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表演嘉宾
一高中校队在马东和王艾的带领下高歌猛进，7月15日小组第一出线，7月16日与文泽高中展开八强赛，最终以4:0出线。7月17日与县一高中展开四强赛，最终以5:2出线。经过7月19日的第三名县一高和弓长岭一高的三四名比赛后，本次历时十天，总计19场比赛的首届高中足球杯赛即将落下帷幕，最为激烈的冠亚军争夺战，将在闭幕式后也即7月20日晚六点开赛。
于此同时，经过这一个星期的观战，围绕在王洪礼、张引两位教练身边的助手、球员也越来越多。通过开诸葛亮会，两个教练团队分别基本上把王艾这个小孩所带来的变化摸清了：小技术出色、传球准确、视野开阔，和马东配合良好。深层次是他所掌握的对攻击节奏变化的调节，当发现对手严阵以待精力集中的时候就通过反复调动快速消耗对手的体力、精力，当对手的体力精力不足的时候，就突然加快攻击节奏，让对手措手不及。这种忽快忽慢的攻击节奏往往让对手短时间内就体力消耗干净，然后就予取予求了。这种前场指挥家，全队灵魂的现象让这些专业足球人士无比惊讶：这孩子才10岁，没戴队长袖标就能把一帮高中生指挥的团团转，没看到他高喊什么，指挥什么，就是这么踢球、传球就把全队的攻击方法都改变了。其中马林就感慨：这就是西方足球常说的领袖气质吧？不言不语的就让人信任和服从，这简直是天生的足球大师。
这十天里，王艾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几场球下来，王艾已经充分适应了在身体差距较大的情况下正常参赛的节奏，并发挥的越来越出色，传球的准确性、威胁性越来越高。现在所有球迷都在赞誉一高中校队的强大攻击力，但王艾很清楚，这份攻击力的80%的功劳应该划归自己，这使得王艾对自己的足球道路也越发振奋。
7月19日晚，观看了三四名比赛后，王艾满足的抱着球往家走，边走边和李林聊天。李林原本不算个球迷，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哪有心思关心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自从到王艾身边后，就逐渐被王艾影响，也开始变得对足球兴致勃**来。
“对了，李林哥，前几天我让你去厂里调查，情况怎么样？”王艾一边向公安小区走，一边随口问。
“呃……从一个多月前就换新碱了，也没都换，这不是厂里又扩建了吗，新建的部分车间用的新碱……呃，是你舅舅送的。”
王艾思索了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7月20日凌晨下了一场雨，白天也一直多云，到了晚上，天气格外凉爽。辽阳市体育场内高朋满座。随着赛事日渐激烈，在市民中的反响也越来越大，三万人的体育场在八强赛时就已经坐的满满登登。赛事规格也越来越高，到闭幕式这一天，主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亲临现场，马林、唐尧东也纷纷现身致辞。市委宣传部在市教育局、市体育局的申请下紧急协调市电视台、有线电视台连续多日进行现场直播，收视率也姐姐攀升。每天比赛前后，围绕着市体育场，小商贩成群结队，市民络绎不绝，俨然成了一场辽阳市民的嘉年华。
一个缺心眼的商家赞助的一场连级别都提不起来的足球赛竟然能火爆到这种程度，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除了对抗激烈、竞技公平、名宿捧场等因素以外，最关键的是7月17日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的《足球之夜》，竟然关注了辽阳的这次夏季高中足球杯赛！在220分钟的时间里，主持人刘建宏用了半个小时来专门向全国电视观众介绍了这次足球赛，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a组第二场小组赛一高中对阵三职高的比赛，尤其是王艾的那一脚充满灵性和创造力的进球，更是被刘建宏和特邀嘉宾高丰文反复播放，重点分析。这盘比赛录像是王洪礼分享给多年搭档的东北大帅李应发的，身在北京威克瑞俱乐部当主教练的李应发看后推荐给了体育频道的张斌。张斌收到后紧急安排到了当晚的《足球之夜》。因为时间匆忙，节目组甚至不知道参赛球员的名单，只能从现场球迷的呐喊声中大概听清了“马东”两个字。当然，来不及细致处理的录像带中，两万多现场球迷齐声感叹的“诶呦卧槽”不出意料的播放了出去。精彩的比赛、起伏跌宕的过程，尤其是关键球的扣人心弦，以及最终的全场感叹，让全国球迷十分欢乐，拍案叫绝。
其实，足球这项力量、对抗、野性的运动从来都不是文质彬彬的斯诺克、高尔夫，世界各地的球迷在球场上骂脏话是一个普遍现象，只不过经过传媒后被削弱了而已。每一个现场看过球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这无关人的素质，而是过于浓烈的情绪不用脏话就无法彻底宣泄。直到新世纪后，上海申花率先鼓励球迷文明观赛，全场飙脏话的现象才有所衰退，但也从未绝迹。
《足球之夜》节目在这个年代的影响力是后来无法想象的，王斌、刘建宏、黄健翔、段暄等年轻的主持人激情四射的演说让全国球迷找到了组织，庞大、系统、专业的足球知识介绍和精彩比赛直播都是这个年代所没有的。而刘建宏在节目里怒怼中国足协，甚至一度让两个单位关系紧张。
正在《足球之夜》的带动下，这场闭幕式竟然吸引来了多家媒体记者，除了本地的《辽沈晚报》、《半岛晨报》等还有《体坛周报》驻沈阳特派记者。
闭幕式领导讲话之后，双方队员进入到了临时设置的更衣室，准备入场，但王艾却抱着球走向了赛场中央。
在这个时间段，为了展示辽阳市的足球文化，安排了一个十分钟的现场颠球表演，算上王艾共有五人。其中既有体校的学生，也有野球大师，还有技术出色的资深球迷。体育局的领导强烈要求王艾参加，没有王艾就不会有这次比赛如此的关注度，必须让王艾多出彩才能对得起现场的球迷。
在球场功率强大的聚光灯的映照下，在球场中心，一个个技艺高超球员展示了自己精彩的颠球技术，引得观众阵阵喝彩。王艾抱着球偷偷环顾球场，到处都是密匝匝的人和旗帜，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王艾知道，他们一定会为自己而疯狂。今天，王艾也要留给中国足坛一个特殊的神话。
第三十二节 技惊四座
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下，王艾抱着球慢慢走向了球场中央。前四位表演嘉宾已经表演完毕，在一旁站着旁观。他们也很好奇，这个能以10岁的年龄立足于18岁平均年龄的比赛中并且有上佳表现的球员，到底会有怎样的表现。
随着王艾的身影的出现，现场观众们的喧哗声猛的大了起来，即便是普通观众也能看出来一高中上下半场的巨大变化和这个球童一样身高的队员有直接关系，他和马东的组合在前场的攻击无往不利。小组赛两场，八强进四一场，四强进二一场，共计四场比赛，这个组合竟然进了近20个球，其中有马东平均每场一次的帽子戏法的进球如麻，也有王艾唯一的一个充满想象力，体操动作一般的绝妙进球。有的球迷甚至喊出了这是未来的唐尧东和马林。
王艾抱着球稳步走在球场的草皮上，北风清凉、越过身旁，带走了白天的暑气。市一高中和市三高中的球员们已经或坐或站在了场边的临时替补席上等待登场，给王艾的表演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今天的比赛双方原本都是巴西队的球衣，为了加以区别，市三高中临时借用了二高中的阿根廷球衣，也算是一场南美内战了。对于胜负，市三高中看的很开，这些天来一高中前场下半时的近乎无解的攻击力使得任何一支队伍都没有战胜他们的信心。开赛前的动员会上教育局、体育局的领导特意讲话要求：这场比赛不要在意胜负，要尽力踢的精彩，要给广大市民以及其他地区的观众奉献一场精彩的比赛。因此还特意承诺，将由市里给亚军另外奖励一千元，这样就和冠军一致了。
所以，场边的球员们都表现的很轻松，三高中也在市内，两支球队的成员有的还是初中、小学同学，聚在一起互相聊天打屁，就连两队教练也一脸轻松的在场边低声谈笑。
绿领、绿袖口明黄色上衣，白边的天蓝色短裤，这份特意小一号的球衣本就是为了球童准备的，穿在王艾身上很合身。人们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身高，被他的精神昂扬、技术精湛的特质所吸引。
眼尖的人们发现，今天这个小球员的额头上似乎戴着什么东西，像是眼镜却紧紧的贴在额头上。同时还有人发现，他竟然没有穿皮质的足球鞋，而是穿了一双白色的帆布球鞋。
随着王艾越发走向球场中央，观察到王艾异常穿着的人就越多。当王艾在球场中央站稳，环顾四周的时候，全场不由自主的静默了下来。
王艾一笑，挥手，转身挥手，一秒钟内，观众席上的掌声自发的响了起来，三万多观众齐齐的将他们的掌声和热情送给了球场中央的王艾，不仅是因为他有那样的一个特殊的精彩射门，更是因为他的年龄最小。随着几天的比赛下来，好奇驱使着市民们将王艾的身份摸的一清二楚：一个十岁就上高三，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而且据说成绩已经突破六百分的天才儿童，足球竟然也踢的这么好。不知道多少家庭的孩子被王艾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给激励的奋发图强。现场的掌声既是送给王艾的球技，更是送给王艾的学业，送给王艾充满励志精神的求学生涯。
连赛场边观战的王洪礼、马林、唐尧东、张引、李铁以及三四个辽宁青年队的正式队员和辽宁足球学校的小队员以及观战记者都不由自主的鼓掌。
王艾定神，低头瞅向手中的足球。这个足球还是四年前在红旗小学要的足球，四年下来不论如何爱惜，足球的表面都已经痕迹斑斑，近两年王艾都已经舍不得用它而选了别的足球代替。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王艾又将这个已经老迈的“小伙伴”请了出来，要和他一起为中国足球留下一个辉煌的印记。
晚风拨动王艾的短发，王艾闭眼略微感受了一下，双手松开，足球自由落体，王艾右脚勾住足球，脚背和小腿夹住后，脚背放松，轻轻的一弹，足球轻飘飘飞起来，正落在王艾的前额，王艾略略后仰，足球滑过王艾的额头，从左脸一路向下，胸口、小腹、左大腿、左小腿，一直到左脚时，左脚背轻轻向上一翘，足球再次飞起，在王艾的额头前到达最高点，这一次从王艾的右边一路滑下。
王艾的两只脚原地不动，分别不断的将落下的足球轻轻推起。足球就好像一只粘着主人的宠物，须臾不离开主人的身体，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家长的身上爬上爬下。就近旁观的前四位表演者都看傻了。而看台上的专业足球人士中间更是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足球可不是实心的，是弹性十足的，触碰到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只要稍微有点硬，立刻就会弹飞，根本做不到紧贴着身体乖巧的滚上滚下。王艾的这套动作看起来并不花哨，却是给资深足球人士展示了一个足球少年对足球精妙到毫巅的控制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对足球无比熟稔，他能控制着他的每一块肌肤、肌肉、骨骼对足球做出最恰到好处的处理。因此在这些专业人士看来，这些没有花哨的动作恰恰展示了这个小小的身体里无比强烈的球感。
足球在身体上乖顺的滑了七八次之后，突然“调皮”起来，不再满足于依附于“主人”的身体，而是跳跃到了半空。王艾用双脚、胸部、头部朴实无华的过度了十几下之后，在全场观众的注目里，突然双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上，往下一拉。
“哦！”全场一阵整齐划一的惊呼。
