这一条是重罪之罪，不可宽恕！！”洪摩继续道来，他的眼神已经冰冷得可怕。
葛老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作为一个活到了八十的人，他从未受到过这样毛骨悚然的震撼！！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要被这件事给颠覆了！！
这条河……
这条河，他来来回回走了至少七十年啊！
他一直都浑浊发臭，但葛老人从未想过会肮脏恐怖成这样！
而最恶臭，最恐怖，最肮脏的，并非是这条河流，而是屠宰场的那些人，还有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的人！！
“我们有些人活了下来却在羡慕之前死去的人，毕竟猪瘟病痛折磨致死也不过是几天，但因为吃了这些人肉而活着的我们，还未死就已经永世不得超生！！”洪摩在说着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可怕无比，仿佛他就是一个来自幽冥的魔神！！
活着。
却永世不得超生！！
葛老人已经无法再吐出半个字了，听完这些话，他整个人就好像苍老了好几岁，脸青黑，内心承受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折磨，喉咙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给堵住了！
“葛师傅，当年屠宰场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您知道吗？”洪摩接着说道。
葛老人摇了摇头。
“他们不仅没亏钱，还赚了一笔，然后买下了长宁街的地契，盖起了漂亮的屋院，在那里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四十年前，他们就该被拖到刑场上凌迟处死了，现如今有个姓卫的，一把火将他们烧得一干二净，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洪摩说道。
“你……你真正的目的不是在报复卫卓一家？？”葛老人大惊道。
梦堂时，葛老人就在一旁旁听，他自然知道卫卓一家子发生了什么。
“一个巧合罢了。不过，那里的人都姓卫，大部分供奉一个祖宗，逃脱不了干系。”洪摩说道。
“但毕竟，还有一些无辜的孩子啊！”葛老人说道。
“没关系的，永夜将至，苦痛降临，与其让他们生来就遭受着暗夜的折磨，屈辱的活在恐惧的牢笼中，不如早一点解脱。人有恶种，皆需拔除，最好的拔除办法，就是一切从新来过。”洪摩说道。
“可……可是……那……那些和你一起的道童们呢，他们现在还好吗？”葛老人发现，自己竟无法辩驳。
“他们为救赎自己，正忙碌奔波。”
“救赎？？”
“恩，救赎，我找到了一种救赎他们灵魂的办法，如今他们四处售卖。所赚所得，都用来偿当初的食人罪孽。如果他们能够在死去之前还完债，就不用受极狱轮回了。”
第1067章 两成修为
……
返回玉衡星宫，天已经开始黑了。
白天越发的短暂，祝明朗感觉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天就这么没了，而且又要开始漫长难熬的黑夜。
多数修行者会选择夜里冥修修行，但暗邪的气息过于浓烈，导致修行也变得心烦意燥。
这一次遇到的恶仙手段相当高明。
自己所掌握的线索等于是断了，要想了解到更多关于这恶仙的事情，恐怕只能够从两个人身上着手了。
一个是掌戒神沈桑，也就是如今的五大剑仙的东宫剑仙。
祝明朗觉得这恶仙要报复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卫卓，十有**是这个东宫剑仙。
不过，东宫剑仙的死活，祝明朗丝毫不在意。
要他们狗咬狗的话，祝明朗甚至非常乐意在一旁观望，等到他们拼了一个两败俱伤之后，祝明朗在顺势将这两个家伙一起端了！
以沈桑的态度，多半是不可能为祝明朗提供半点有关恶仙的事情。
甚至沈桑可能压根不记得自己判过这个案子，不知道自己折腾的一个小囚如今成为了法力高强的恶仙。
哪怕知道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实力，多半也不会把这个恶仙太放在眼里。
能问的人，就只有玉衡星女神了。
假如她这里没有什么比较有价值的线索，祝明朗又得从民间开始，从那些复杂的案件中慢慢搜寻。
……
到了玉寒宫，祝明朗看到了玉衡星女神正坐在孤楼台上发呆。
她很多时候都在发呆。
