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节 我来过（六）
在轰然炸响的球场中，在队友们四面八方扑击来时，进球的曲波却低下头趴在地上两秒钟，双手敲打了几下草坪，然后爬起来向着看台助跑几步一个长长的滑跪，就像雪橇一样轻巧而舒展。
他举起双手捂着脸两秒钟，然后冲着看台高高举起。
队友们已经纷纷扑近，而王艾则站在原地双手掐腰仰头望天大笑着。
在刘建宏一连串的“进球啦、进球啦、帽子戏法啦”将热情宣泄一空后，杨晨以格外深沉的声音说道：“今天，我们共同见证了一场奇迹。一个从未在任何正式比赛中完成帽子戏法的31岁前锋，一个一度因疾病要退役的前锋，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有经验，他只是替补，他只是这支英雄的国家队不起眼的一个陪练时，将帽子戏法书写在我们所有人面前，书写在这届世界杯的小组赛上，成为几十场比赛中第一个帽子戏法的创造者。他向我们证明，哪怕已垂垂老矣，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但只要努力准备、只要不离不弃，就有书写传奇的机会。”
刘建宏被杨晨的感情传染，声音也变得低沉：“他是曲波，曾经的追风少年。”
场上再次开球又马上被吹哨进入中场休息，杨晨的感情也平静了一些，他在直播中笑道：“同时我们也见证了另外一个奇迹，就是我们的王队长说到做到的本事。如果第二个进球后他确实是在问曲波要不要帽子戏法的话，那么他随后真的帮助他这个十几年的伙伴完成了职业生涯的突破。”
“哦？怎么说？难道是他和曲波策划好的？”
“策划是肯定策划了的。”杨晨解释道：“但更主要的是王队长的直接任意球很直接，几乎都是直接打门，我没统计过，但印象里起码得有五分之四是这样。所以刚刚罚球的时候我们看到对手的主教练在呼喊，然后我们看到人墙紧张了很多，这就是在防备他的卡洛斯式大力任意球，但谁也没想到，他姿势摆的那么正，竟然是虚晃一枪，落点在曲波那里！他的战术欺骗起到了很大作用，让对手缺乏防备，这才让不是中锋，也不擅长头球的曲波完成了最后一击。”
又顿了顿，就在BJ直播间的导播即将转移到广告时段时，杨晨再次开口。考虑到今天杨晨说的非常好，所以导播忍耐了下来，好在杨晨也知道时间宝贵故而非常简短的总结道：“我们总是赞美友谊，可什么是友谊？我们总羡慕友谊，那友谊体现在哪里？也许王艾和曲波他们，用行动揭示了答案。我很感激他们，让我重温了友谊的美好，这证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心存友谊，就一定会找到肝胆相照的朋友。”
“谢谢大家，请期待下半场比赛。”杨晨最后越厨代庖的说了总结词。
此时国家队的更衣室中，气氛正欢快，老高干脆没进更衣室，老唐也没进，就只有和大家差不多的李铁混在大家中间对大家的兴高采烈不闻不问。阿尔及利亚显然不是一个韧性出众的球队，教练组并不担心会被翻盘。再说别人会因为局面领先而妄自尊大，而王艾几乎不会，这种场面他经历的太多了。
BJ，海淀，不到清晨四点，许青莲迷迷糊糊的起夜回来，刚要上床仿佛想起了什么，目光呆滞的看着墙上的日历，忽然锤了下床面，昨夜特意早睡的，没想到这么贪睡，连男人的重大比赛也错过了。
好在还有半场，许青莲起身打开电脑，锁定了央视直播后正看到上半场精彩重放，当看到王艾以战术性的直接任意球骗取对方注意力协助曲波进球后仰天大笑的样子，嘴角含笑的说了声“显摆”。她对段暄和张路的兴趣不大，缩小了页面随手点开聊天群，意外的发现了刚刚在沈阳的小美的那顿发泄。
在发了句“醒了？”发现没有回应之后，许青莲便不再关心，感受着腹中的脉动，想象着男人此时在更衣室里和队友谈笑的样子，既有欣慰，也有向往。正这时聊天群忽然闪动，点开后竟然是“图宾根山炮”。
“你这么早就起了？还是多睡些好，反正比赛肯定赢。”
许青莲身子沉重便拉过键盘：“醒了，睡不着就看看，现场怎么样？”
“你看！”雷奥妮说了一句，然后就发了一张大照片过来，幸亏王艾在海淀的家的网线粗的很，只见一张从下至上拍摄的照片上层层叠得的全是黄种人和他们手中挥舞的五星红旗。
“壮观吧？”雷奥妮显摆道：“整个上半场我的耳边就没静过，尤其是三个进球的时候，我都想捂耳朵了。”
看着雷奥妮不成逻辑的一大串发言，许青莲神色镇定的慢条斯理打字：“说起来还真挺遗憾的，上届世界杯我不再，这届世界杯我怀孕，这真是命运。”
似乎察觉到许青莲话中的酸味，雷奥妮顿了顿发了一条新留言过来：“十五年前我在大学遇到这个中国来的小师弟时，我想的是向他请教中国的风土人情，他说他想踢球我想的是他要锻炼身体。即便他加入球队了、买下球队了，我想的也是中国有钱人和德国有钱人一样任性。”
在许青莲嘴角含笑不知畅想什么的时候，意犹未尽的雷奥妮第二条留言发来：“当我们在州级联赛一年升入地区联赛，又一年进入乙级联赛并且打破纪录的获得德国杯冠军时，我才对他有了足球上的期待。以前，其实我都是配合他玩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认识他十年以后，他就拿到了世界杯冠军，而我也成了中国队副领队。”
看到这条，许青莲抿了抿嘴，雷奥妮很快发来了第三条：“这人生际遇的变化太大了，无论谁也想不到。我只是个德国普通的乡下姑娘，上大学也无非是想毕业后留校，也许这就是命运。”
畅想着雷奥妮的回忆，许青莲的思绪仿佛也回到了那座风光秀美的小城，回到了多年前阳光洒满的青石小路上，回到了一个个漫长的下午，这让她的心中更是酸涩了。
第一百九十七节 我来过（七）
“不说了，要比赛了，你也看呀，到时候我给你讲！”雷奥妮又说了一句，发了一张现场图片就沉寂下来。
与此同时，西班牙马德里王宫里，特意从科鲁尼亚赶来准备接受亚投行特使身份的康丝其实还没睡，手机上闪烁的对话令她犹豫，好几次想参与到话题里。那座小城她去过太多次，那段往事她听过太多次，甚至有时她都会自我总结：图宾根时期属于狮子时代，可拉科时期就属于自己的时代了，一直到切尔西时代才属于老虎时代，可即便属于老虎，也有自己的身影。
想来想去，康丝还是放弃了参与。从各种渠道她都能理解她身份的变化给这个本来就复杂的家庭所带来的冲击，博士所代表的中国人对公主这一身份既鄙视又好奇，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巧妙的融合在一个人的思维里，便是康丝理解起来也仍然吃力。
还记得以前问过博士，博士亮出了一幅太极图，嘲笑说你们西方人看来必须消灭一方的对立，中国人已经用一个更大的框架装下了它，并几千年前就发明了两相对峙的结果，就是“三”。