王艾的额头上戴着的居然是眼罩，他把眼罩拉了下来！
他要干什么？蒙眼颠球？
场边的一高中、三高中校队成员全部停止了谈笑，惊骇的望着场中。辽宁青年队的部分队员、足球学校的少年们更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第三十三节 中国电视纪录片金奖:《颠球的少年》
对于普通球迷来说，颠球已经是一项很厉害的技巧了，当然巅个三四下甚至十几下的不算，是指那种颠起来没完甚至只要体力能支持就能永远颠下去的技巧。但对于专业球员来说，几乎每一个都能做到这一点。这也差不多是最直观的业余和职业的区别。
颠球的本质是对球性的了解，更是对身体的操控。
然而，在蒙眼颠球这一技巧前，一切都是浮云。什么业余的、专业的，统统都是不入流的。即便是世界级球星，能做到蒙眼颠球的也寥寥可数，即便能做到，充其量也不过是巅个十几下就掉下来，和业余人士睁眼颠球一样狼狈。
蒙眼颠球最大的难度是失去了双眼这个立体的观察口以后，对足球的落点、高度、时间等等只能凭借双脚的触感和极为丰富的经验来判断。而且还要考虑到现场的气流对足球的影响。
所以当王艾拉下眼罩，扣住双眼的一刹那，就意味着在这场中国五线城市举行的极为业余的高中足球联赛里，一个世界最高水平的表演即将出现。不论胜败，这都是一项极为惊人的事实。现场观赛的中央电视台驻沈阳记者在这一刹那就认定：本周的《足球之夜》必有现在这一镜头！为此记者睁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点。
三万多观众的心都提了起来，随着足球如精灵般弹跳在王艾的双脚间不断的跳动着。
王艾的双脚不仅控制住了足球的弹跳，更控制住了全场观众的心弦和他们的呼吸！
待到第十个的时候，终于有观众轻声的读出来，又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声音干扰到了球场中央的王艾。
逐渐的，每个观众都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在憋死自己，让心脏冲破喉喽和干扰王艾颠球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轻声读。他们知道，他们正在现场目睹一个永生难忘、永生难再的世界级表演。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进入新世纪后，曾经有包括本泽马、小罗纳尔多等多名世界顶级球星在内参加过的一次蒙眼颠球比赛，小罗最终凭借四十个取胜。然而在那场比赛中，蒙眼的是绿色丝巾，有强烈的透光性能够大致看到足球的影子。而今天王艾蒙在眼睛上的是帮助人睡眠的黑色眼罩，绝对的无透光。
王艾选择今天拿出蒙眼颠球这一技巧，是要给足球水平不高，但球迷数量全球第一的中国足球留下一个辉煌的印记：哪怕我们专业队成绩一般，但我们有一项你们谁也做不到的足球记录。
在重生后就将足球作为毕生事业的王艾，为今天这一刻足足准备了四年，哪怕在中考的考场上都没有离开过足球。王艾虽然没有特意练习过蒙眼颠球，但足球已经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人在闭眼时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了吗？这不过是日常熟悉球性中的偶然发现。
三万多球迷轻轻的读数声，汇聚成了一种奇怪的萦绕在球场上的声浪，仿佛体育场活了过来，学会了呼吸。
“81、82……90、91……98、99……”
王洪礼没有读数，在人群中高大的身躯下意识的扬着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幕必定要传遍全球，铁帅的心中无比激动。
看着球场中央轻松无比、挥洒自如的身影，每个人都知道王艾继续颠下去毫无难度，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这项不可思议的技能，制约他的只有体力和特殊意外的气流而已。因此在99个的时候都感觉应该要结束了，心中都无比惋惜。
果然，王艾在全场观众的读数声中将最后一个球巅到头顶，停住后，头一歪，肩膀一提，足球乖顺的从头顶滚落到手臂上，并一路向前，最终在王艾仰着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王艾拉上眼罩，灿烂的笑容绽放出来，随即，在有些朦胧的视线里，无数的手臂疯狂的挥舞，欢呼鼓掌声炸雷一般猛烈的扑向了王艾。
“录下来没有？录下来没有？”辽阳电视台的台长急切的询问着现场导演。
导演抬起头来，点头道：“一直在录着，今天台里三台摄影机从不同方向都录下来了。”
“现在呢？给个特写没有？”台长指着球场中央，一只手臂抱着球，一只手臂向四周挥舞的王艾。
导演点头：“一台摄影机特写，一台全景，播放的时候互相切换，可以保证真实性。”
台长拍了拍手：“太好了，回去做个纪录片，今年的电视金奖我们拿定了。”
导演凑趣的问道：“台长给起个名字？”
台长挑了挑眉，笑道：“这个少年身上可以挖掘的东西很多，所以起名字最好简单直白，内容上步步深入。就叫《颠球的少年》吧。”
此时的王艾还不知道，在“笨蛋杯”足球比赛结束后，辽阳电视台特意找他做了采访，围绕着这次蒙眼颠球的视频，辽阳电视台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省台、中央台要视频明顶暗抗着统统不给。仗着当天只有一家电视台做了录像，发誓要把利益最大化。最后在同意了王艾的“高考前不播放”的条件后，全台的制作人、导演、剪辑师空前动员了起来。终于在时隔一年之后，凭借这一全长90分钟，分上下两集的《颠球的少年》的电视纪录片拿下了全国电视金奖。
这一纪录片在当期的《足球之夜》特意播放了一小时的剪辑版，王艾的颠球少年的名声为全国球迷所熟知。这一纪录片还被英国bbc引进到了海外，并在欧洲引发了强烈反响。五大联赛的顶级球星们纷纷尝试，却无一能够达到王艾的高度，最多的也不过巅了19次，德国《图片报》还以《中国足球时代来临?》为题进行了大幅报道。为此，得到消息的吉尼斯世界纪录还特意派人找到了当时已经上大学的王艾，现场验证后，为他颁发了证书。
当然，始作俑者辽阳电视台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不仅拿到了全国电视纪录片的金奖，还凭借《颠球的少年》的海外版权，拿到了三百万美元的转让费。
第三十四节 奔放的决战与别致的奖杯
在连续的欢呼声中，王艾一边挥手一边走向场边。当值主裁判呼唤一高中和三高中两支队伍入场，王艾照例和马东一起坐在了场边。马东的伤早已恢复好了，但是张教练认为，高中球队一般都不会很好的分配体力，为了保证马东的攻击力还是让马东在下半场和王艾同时登场。
今年开学就将高三的马东这也是他在校队的最后一年，上次摸底考试550分左右，应该可以上一般的本科。但是据说北京体育大学的招生老师已经得知了马东的表现，也侧面询问了一高中的教导主任。马东有机会凭借足球特长得以减分进入北体大这所中国体育最高院校。张老师压着他下半场登场，也有为他进一步表现实力的意思。
今天的冠亚军争夺战格外激烈，在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许诺后，两支队伍踢的格外奔放，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看台上有一堆的辽宁足坛名人，能够在这些偶像们面前展现自己，所有人都拿出了全部的本领。三高中校队更为紧张一些，因为他们都知道一高中真正的杀手还在场下看热闹。所以上半场结束时，双方比分竟然是3:2，三高中领先一分。
当王艾再次和马东站在场边准备登场时，球场内欢呼声像海浪一样涌来，两人不得不多次转身向四面挥手。现在的马东通过四场比赛已经打进了16球，不仅毫无争议是本届杯赛的最佳射手，还被众多市民寄托了更大的期望，尤其是许多眼尖的市民看到了王洪礼在观赛的时候。而王艾的唯一进球和开场前的蒙眼颠球更被视为了足球未来的希望。两人在场边，俨然是足球的巨星。
开赛后，一高中前场乃至全队的攻击节奏陡然加速，许多第一次来观赛的足坛名人就是一愣，光听别人说不行，现场这一看还是很特别。全队的攻击节奏、速度提升了50%，后场三两下就传到前场的左前卫脚下，然后就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传切配合，许多配合匪夷所思，许多传球明明是踢呲了，结果就是能够创造机会。许多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共同印象：鬼头鬼脑。
原本一高中前场的其他球员就对王艾的风格很熟悉，只是前四场比赛主要是王艾和马东配合，他们的战术素养没有显现出来，而这场更像是表演赛的决赛里，王艾开始和更多的队员配合，诡异莫名的配合贯穿了前半场，也给一高中全队带来了令人讶异的狡黠气息。
三高中校队对一高中的攻击变化早已耳闻目睹，但真在赛场上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仍旧显得手足无措，传球速度加快，传接无比简练，像是拧上了发条一样，防守球员不由自主的就移动位置去堵塞具有威胁的传球，失去位置就像传染病一样在三高中的后场快速蔓延，不断的发生己方队员互相碰撞，乱成了一锅粥。一高中轻轻松松的发动致命一击，马东得球打入门框内。
三高中的守门员恨不得两眼冒圈圈了，下半场的足球在一高中队员脚下一直在做布朗运动，看不清轨迹、猜不到方向，兵兵乓乓在脚下乱弹一气，等马东准备射门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要接着弹到其他地方。
等毫无抵抗力的失球以后，三高中的球员们才大梦初醒，赛前教练说得好，下半场一高中的两个畜生上场后，防守是防不住的，实力差距摆在这，我们也别想拿着冠军那回事儿了，我们要以攻代防，要踢的漂亮，要踢的好看，踢的尽兴。别管输多少，尽情的释放自我吧！
于是，三高中索性放弃了防守，你技术高、射门好，随便，老子不防了还不行吗？你射你的，我打我的！一场激烈的对攻战开始了，三高中的球员们踢的极为自信，虽然比分被不断的从拉开，从3:3一直到8:3，他们都没回头过。场边的观众看的极为过瘾，这简直就是进球表演嘛。几位足坛名宿也挺开心的，三高中还是挺聪明的，明知道打不过，索性以攻对攻，输了还有话说。
一高中的张老师一瞅就有点牙疼，都是市内的球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把比分打到两位数或者差距变成两位数，今天也许没什么，但以后肯定会成为两队的矛盾。回头瞅瞅，可怜巴巴的替补席上一众替补正望着他呢。
张老师晒然一笑，和边裁说了句，不大会主裁吹哨，张老师一挥手，所有替补全上，马东、王艾下场休息。许多替补还从未登场过，闻听喜讯嗷了一声就跃起来。虽然比赛规则规定了每场只能四个人上下，但最后一场了也没人追究，何况这还有放水的意思，三高中自然不会反对。
马东、王艾携手下场，又引来了一阵观众的掌声。这场比赛马东又进了6个，五场比赛累积进了22个球，这份成绩在哪都说得过去了，哪怕高中是个业余球队，能有这样了不起的成绩，足以说明水平领先了一大块，即便是让现在辽宁青年队的前锋来踢，顶天也不过如此。
两人没有坐下，比赛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索性就站在场边观战。十几分钟后，裁判吹响终场哨音，在全场观众的掌声里，双方队员满头大汗，笑哈哈的离开球场，该是颁奖仪式了。
颁奖嘉宾是主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和唐尧东二人，在一番简单的致辞后，两人联手掀开了一直被红布罩着的奖杯。这个奖杯就是笨蛋杯的冠军奖杯，没有采用一般奖杯的杯子的造型，那种造型太普通，怎么能符合王艾的审美？谁说奖杯就一定得是能喝香槟的酒杯造型？大力神杯是杯子吗？因此王艾特别进行了设计，奖杯是一只女性的手，翘起兰花指，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一颗上窄下宽、椭圆造型、圆咕隆咚的……鸡蛋。