“小姨，问你一个事。”祝明朗走上前去道。
“怎么？”
“你怎么总在这里发呆？”祝明朗问道。
“过去，玉衡神疆还是独立的疆域时，我已经是这个神疆最强的人，无人可以与我一战。如今，北斗神州诞生，新神不断涌现，旧神也在费尽心思的寻求更高的仙途，但我已经在神明之巅，举目四望依旧无人站在与我平齐的高度，连探讨一番的同境界之神都没有，高处不胜寒，我除了发呆，又还能做什么呢？”玉衡星女神眨着眼睛，像一位天真浪漫的少女，迷之自信！
“额……好吧。”祝明朗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想我了？怎么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呢。”玉衡星女神问道。
“再问你个事……”祝明朗犹豫了一会，看着玉衡星女神那充满亲和力的笑容，于是还是提起了关于恶仙的事，“我遇到了一个恶仙，夺走了我一百年的阳寿。”
“这事呀，听冰慈姐姐和我说过，找到那个家伙了吗？”玉衡星女神道。
祝明朗摇了摇头，道：“对方法力高强，而且不是什么玩弄把戏的小恶仙，我怀疑他们近几十年来蛀在玉衡神疆中，已经掠夺了无数人与神寿命，并且形成了一个比较可怕且强大的恶仙势力。”
“那么，他们的恶仙首领是谁，知道了吗？”玉衡星女神问道。
“应当是一个叫洪摩的道仙，他在维系着一群仙贩，让这些仙贩四处兜售一些能够带给修行者巨大利益的东西，然后夺取他们的寿命，这看似是一种交易，但其实代价巨大，与掠夺没有什么区别。洪摩手法相当高明，我无法找到他本尊所在……”祝明朗说道。
“你应该庆幸，没有撞见他本尊。”玉衡星女神说道。
“为何？”祝明朗不解道。
“他很强大。”玉衡星女神说道。
“有多强？？”祝明朗有些意外道。
方才，玉衡星女神还相当自信的表达，自己独孤求败的内心。
“他的强大不单单在于他如今的道法仙术，更在于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事实上，若不是他，开阳神是无法与我平起平坐的。”玉衡星女神语气发生了一些改变，不再像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更像是一位君皇帝仙。
“他对你做了什么？”祝明朗问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因为当初的一个决定，使得我如今依旧要偿还……”玉衡星女神说着，她缓缓的起了身，走到了星月光辉能够照耀的地方。
“偿还什么？”
“修为。事实上，当初是我找到了他，并与他做了一个交易。那时我的境界停滞在一处，始终无法破境，修为也再难以向前一步，眼看着要失去这玉衡星神之位，我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道仙，并打算付出寿命的代价来找到突破的契机。”玉衡星女神坦言这段过往。
祝明朗认真的听着。
如此孟冰慈的判断是对的，玉衡星女神确实与这恶仙有瓜葛。
“然后呢？”
“若他索要的是寿命，那么对于我现在的长寿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大的损失，但他要的并不是我的寿命，而是我踏入神君级别之后的两成修为。当初我还未成神，神君对于我而言是缥缈至极的，那时我还庆幸，庆幸自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便摆脱了我最艰难的一个阶段。”玉衡星女神说道。
“你的亮成修为……”祝明朗听到这番话，忽然止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即便是玉衡星女神两成的修为，也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抗衡的。
也就是说，洪摩本尊将自己杀死的实力，而自己在梦堂中审他的地魂，其实也是一种相当危险的行为。
这个恶仙，比自己想象中恐怖百倍！！
“是啊，我为神王，而他现在依旧持着我神王级境的两成修为，再加上他自己的道行，你所找的这个洪摩恶仙应当是不亚于任何一位北斗七星神的存在！”玉衡星女神说道。
祝明朗缓缓的坐了下来。
唉，一百年阳寿……
算是彻底捐了！
这家伙不是现阶段自己能够对付的。
“没有想办法将他除掉，拿回这两成修为？”祝明朗还是有些不甘心。