“在历史的观察上，中国人比你们欧洲人领先了两步，但其实总共才走出来三步。”
当初博士的讥讽，还在康丝的耳边回荡。康丝还记得自己当时嘴上习惯性的不说，心里是不服气的。可至今想来，却是格外甜蜜的回忆，因为能够见到博士尖酸刻薄一面的机会，已经太少太少了。
对自己身份所带来的冲击，康丝有充分的评估，一切语言都不如行动有力。想到这，她忍不住移开视线拿起了电脑旁的访华工作计划，还不知未来这样的工作还会不会有、会有多少，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代表西班牙这个她实际上的故乡去出国访问，访问的又是自己的第二故乡，自己曾凭借博士助理的身份拥有庞大知名度的国度。
虽说负责谈判的另有其人，可自己是名义上的团长，具有真实意义的西班牙国王特使，哪怕仅仅是礼仪性的工作也轻忽不得。
当这些工作做完，她将给全家人一个惊喜来断开对外国公主的疏远，重新赢得自己的家庭地位。想到这些，距离她四个时区外巴西海港城市的比赛已经被她暂时性的遗忘了。
康丝没说话，沈阳的时文君却说话了，此时她上楼拿手机结果看到了狮子老虎的闲扯，忍不住劝了两句：“青莲你还是睡会吧，省得看球激动，我估计下半场博士会进球。”
“不会的……”许青莲的三个字刚打完，接下来的逗号还没打，就听到了被遮掩的画面里传来了刘建宏变得尖锐的声音：“进球啦进球啦，小王儿进球啦！”
同样的声音也飘荡在沈阳南郊的别墅客厅里，惹得网线两端的两个强势女人同时一愣，在切换画面的时候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这么灵啊？”
只见画面上乱糟糟的阿尔及利亚门前，她们的男人在罚球区里拉边射了一个地面球穿过了门将与门柱之间的狭小范围，在确定进球后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一样向着看台奔跑，高清镜头将他坚毅而狂喜的侧脸放送到了两个思念他的女人眼前。
两人一时无语，就听杨晨在解说：“这是王队长的一次后排插上，让我想起了他的队友亚亚图雷，科特迪瓦人就是经常用这种方式帮助球队获胜，一个后腰球员成为一支强队的第一射手，堪称奇迹。不知王队长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少经验，这次后排插上将本来就强势的中国攻击体系更加壮大，让对手顾此失彼，就是在这种混乱中，郜林回敲，曲波妙传，王队长拉边劲射，以一个标准的进攻套路完成了本场第四个进球。”
刘建宏接过话来：“由此我们大致可以判断，本场比赛已经赢了，中国队几乎已经小组出线了！杨晨，对于来到巴西之前，小王儿代表国家队接受采访时说他们这届世界杯的目标是小组出线，你怎么看？上届冠军，去年联合会杯冠军的目标仅仅是小组出线，是不是太低了？”
对接下来的话两个女人都不感兴趣，因为她们都知道标准答案，相信杨晨也不会胡说。两人几乎同时打字同时发送，最后是许青莲说的略多才稍晚。
“大大大美女：你没事儿吧？”
“营口海蛎子：你可真灵，赶紧再说两个！”
这一瞬间，两个聪明的女人都感到对方是在和自己同时打字。在这个天色已经明亮却依然宁静的清晨，相隔千里的两人在关切着相隔万里的人时取得了巧妙的默契，一股热气在身上升起。
“大大大美女：就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哦，还有狮子。”
“营口海蛎子：……康丝，你在不在？出来说话，再装死等你来了给你好看。”
“希腊流浪儿：……啊啊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还有你不要吓唬我。”
“营口海蛎子：呀？真在啊，怎么，当公主了就不服管了？”
“希腊流浪儿：公主就个本子、是个名字没什么不一样。可是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你没力气给我好看，我不怕你两个人。”
许青莲挑了挑眉：“你最近就要来了？”
康丝也许是被许青莲压抑的久了，忍不住挑衅两句，可也就两句，这会儿就老实的回答了：“王室要我带团访问……”
三个人疯狂聊天，连场上陈涛换下，于大宝上场，曲波换下，毛剑卿上场，王艾不断策应于大宝有意培养新人的变化都没注意到，后来雷奥妮也加入了进来。
“图宾根山炮：康丝你要来了？世界杯之前还是之后？”
“希腊流浪儿：世界杯之后，已经通知中国外交部了。”
“大大大美女：那我们就要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有检阅三军仪仗队没有？”
“希腊流浪儿：……不知道呀，应该有吧，嘻嘻。对了，黄欣没在，好遗憾啊。”
“明天会更好：……我看你嘚瑟半天了！”
第一百九十八节 我来过（八）
黄欣的突然冒泡自然让聊天群又一阵热闹，话题也就越来越歪，康丝鼓足勇气展示了一些可以公开的西班牙王宫内部照片以及西班牙王室珠宝。这些玩意虽然不是她的，但原则上她可以借用，比如出席某种重大仪式活动时没有珠宝就可以求助。
一说到这，女人们开始纷纷吐槽王艾小气，一年赚好几十亿人民币却连珠宝都舍不得给她们买，攒了一屋子的各种球、鞋，号称珠宝其实都是镀金的……这时候她们就忘了王艾刚刚给她们一人一千万安慰家属的事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千万固然她们的家属吓一跳，可也得看什么收入水平。一年代言几十亿花个五千万，也确实不多，而且就这一次，下次王艾想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大致上女人们还是过着比较平民的生活，手里的现金一直都不多，艾小青一年发给她们的生活补助一百二十万，换算成欧元也才12万，要不是生活用品家里集中采购、集中发放，也就维持个中产水平。
在女人们莺莺燕燕的吐槽中，阿雷格里港的比赛也渐渐走向尾声，话题才渐渐扭转到足球上，按照几个人里最懂足球的黄欣、雷奥妮的说法，从陈涛下场后，中国队的比赛重心就回归到了防守上，她们的男人再也没有他国中线一步，一直在陪着于大宝实战磨合，反而于大宝上前助攻了几次。
女人们便又不平衡了，康丝就絮叨说博士才比别人大一岁，凭什么这么袒护和倾斜啊？按照身体素质没准博士还在踢，新人就退役了呢，康丝的话博得了女人们的一致赞扬。当然也被许青莲抓到漏洞，以一个“身体素质？”的短句将话题引入到了不可公开的领域。