笑话，笨蛋杯诶！辽阳笨蛋食品打算长期卖血赞助的诶，没有鸡蛋叫什么笨蛋杯？看懂了这一切的市民立刻就笑喷了：笨蛋食品这是要亏的卖肾了，不惜把奖杯也设计成女人手拿鸡蛋，用来疯狂吆喝。
但从整体造型上来说，这个奖杯十分优美，纤细的女性手指和小巧的鸡蛋，如同凤口含珠，整体简约流畅的造型如同一只盛放的花朵，拥有强烈的艺术气息。唐尧东托在手中和围观上来的记者们欣赏了半天，在众人的解读里，这奖杯不仅是手拿鸡蛋，回应了主办方，更有母性的光辉，这颗鸡蛋也可以认为是一颗珠宝，代表了最伟大的母爱对孩子的馈赠，也可以认为是球迷们对更为杰出的队伍的奖赏。要仅仅看原始创意说出来可是很俗，但如果你再看这个整体的造型，那就和美国自由女神拿书和火炬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队列中的王艾捧起了笨蛋杯的时候，全场的欢呼和掌声达到了最**。王艾还特意向某个方向努力的举了举。
第三十五节 杯赛大轴:辽宁青年队出场
在闪光灯下，在临时搭建的颁奖台上，一高中校队的球员们乃至亚军三高中校队，季军县一高校队都绽放出了最开怀的笑容，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快乐，他们从未被三万多人齐声赞美过！
颁奖结束，领了奖品、奖金的大家还有些依依不舍。现场球迷们更是不想走，一想到这个夏天带给大家无穷快乐的比赛终于走到了尽头，心中就怅然若失。
正在这时，有眼尖的观众突然发现在看台的贵宾席处，有人频繁的密集走动。几分钟后，在贵宾席上呼啦啦站起来了一排大个子。普通球迷们面面相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大事，又不知是好是坏，心中忐忑。
正在这时，现场广播突然激动的高声宣布：“广大市民朋友、球迷朋友，请暂时不要离开，暂时不要离开。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经过友好协商，组委会临时决定，为了回报广大市民和球迷的热爱，为了更好的展现我市高中足球联赛的水平，特别邀请今天观赛的一支队伍与我市高中足球联队为大家进行一场四十五分钟的表演赛！让我们用全部的热情欢迎他们！他们就是我们辽宁人的骄傲，中国足球半壁江山！辽宁足球的未来，辽足青年队！欢迎他们！让他们看到我们辽阳人的热情！”
在解说的煽动下，球场内就像开锅了一样沸腾起来。尽管这两年辽宁足球队跌入甲b，但从未在辽沈球迷心中跌下过神坛，这个年代是辽足在全国球迷的心中就跟神一样，能够称霸全国足坛十年，无人敢迎其锋芒，这十年里全国其他省队只要赢了一次辽宁队就能吹半年，以进辽宁队一个球为荣。辽宁队甚至打败过除辽宁队员外所有其他省份优中选优集结而成的国家队！尽管中国足球整体水平一般，但辽足在中国足坛所创下的成就，比一直称霸德甲的拜仁慕尼黑在德甲还要强势。
辽足是大神，辽青就是小神，未来的大神，能亲眼在家乡目睹到这批小神出场比赛，许多球迷幸福的都要晕过去了，最关键的是，这是毫无征兆的幸福，而且……是不用买门票的幸福！
做出这个临时决定的是王洪礼、唐尧东、马林等人。他们来观赛的时候就特意带来了麾下的一些弟子，马林在大连顺发太远，就把辽宁青年队拉来了半个队伍，张引的足球学校里也有七八个孩子跟着来看比赛。当下半场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洪礼和张引等人商量了一下，认为仅仅旁观不足以让队员意识到一高中校队前场节奏变化的威力，不如趁此机会踢个几十分钟感受一下，也省得这批球员自视太高。
本来就不是很严肃的比赛，自然灵活性很强，王洪礼等人商定后和主办方一说，主办方找来了几只校队的教练，对于能够和辽足青年队这样的强者交手，校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一个本来没有的表演赛就临时插播了进来，带给了辽阳球迷无尽的惊喜。
两队热身的时候，王艾和其他球员不停的打量“对手”，平均20岁左右，身高体壮，极为精悍。而在王艾的眼里则看到了肇俊哲、朱锴、曲东、罗彤亮、徐翼宁、吕刚、王亮等一大批知名球员，都是未来辽宁队的主力队员。
王艾十分惊喜，和这样的顶尖高手过招的收获是巨大的，难以替代的。这批球员差不多已经是现在中国足球最高水平的代表了。虽然他们可能不太尽力那也足够了。何况，王艾机敏的发现不少球员都在眼神莫名的瞅自己。其中还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家伙，躲躲藏藏的，长发总是从额头垂下来，然后歪嘴吹口气……诶，这不李铁吗？他怎么也混到辽宁青年队里边来了？他现在不是隶属于健力宝，正跟随戚务生的队伍准备打十强赛吗？
王艾再扭头，诶我去！这不马林和唐尧东吗？这两位怎么也混进青年队了？这不成国家队了吗？你们是中年了好吧，都退役两年了还冒充青少年？再看场边，客队那边并排站着俩老头，一个戴墨镜大黑脸，一个脑门子锃亮一脸严肃，这不王洪礼和张引嘛！这是辽宁队老中青联合队啊！
再看自己一方，县一高、市三高、市一高三位教练并排站一起，脸上都笑出花了，指望他们抗议是不可能了。
虽说王艾事先就知道了包括李铁等人来观赛的消息，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临时组队刷自己，更没想到号称是青年队，里边竟然混入了曾经的国家队、现在的国家队的队员，这场比赛的规格是越来越高了！
这场比赛虽说是临时决定的，但仍旧很正规，45分钟分为两个半场，主裁、边裁、第四官员一应俱全。辽宁青年队甚至连大名单、主教练、助理教练、队医都出来了。
王艾很清楚的知道，跟这样的对手比赛，取胜就别想了……虽然除了王艾谁都没想过。但也一定要打出自己的东西，要和对方的中场、后卫全面过招，用现在能找到的最强大的对手检验自己，并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场比赛所受到的压力和感受，作为自己未来成长，尤其是独自练球时候所设计的敌方模板。
由冠亚季军三支队伍组成的辽阳高中联队，辽足大方的同意了无限换人权，当然你要真臭不要脸的用犯规和拖延战术，辽足也不介意稍微认真一下。休息半小时，给高中生们补充补充了体力，也让现场球迷有时间上个厕所什么的。本次杯赛的最后一场，临时加塞的辽阳高中联队与辽宁足球俱乐部青年队的友谊赛正式开始了。
王艾罕见的要求踢满全场，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体力不够的问题了，他的眼睛已经盯住了唐尧东、李铁、肇俊哲、朱锴、曲东、王亮等对位球员了。好多**oss啊！要是不挨个刷一遍，以后就没机会了，尤其是唐尧东这样已经退役两年，还能保持着一些状态的传奇。今日过后，即便再次相逢，恐怕也已无法赛场争雄了。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恐怕是最后一次与这样的传奇交手了。
两队互相握手，王艾小小的个子每次都引来对方球员的笑脸。不过王艾的心中已经燃起了火焰：“辽足的前辈和强者们，我王艾来了！”
第三十六节 与铁帅的隔空交手 上
所有观众都没想到的是，这场充满表演性质的比赛一开场就白热化了。就连辽宁足球混合队也没想到这批孩子居然一点都不怯场，反而异常兴奋，当然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虽然辽足队员们很清楚的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商业性质的表演赛，而是带有强烈的实战价值，但仍旧没有太当回事。
但是以一高中为主的辽阳高中联队，尤其是前场球员们却下意识的跟随着兴奋的王艾一开场就打出了极高效率的攻击节奏。在辽宁队老一代的马林、唐尧东、青年一代的肇俊哲、李铁、曲东、王亮，少年一代的曲晓辉、丁捷、肖震等老中青三代互相打招呼、调侃着慢腾腾的走向自己位置的时候，机敏的马东已经捕捉到了王艾嘴角的坏笑：辽足是牛逼，但也干你们一个在说。
两人蔫头耷拉脑袋悄悄的移动到了前场位置，同样心怀狡诈的一高中中场球员突然起脚地面斜传，已经移动到位的王艾顺着来球方向轻轻一磕，足球略微转了个方向，直奔大禁区。半闭着眼的马东像个贼偷一样突然出现，等王亮、曲东回神过来的时候，马东已经飙起了全速，势不可挡，三两下就带球冲进了小禁区。守门员马东波刚刚还和马林打招呼呢，这会脑子有点蒙，张嘴还问呢：“刚刚吹哨了吗？”
曲东拼命挥手：“开赛了，东波！”
“卧槽！”马东波赶忙扭头准备封堵马东的射门。
尽管在这批专业球员眼里，马东的技术也就那样，但这会儿可是单刀，人家五场比赛充其量打了两场半，进了22个球，哪怕是业余比赛也堪称进球如麻了，这份攻击力谁敢小瞧？尤其是这么多进球的背后是代表着这个前锋已经建立起了对射门的绝对自信，别说小马了，就换成传奇守门员傅玉斌也吓不住人家。而前锋破门最关键是要果决，因为略微一点犹豫就会带来时间的拖延，导致守门员准备到位。
卡恩曾经是世界最佳，号称狮王，为何卡恩最佳？不仅是因为技术还因为卡恩对前锋的震慑力，总会让前锋在他面前射门时产生那么一点点的犹豫，这就极大的增强了卡恩防守球门的成功率。卡恩的那张丑脸怒吼着、扭曲着、跟半兽人似的，谁都得哆嗦一下，除非你看习惯了，这就是他的足球天赋！
马东没有丝毫犹豫，对这个同是姓马的本家哥们也没有任何手下留情，进球如麻的马东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动作，完全忘记了对方的身份和水平。带球在门前略微一晃，在守门员重心不由自主的跟着调整之后，十分麻利而简洁的一个反方向抽射。
足球非常听话的滚进了球网。
而这时候，辽宁队的场上至少有一半球员还不知道呢，在裁判的哨声响起并指向中圈的时候，还满脸的茫然。
场边的观众都快乐疯了，这两个一高中的小子是真坏啊，趁人家不注意装孙子摸到人家家门口，然后就偷袭了一个，这是诈牌，这是偷鸡！这开场还不到半分钟呢，人家远道而来也不说给点面子，人家是辽足诶，全东北球迷心中的神诶……不过，我们好开心！
马林、唐尧东两位瞅着对面的两个坏小子满脸的谦逊却掩饰不住的得意的样子，脸上有点挂不住，不等临时主教练王洪礼骂人，赶紧把队员召集起来：“别聊了啊，别闹了啊，人家玩真的了，咱要真是输了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别忘了教练提醒我们的，对面这群小孩有点鬼把戏，要不然也不会临时决定比量比量，拿点真本事啊！别让这帮兔崽子小瞧了我们。再说还有这么多观众呢，记住了没？”
两位传奇一开口，队伍的小神们纷纷点头，未成年神们更是老实听话。
再开球，才算是两队正式的比赛，不过比分已经变成了辽阳高中联队1:0领先辽宁青年队这个让后者略觉羞耻的比分。
由于只有45分钟的赛程，因此辽宁队打的是青年队的常用阵型352，高中联队这边打的基本是451，与王艾对位的恰好是王洪礼的儿子王亮。
眼见着辽宁青年队阵型严整，已经没有了偷鸡的机会，王艾就指挥着球队慢慢调动，寻找机会。一边踢球，一边和王亮聊天。
“你是叫王亮吧？”
今年刚20岁的长脸糙汉子低头瞅了王艾一眼：“昂！”
“你爸是王洪礼教练吧？”
“昂！”
“你爸特意安排你看着我的吧？”
“昂？”
王艾嘻嘻一笑，在今天的这只队伍里，王亮的后卫能力是数一数二的，用他来遏制高中联队的进攻发动机和组织节拍器理所当然，王艾不相信王洪礼这点意识都没有。当然，让自己儿子对阵对方最有想象力、攻击最奇诡的球员，也是存心让自己儿子更好的成长。
那么，既然王洪礼有这个意图，王艾当然要送个顺水人情。
更关键的是，通过开场五分钟的观察，王艾愕然的发现，今天的辽宁青年队除了刚开场有点松懈以外，打的是格外奔放啊，352本来就已经是全攻全守了，他们居然还打起了全场盯人！
老教练不愧是老教练！王艾心中赞叹一声：论战术指挥高深莫测不说，论起不要脸来也是常人难及。你们都已经是甲b水平了，和一只业余球队打表演赛竟然用起了全场盯人。而且，我们队员刚刚踢完了一整场激烈的决赛诶！