假如玉衡星女神愿意协助自己把事情查下去，捣毁他们这个恶仙团伙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说了，这人很聪明。他既然坐享我如今两成的神王修为，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躲开我。另外，我想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有两成法力本源是来自于我，我更难伤他。”玉衡星女神说道。
第1068章 恶愿之神
“这样一想，当初你与他做的这个交易，确实是亏大了。”祝明朗说道。
“算是我在凡人阶段犯下的一个错。”玉衡星女神说道。
祝明朗对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你的阳寿应该能要回来。”玉衡星女神说道。
“其实也可以算，我这人也不是很喜欢活得太久。”祝明朗笑了笑。
打扰了，恶仙大佬。
以后我们再切磋吧，这一百年寿命当教学费了，不管怎么说阎王龙也完全恢复，而且晋升神主了。
如果连玉衡星女神都吃了那么大的亏，那自己吃了这么个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你怕了？”玉衡星女神笑了起来。
“当然，既然不亚于七星神的存在，我何必与他死磕。”祝明朗坦然的说道。
“据我了解，洪摩如今已经不向人与神索取阳寿，他脱离了仙贩，已成了魔尊仙，他甚至可以摆弄世间的因果，可以掌控一些神明的魔劫，所以掳走你阳寿的人，应当不是他本尊。”玉衡星女神说道。
“是他恶仙团伙中的某个成员？”祝明朗道。
“嗯，再去找找线索吧，把那个与你有瓜葛的仙贩找出来。你也不用怕他，我会在你身后庇佑你。”玉衡星女神说道。
不知道为何，祝明朗感觉玉衡星女神在拿自己钓鱼。
假如能把洪摩本尊给引出来，玉衡星女神顺势可以把这个大毒瘤给解决掉，拿回她失去的那两成法力。
但一百阳寿能够拿回来，对于祝明朗来说是好事。
不能够将这个恶仙团伙彻底泯灭，至少也要处决那么一两个，打压这些恶仙的嚣张气焰！！
……
夜里不适合再出去活动了。
毕竟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恶仙团伙。
祝明朗打算白天再出动。
竟然逮错人了？
这是祝明朗没有料想到的。
在梦堂中，祝明朗看到洪摩踏进来，看到他地魂时长相其实是比较模糊的，轮廓相似，祝明朗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夺走自己百年阳寿的仙贩。
如此说来，跟自己做了交易的那个仙小贩与制造了卫卓一家惨案的恶仙，不是同一个人。
幸好当时自己在梦堂上没有提及自己百年寿命的事情，那样不仅不能够给这洪摩的地魂定罪，还会直接暴露了自己，以这洪摩的能耐，绝对是可以将自己这个伏辰神给扼杀的！
神之道路，也充满了艰险啊，走错一步可能会万劫不复。
回到了白霜宫，温令妃也已经归来了。
她倒是给祝明朗带来了一个让祝明朗意想不到的消息。
“长宁街有一位幸存的老太，她一个劲的喊‘报应来了，报应来了’随后我追问她怎么回事。结果才知，他们长宁街上住着的大部分人在四十年前是一个族姓的，且多数姓卫，是在城郊从事大屠宰场生意……”温令妃对祝明朗说道。
祝明朗一听到城郊屠宰场，马上就回想起了那条河，还有河流上游的那些黑漆漆的砖瓦屋，在白天那里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温令妃慢慢的将四十年前的骇人听闻之事给祝明朗道来。
听完之后，祝明朗感觉自己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有寒气不停的往外涌。
而其他几位旁听的缈山剑宗剑姑们，一个个更是脸色煞白，一向不问世事的她们从未想过人间世竟会有如此黑暗肮脏的一面。
“那些道童们误食了河流里的人肉与内脏……若是普通人还好，但对于修道者而言，这恐怕是极煞之罪，死后他们的灵魂怕是会被掌管阴魂的鬼神给拖到炼狱中，承受无尽的折磨，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此时，孟冰慈开口说道。
祝明朗也没有想到这事情的背后还掩藏着这么一个毛骨悚然的因果！
如此说来，那长宁街的人被阴火烧成黑色骨堆，并非完全是因为卫卓丧心病狂的报复街坊，而是恶仙洪摩近乎完美的一次恶果讨债！！！
而且，梦堂审魂的博弈，自己等于是完败了！
自己根本就没有掌握这件事的关键，更没有清楚所有事的因果，洪摩的地魂游刃有余，甚至无论自己审问技巧有多高明，都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梦堂与巡天处决算是自己伏辰之神的神力。