一心一意在场上带新人，与新人加强磨合的王艾可不知道他的后院里正就他的“身体素质”问题展开讨论，不知道五个吃过他的女人正在无私的分享就餐感受并就一系列诸如硬度、长度、热度、冲击力等物理属性进行科学探讨。其实她们也是嘴炮，就连黄欣这个唯一拥有前男友的人，经验也来自于小电影或者小作文。
等五个女人聊到浑身燥热之时，场上比赛也渐渐走向尾声，阿尔及利亚队始终没能攻破中国队的大门，甚至连进入罚球区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这是一场完全掌控在中国队脚下的比赛，对手攻防两端都没有取得成效。看到这样的一幕，杨晨忍不住在直播中感慨：“这可能是所有中国球迷最希望看到的中国队吧，这批在大家眼中一点一滴成长起来的国脚，终于到达了理论上他们的巅峰期。今天我们看到的他们在场上的每一次攻防，每一次突破或阻截，都可能是他们的最强表现，也是历来中国国家队的最强表现。”
刘建宏咂摸咂摸滋味，调整了心态：“我不敢说他们是完美的，但这批已经27、8岁的国脚确实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全盛期，就连年纪最小的小王儿都已经毛岁27了。世界杯四年一届对职业寿命只有不到二十年，巅峰期甚至只有短短几年的球员们来说太残酷，也太遗憾了，就比如我们今天的嘉宾杨晨，他08年退役，距离中国队世界杯夺冠只差两年，这决定了这支中国队、这个团结的集体，这个从小到大一路冠军的光荣的集体，能够为我们球迷进行巅峰表演的机会太少了，事实上也不多了。”
“所以。”杨晨笑道：“请广大球迷抓紧机会收看本届世界杯。”
“是的。”刘建宏也笑了声转而说起了轻松的话题：“杨晨我听说国际足联一直在酝酿缩小世界杯周期，你怎么看？有多大希望？他们能赶上吗？我们总是希望这支最强中国队能多给国家带来一些荣誉的。”
“很难说。”杨晨顿了顿：“世界足球运动并行着两套竞赛体系，我引用王队长下过的定义，就是商业赛事和荣誉赛事，它们彼此有不少交叉，比如球员既可以是商业赛事某俱乐部的主力，也可以是荣誉赛事某国家队的主力，他们的运营模式也互相学习，不如荣誉赛事除了奖金也有许多广告代言，但这仍然是两套并立的、独立的体系。商业赛事比分国籍，以俱乐部为主体，荣誉赛事以国家为主体，商业赛事强调营收，没有收入就没有俱乐部，荣誉赛事强调荣誉，虽然依托于足球运动本身的群众基础哪怕再差的成绩也基本不会赔钱，但落脚点不一样。”
刘建宏听到杨晨长篇大论了，也就自然住口，这些日子杨晨在解说中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性，与国家队的熟悉，与王艾的交情等都让他的群众好感度爆棚，所以哪怕他的解说有点偏离比赛，大家也愿意听，反正打阿尔及利亚这种弱旅，在比赛已经稳赢的情况下，再听传统的跟踪式解说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以目前足坛运行规则来说，商业赛事是荣誉赛事的基础，我们国家职业化改革以后也是这样，大家平时都在商业赛事里锻炼，出名，赚钱，遇到荣誉赛事了，国家队召集了才汇聚到一起。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商业赛事的周期很规律，欧洲是每年八月末到第二年的五月上旬，中国是二月到十一月，而荣誉赛事就在商业赛事的间歇期。比如这个夏天，许多球员汇聚成了32支国家队，但也有许多球员遗憾的所在国家队没有进入世界杯而享受这个夏天的假期。这其实就说明两套赛制其实存在着争夺时间、球员乃至广告资源的矛盾，为此国际足联、欧足联、亚足联只能去调节，我们都听说过很多次足联机构和豪门俱乐部之间的矛盾，原因也在于此。”
“所以，你大致上对缩短世界杯周期的设想报以悲观态度？”
杨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的，我暂时看不到改变世界杯周期的决定性力量。”
第一百九十九节 我来过（九）
“事实上每到世界杯年，当年的各大联赛都会受影响，尤其是最发达的欧洲联赛，到联赛末期也是各项荣誉争夺的关键期，当然也是保级啊这种关键期，因为世界杯的原因主力们担忧受伤，表现缩水，影响了赛事的精彩程度，这历来就是俱乐部极为反感的，意见很大的。”杨晨缓缓的叙说着：“比如英格兰联赛，弗格森就多次和国家队主帅发生矛盾，前几年就主力们参加荣誉赛事受伤却要俱乐部承担成本，比如养伤期间的薪水，治伤的医疗费用等等双方吵了很久才有一个妥协的方式。所以，四年一届可能是目前商业赛事忍耐的极限。”
“这就是你说的目前没看到什么决定性的力量来改变它的意思？”
“对，这么大的事情要改变不会是某个人的一时主张，甚至不会是国际足联某个会议的结论能改变的。”杨晨果断的道：“世界杯是引人关注的层级最高的赛事，但太多可能会挤压商业赛事，从而削弱足球运动的基础，所以目前只能是呼吁，而实际上去协调。也许这种呼吁时间长了真的会改变也说不定，但那恐怕是在遥远的未来了。所以，请大家尽量珍惜今天的比赛，尽情欣赏巅峰中国队每一分钟的表演吧。”
“好，我们看看，比赛已经结束了，中国队以4:0的比分击败了小组第二个对手阿尔及利亚队，我们看到赛场内中国球员们正在和看台上的球迷们互动，事实上整场比赛里我们在现场都能听到看台上的爱国歌曲一时也没有停歇。目前中国队和比利时队两战全胜已经联手小组出线，俄罗斯队和阿尔及利亚队遗憾的被淘汰。下一场将由中国队和比利时队争夺小组第一，我和杨晨将和中国队一起到圣保罗为您揭示本小组的最终排名。接下来，我们看看赛后采访情况。”
主持人和嘉宾当然不知道但可以想象的是，此时此刻，神州大地正陷入狂欢的清晨。
虽说在这个夏日的五点半早已天色大亮，但还是不好大肆庆祝，当然也不好一早晨就喝酒。但还是有许多球迷聚集在临时开业的酒吧里欢庆，还有许多球迷是在校生，他们大清早晨的聚集在阶梯教室里庆祝。南美举办的比赛当然给收看直播带来了不少难度，但这挡不住球迷的热情，尤其是能赢的比赛，爱看的人就更多了。
在王艾的辽阳老家广佑寺广场，一堆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小桌上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喝啤酒，眼睛却都注视着大屏幕上满脸笑意被林龙逮住妙语连珠的王艾。清晨六点的广场并不空旷，来了许多平时见不到的上班族，就如这个小桌上的几个人一样。
声音不清晰，视频也不清晰，唯有激烈的、浓烈的、热烈的情绪从万里之外的摄像机里准确的投射到了这个安宁的小城，这个为他骄傲、为他自豪、以他为最大宣传名片的地方。