你瞅瞅你们这帮家伙把我们给欺负的，本来就技术上全面领先，体能还特别充沛，身体素质那就更别提了。随便一个正常冲撞，我们的高中生就飞了，哪怕是不冲撞，也抢不下来啊。
正式比赛没到五分钟，辽宁队就轻松的连进了两个。瞅着架势，全场下来弄不好得被灌二十个。王艾是要磨练技术可不是找虐的，这么打下去高中联队必然全面回缩都变成中后卫，那还怎么磨练技术？
等第二球进了之后，王艾就怒了，蹬蹬蹬跑到场边掐着腰冲着王洪礼道：“王教练，你真够坏诶！明知道我们体力不佳，还跟我们打全场盯人！”
王洪礼一手夹着烟卷，瞅着面前的“小学生”球也不踢了，怒气冲冲的指责自己这个敌方教练，笑的连连咳嗽，一个劲摆手，一边的张引摸着脑门子也笑的直摇头。
“小王，球场上要以胜负论英雄，你们体力不济，这么明显的弱点我怎么能不用？”王洪礼笑眯眯的道。
王艾气的蹦高：“你们老人、大人一起欺负小孩是吧？”
王洪礼低头，居然可气的点点头：“对啊，上了球场，没人拿你当孩子！”
“好，老王头儿你等着！”王艾叫了一声往回跑，回头喊了一句：“你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儿子！”
张引已经笑的站不住了，王洪礼愕然片刻，仰天大笑。
第三十七节 与铁帅的隔空交手 下
王亮，是迄今为止王艾遇到的最强后卫，甚至都没有之一。试想，日后能够在国家队打上主力，成为中后卫的不二人选的人，哪有一个好相与的？真当国足是垃圾？好吧，有时候是挺垃圾的，但那也得分跟谁比。
当然在许多球迷眼中，那足球踢的，还不如我呢。
但球迷的义愤之言不代表事实真相，拳王打拳王，能打十几分钟不分胜负，普通人王八拳互殴也能打十几分钟，你能说普通人和拳王一个水平？
对于一些老球迷，尤其是有机会和专业球员比量过的老球迷，绝不会说中国足球队员选拔制度都是走后门。
王亮的技术优势很全面，尤其是现在正年轻的王亮，身高腿长、出脚果断，拦截凶狠，意志顽强，没有明显弱点，这就是中后卫的最大优点，就连转身慢这个问题在王亮身上很不明显。尤其是王亮的脚法还很不错，有一脚十分精准的长传，往往能够在后场策动攻击。当然，现在的王亮还是没经过哈吉调教的小鲜肉，还不够老辣。
对于这样一个极好的磨刀石，王艾哪肯放过？专门到场边喷王洪礼就为了让他没话说，顺便偷偷改变己方的战略战术……
王艾跑到球场上对王亮勾了勾手指：“来啊，决斗啊！”
王亮撇了撇嘴。
不得不说，王亮也是有天赋的，这张大长脸撇起嘴来，杀伤力格外的猛，被撇嘴的对象往往有被按在泥里无法呼吸的错觉。相比王之蔑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丑男的蔑视。所以尽管王亮实际上踢球很干净，却总是容易成为球场上的爆炸点。换言之，王亮有一张天生的嘲讽脸，种族天赋就是mt！
这一点也算家传技能了，王洪礼在辽足带队，总取胜率为极为惊人的47.7%！接近一半的比赛都赢了。但是竟然在辽足四起四落，每次辽足奄奄一息了，就请铁帅出山救亡图存，每次喘过气来了，铁帅准定一边凉快。虽然王指导脾气不好，但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干，俱乐部就总是感觉老王在鄙视他们……换言之，铁帅是能打能抗能加血，天生的圣骑士，绝对实用，但就是不受人待见……
王艾虽然知道这就是王亮的下意识动作，但也叫王亮的鄙视给激的心头火起。
抬手要球，中场一个直传，王艾回身迎了两步，接球回头，一脚踩球，一手勾手指：“来，大个子，让你看看我的技术！”
周围人一瞅王艾这是要和王亮单挑啊，八卦之心大起，王艾在球场上的作用教练员已经告诉他们了，王艾的个人技术通过蒙眼颠球也能感觉到了，但具体是怎么样的大家还真不是很清楚。
王艾趟球前冲，王亮毫不犹豫长腿一伸，还没伸直呢就差不多碰到球了，王艾迅速的一碰球，足球转变了方向，正在心头窃喜，不料人家王亮的大长腿那也是假动作，或者说碰到球了就是真动作，没碰到就是假动作，人家一条腿作为重心，另外一条腿随便晃悠。
王艾只得再次磕球改变方向，后撤了两步。
这一短暂的交锋以平手告终，球场上就“哦”了一声，全场球迷和球员都看的清楚。
王艾不理，继续前冲，双脚在球的后上方快速的左右滑动，王亮神情专注，半弓着身。王艾上身猛的向左一摇，重心出现了明显的调整，尽管王亮知道这可能是个假动作，但身体还是条件反射的作用下出脚，虽然只出了半步，却足以拦截下王艾的攻击路线。
在骗的王亮出脚后，王艾再次调整重心向右倾斜，王亮勉力的以刚刚出脚的右腿为重心，左脚横向迈出半步。刚出一出脚就知道这球还是假的。
钟摆式过人就这么厉害，每一个动作都是可真可假，随时切换，你不出脚，我就直接过你，你出脚了，我马上切换方向，哪怕你还能再出一脚，我还能再换方向。大罗巅峰期，钟摆式过人虐了无数顶级后卫，能破解的一个都没有。当然，钟摆式过人对身体的负担太大，除了大罗敢玩，其他人都不敢碰，而且当大罗进化为“肥罗”之后，大罗也玩不转了。
当王亮勉强的再出了一脚之后，就很清楚的知道，这球肯定是没了。王艾没有再次切换方向，而是右脚向里一推球，足球从王亮两条长腿中间滚过……
旁观者大哗：我勒个去！穿裆！最令球员感到羞耻的过人动作！
场边张引笑着用肩膀碰了碰王洪礼：这小孩儿果然说到做到，刚说完“我欺负你儿子”，就给王亮来了这么一下狠的。
王亮心中到没觉得什么，刚刚那球自己双腿收不回来了，中间空隙太大，穿裆才是最省力的过人方法，难道还要重新把重心调整到另外一边吗？没必要。所以，在王艾带球过去后，心无旁骛的王亮，已经迅速的转身，咔咔两步就追上了。
俩人就这么你缠着我，我缠着你，一个非要过你不可，一个我就不让你过……你过了你也跑不了，一直从中圈附近纠缠到了大禁区。王艾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过人动作，足球在双脚间密集的弹跳，牢牢控制着球权。王亮紧随着王艾身边不断的出脚干扰，转身回追，再次干扰。王亮迈一步顶王艾两步，但王亮出一脚的时间，王艾能出两脚。王亮控制不了足球，但是王亮很好的控制了王艾。任凭你左冲右突，无比花哨，你甩不开我，也没有很好的直传机会。
场上两队其他球员跟随着两人的纠缠保持着阵型同步移动，一边欣赏着这出十分精彩的盘带过人表演，所以像曲东这样的后卫并没有上来干扰包夹，不过眼瞅着到了危险的大禁区中，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亮子，到禁区了，留神！”
这段贴身搏杀对王亮的负担其实也非常大，时时刻刻注意着王艾高频率的盘带，这会叫曲东一提醒，脑子就恍惚了一下，再一看，不能再玩了。所以当王艾再次突破后，王亮在追球的时候隐蔽的用手在自己肚子前边的位置拉了一下王艾的球衣。这样的动作很隐蔽，一拉既松，裁判位置稍微差一点就看不见。
可惜，王亮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是忽视了一点，正常比赛这个小动作是拉着对方前锋的后腰部位的球衣，不仅隐蔽，还能控制对方的发力点。但王艾的个头才到王亮的胸部，结果这一拉，就拉上了王艾的脖领子。
王艾正准备撒欢呢，结果，双脚离地，哎呀一声坐在了球场上。摔的有点突然，所以脑子有点懵，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马东波笑眯眯的抱起了球。
“轰”，球场上下就是一阵哄笑。包括两支球队的队员在都内欢乐无比。
王艾旋即从地上蹦起来，站在王亮面前，仰着头指着王亮的脸：“你拉人！”
王亮也有点不好意思，他真没想把王艾拉倒，这也算是后卫队员的普遍装备的防守技能了，哪成想让王艾这么狼狈，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的嘴硬：“我拉你哪了？你身上有把儿？”
第三十八节 “手模”黄欣的礼物
在中国的体育大项分类里，足球是集体项目。在欧洲，无数足坛名宿都强调过：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要知道，西方世界是一神教文明，自古以来就崇尚个人英雄主义。能够在足球这样一个充满热血甚至野蛮的运动中彰显集体主义色彩，强行扭转西方人的文化倾向，足以说明足球确实是集体至上的。
足球历史上曾经有过无数的超级巨星，但世界公认的球王只有贝利和马拉多纳顶多再加一个贝肯鲍尔。因为在超级巨星向最后的王座冲锋的残酷阶段，他的身边一定要有足够强大的队友，否则就将在这场只有超级巨星有资格参加的王座之战中跌下马来，最终仰望王座，渐行渐远，成为其一生的遗憾。
新世纪后，梅西、c罗俩人玩了十年二人转，垄断了世界足球先生，然而，在世界杯这场最后的狂欢里，在超级巨星都只能打替补的残酷竞赛中，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却最终精疲力尽。在未来他们退役后，他们所有浮华的荣耀都将散尽，历史也将他们一个残酷的评价：超级巨星而已。他们在王座之路的高度上甚至都不如仅仅两届世界足球先生的大罗。
因为大罗有大力神杯！
而大罗没有能够成为球王是因为大罗的战术地位远不如贝利、马拉多纳和贝肯鲍尔，他只是一个犀利的前锋，无法带动全队。同时大罗的巅峰期，巴西前场也是球星云集，没有大罗，还有里瓦尔多，还有罗马里奥，同时小罗也已经准备好上位了。
1997年的这个夏季，“笨蛋杯”的最后一场表演赛中，当王艾始终无法甩掉王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场比赛没有任何悬念，区别只在于死的姿势是立式还是卧式。
由王艾策动的高中联队前场攻击节奏变化，被王洪礼的全场盯人遏制住了，王艾为了破解这一战术，坚定的选择了个人带球突破的方式。同时也是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整个上半场，王艾和王亮纠缠了十分钟，之后李铁、曲东、肇俊哲等人看着眼馋，连踢代打的赶走了不识相的王亮，分别体验王艾的盘带技术。这番车轮战终于以王艾体能耗尽，举手投降为止。
不过也正是因为王艾的死命拖延，最终的比分为辽宁青年队4:2小胜了辽阳高中联队。
这对于全场的观众和辽阳的高中生们，已经是一场“大胜”了。只要死的不是很难看就很满足了。
对于辽宁青年队而言，今天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王艾所带来的简练攻击方式、突然变化的攻击节奏的威胁性。实现了战术目的。
而对于水平参差不齐的高中生们而言，这是一场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比赛。他们中除了寥寥数人外都不会从事专业足球运动，能有这样一场交手足以吹一辈子。
赛后在王艾的强烈要求下，双方在球场中央合影留念。高中联队上去了整整三支队伍，王艾硬拉着王洪礼、张引、马林、唐尧东等人不撒手，逼着他们也上去照相。最终这张包含了辽足老中青三代，跨越二十年时间之久的辽足传奇、功勋、主力在内的照片，就成为了四十多个普通高中生一辈子的珍藏。
球员退场，球迷退场，喧嚣落幕。
换好了干净衣服的王艾在王斌两口子，李林、黄欣等的陪同下步行回家。
月明星稀，众人还沉浸在今天两场的精彩比赛中，万众同声，摇撼人心。没有现场观赛过的人很难理解球迷在看台上的疯狂行为。
王艾沉默的和黄欣走在最后，快要到公安小区了，突然开口：“什么时候走？”
黄欣扭脸看看低头的王艾：“学校通知明天去报道。”
王艾沉默了一下说道：“嗯，三中虽然是农村中学，但也没那么差。”
黄欣点点头：“知道。”
前边的王斌和艾小青两口子对视一眼，自己儿子的英语成绩在一个学期的时间里从不到100分提升到了稳定的140分以上，黄欣功不可没，甚至是奇迹。再往下确实没有补课的必要了，而在其他科目上，王艾现在的成绩就已经比黄欣高考的时候的分数高了，就连英语成绩都超过了当时的黄欣。
黄欣在今年六月中旬收到了市人事局的通知，她被分配到第三中学当老师。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没走，王艾虽然没说，王斌、艾小青却都知道，自己儿子舍不得这个玩伴。