可如果没有谨慎处理，遇到这种级别的恶仙，反而可能让自己处在极其危险的地步！
“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解脱，反而是真正极刑的开始，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惧怕死亡，于是夺取他人的寿命来维持自己不会死去？”祝明朗分析道。
“也可能在为某个鬼神卖命，偿还当年的误食之罪。”孟冰慈说道。
祝明朗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老天爷其实一开始就只是让自己处决掉恶仙团伙中的一个，因为此人正好就在自己附近，还向当着自己的面夺走了自己的一百年寿命。
结果自己在调查的过程中，查到了他们恶仙团伙的首领头上，还强行逮捕了他的地魂，对他进行了一番审理。
“对了，那位月下城的薄官，他让我给你说一声，那洪摩有一个弟弟，名叫洪逸，薄官走访了当年审理这个案子的一位老笔录官，那位老笔录说有一个少年送了他一本道典，以此来给他的哥哥洪摩减去一个月刑……”温令妃说道。
听到这番话，祝明朗立刻想起卫卓的老日记本里，也有提到过洪摩有一个生病的弟弟，他以给弟弟买药治病为理由，想博得卫卓的同情……
原来如此！
夺走自己一百年寿命的，是洪摩的弟弟洪逸，误食了人肉的道童之一！
恶仙两兄弟！
他们的能力很相似，但有一些区别。
洪逸专门经常向人和修行者兜售急需的东西，然后突然索取巨额代价，这个代价往往是你的寿命！！
洪摩级别更高，像是恶愿之神。
他满足你的愿望，助你改命，但代价往往不单单是自身付出惨痛的代价，还可能牵连家庭，乃至整个亲族都会被卷进去，一同湮灭！！
第1069章 无妄之灾
处决不掉这拥有玉衡星女神两成法力的洪摩，他的弟弟洪逸总是可以绳之以法的。
关键是，得阻止这些恶仙团伙继续夺取活人的阳寿，而且他们还专门挑那些行善积德之人，善修者更是他们的猎物。
“明天一早，我们继续从那些凡人的案件上着手，一定要把他们给揪出来。”祝明朗对温令妃说道。
温令妃点了点头。
在目睹了长宁街惨案后，温令妃很清楚这恶仙团伙就是一群嫉恶如仇的疯子，他们行事虽然有目的，却不计后果，受到波及的人不在少数。
夜深寒侵，祝明朗最近跟着孟冰慈静修倒有成效，所以每天都准时坐定，聚灵养龙的过程按照孟冰慈教导的呼吸之法进行。
而且，祝明朗也发现，玉衡星宫之中这些日以来，不少其他派系的神明也纷纷闻讯而来，他们在白霜宫外，跟随着那些缥缈剑宗的剑姑们一起打坐静修，身躯引入的灵气也明显干净很多，内心深处一些顽固的魔疾也在一点一点的祛除……
看得出来，孟冰慈这位神首凭借着自己参悟的这静修之法，已经逐渐获得了玉衡星宫的一些神明认可与拥护。
一半时间用来静修，一半时间用来睡觉。
夜确实太长了，好在静静休养过后，那一夜的睡眠都会特别安稳，第二天醒来甚至会发现龙宠们的修为都提升了一些。
龙宠在灵域之中是不需要修行的，它们只负责呼呼大睡。
祝明朗打坐修炼，便等于所有的龙在修行了。
清早时分，祝明朗发现玄龙的成长有了一点点进展。
之前玄龙大概离自己的成年期还有个几千年，这些日子通过这种呼吸法聚灵，玄龙的成长时间缩短了五百年。
效果非常的显著，这是祝明朗意想不到的。
有了玄龙之后，祝明朗便在一直苦恼，如何才能够跨越这几千年岁月的鸿沟，让玄龙尽快到达成年期，不曾想，母上的这呼吸法就对玄龙有极大的帮助，让时间再度大幅度缩减了。
呼吸法加聚灵，大概相当于一千倍的速度，其他龙宠也都享受着这份灵韵滋养，而玄龙这种身体还在发育的龙成长最为显著，甚至出现了跳跃性成长。
看来自己来玉衡星宫是正确的，这里确实适合修行，等采悠收集好那些神物，白龙神宗奉上一批灵资，以及下个满月再进入到残月中……实力又可以提升一大截了！
大黑牙都巅位神将了。
雷公紫龙修为也提升了一阶。
祝明朗相当满意，起了身和往常一样，飞到了仙城之中找了一个美味的早餐铺。
辛勤奔波的一天，自然得先从吃饱了肚子开始，缈山剑宗这些人备的早餐，真得太清淡了，祝明朗依旧吃不惯。
修行，可以跟着她们这种方式修仙，但口味祝明朗是不可能跟着她们去改变的，对祝明朗来说，没有好酒好肉，修为再高都会少了一些滋味。
早餐享用完后，温令妃也从星宫中飞了下来，与祝明朗继续调查下去。
“先去一个地方看看。”祝明朗说道。
“好。”温令妃也没多问。
前往了城郊，祝明朗特意找到了那位采灵老人的家。
他没有现身，只是远远的观察着采灵老人。
果然，采灵老人还是一大清早就背着竹筐出门了。