采访结束了，镜头里是王艾冲着画面挥手的恣意笑容，几个中年人的酒瓶子也见底了，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懊恼的晃了晃头：“这个点儿，上班嫌早，回家嫌晚，咋办？”
他对面的地中海晒笑着站起来：“就告诉领导你认为最近的工作很重要，即便牺牲休息时间也做好。”
旁边的瓶底子拎起挎包：“应该说为了工作彻夜难眠，忽然有了灵感怕忘了，所以才不吃早饭也要去单位。”
瓶底子对面的花衬衫嘿嘿笑道：“不吃早饭可没忘了喝酒？”
瓶底子笑道：“喝酒才有灵感嘛。”
然后冲着一直没吭声的趿拉板说道：“老板你可舒服了，自己家的买卖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趿拉板摇摇头：“作为一个领导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很可能你们的领导也早睡早起看球了，所以你们大概是瞒不下去的。谁让我们的这个小同学真的很牛逼呢？你们瞅瞅。”
说着，趿拉板一伸手扫过整个广场：“这上万人基本是不来晨练的，都是冲我们的小同学来的，你们听听金银寺那边的炮声，这是顶着城管也要放的，这是普天同庆，起码我们辽阳是这样。”
地中海举起酒瓶子：“就是说，今天我们大清早晨喝酒领导可以原谅？”
花衬衫也举起酒瓶子：“人民的呼声嘛。”
高又壮也举起酒瓶子：“其实说起来这些年我们因为他的同学身份没少受益，起码我就是这么找着媳妇的。”
瓶底子也举起酒瓶子：“干了这一杯，我们下一场再聚。”
趿拉板最后一个举起来：“为了我们的老同学，多说一句，他真牛逼，当年我们可打死也没看出来，要早知道就跟他混了，马东那王八蛋刚才还露脸了呢，我操，干！”
这场王艾同学的小小聚会在辽阳街头无声散去，就如同千千万万的城市角落里的人们一样。十多年了，这座城市还有更多的城市里，人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看他比赛的生活节奏，喜欢他、仰慕他、追随他、讨论他，偶尔也咒骂他，但又总会在面对外人时主动的维护他。“王艾”这个名字早已嵌入中国社会，成为十几年来不倒、不灭、不暗的话题核心。
尽管有官方帮忙遮掩，甚至早年的删除，可如今大多数球迷都知道王艾有个很有钱的家，知道“北方”、“超越”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后来官方见实在控制不了，尤其是王艾的家乡人总是对外这么显摆，索性也就躺平了，在王艾本人不正面回应的情况下保持沉默。
提起优质偶像这个概念，人们第一时间就会想起他那张笑嘻嘻的脸。这些年明星总出事儿，什么吸毒的、嫖娼的、媚外的，可这些东西与他绝缘，甚至都没有人会在这方面抹黑他，几年前他在采访中公开说自己一年接受二百多次药检把人们都吓坏了。
全中国每场必看球迷三千万，看过一半的一亿，更多的不敢统计，就像没人敢说但都明白的一个事实：新世纪以后的文体娱乐领域，目前尚未过去的是王艾时代。
第二百节 我来过（十）
其实王艾有好几个女人的事情，也不是完全隐秘。不说组织上，就是王艾的队友、朋友、家中企业的高层也多多少少有猜测。毕竟男女这种事儿要想完全隐蔽是不可能的，那眼角眉梢的一抹春情就足以证明，就像所有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样。
只是一来这属于王艾的私德，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所以知情的人不会主动说；二来王艾正面贡献远远大于他私德的不足，人们体谅他，组织上考虑这么一个成功偶像不容易也帮他遮掩；三来他处理的好，不管怎么办到的，不出事，就可以当做没有事。
在早起看球的人们向没来得及起床的人们炫耀的同时，网络上王艾的个人资料也同步更新了，各类百科上他的比赛进球数、助攻数甚至还有比赛照片在勤快的小编工作下第一时间对外呈现。
由于比赛结束的早，所以在外界议论纷纷之际，王艾带着国家队在下榻的酒店小会议室里召开赛后总结会。刘建宏和杨晨前来探班时，正看到王艾站在台上指着一旁的大电视面对着台下讲什么，队员们聚精会神连两人走进房间都没注意到。
王艾冲着两人微一点头不受影响继续讲评：“大宝，你说下你刚才那球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传出去。”
坐在人们中间的于大宝一愣神，下意识的要站起来，王艾连忙摆手：“不用，你坐着说就行。”
于大宝一时语结：“我、我当时，我是没处理好。”
于大宝说完了，没听见王艾回应，抬头去看发现队长正目光炯炯的瞅着他，一时茫然，就听队长笑道：“谁在场上都是即时反应，赛后再看大多数都可能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王艾见于大宝、武磊还有张琳梵仨小子还不信，王艾索性将视频调到了自己的片段指着分析道：“你们看，我这个球的处理当时效果好像是不错，小张当时送了个直塞过来，我侧对对方转身一抹，连停带过二合一，对吧？”
“是啊是啊。”武磊高声应和：“当时我在场边看到了，太漂亮了。”
王艾笑嘻嘻的一点头：“没错，是挺漂亮，但效率其实并不高，当时更好的处理方法是迎着小张的来球上前侧身用后背卡着对方，斜传给侧后方的陈涛，我的连停带过再节省，终究多了一个动作，不如传给陈涛更好。但当时我在场上没看到陈涛准备启动而且前方有空当，这是不是错误呢？从赛后来看也算，但当时限于我的视角、思维，就认为那么处理最合适。所以，总结会不在于对和错，而在于重新审视发现。”
说到这，王艾指着于大宝笑嘻嘻的道：“所以，小子，放心大胆的说，大家需要知道你的想法从而增强对你的预判，让下一次比赛配合的更好、更快、更节省时间，你呢需要在你说完之后，大家的分析中了解大家怎么想的。大家要适应你，你也要适应大家，这样我们的整体效率才能提高起来。”
“好了，说吧，没看到我把教练都赶走了吗？”王艾拍着胸脯：“老大给你担保，绝不是批评，而是讨论，快点！你当时怎么考虑的，说出来，大家来找茬！”
于大宝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挠了挠头皮：“我当时考虑的是……”