到家后，李林等三个保卫分别告辞，黄欣没有上楼，在楼口和一家三口简单道别后，打开了自行车锁。今天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是最后一天，该道别的道别了，该感谢的感谢了，那么，该分别的就该分别了。
推着自行车慢慢向门卫走，黄欣环顾着宁静的小区：半年的时间真快，不知不觉间，告别时已经难舍难分。吵吵闹闹中，那个孤独的在积雪的广场上踢球的小小身影也在慢慢长大。这是自己一辈子最后一次到这里了吧？这半年来，赚了好多钱，吃了好多好吃的，拿了好多礼物，也给小天才做了好多次饭……这半年来，全身心的复习英语……男朋友分手了……意外的拿到了第三中学的外语老师的名额……
黄欣长出了一口气，在准备一鼓作气离开的时候，背后有人喊：“黄欣姐！”
蹬蹬蹬的跑步声，黄欣驻足回身：“这么晚了不休息，还下来干什么？”
王艾笑嘻嘻的道：“养了半年的童养媳被政府抢走了，我准备打她一顿出出气。”
黄欣踢下车梯，咬着下唇一把掐住了王艾的脸颊。
闹了会，王艾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给黄欣。金灿灿，亮晶晶的，赫然是那个造型别致，极具艺术气息的凤口含珠的奖杯，也叫笨蛋杯。
王艾道：“这个是浇筑后的第一个成品，编号是000，你拿回家玩吧。”
黄欣接过来道：“我要它有什么用？”
王艾背着手叹口气：“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再过几年你就是老娘们，然后就是老太太了，我就是准备送给你，让你以后对着它流眼泪的。每当你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想起：我的老褶子的小胖手当年也曾如此苗条美丽过。”
当初设计奖杯的时候，王艾就是从黄欣的手得到的创意。她的手纤细修长，皮肤光洁，骨架优美。也是用黄欣的手作为了奖杯的“手模”，将18岁的黄欣的左手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永远复制了下来，定型在了这一年夏天。
在王艾的“记得给我打电话”的喊声里，黄欣轻轻扶着车筐里的奖杯骑出了公安小区。在仲夏之夜的回家路上，黄欣想起王艾千叮咛万嘱咐的说：“笨蛋杯以后会举办个几十年，规模会越来越大，这个0号的奖杯会越来越值钱，所以要好好留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像下雨了，黄欣在夜风里平伸着手，夜空晴朗，原来自己又哭了吗？还好没被这个小混蛋看见！
第三十九节 郑伯克段于鄢
金秋九月，夏日的喧嚣渐渐远去。王艾也终于上了高三，开始最紧张的高考复习阶段。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但那场仅仅四十五分钟的比赛仍旧时常在王艾的心中闪现，这是一场十分亲切友好的比赛，也是一场收获巨大的比赛。王亮用了一个几乎不能说是违规，连裁判口头警告通常都不会引起的小动作，轻轻拉了一把王艾，王艾所有高超的技巧都化为乌有。尽管在校队内部对抗赛上王艾就很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身体的短板，但从未如此深刻。
最令王艾困扰的是，中国人普遍发育的比较晚，通常18岁才具备和职业球员抗衡的身体素质，这样一来，王艾未来还有七八年的时间无法参加高水平的比赛，这不仅是一种心理上的煎熬，更对王艾的成长十分不利。就如同刚刚加入一高中校队时候所苦恼的：论身体，自己应该回去和小伙伴们踢球，但那样对技术、能力的长进毫无帮助；论技术应该和高中生们踢球，但身体的劣势太大，很难发挥。最终十分艰难的找到了一脚传球这个回避身体对抗的方式绕过了困难。
而这办法，当面对真正的职业球员和职业球队的时候是无效的。你利用快速传接、更换攻击节奏，人家就跟你玩全攻全守，甚至全场盯人，哪怕不能全部盯人找一个体力好的，像李铁这样的跑不死就盯你一个，你费尽力气好不容易过了他，他两步就追上来，任凭你怎么盘带，哪怕你把球都粘在脚上，也甩不开人家，真遇到了危险，人家轻轻一拉或者一推，boom，进攻方的所有努力都归零了。
所以王艾在高三的学习之余，一有空就思索，什么样的方法能够抹平身体差距，想来想去，就只有寻求不对称优势了。
就像朝鲜战争，联合**空军、海军全部世界第一，陆军全部机械化重装备，而交通靠走，通讯靠吼，一把炒面一杆枪的志愿军怎么打？全世界没有任何人相信志愿军能赢，都认为在联合**或者干脆说是美国人的立体炮火下志愿军将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即便是对这场战争最乐观的估计当中志愿军也挺不过两个月，要不然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也不至于说两个星期打到鸭绿江。就连斯大林也判断：最终中国将依靠苏联出兵东北维持鸭绿江战线，而金将军将在中国成立流亡政府。
就是在全世界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绝大部分都是八辈贫农出身的志愿军战士，默默的弯腰拎起了祖传神器……镐头，然后一声没吭开始刨地挖坑。
你航空母舰不是厉害吗？爷爷在洞里，丫你进来！
你飞机不是厉害吗？爷爷还在洞里，丫你进来！
你坦克大炮不是厉害吗？爷爷在洞里都睡着了，丫你进来！你不进来？你再不进来晚上我可出去揍你了！
就依靠这种不对称优势，一穷二白的志愿军硬生生把美军虐死了三德子的装备优势给废了，变成了双方轻步兵pk，步枪机枪手榴弹，咱们愉快的兑子吧……然后，杜鲁门惊恐的意识到，中国有4.5亿人，常备军1000万，还有3000万民兵……最终美国人为了避免亡国灭种，扭捏来扭捏去，还是大义凛然的跪了。
现在的王艾和当年的志愿军的战术困境有相似之处，也是先天条件不足的情况，还想接着玩下去，就只能走不对称对抗的道路，在战争学上这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李林陪着王艾放学，通常这个时间段李林都会说些社会见闻，王艾也很爱听，权当放松身心了。两人到校门口一拐弯的地方，上了家里的那个漆皮都掉光了金杯面包。李林上半年考了驾照，家里把这台破车交给了李林专门接送王艾上下学。
王艾在副驾驶仰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五年的重复求学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阶段，王艾一点都不敢骄傲大意，几乎抑制住了所有娱乐活动，除了学习就是足球。每天累的在放学路上都要在李林的絮叨声中小睡一会。
“前两天回厂里听说有人往原料里加水。一车书本五吨，加了水后八吨多。”
闭着眼的王艾眼珠动了动：“艾小明？”
“嗯”李林嗯了一声，继续开车。过了一个红灯后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他现在每天送四车货。”
王艾似乎睡着了，李林便一言不发。
实际上李林没注意到，王艾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一吨原料4000元，他加了三顿半水，相当于白白拿走了一万四千块钱，一天送四车，不算原料利润就白拿五万六千元！现在厂子借助银行贷款将产能爆发到了130台造纸机，按每天每台造纸机四百元的纯利计算，所有的加一起，一天纯利才五万二！
尼玛的，我费心费力，全家上阵，上下一心，背着上千万的贷款，建了三十五个长百米、宽十二米、举架高八米的大车间，养了五十台大货车，三千多认真肯干的工人，二百多忠于职守的干部，居然没有你赚的多？我这么大的厂子都给你赚的？你一天什么也没干拿走了我的全部利润不说，我还倒贴四千！
无言的面包车到家门口，王艾下车前突然拍了拍李林的胳膊，笑了笑。李林心中充满阴霾的天空一下就晴朗起来。
晚饭后，王艾拿着一本高二语文课本找到了艾小青。
“妈妈，有个课文不太懂，你先看下。”王艾笑呵呵的将手中的课本递给了艾小青。
王斌凑趣：“这可稀罕了，我们家小天才还有不懂的？我看看。”
“爸爸，家里的荔枝没有了，你下楼买几斤呗。”王艾道。
“哼，当老子的还得给你跑道！”王斌喋喋不休的被艾小青轰走了。别说家里的变化都是儿子带来的，即便是一般人家，高考前的学生和坐月子的女人也差不多，家里人不说有求必应，也肯定会尽最大力气。
“来，让我看看。”艾小青笑呵呵的张张手。
王艾将展开的课本放在了艾小青手上道：“妈妈先看，我先回房间了。”
艾小青点点头，低头看课本。
上面是六个大字：郑伯克段于鄢！
第四十节 传闻中的艾大老爷
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学生，大学录取率5%的时代里几分之差落选的大学漏子，艾小青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对于《郑伯克段于鄢》这个《左氏春秋》中的名篇，当年也是背诵如流的。哪怕十多年过去，仍旧无比熟稔。
所以当看到是这篇课文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低头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却越读越奇怪，猛然间，艾小青意识到了什么，一丝苦笑爬上嘴角。思考了片刻，毅然起身，面色沉重的推开了王艾的房门。
“儿子”，艾小青开门见山的道：“妈妈不是武姜，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但我也不想看到……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弟弟，你亲……。”
王艾笑着摇摇头，推给艾小青一张纸，上边是一道简单的数学应用题：问题1，每车原料五吨，掺3.5吨水，按原料4000元、每天4车计算，供货商每天非法占有几何？问题2：每台设备日纯利400元，共130台设备，日纯利几何？
艾小青略扫了一眼，脸色惨白。
王艾又推过来一张纸：《刑法》140条，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销售金额200万元以上的，处15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销售金额50%以上2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刑法》266条：诈骗公私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艾小青看后身子就是一晃：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每天送几车原料不过是每日消耗原料的十分之一，毫不起眼，竟然威胁到了工厂的生存。自己的弟弟，当年抱着自己的腿要糖吃的小不点，现在心这么狠吗？你白拿钱还不算，竟然一点也不考虑姐姐、姐夫和外甥的家业！
王艾赶紧起身扶着她坐下。
艾小青调整着情绪，半晌后才缓缓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舅舅，你小的时候也抱过你，是咱们的实在亲戚。”
王艾摇摇头：“妈妈，当初我是很小，不懂事，但是我的记忆力却很好。”
艾小青顿时哑然，五年就读到了高三，高一的成绩就超过全国重点一大截，这样的王艾记忆力还用说吗？
“不过，我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不会再允许他和他们再掺和厂子的事儿了。”王艾补充道。
艾小青点点头，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
王斌回来的时候，艾小青正在给花店、网吧、食品三大体系的负责人打电话，通知明天开始，各体系的员工分批次到大连旅游一个星期的决定。