祝明朗已经叮嘱过他，如果想多活几年就不要清寒时分入林子，那早寒会让他入土的……
但采灵老人还是每天清早出门，当祝明朗看到他与屋院中的一个早起练武的少年笑着道别时，祝明朗也明白了什么。
“这老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温令妃询问道。
“他以前关照过道观的那些道童，洪摩甚至在他这里学过采药，他算是这些恶仙团伙们在人世间少数有羁绊的人，我昨天请这位老人帮了我一个忙，但我没有料想到洪摩是一个恶愿之仙，法力通天，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找过这位老人了。”祝明朗说道。
“你担心他遇害？他现在好好的，说明洪摩至少还有一点感恩良知。”温令妃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事实上，他如果杀了这位采灵老人，他自己也难逃一死。”祝明朗说道。
弑师一样是极罪，而且还是弑一位恩人，他若对采灵老人下手，祝明朗可以将他的人魂逮捕了。
巡天处决是一个绝对斩杀，修为什么的在梦堂之中没有用，只要是能够抓住洪摩的人魂，洪摩玉衡星女神十成的法力也得死。
这是祝明朗特有的神权。
事实上，当初看到玉衡星女神在人间行凶，祝明朗一样可以将她的天魂传来问话，不能处决她，至少可以惩戒她的天魂，让她道行受损……
但这份神权最好不要滥用，宣妩不止一次告诫过祝明朗，伏辰神是高危神位，最好在自身修为还没有绝对强大之前，别动那些称霸一疆的正神！
“老人命不久矣。”温令妃说道。
“恩，他与那些恶仙有因果命运，以他的善德应该还能再活十年，但现在来看，撑不了几年了。”祝明朗点了点头。
不能看个具体，但看一个人身体状况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我可以到地庙那，为他讲明情况，或许可以将那些被影响的阳寿还回给他。”温令妃说道。
老人心善，只是他的善良让恶仙团伙某些本应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导致了折寿。
“刚才在屋外练剑的那少年，他资质如何？”祝明朗问道。
“不算愚笨，但也很难有什么大成就。”温令妃说道。
“让他去剑宫中当个剑徒吧。”祝明朗说道。
“也好。”温令妃点了点头。
采灵老人已经清楚了自己命运。
他是心善的，却受了无妄之灾，折了寿。
他没有怨言，只是期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过得好一些。
如果在清楚自己状况下，依旧选择清早采药，那对他最好的赐予不是让他多活几年，而是能够让他有生之年看到子孙后代有所建树，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1070章 被骗走了青春
……
探望完老人后，祝明朗和温令妃继续奔走各大仙下凡城。
然而，这些人多半都已经入土了，询问他们的家人，他们也都不清楚状况，所能够得到的线索确实非常有限。
一天又一天，祝明朗与温令妃不知走访了多少个人家，只是恶仙洪逸同样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很少在凡间留下行凶痕迹，而且他掠夺他人寿命多数都是五十年以上。
正常与他交易的，本身就有二三十了，被掠夺五十年以上的阳寿，要么一年内就死了，要么几个月就枯死，寻访的当事人基本上都入土了，想问出个事情来，真的很难。
“凡人这边可能很难再有线索了，我们得从神明身上找。”祝明朗对温令妃说道。
“嗯，这个恶仙手段太恶毒了，对凡人毫不留情。”温令妃说道。
调查此事难度非常高。
首先祝明朗和温令妃这边得到的案例，一定都已经遇害了的。
原本他们想从这些死者亲属那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显然对方在做这个买卖时，都是一对一，从未给其他人看见过，祝明朗怀疑所有的买卖交易，都是在梦中进行。
其次，那些与恶仙做过了交易，但还活着的人，祝明朗却寻不到他们……
他们是阳寿受损，比如说卖掉了自己二十年、三十年寿命的人，他们哪怕是在短时间内苍老了，在他人看来也不过是操劳、受了挫折、心病导致的。
之前，祝明朗估算过，恶仙大概每天会做一次买卖，
但其实这个估算并不正确。
恶仙是每天做一个大买卖，夺走了某个人全部的阳寿，这个人随后很快死去。
那些只卖了自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阳寿的人，想必更不在少数，只是祝明朗这边寻不到他们。