刘建宏默默的坐在最后排架起了摄像机，杨晨双手放在膝盖上上身前倾努力看着电视，努力听着七嘴八舌的讨论，思维已经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进去。这一听就是二个多小时，三分之二围绕着持球队员和周边球员，还有三分之一则围绕着远离持球队员的其他队员，比如防守时的攻击球员的站位选择，攻击时防守球员的注意力等等。而且也不光是王艾自己讲评，三个队长经常在下边扮演副解说，刘建宏慢慢的才意识到视频上放的不是电视转播视频，而是在看台上录制的全景视频，只是根据需要才不断缩小、主要跟踪足球而已。
所有人全都过一遍筛子，个别形势复杂的还要反复辩驳，其中下半场一个中场对抗就反复研究了十多分钟。围绕和足球的每个人、人和人之间，从前到后的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这样的头脑风暴刘建宏已经听的昏头涨脑，杨晨倒是兴致勃勃，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发言，刘建宏可以非常确定的一点是：经过了这样的讨论，战术上会有多大进步不好说，但队员们之间的熟悉程度一定会提高的飞快。
“我们认为，要形成一个集体这种战术讨论比喝酒吹牛更有效。”
一直到晚上九点讲评才结束，在即将前往训练场夜练的时候，刘建宏抓紧时间向王艾问了几个问题，王艾也拉住于大宝和曾诚一起接受了访问。
“大家平时很难在一起，交朋友当然简单，喝一场酒就差不多了，可要变成场上密切合作、心有灵犀的队友就难了。从实践中我们发现，日常的交朋友方式服务于这个目的的话是比较低效的，像我和大宝这才见了不到五次，一起训练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按照传统的方式是培养不出来比赛中的默契的。比赛是在对抗中被骚扰的情况下进行的，配合的问题上你不能冒险，你必须有高度信任。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有好几个配合全场鼓掌，就是因为通过这种方式来提升的，场外的友谊需要时间来培养，场上的默契我们已经找到了快捷通道，只是他还有点胆小，要不然会更好。”
于大宝挠着脑袋嘿嘿傻笑：“队长他们的成绩太好了，我来的晚，所以……”
曾诚在一旁双手交叉：“你总怕他干什么？他世界足球先生也跟咱没关系呀，他踢的不好拖累大家就得骂。”
王艾拍案而起：“反了你了！”
“怎么着？”曾诚也拍案而起。
瞅着一捅我一下，我踢你一脚逐渐远去的王艾和曾诚，刘建宏默默的将镜头对准一旁的杨晨：“杨晨？”
杨晨指着一件被遗忘的红色球衣望着镜头笑道：“我很幸运，我曾穿过它。”
第二百零一节 华夏之种（一）
深夜回到酒店，雷奥妮还没睡，灯光昏黄，王艾靠在门上舒了口气。雷奥妮扭头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王艾笑着摇摇头：“我去冲冲。”
“我来帮你。”雷奥妮起身。
“不用。”王艾摆了摆手：“我冲冲汗，明天就去圣保罗了，你也早点睡吧。”
“我还等你呢。”雷奥妮故意咬着下唇。
十几分钟后，呼吸声在卧室里交鸣，22度的空调凉气竟然出了一身汗，浴室的灯只好再一次亮起。
“表现不错。”雷奥妮拍了拍王艾的肩背，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那还用说？别看我今天打了90分钟，对付你再来一个90分钟也没问题。”王艾咕哝道：“要不是明天还要早起……我还没过瘾呢。”
“你到底怎么想的？家里怎么接待还得你说了算。”雷奥妮的腿动了动，摩挲着王艾的大腿。
“什么？”王艾迷迷糊糊的问。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康丝作为国王特使要访问中国了，就在七月下旬。”
“啊？”王艾睁开眼睛。
“别装！”雷奥妮手指尖指着王艾的眼睛：“刚才你刚上来我就和你说了，你都有变化，我不信你忘了。”
王艾嘿嘿两声：“该怎么办怎么办，公主什么的那是外边的事儿，到家里她还是康丝，家常饭、老房间，什么都不变最好。”
雷奥妮满意的嗯了声，忽然问：“想她吗？等了十年才在塞维利亚三天，想吗？别骗我！我刚才提的时候，还有你现在，你现在！”
王艾被雷奥妮捏住狡辩不得只好求饶：“这东西它总有点新鲜劲是吧？可我和你这么久了，你看我表现？新鲜劲和激情不冲突，我和你首先是感情，我们都是冷静理智的人，做出如今的选择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思考，所以一般情侣那种身在局中的矛盾对我们几乎不存在，这样我们的感情更好，永远都喜欢。”
“算你过关。”雷奥妮嘻嘻一声放开男人：“睡吧。对了还有个事儿，刚才老虎说要来。”
刚趴下准备睡觉的王艾嗯了一声，然后猛的支起上身：“谁？青莲要来？她疯了？怀孕八个月坐飞机飞这么远？你们也不拦着？”
“谁拦得住？”雷奥妮撇撇嘴：“她说了，上次你世界杯夺冠她就没赶上，她自己说的她正发疯，正在治疗精神病，好不容易病好了，回来了又怀孕了。也怪我，我说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争取世界杯冠军的机会，她就坐不住了，她说她不该缺席你如此重大的时刻。”
王艾双手撑着床板，眉头紧皱：“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别。”雷奥妮拉住了王艾钢铁般的手臂：“你想让她留下终生遗憾吗？”
“可八个月的孕妇不能坐飞机了！”
“我们有私人飞机。”雷奥妮劝说：“再说，这件事儿肯定要通过父母，如果父母都劝不了，都同意，你还怎么反对呢？放心吧，她真要来肯定得带上医疗团队。”
“决赛的票能买到吗？”
“如果我们进决赛，组委会是有预留票的，专门应对这种情况，而且还不少。”
“都要来吧？”王艾沉默了会儿问道。
“估计是。”雷奥妮小心的道：“还是怪我，把事情说的那样，反正大家都动心了。”
“孩子怎么办？”
“那就要看她们怎么商量的了。”雷奥妮扯了扯王艾的手臂，让他重新躺下才小声道：“要不就是有个人带孩子留守，要么就是一架飞机全来，但和你只见一面不和你一起走。”
王艾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起身看着雷奥妮的眼睛：“孩子不要带了，太小折腾这么远一旦生病很麻烦，不管大人怎么安排，孩子不要跟来，你明天转告家里，让汤牡丹或者张秀云谁的帮着看几天。我们家的事情大意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也不是真的无，我和你说过的。以前我总会遇到一些手眼通天的人，那些人看不上我们，习惯了巧取豪夺。”