而王艾当晚也打电话给了厂里的金书记，和他谈了谈原料仓库严格采购标准的事情。金书记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当场就答应：明天亲自接管原料仓库，保证不合格原料一斤也进不来。王艾还和他探讨了供应商资质考核问题，两人在电话里初步商定，下周开始试行供货商资格证制度，没有资格证的供货商，不准进厂区。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是数学课，下课时，王艾在纸上记录了两个还不太通透的题型，等精神疲惫的王艾抱着球出了教学楼的时候，竟然在各式各样的高三学生中间，看到了李林。
王艾摆摆手，两人走到一边没人的大树下。
李林急匆匆的道：“刚刚孙义的电话打到了传达室，今早上金书记和他吵起来了，他把金书记推了个跟头。”
“老爷子怎么样？”王艾急切的抓着李林的胳膊。
李林摇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送医院了，可能不轻，毕竟老爷子都65了。”
王艾仰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在这个大型的工厂里，自己毫无疑问是不可或缺的，但第二个不能少的，既不是总经理的王斌，也不是副总经理的王秀，而是每天事实上管着组织、公会等职能，总是代表工人利益和其他的中层干部吵架的金书记。有金书记的工作就避免了私营企业初期紧张的劳资关系，才有了上下一心的和谐局面。
制造业千头万绪，像艾小明这样每天就送了十分之一的原料就能威胁到企业生存的例子比比皆是，几千人的工厂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是灭顶之灾。正是有了金老爷子的存在，企业才能在上上下下在要么没经验，不会管理企业，要么存在老国企的陈腐气息，甚至是乱成一团的局面下顺利发展膨胀至今。团结人心，没人使坏，反而加速成长和成熟，金书记毫无疑问是一颗定海神针！
“李林哥，先等我。”王艾吩咐一声，回头找到一个同班同学，让他找老师给自己请假后，匆匆出了校门。
“回厂还是去医院？”李林握着方向盘。
“超越网吧总店。”王艾闭着眼道。
李林意外的看了一眼王艾，没敢质疑，松开离合，一脚油门，直奔201医院。
现在的超越网吧已经成为了辽阳市最为知名的文化活动场所，全市共有一个一百五十台微机的总店、四个上百台微机的旗舰店，虽说网费没降，但是服务水平和硬件设施却极大的提高了，别的不说，请的服务员都是辽阳艺术学校毕业的，那叫一个身高腿长超短裙，肤白貌美甜死人儿。每个大店同时都找了一个老混子坐镇，和宋老六待遇一样，给了半成红利。除此之外，还在市区内分布着八家五十台微机的中型店。
从第一家网吧开始后，王艾就没有继续在其中投资，完全依靠这一阶段网吧自身的高利润分裂复制，到1997年8月份的时候，全市的布局就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准备借助鲜花公司在辽宁其他城市的渠道和人脉关系，积累资金向其他城市扩展。
到了装修精美的网吧门口，店长刘安，就是当初会说流利外语的店员正好在，赶忙打招呼。进了店，一身西装领带的宋老六也迎了出来。
宋老六今非昔比，过去是臭狗屎，现在是文化人，不但蓄了头发，浑身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特意配了一幅平光眼镜。除了来找茬的小流氓，谁也见不到他凶神恶煞的一面。
“老宋，我来找你了解点情况，艾小明，你知道多少？”王艾到经理室坐下后，开门见山。
宋老六眼珠子一转，刚要开口，被王艾伸手拦住。
“老宋，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是要收拾他的。所以你不用背着我，把你听到的他的事，主要是他和厂子有关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宋老六一咧嘴，身为王家企业体系当中的一份子，同时身为一个社会关系面极广的大混混，对于艾小明这样一个人物，自然没少了听到消息。以前碍于自己的特殊身份，只能不吭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现在既然太子爷问了……嘿嘿，老王家是投资人，挣大把理所应当，小老板马上就要名震四海，我宋老六也服的不要不要的。可你艾小明凭什么？我宋老六名震白塔二十年，这会不也得规规矩矩干活拿钱么？
“要说这消息，我还真听到不少。没办法，穷朋友不少，谁不指望靠上大厂子发财啊。”说到这，宋老六拍拍自己的脑门子：“嘿嘿，当初我是脑袋叫驴踢了，可现在副市长头半年就去了厂子两次，没谁像我那么**了，就想着规规矩矩的给厂子送货就行了，量大管饱，都能活的不错。”
“要说这艾小明么，现在都管他叫艾大老爷。”宋老六一脸讽刺的道。
第四十一节 正面冲突
在宋老六的讲述中，艾小明的“崛起”就是今年的事儿。
年初那会他上门求姐姐艾小青要给厂里送货，艾小青一想要谁的不是要啊，就答应了。艾小明原本就是个开出租车的，这下就慢慢的成事儿了。刚开始就是送化工药品的火碱，从沈阳进货后送到厂子，一袋火碱五十斤，利润就五块钱，每天差不多要消耗三百袋左右，艾小明想让管着日常事务的王秀把其他的供应商开了，王秀没敢答应。好在厂子不断扩大，需求量也不断提高，艾小明也就没再纠缠。
头半年，艾小明还不显山露水的，但是悄悄的从租车变成了自己买了一台大货车。
这期间，因为艾小明追求利润采购了大量廉价低质量的火碱，导致卫生纸质量下滑，好在现在卫生纸供不应求，王艾通过李林向工厂管理层传达了“自己注意到了，注意控制质量”这个意思后就没再管。
不过从下半年开始，艾小明开始涉足原料送货之后，猛然间抖了起来，和一帮狐朋狗友玩耍的时候出手越来越大方。有一次被灌醉了吹牛逼时透露了秘诀：给爱的造纸厂送原料的时候，在下层的废书本上浇水。工厂收货员不会检查那么仔细，就是满车、空车过称算重量付款。所以艾小明送一车货，除了该拿的利润之外，另外白拿两三千，一天下来送四车就是一万块上下。
有别人听说后也打算进去掺和一脚，结果被造纸厂拒收：开玩笑，我们都是有固定合作伙伴的，把别人踢了，你能保证这么庞大的供货量吗？这年头送废旧书本也是有讲究的，现在爱的造纸厂吞吐量太大，供货商都是和各地的废品收购站有人脉关系的。
等这帮人碰壁了之后，艾小明嘲笑他们，也不看看这厂子是谁家的！
正因为钱来的容易，艾小明花的也狠，金链子、大手表什么的就不说了，这个月，艾小明居然提了一辆“虎头奔”回来！要知道这时候的全辽阳市，奔驰车才三辆，即便是在大连这样的城市，奔驰车也是可以不经检查直接进市政府的。换言之，这个年代的奔驰车代表着身份地位，是有特权的。
王艾家现在四大企业体系，年总上缴利税超过一千五百万，也不过是买了一辆皇冠，一辆蓝鸟而已。
临走时，宋老六犹豫了一下道：“我也跟着去吧，他现在身边有几个人。”
王艾摇摇头，指着宋老六的西装：“上岸了，就不要下水了。”
路过医院时候，王艾和李林下车去看金书记，但正在手术，医生说问题不大，腿骨骨裂。王艾也看到了金书记的大儿子，在市总工会工作，也是清瘦而严肃。人家到是很客气，知道王艾和自家老爷子是忘年交。
王艾没有多留，反正王斌在这，什么都能处理好。
李林一路风驰电掣，到厂区门口和警卫室老董打了个招呼，汽车直奔办公楼。虽然全厂已经有大型彩钢车间35个之多，但办公楼依然很破旧。扩大后的造纸厂兼并了原有的破产国企的厂区，由于老国企的建筑都兼具部分军事功能，或者说施工建设标准就是风吹雨打，百年不塌，所以就是平整了土地，扒掉了碍事的旧厂房，但对原有的办公楼则保留了下来。现在全厂的管理中枢就在这所破旧的三层小楼里。
刚走到小楼二层，就听见一个声音拍着桌子嚣张的叫嚷：“老死头子已经滚了，现在我说了算。从明天起，所有原料都由我来送。”
王艾停步，默然不声的倾听。
采购部的负责人道：“许多客户都是老关系了，不能赶走。再说，一天二百多吨的用料，你能保证吗？”
“嘿嘿！”艾小明道：“让他们转卖给我行了。你想啊，我可是姓艾，这厂子有一半是我们老艾家的，我当然得为厂子着想了，他们把原料先送到我这，我检查一遍，然后原价卖给厂子，这样你们多省事。”
“你的料太潮，我们不要！金书记说了，以后要……”
“闭嘴！姓蔡的你别忘了，你是给我们老艾家打工的。再啰嗦我让你下岗！”
听到这，王艾扭头低声对李林吩咐：“把孙义、老董都叫来，保卫部楼下集合。”
李林下意识的一立正，抬手敬礼：“是！”
不大会，楼下脚步声整齐的响起，由远至近，两纵列军绿色旧军装扛着镐把子列队跑来。王艾站在办公楼门口的台阶上，面沉如水。背后不远，警卫室的老警察老董骑着自行车跟来。厂区太大，不骑车太慢，老董五十多了，也不能跟毛头小子一样跑步过来。
王艾没等老董，点名孙义和李林跟着自己，其他人原地待命。
到二楼的采购部门前，王艾一推门就进去了。
正坐在桌子上跟采购部负责人吆五喝六的艾小明一扭头，一张赤红色全是油的面孔出现在王艾面前。
“呦，这不大外甥吗，不上学跑厂子里干啥？”艾小明站起身，大肚囊咣叽咣叽的凑过来：“要我说，实在亲戚你不用，偏偏用外人，我是你舅，我还能糊弄你吗？这我们老艾家的买卖，就该我们家人说了算！”
“谁家的买卖？”王艾沉声问。
“嗯？”艾小明皱起眉头：“王斌他懂个屁！我姐的买卖当然就是老艾家的买卖。”
“呵呵”王艾笑道：“我爸妈的厂子，继承人也该是我。既不是老王家的，更不是老艾家的。”
“小屁孩子明白个**，上学认两个字儿就行了。这年头干买卖没本事能行吗？王斌就一大集体工人，我姐那老娘们也就能搁家看孩子，要是没我，你们还能消停的挣钱吗？从明天开始，采购部就我说了算，你二姨、你老姨、你舅妈也上厂子来一起帮你看着，等你长大了再说。”艾小明一挥手，理所当然的道。
王艾看着艾小明充满贪婪的面孔点点头道：“孙义，李林！”
两人下意识回答：“到”。
王艾一指艾小明：“把他拿下！”
第四十二节 杀你儿子,夺你家产
随着王艾一声令下，采购部里就是一通乱。艾小明有钱了以后还有几个跟着他混的，这会自然吃谁的向着谁。王艾一瞅孙义、李林二人拿不下，急忙转身下楼。
背后是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到了楼梯口，王艾刚要下楼，突然感觉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而双脚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扑去。
这座老国企的办公楼，楼梯十分狭窄陡峭，全水泥的台阶棱角分明，从上至下三米多的落差，这要摔下去，不死也重伤。
刚刚冲到楼梯边的李林刚好看到这一幕，徒劳的伸着双手，被人打了一拳在脸上都没有转动视线。
半空中的王艾吓了一跳，事发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此刻半空中无处可抓，眼看着深灰色的水泥台阶在视线里越来越大，一尘不染的棱角甚至泛着一丝幽光。好在王艾多年练球，身体的柔韧性相当好，一掌拍在一级台阶上，缓冲了一下身体下坠的趋势，但前边不远就是楼梯拐角墙壁，按这个姿势，王艾将鱼跃冲顶，直接怼到坚固的墙壁上。
王艾只好强行扭头，借助腰力甩腿，不等身体调整完毕，整个人就横着拍到了墙壁下部的绿色漆面上。
王艾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愤怒的抬眼望去，楼梯顶上是艾小明残忍到扭曲的脸。
一瞬间，王艾就明白了艾小明下黑手的意思。只要自己出事儿，王斌、艾小青两口子没了继承人，这家企业就是老王家和老艾家一家一半了，而老艾家的就是艾小明的。推自己一把，就能得到近五千万的财富，难怪艾小明铤而走险了。至于事后，完全可以辩解说是自己摔下去的。
只是不知道这是刚刚被自己的“继承人是我”的话给刺激到了临时起意，还是筹划已久。
“小老板，快跑！”李林一把抱住要往下冲的艾小明，疯狂的大叫。
王艾勉强的撑起身，跌跌撞撞到了一楼。
听到声音不对的保卫部众多转业兵早已经按耐不住，只是没有命令不能行动，这会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老董陪着王艾，不大会，艾小明和三个狗腿子就被众人押了下来。