案例厚厚的几本记录不完。
偏偏寻不到恶仙的半点足迹。
不过，祝明朗也没有因此心烦意燥。
本身对手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反正自己还需要在这玉衡仙城中待上一阵子时间，就不信这两个恶仙兄弟不露出马脚。
长夜，确实给一些助纣为虐的恶仙带来了许多便利，也越来越多修为强大的人在永夜前觅食自己，祝明朗虽然不能够保证将他们一个个泯灭，但至少不会轻易放弃被自己盯上的恶棍猎物！
修行、调查、等待，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线索倒不多，修为却增进了不少，苍鸾青凰龙和雷公紫龙都涨了一阶，桃妖鹿龙和小金龙更是已经摸到了神龙的门槛了，经过这些日子的聚灵采气，它们成长的速度也飞快。
不出意外，小金龙应该也马上要进入到成年期了，到了成年期，它的实力会有一次大的飞跃，应该可以追赶上大哥大姐的步伐，桃妖鹿龙也不差，一直紧跟着小金龙的步伐，血脉虽然没有小金龙强，修为和成长没有落下。
这天正午，祝明朗打算继续到仙城中巡查，却听到外头有人求见。
祝明朗有些疑惑，在这玉衡仙城中，自己认识的人并不是很多。
到了梨厅中，祝明朗看到了一位身穿着古朴官袍的男子，正襟危坐，祝明朗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那位很有智慧的月下城薄官。
“上仙。”薄官看到祝明朗，立刻起了身行礼。
“不必多礼，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祝明朗问道。
“自您交待后，小民特意让同僚帮忙，有一位在月下城南城头的女子，她曾报官，说自己被奸商骗走了东西，但询问她被骗了什么时，她却支支吾吾，最后说自己被骗走了青春，我的那位同僚觉得这事情很荒唐可笑，于是当做女子被欺骗感情的案件处理了，只做了一个简单的笔录，没有立案。”薄官认认真真的说道，说着他还取出了那一份笔录，递给祝明朗看。
祝明朗翻看了一番，上面有写女子的姓名，家住何处。
最重要的是，这是不久前才发生的！
“被骗走的青春……”祝明朗喃喃自语。
尽管这乍一听确实很像是感情骗子，女子遇到了渣男，但没有人会报官才对。
“值得去了解一下情况。”祝明朗点了点头。
“小民可以为您跑一趟。”薄官说道。
“不用，万一确实为那个恶仙所为，你可能会遭遇不测。”祝明朗说道。
“那小民可以陪同，那女子所住之地，离我家不算远。”薄官说道。
“也行。”祝明朗点了点头。
……
温令妃有自己的神职，暂且去处理别的事情了，玉衡仙城附近出现了一些冥魔，需要她出手。
祝明朗正好缺一个一起商议的人，这位薄官倒很不错，而且也了解整件事的始末。
到了月下城南城头，祝明朗发现这里是一个糖镇，大部分是做糖类买卖和糖手艺的。
糖葫芦、糖纸人、糖雕塑……街道上随处可见，很多长辈甚至都会带小孩子们来这里，街道犹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
在一个拱桥旁，祝明朗和薄官拜访了那位女子。
女子家院落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糖人，一窜一窜，都做得相当精致。
“一直都忘记问你性命，如何称呼？”祝明朗询问薄官道。
“小的姓广，单名一个策字。”薄官说道。
“恩，我们就以寻常官差的身份去问，免得惊扰了人家。”祝明朗道。
“好。”
广策走在前面，入了院子，他们很快就看到一位妇人坐在门前，正细致的雕琢着一块红糖。
妇人很专注，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走进来。
“请问，您家女儿周茜在吗？”薄官广策询问道。
“我就是周茜。”妇人抬起头来，鱼尾纹相当明显，脸色更是有些蜡黄无光。
“啊？可周茜不是才二十……”薄官广策话说到一半，祝明朗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广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当下止住了话语。
祝明朗走上前去，打量了这位“妇人”。
年龄上看，至少有个四五十了！
而不久前她报官，明明记录的是二十二，一个妙龄女子，却犹如中年妇人……看来这一次自己是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