雷奥妮也知道事情重大，忙点头，却又欲言又止，王艾躺下给两人扯了扯被子：“2022年是中国世界杯，那时候就方便了，BJ肯定会安排几场重要比赛的。”
见王艾睁着眼睛半天不睡，雷奥妮侧身伸手扳着王艾的头：“要不，再生几个？”
王艾惊讶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
“忽然有点喜欢了。”
王艾笑了笑，凑上去亲了亲她：“等国家开放二胎政策以后再说吧，睡吧。”
雷奥妮应了声，靠近王艾闭上了眼睛，其实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和王艾说，比如皇马最近的舆论攻势越发凶猛了，而曼城的态度不如预期的强硬，俱乐部内部的一些声音有所软化。
这些要等世界杯结束以后再让男人操心，反正以男人如今的实力、地位，换个俱乐部、换哪个俱乐部都无所谓了。
次日天明，国家队很早就吃了早餐然后搭乘清晨的飞机前往圣保罗，雷奥妮带领家属们稍后起飞，比利时队的基本资料已经发了下来，国脚们抓紧时间各自研究分析。
机舱里静悄悄的，老队员分别翻看着资料，时不时的互相低声探讨，新人们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略显怪异的队内环境。他们从小接触到的，这是唯一一只不打牌、不喝酒，用大量业余时间用来学习的队伍。
杨晨昨夜旁听战术总结会以后亲口说的：高家军批量生产足球教练。
不到中午，降落在圣保罗，在飞机上众人就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楼大厦，这个强大的足球城也是千万人口的南半球最大城市。其中圣保罗队曾经获得过两次丰田杯冠军，意味着击败了两次欧洲豪强，实力可见一斑，卡福、卡卡都是从这座城市走出来的。
在机场出口是一片红色的海洋，那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华人华侨。在这座巴西最多华人华侨的城市，30万华人华侨今天来机场的多达一万人，这么多人来欢迎国家队不能言说的理由是在足球这项和平年代的战争里，国家队寄托了他们的愿望。
“中国人不好惹！”
第二百零二节 华夏之种（二）
圣保罗也是华人华侨在巴西最多的城市，总领馆一直在和国家队商量希望能够在赛后在本地办个活动，国家队目前还没吐口。领队郭炳颜很支持，随行但一言不发的韦迪不反对，老高也有点动心。
在机场外的空地上，国家队在众多摄像机的照射下，与华人华侨代表举行了一些简短的活动，王艾、陈涛等大牌悉数出动。一个老华侨用王艾听不懂的方言在他耳边说了好久，说到最后一边竖大拇指，一边流眼泪。
搞的王艾上了大巴车了，驶离了机场了，依然在长吁短叹：“可惜我不是军人，没法给老乡们撑腰，只能起到一点侧面作用。”
“别小瞧了侧面作用。”前排的韦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王艾，又看向沉默的队员们：“大国之争是全方位的，为什么说李小龙伟大？不仅是他影响大，还因为他在全世界瞧不起中国，连中国人自己都瞧不起的时代里宣扬了中国主张、中国文化、中国色彩、中国韵味。那个年代，他就是中国，一个自立自强自信的中国。有他之后，许多外国人都说中国人都会功夫，你们想，这是不是帮到了我们的海外同胞？”
见大家频频点头，韦迪索性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椅背：“中国崩溃论、*****哪来的？根源在于不了解，为什么不了解，根源在于蔑视，这也是我们海外同胞遭到各种困难最大的源头，就是歧视。为什么歧视？过去落后嘛。人生很短的，几十年，而我们落后了一百多年，这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祖孙三代，对中国落后的印象和认识算是刻在骨头里的了。哪怕我们今天GDP世界第二了，对老百姓来说可没那么直观，这时候我们足球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韦迪豪迈的一挥手：“世界最大运动，世界冠军球队，这比什么数据都更有说服力，这很直观的告诉世界，我们中国人不弱，我们中国人不愚昧，我们中国人不是病夫，我们中国人敢打敢拼。这些能让我们海外同胞挺起腰，不被歧视、被尊重的印象，概念，都能通过你们的拼搏去实现。”
王艾听到这精神一振，双手抬起给领导鼓掌。
韦迪笑着摇摇头：“不用不用，你们好好踢球就行了。”
“不，领导你这次说的真好，这次鼓掌是真诚的。”
“嗯？就这次啊？”
“嘿嘿、嘿嘿。”
到酒店后，国家队离开召开了赛前分析会，队员们就教练的讲评结合自行分析的内容两相对照，对比利时队的认识更加深刻而立体了。
午餐后国家队在酒店休息顺便接到了同一家酒店入住的家属团，到了晚上国家队乘坐大巴前往圣保罗体育场适应场地外加训练，由于距离较远所以一直把晚练和夜练结合起来，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长达五个小时的训练中，教练并未过多干涉，任由队员们在讨论之后自行决定针对性训练内容，明天才是教练安排，队员们从中又可以进一步提升对对手、对自我、对训练的科学认识。
“一群大脑，总比一个大脑好，只要这群大脑有个统帅，能够兼容民主与集中。”老高在场边坐着给旁边的韦迪解释他的训练安排用意。
郭炳颜也在，这个脾气很大的领队进入国家队后表现还好，起码他对老高很尊重，不管是出于对未来领导的戒备还是真的钦佩老高的成就。上届世界杯领队是韦迪，现在韦迪岁数大了也在培养新人，专业方面老高当然一马当先，但行政干部也是需要配备的。
回酒店的车上，老高、老唐就把王艾叫了去，就今天的训练情况进行了简单的总结。郭炳颜听他们一来一往语速极快，跳跃极大，还有不少缩略词，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偏偏旁听的教练们，不管新老都能跟上节奏，哪怕不说话，但表情、动态却假不了。这让非专业出身的郭炳颜更感受到了专业与非专业的差距，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明天的早餐上。