王艾坐在老董的自行车后座上，当着保卫部和采购部以及办公楼里闻声赶来的各部门的人道：“从今天开始，不准艾小明再进厂区，造纸厂从今后不准和艾小明发生任何经济来往。”
王艾又扭头看看被众人按着跪在地上的艾小明道：“弄派出所去。”
说完，王艾就打算先去一趟医院看看，不知道真实伤势如何总不能放心，一个运动员对自己的身体是要格外爱惜的。
“我是你舅！”艾小明挣扎道。
王艾理也不理。
“**崽子，你给我回来，我**！”艾小明破口大骂。
王艾身子一僵，扭头走回来，路过人群的时候顺手从一个保卫手里抽出了镐把子，到艾小明面前，双手横着抡起镐把，大吼一声：“她是你姐！”
人群中的老董扭脸看一边。
“啪！”艾小明脸一歪，一口血带着四颗牙喷到地上。
中午，看着王艾包裹着纱布的手和乌青的后背，王斌当着坐轮椅的金书记、宋老六等众人罕见的对艾小青发了火：“惯着，玩儿命惯着，老人惯完了你接着惯，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的好弟弟要杀你儿子，夺你家产！”
王艾闻声翻身，赶忙插话：“爸妈，我没事儿，医生也说了，骨头一点事也没有，就是破点皮，下午还要回去上学呢。”
王斌强压火气：“艾小明怎么整？”
王艾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送派出所，让厂里会计和采购部核算他白拿走了多少，原价偿还，没钱用车、首饰顶……至于我的账么。”
王艾扭头看着宋老六，笑道：“老宋，这事消停了你带几个人到他家，简简单单砸一遍，他要问你为什么，你就告诉他‘小天才昨晚上叫蚊子咬了个包。以后只要小天才有点什么事，哪怕喝凉水塞了牙，也算他艾小明的’。”
宋老六咧着嘴：“放心吧，保证办的漂亮没尾巴。对了，他那几个狗腿子用不用？”
王艾摇头：“艾小明没钱了，就没人跟着他了。”
王斌沉默的听着，半晌缓缓点头：“我回头让派出所就这事儿给艾小明、李林、孙义还有那几条狗做个笔录，先备案。像你说的，以后但凡你有一点儿事儿，我就把他翻出来送他去吃枪子儿！”
说完，扭头看妻子。艾小青忙不迭的点头。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金书记聊聊。”王艾挥手赶人。
最后边的艾小青走过来弯腰在王艾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我的好儿子！妈妈对这几个弟妹太窝囊，我儿子是男子汉，知道替妈妈出头了！”
众人散去，屋里就剩下王艾和金书记两人。
王艾痛苦的哼了一声，背上大片乌青，刚才是强忍着。
“怎么不小心点，眼看就大学生了，还冒冒失失的。”金书记严肃的批评道。
王艾咧了咧嘴：“你都进医院了，凭咱俩的交情，我好意思不来吗？”
瞅着老头子瞪眼，王艾才叹息一声：“变起肘腋、祸起萧墙啊！我算知道家族企业为什么都走不远了。外人最多在各自的岗位上作妖，亲戚却能直奔命门。哪怕在企业里什么都不是，也有让整个企业翻天的本事。”
金书记冷哼了一声：“这要是在国家，这就叫任人唯亲。古往今来，任人唯亲者没有不失败的。”
王艾点点头，又道：“有时候可能真不是我这样的家族带头人冷血薄情，是真的只能共贫贱不能共富贵。你觉得是你创造的，他觉得是家族创造的，你觉得是你的，他觉得也有他的一份。思想意识上要不掰扯清楚，早晚都得闹一场。”
金书记点头：“好了，过去就过去了，这也是一个调整企业管理的机会，你有什么想法？”
“我准备明天开始去厂里呆几天，推行一套新的管理办法。”
连续两天，王艾仔细的对工厂进行了一番调查，基本上胸有成竹。王斌这几天一直去医院陪着金书记说话，知道王艾要对厂子管理动大手术就特意躲了。他是看清楚了，自己两口子玩命折腾都是给儿子赚的，既然过去王艾管的就不错，这次也差不离，自己不去省得造成干扰。再说厂子还有弟弟王秀临时坐镇，各部门的既有制度也比较成熟。
这天上午，王艾准备到厂子后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大会，布置企业新管理制度。当车子刚刚开到厂区，急的直搓手的孙义就拦下了金杯面包。
“艾小梅、艾小菊来了，正领着不少亲戚堵着办公楼要钱呢。”
“要什么钱？”王艾皱眉问道。
“给艾小明看病的钱，无法送货的经济损失款，反正说了一大堆。”
第四十三节 以直报怨 以德报德 上
王艾的车子到了办公楼前的时候，艾小梅、艾小菊姐妹俩正追着一个人骂。转了一圈过来的时候王艾才看清，竟然是叔叔王秀。这会儿脸上被两个老娘们给抓的一道子一道子的，要不是有保卫部的人用身体挡着，这回就要被人放倒在地了。
对于叔叔王秀，王艾其实也没多少好感，是属于那种有点小聪明，但扛不住事儿的人。厂子刚开办的时候对王艾的“指手画脚”很不满，王艾耐着性子一条条的讲解辩驳才把制度推行下去。至今爱的造纸厂的蒸蒸日上和其他造纸厂的垂死挣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场本来应该在十年后才开始的同行业激烈竞争硬生生被王艾借助资金优势和贷款拉到了现在，其他的竞争者本小利薄，大量倒闭，剩下的还处于发展的早期，只能凭借一些边缘市场，如农村市场，用低劣的产品维系生存。
王艾在造纸厂高层中的权威不是凭借着王斌之子或者小天才确立的，而是凭借每一条深谋远虑的制度确立的。时间越长，对比越明显，王艾的权威性越强。
比如聘请金书记来做副经理就让人很不理解，金书记代表工人数次要求厂方改善条件，增加工资，甚至和王斌都吵过，但王艾从来没有哪怕一点儿解聘金书记的意思，甚至坚定不移的支持金书记代表工人维权。
结果到现在，一些善于思考的人逐渐回过味儿来了。
工厂的工人不是建筑工地的力工，没什么技术含量，敢吃苦谁来都能干。
现代工厂是一个链条紧密的整体，需要高质量的劳动力，全链条高度配合才能良好运转。艾小明仅仅每天给工厂送四车掺了水的原材料，占全天采购量的十分之一，就能让工厂开不下去，足见工厂是一个需要精细化管理的所在。
而每个环节上的工人一旦与工厂离心离德，那么责任心肯定就差，所负责的岗位造成重大损失或者浪费的几率就很高。而如果工人心怀怨愤，被激怒的情况下，一下子造成工厂破产也是可能的。可以说，越是组织化强、科技含量高的工厂，工人的作用越明显。二战后美国、西欧的工人地位迅速上升，不是资本家的好心，除了和苏联竞争人心之外，也是现代化工厂体系维系运转的必然。
金书记的存在，使得工厂在工人管理上充满了国企才有的人情味，也赢得了工人们的拥戴，经历过国企大批倒闭、私企残忍喝血的人们倍加珍视这样的工作环境。
为何说金书记的地位比王斌还高？因为在金书记的人性化管理之下，工人们爆发出了强大的工作热情和以厂为家的主人翁责任感。王艾能够在大方向上规定企业的管理制度，营造良好的工作氛围，而金书记则能将这些变为具体的工作动力和良好的经济业绩，尤其是一线的工人们积极的为工厂管理建言献策，先后有一千多条提高工厂效率的建议被采纳。企业的大框架是王艾的设计，而具体的内容则是金书记率领着工人们在填补充实，从这一角度来说，爱的造纸厂部分的实现了理想主义色彩浓厚的鞍钢宪法：工人参与管理！
那些有俩糟钱，当了老板就开豪车、养小蜜，张嘴闭嘴：“爱干干不干滚……最不缺的就是人”的家伙，没有哪个能走长远的。看看腾讯的员工管理、华为、阿里就知道了。其实这一套在老国企就践行了，只不过老国企给人托了底，却缺少足够的上升通道，加上贪污**横行才衰落下去。说到底，马克思说的对：任何财富的本质都是人的劳动所创造。在经济社会当中最宝贵的资源永远是人。
王艾的到来，给一团混乱的人群立了主心骨。王秀没脸找王艾，趁着人多跑了。
“瘪犊子，你就这么对你舅！”二姨艾小梅冲上来，手指都要怼到王艾脸上了。
李林这回没客气，上前半步，一巴掌扇开了艾小梅的手。王艾昨天那一镐把，不但抡飞了艾小明等蛀虫的胆气，更抡散了工厂上空的阴云。像李林这样的“外人”面对胡作非为的“皇亲国戚”总是有点气短，这下好了，王艾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没有特殊化，唯德才是举。
王艾沉着脸问：“你想要什么……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就别说。”
艾小梅被噎了一下，本能的就想撒泼，老姨艾小菊挤进来插话道：“再怎么说也是你舅舅，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小孩跟着掺和什么，现在你舅舅住院了，厂子得拿医药费！还有经济损失，你是小孩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但厂子得赔钱。我姐呢？让她出来！自己亲弟弟叫自己儿子打了，他儿子怎么管教的？”
王艾皱着眉：“要钱？要多少，你说个数儿我听听。”
艾小菊蔑视的道：“你说的算？”
王艾扫视四周：“我说的算不算？”
周围上百个管理层齐声点头道：“算！”
“那好！”艾小菊眼珠一转：“我弟住院费至少五十万，每天停工损失十万，你先拿二百万，半个月以后再说。”
王艾听后摇了摇头，懒得和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废话，“任超！”
人群中一个高个子女保卫一愣，下意识的出列，立正：“到！”
任超是个女兵，王艾翻遍了武装部的人名单，搜遍了武装部的“库底子”才找到十一个历年来的农村女兵。除了三个要么结婚，要么家境好的之外，其他八个都在家里务农。一听说是在待业青年当中知名度最高、最好的爱的造纸厂点名要自己，都兴冲冲的一把扔下锄头就来上班了。其中年龄最大的已经超过了28岁，孩子都上小学了，转业十年没工作。任超也已经转业六年，不过只有她是作战部队的，其他的不是卫生兵就是机关兵。所以任超就成了保卫部里女保卫小队的队长。
“带着你的保卫，把艾小梅、艾小菊扔出厂外，注意不要扔在马路上，撞死了还得擦地。”
“是！”任超二话没说，一挥手，七个英姿飒爽的女保卫上前一顿拳打脚踢，把两个泼妇往外押。艾小梅的老公怒火朝天冲过来指着王艾：“我……”
王艾竖起食指在嘴唇前，一笑：“你可和我没血缘关系，敢说一个字，我让你横着出去。”
艾小梅的老公憋红了脸，呼哧半天，到底没敢吭声，他算看出来了，艾小青的这儿子可是个狠茬儿，和老好人脾气的王斌、艾小青绝对不一样。一直袖手旁观的艾小菊的老公见状摇摇头，欲言又止的走了。
王艾给了旁观的老董一个眼神，老董会意跟着保卫往厂外走，他的作用是“今日说法”，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娘们儿清醒清醒，真较真儿，艾小明就不是住院那么简单，经济犯罪就够无期的，如果算上杀人未遂……
“好了！”王艾在人群中冲人们笑了笑：“苍蝇赶走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借着亲朋好友的名义欺负大家了。我们现在就开会。”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个“好”，随即人群中的掌声就响起来。
第四十四节 以直报怨 以德报德 下
这次开会是王艾深思熟虑的结果。通过一年多的时间，造纸厂在卫生纸方面基本上达到了产能扩张的极限，再增加产能市场已经消化不了了，只能继续延长销售网络，就势必和山东、河北的造纸基地正面厮杀，人家拥有交通成本优势，这么厮杀下去得不偿失。工厂已经到了开发新的产品，拓展新的市场的转型阶段。正好可以利用这一时期来推动新的管理机制。过去都在忙着扩张产能，整个工厂的工作重心是爆发产能，尽快抢占市场，所以一些管理上的问题只能暂时挂起来，没有精力处理。
王艾通过会议重点推动生产各环节成本核算制度。从原材料采购开始到入库、出库，到制浆部的制浆、洗浆等等一直到成品入库、出库、运输、销售，每个环节都根据工厂实际运行的经验规定一个基准值+浮动值。凡是在确保了产品质量的前提下，多出产品或减少消耗，实行一百元、八十元两级奖金制。未来随着物价调整工资的时候，将逐步把奖金纳入到工资中，之后根据实际情况调高基准值+浮动值。这套改革的目的是两个，一个是提高工厂整体的盈利能力，通过各个环节的节约与增产点滴积累，第二个是督促一线工人保持积极的昂扬向上的工作精神，努力总结工作经验，避免老国企文化的缺乏竞争的倾向。