每天吃什么菜品，用什么食材，都是这位领队大人负责。此外，他还要安排国家队的所有行程和活动，包括训练场使用、比赛场地热身、订酒店、招待记者、与驻外机构沟通等等。第一副领队雷奥妮只管带家属玩外加审视与球队安全，或者说防备对手的阴招的相关工作，而日常的都是郭炳颜和他手下的两个副领队以及两个工作人员做，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来到圣保罗的第二天是媒体开放日，中国足协没王艾那么牛逼给媒体立规矩，但凭借王艾的硬度也比较受尊重，当然国家队成绩好也是不可或缺的原因。所以媒体来的虽然多，但挺规矩的，国家队清晨六点去晨练，记者们就拥堵在电梯口抓紧时间问几个问题，但没人拦路。上午教练训练任务，记者们就在外边等着，队员们去训练场了，代表团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由老唐出面。
如今老唐越来越像主教练了，消息灵通的记者们早已经知道了国家队的倾向，在通过各种渠道若干次的试探老高、王艾、陈涛等重要人物的意见没有得到明确反对意见的情况下就明白了，这是国家队心仪的人选。考虑到足协始终没有发声的态度可以判断，足协也是基本认可这个人选的，除非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否则几个月后唐指导的走马上任会成为大概率事件。
经过换帅风波的斗争，想要插手国家队的人都意识没有王艾点头，这个位置谁也坐不住，除了高洪波。惯常的密室政治，三两个人就决定一支国家队前途的事儿，在他这根本就通不过。就不说罢训、摆烂这些极端的方式，就以他对国家队从思想到行为，从训练到前途的全程控制就有无数种办法把事情搅黄，更不用说他宽泛的人脉了。
所以，当与王艾本人关系密切且自身成绩也很硬的唐指导出现在会议室里时，记者们给予了他国家队主教练的足够尊重。
第二百零三节 华夏之种（三）
“比利时队实力很强，所以我们现在无法确定新人是否有机会上场。”老唐坐在镁光灯里神色镇定的侃侃而谈：“我们当然希望多创造机会，但要在确保胜利的情况下，我们希望能得到小组第一，让淘汰赛的进行有一个较好的基础。”
“关于淘汰赛的对手，G组的情况目前比较混沌，四个队伍都有机会出线，所以我们现在还无法预计对手是谁，当然也就无法指定针对性战术。”老唐沉吟了一下决定把这个问题略微再说一点：“当然，按照一般的分析来看，德国队小组出线的概率很大，小组第一的概率也很大。由于我们的队员大多数有在德国踢球的经验，比如王队长就在拜仁踢了两年，而拜仁队员很多都在国家队里，所以我们双方还是比较熟悉对方的，这样比赛难度会很大。”
“关于曲波能否首发的问题，我们教练组还没有做出决定，曲波的身体不是很好，大家都知道，上一场消耗不小大家也看到了。所以我们要结合比赛的需要、曲波的身体情况进行综合衡量。”说到这，老唐冲着台下的记者们一笑：“当然，曲波上一场表现那么好，目前和王艾并列射手榜首位，大家都很高兴，甚至有些惊喜。作为一个曾经的国脚，我私人也希望曲波这样的老将能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但作为一个教练，还是不能感情用事，希望大家、希望广大球迷能理解。”
“压制？你说压制谁？”老唐惊讶的望向台下一个记者，侧耳倾听了之后哑然失笑：“我给你说个小故事吧，曲波……”
说到这，老唐忽然卡了一下，神色明显犹豫，可台下的记者们已经被撩起了兴趣，正一个个的目光炯炯，老唐有点下不来台嘴里只好重复：“曲波……”
老唐求助的扭头看向陪同他出席的马东，马东笑嘻嘻的一低头，死活不接话茬。老唐无奈只好字斟句酌的道：“曲波现在每年过年还能收到王艾母亲发给他的压岁钱。”
台下顿时就哄了一声，记者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八卦的火焰！
有性急的记者等不及被提问直接就开声了：“曲波是王艾母亲的干儿子吗？”
“这个我不知道，你们感兴趣可以去向他求证。”老唐笑眯眯的摇头：“我说这件事儿是告诉你们，国家队在使用曲波的问题上，没有任何非竞技因素，我们只会根据需要出发。他连续很多场不进球，不影响我们安排他首发，他上一场帽子戏法，不影响下一场让他替补。事实上如果不是一些队员太重要，我们教练组是希望能够多轮换的，多让球员们踢一踢世界杯，这样他们退役以后就会更为一个更高、知识经验更丰富的教练，我们中国足球的基础还是太薄弱了，我们巴不得利用一切机会丰富他们。”
记者们比较满意，但对老唐后边的话显然不感兴趣，因为国家队这些年就没在用人问题上闹出过什么丑闻，集训时候大进大出的也不是现在才有，这种行为可以称为发福利，但也可以说是为了锻炼本土球员，多让他们和强大的国脚们接触、训练。所以记者们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八卦上……
“为什么王艾的母亲要给曲波发压岁钱啊，还给别人发吗？我听说王队长小时候经常给队友送礼物，这是他们家的家风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老唐苦恼的挠挠头发，又看向马东，这事儿就是马东八卦给他的，如今惹出乱子老唐很自然的形成了一种感觉：都怪你！
马东琢磨着再坑老唐，老唐估计要报复他，只好咳嗽一声凑近了麦克风。记者们都看向了这个老资格的国家队助理教练，别看他年轻，论国字号资历，除了老高就是他。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当然我希望是最后一个与比赛无关的问题。”马东脸上微笑，目光却不容置疑，在看到没人反对之后才缓缓道：“那是某一年春节，因为国家队集训，曲波在王艾家里住过一夜。那时曲波年龄也不大，大概是心疼他吧，赶上过年么，没法回家，就图个喜庆。后来呢就年年给，大概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这个钱据我所知其实并不多，大概是几百块吧，肯定没到一千。你们都知道，这些钱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实际意义，更多的是一种情谊。”
“至于别人有没有，反正我没听说。”马东笑了一声：“大概是没有这样的经历吧，其实国家队也是人性化管理，只要条件允许不会迫使队员们放弃春节，毕竟这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此外关于家风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了解，我也不希望你们的问题涉及到队员隐私，除非他自己愿意说。不过我提醒你们，在自律方面，曲波堪称典范，不管什么情况训练都没有停过，哪怕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也不肯沾染任何不良习惯。我想，每一个长辈看到孩子有这样的朋友，都会高兴的，都会愿意他们继续结交的。”