王艾还通过会议下达了供货商资格证制度，按照供应原材料的质量、数量、稳定性等标准对供应商进行评分，每季度颁发或更换一次资格证。对于其中优秀的还会给予一定的折扣，鼓励他们长期合作，进一步提高原材料质量。
接下里就是重中之重的人事调整，王艾将工厂里和老王家、老艾家沾亲带故的人召集到一起，原则上一律降级处理。现在造纸厂就分为三级，经理层，由王斌、王秀、金书记三人构成，月工资一千五，干部层，为各部门、各车间负责人，月工资六百到八百，剩下的都是工人，月工资三百到四百五。
对这些皇亲国戚分两部分，凡是跟着艾小梅、艾小菊那天一起闹事的，一体开除。没跟着闹事的，干部降为车间工人，工资不变，工人适合岗位的可以留岗，能力不足的调岗。别人什么样，你们就什么样，厂子不会另眼相看。当然，对于降职的人来说，将来工资普遍调整的时候是不会同步调整的，什么时候和别人一样了再同步。老艾家的人没了主心骨就只好灰溜溜的走了。老王家的人觉得委屈，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凭啥给我们降级？众人纷纷瞅向了会议桌上的王秀。
王秀刚要说话，王艾道：“王秀，34和35车间现在还没有车间主任，你打算去哪一个？”
王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王艾补充道：“你没啥意见，就去35车间吧。”说完，不再看他，接着说其他事儿。王秀努力了几次，最后颓然低头。
对这个叔叔，王艾看的很透，人品还凑合，但就是扛不住事，遇到挑战就往回缩。让他当这个经理是不称职的，更不用说艾小明在厂子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一声没吭了。王斌一家子信任你，而老艾家都要骑在王老家脖子上了，你这个家里小的不出头谁出头？但在这么严重的时候你无所作为、听之任之，那你最后一点用也没有了。去当个车间主任也好，无风无雨的，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王斌的弟弟，没人敢欺负你就是了。一年前你还在家里种地呢。
对采购部这一块，王艾先提出了批评，因为你们采购部把关不严，给工厂造成了几百万的损失，让你们赔你们也赔不起，即将出台的奖金计划采购部延后一季度实行。但对其中表现好的几个人，尤其是私下里通过孙义——李林——王艾这一渠道向王艾反映问题的几个员工进行了表扬和表彰。
其中有个叫宝力高的蒙古族汉子是个原料仓库管理员，因为艾小明的原料潮湿说什么也不准入库，为此和艾小明甚至打了一架，任凭艾小明怎么吓唬，这位三十来岁的汉子脑袋一晃，俺就是不同意！县官不如现管艾小明拿他就没办法。全厂六个原料仓库，就宝力高这个班组一次艾小明的原料也没收过。会议后，王艾把宝力高推荐给了金书记，到了新组建的纪律部当了第一任部长，负责全厂人员的工作纪律、劳动纪律监督检查。从此和孙义这个保卫部构成了两大强力机构，一个对外，一个对内。
会议最后，王艾和大家说，从今年起，工厂将组建科技研发部，调动年纯利润的5%投入新产品研发，以后逐渐提高，最终争取在进入新世纪前后达到年纯利20%的投入，后续研发将包括工艺、设备、质量等多方面综合研发。
对这项雄心勃勃的科技研发计划，大多数干部都心中狐疑，咱们是工厂又不是科研单位，搞什么科技研发？老老实实生产不就好了。但没人敢公开质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写进了年度工作计划和会议记录。当然，王艾也不需要和他们解释，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和王斌、金书记已经说过了，这两人认可了，普通中层干部理解不理解都要执行。下一步就是王斌去主动到各个大学的轻工业系寻找科研人才，采购设备等一系列具体事务了。
管理调整措施出台后，工人们欢欣鼓舞，收入普遍增长了30%！这下咱们厂又是一个第一了，私企工人还有奖金了！供货商方面也挺高兴，以前有艾小明在其中搞风搞雨，明显是不公平竞争，这下都赶走了，以后就看个人本事。
会议结束当晚，王艾的爷爷突然叫了一个上夜班的工人传话，说晚上到家里吃饭，有事儿说。一家三口只好改变原定计划回王家村。
王艾家的老土坯房早已经重建了三间大瓦房，送给了王艾的爷爷王成老两口，一家人进门发现人挺齐，神色都有些莫名。三口人心中了然，也没说什么，直接扯了几句闲篇上桌吃饭。
王秀现在怕王艾，那天那一镐把子，把躲在二楼偷窥的王秀吓一哆嗦。所以不敢说话，王艾的大姑、老姑虽然有心说话，但现在自己小家的经济来源基本上都是艾小青的鲜花公司这一体系里，也不敢吭声，生怕王艾再耍驴脾气。最后老太太忍了半天忍不住了，就问：“老大，我听说秀儿的工作调动了？”
第四十五节 你不仁不义,我冷血到底
虽然事情是王艾干的，但王斌不能让儿子出头，一个是当爹当然得护着儿子，二一个也是怕王艾一句话给老太太怼墙上下不来。尽管王斌的性格缺陷和艾小青一模一样，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和老艾家那几个货本质上没啥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嗯。”王斌答应了一声。
“自家兄弟，这么大厂子，还得自家兄弟帮你看着点。外人毕竟是外人。”说着话，老太太用眼神来回横着一声不吭的艾小青。
王艾听到这，眼眉挑了挑，就要放下筷子，被艾小青在饭桌下掐了一把。王艾小姑对母子俩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中庆幸：幸亏自己没出头，要不然，连老太太都要怼，自己这个侄子怼起自己来一点含糊都不带有的。
王斌“嗯”了一声，啥也没说继续吃饭。
老太太一看着急道：“你看这回这破事闹得！这么大厂子，还得自家人靠得住。”
王斌笑了笑：“我能看住。”
老太太不悦的一放碗：“你就是个工人，你能懂多少？还是秀儿懂得多！我看，既然是我们老王家的买卖，谁合适谁来管。”
“妈，你的意思是以后让秀儿来当这个总经理？”王斌端着碗问道。饭桌上没人吃饭了，都看着母子二人说话。
“那也没什么不好。你是老大，得让着弟弟妹妹。你现在又有花店、又开网吧的，这么多事，让秀儿帮你分担有什么不好？另外，你大妹、老妹整天种花也不是个事，你大妹种花有两三年了，以后你花店那摊就交给你大妹，你老妹年轻脑子活就让她管网吧那一滩，以后你就每天在家歇着就行，到月领工资多好。”老太太理所当然的安排。
王艾冷眼旁观，看得出来，自己一棒子把老艾家的人都打趴下，这老王家又开始冒头儿了，这老太太就心痒难耐了。其实这几年每逢过年过节的，老太太总要敲两下边鼓，不是帮着两个姑姑要好处，就是给两个姑姑的孩子要学费、要衣服、要玩具，就连王秀也是老太太硬塞进来的。王斌真要答应，下一步就是逼着王斌给企业更换法人，哪怕王斌不同意，人家实际上控制着各条体系，只要把王斌的人都赶走换上自己的人，到时候里里外外利益输送、资产转移随便搞。
王斌、艾小青是两个家庭的老大，但从小都没在老人身边长大。高中毕业后到结婚前都在外边干临时工，出苦大力，挣点钱都叫两个家老人给拿走了，结果结婚的时候两个实惠人净身出户，只能住在土坯房里。老艾家老头、老太太活着那会儿没事儿就上艾小青这来哭穷借钱借东西，从来都是有借无还，结果没两年起了前后六间大瓦房，都给了艾小明。
按农村的规矩，老儿子继承家业，给老人养老发送。结果老两口没了之后，艾小明住三间，出租三间老人的房子不说，还跑到王艾家来要老人的丧葬费。当时王艾刚四岁，眼睁睁瞅着老艾家的人进屋翻箱倒柜，把值钱的都拿走不说，最后还逼得艾小青写了欠条才算了事。为了这个，三口人整整一年一顿肉都没吃上，王艾只有过生日那天才吃到两颗熟鸡蛋。
被老艾家的人这么欺负，王斌碍于艾小青没法张口，可坐地户王老家也没给王斌出头。甚至更过分，因为王斌当年当临时工比艾小青赚的多多了。当小时候王艾穿着露腚的裤衩子抱着狗满街爬的时候，王秀西装就好几套，老两口就老头一个退休工人，王秀还没上班，两个姑姑各自有家，哪来的钱？老太太这是从王艾身上扒衣服给王秀穿！
艾小青轻笑了一声：“妈，这买卖到底是谁的？”
老太太横了艾小青一眼：“嫁鸡随鸡，还能是你老艾家的？瞅瞅你那几个混账弟妹！”
艾小青脸色一白：“妈，这买卖到底是谁的？”
“当然我老王家的。”
“老王家可多了，王家村七八百户都一个祖宗。”
“还废话什么？反正跟你没关系！”老太太不耐烦的道。
“我妈的意思，”王艾的大姑插话：“这买卖就是我爸这一枝的。”
瞅着艾小青低头，王艾的大姑在老太太的眼神儿鼓励下又道：“我哥是咱家的老大，我哥的买卖那就是我们老王家全家的。嫂子，你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可不能忤逆老人。”
王艾的小姑一瞅赶紧插话：“嫂子，刚刚我妈说了，花店那一块你以后就别管了给我姐，网吧那块以后我来，你就管着笨蛋食品就挺好，反正你脑子也不太好使。”
说到这，全家人一阵笑。
“老王家全家的？当初我们干花店的时候没钱，你们谁借钱给我们了？我们起五更爬半夜，累死累活的，你们谁伸把手了？都是我们两口子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凭什么就成全家的了？”艾小青脸色平静的反问。
“再说，全家上下除了王斌，你们哪个读到高中了？说我脑子不好使，我承认，可你们的脑子就好使了？”艾小青嘴角淡淡的嘲笑：“说到底，你们和我的那些不成器的弟、妹还不都一样？我们年轻时候挣点钱，都被老人拿家去喂你们了，我儿子上小学都没一件没补丁的衣服，你们住着大瓦房，吃肉喝酒，我们住着土坯茅草房，天天白菜土豆。好不容易刚熬出头，你们今儿个、明儿个，变着法的要钱。王斌给你们家里挣了八年好钱，结婚时候连件毛衣都没有，连房子都是我们两口子和泥盖的。秀儿结婚时候，电视冰箱洗衣机，新衣服新被子大瓦房！这么多年，我顺着王斌都忍了，现在我们两口子有了点买卖，你们眼馋了又来抢。还当我们没结婚那时候是吗？我们两口子不管有多大买卖，都是我儿子的！妈！人都说老儿子大孙子，都是老人心尖子，怎么到了你这儿，老儿子就是心头宝，大孙子就是街边草呢？秀儿跟着我们从一年挣三百到一个月挣一千还不知足，现在还要抢我儿子的钱，你们的脸呢？”
听着艾小青翻老账，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的摊开来，老太太彻底没脸儿了，站起来嘴里骂着，一巴掌就扇过来。艾小青一动没动，就冷冷的瞅着。
巴掌到半途，被一只手握住手腕。
“妈！”王斌道：“我媳妇，我管教。”
没等老太太说什么，王艾的大姑、老姑一瞅老太太都动手了，也恼羞成怒来抓艾小青的脸。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响。
王艾在炕沿上磕碎了啤酒瓶子，站起来拦在艾小青面前，用酒瓶的岔子口往大姑、二姑面前一怼：“敢动我妈一下，我整死你们！”
说完，横着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王秀。王秀一哆嗦就没敢站起来，别看他二十四，王艾刚十岁，艾小明还二十六了呢，不照样一镐把打住院了。
“行了！”一直没吭声的老头王成说话了：“都分家了，还什么老王家的，都别吃了，都滚蛋！”
不欢而散，什么事也没谈成，老太太想发威习惯性的收拾王艾出气，王艾握着酒瓶子瞅着老太太：“住着我家房子，拿着我家票子，还要占我的家业。我小时候你撺掇着王秀摸我兜里的零花钱，抢我的玩具，偷我家的钢尺。你当我都忘了吗？王秀摔坏一个盘子你硬说是我摔的，逼着我爸掏钱，你以为我忘了吗？每次我爸一回来你就变着法的挑唆我爸妈的关系，好把我爸栓你们身边给你们当长工，你以为我不懂吗？我能收拾得了老艾家，就收拾不了你们了？记住了，我才十岁，杀人也不犯法！”
出了门，王艾心头火起，回头一酒瓶子砸在窗户上，哗啦一声，屋里一阵尖叫。但到底是没人敢出来。
三人沉默前行，半晌，王斌仰头叹息一声：“我想我奶了。”
艾小青闻声哽咽：“我也想我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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