马东的话引来了一大堆记者的窃窃私语，老唐随即接过话头重新回到招待会的正常节奏中，不过记者们却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不过大家也都懂，一场平平无奇的招待会能爆出王艾和曲波这种大八卦，已经是没白来，这算是唐指导诶大家发的福利了。
一想到这，记者们看向老唐的目光都含情脉脉的：唐指导，以后国家队的八卦就拜托了！
下午在训练场，记者们果然围住了出来的曲波。不过曲波只是一个劲笑着摆手，一个字也不肯说。其实如果不是马东某一年过年跑王艾家拜年看着了，然后羡慕嫉妒恨的告诉了老唐，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曲波很明白，在压岁钱这个八卦中，他只是个小人物。在上午马东已经解释过了的情况下记者们还这么有兴趣，冲的也不是他。
王艾的回应就直接多了：“什么？压岁钱？我不知道啊，没听说啊，我都没有，假的吧？”
第二百零四节 华夏之种（四）
王艾咣咣咣否认四连，明摆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的说不着边际的话。这种说话风格甚至都成了国内网络上的段子了，网友们喜闻乐见，将其誉为王艾的外交式语言艺术。
被这样对待的记者们最开始肯定很抗拒，后来意外发现有流量也就享受上了：其实胡说八道也是一种本事，睁着眼睛说瞎话更是一种回答，起码是一种“老子不想说”的态度。
王艾也不在乎，四家官媒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即便问也可以修改。
关于王艾和曲波的私人关系就在记者们飞速的传播之下，一天之内就全国皆知。甚至中央台一套在巴西当天下午，中国清晨的新闻中，也把此事当做趣闻报道了。
网友们发挥智慧七嘴八舌的猜测，最终大多数人认为曲波应该是被王艾母亲收了干儿子，并在王艾和曲波的社交账号下疯狂留言追问。曲波惯常装死，他那微博一年都更新不上一次，王艾倒是总发言，但也只是发比赛现场照片，所以这股八卦之风最终波及到了曲波媳妇。
在征求了曲波意见，尤其是向他表达了此事已经轰动网络之后曲波同意，于是澄清来了：“我听过他电话拜年，都是称阿姨。有的时候，交情好不见得要结亲，古人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说朋友处的好比亲戚还近。”
这段发言博得了满堂彩，不管是远的近的都觉得说的很得体。
在这个热闹的过程中，也有教授、导演、记者什么的一些人出来指责国家队私相授受，怀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曲波才多次进入国家队。不过这种明显弱智的言论很快就被球迷大军淹没了，其中一个教授更是被喷的直接退网了。
像赵旭日这种都知道王艾和曲波的真实关系是什么样的，他们俩从来没有称兄道弟过，哪怕兄弟们都猜测艾小青某一刻可能真的动心收曲波当干儿子，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念头。
刘备收刘封的千古教训，对百姓人家没大问题，可对王艾家，就是不得不防的事情。高门大户必须讲尺度，不是自命不凡，也不是标新立异，而是惦记的人太多，要用尺度来自我保护。
经过了这么一个波折，老唐的亮相算是大获成功。记者们跟着老高八年简直要憋屈死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从换帅风波过后，他的发言更折磨人了，以前好歹三秒钟能说俩个字，现在直接五秒一个字。聊俩小时凑不齐一篇高考作文，就这他还总喊累。
可算赶上一个爱说话的了，记者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个八卦也强势冲散了球迷们越发高涨的期盼，就连跑到巴西的韦迪都感受到了国内的热浪滚滚，这才在唐指导主持记者招待会之前提醒他说点闲话。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大概是因为王艾的真实八卦太少，而曲波平时太低调了。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国家队第三场小组赛的备战完成了，时间也来到了比赛日。中国驻巴西的外交官、华人华侨代表、中资企业代表等大批人士赶到了圣保罗球场为家乡的小伙子们助威，王艾也代表国家队私下里通过郭炳颜向老乡们表了决心：一定好好踢！
当地时间六月二十六日下午，中国国家队乘坐的大巴车穿过热闹的圣保罗市中心来到球场外，差不多同一时间比利时队的车子也到了。对这场巴西世界杯倒数第二场小组赛，各界给予了高度关注，由于最后一场是两支被淘汰的球队的荣誉之战所以几乎无人关心，而眼下这场世界排名第一与上届冠军、去年联合会杯冠军的争斗，被誉为提前上演的决赛。
许多中国老球迷看到外电这么形容，忽然就被冲击的热泪盈眶。
曾几何时，这种非正式荣誉是连韩国日本也争取不到的，是那么五六个队伍的专属。终于、终于，这个吸引全世界目光的角色，这个舞台的聚光灯中心，升起了五星红旗。
于是，他们再看高家军，就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感受得到却无法准确形容的东西。类似的东西，曾经在中国女排身上出现过。
下午四点二十，双方进场在更衣室换球衣球鞋准备出去热身，老高还要结合今天得到的情报最后再把战术做一下微调。董方卓今天打替补，还有点不舒服，于是就抓紧时间去厕所，片刻之后回来一推门，发现大家都已经做好了。
老高看了他一眼：“好了，人到齐了，开会。”
私下里老高说话可顺溜着呢，尤其骂人的时候。
不过老高这句话却把刚坐下的董方卓搞楞了，他直眉楞眼的挨个队友看，手里还掰着手指头，然后在老高即将开口的一刹那回手指着卫生间：“人都在，那厕所里的是谁？”
大家互相看看，23个队员一个不少，仨队医人人俱在，韦迪在一旁隐身，老高老唐一正一副，范志毅、宿茂臻、李宵鹏、陈洋、马东、李铁等都在门口一个不少，而郭炳颜刚刚带着两个副领队出门去了。所以……
气氛渐渐的灵异了起来。
“我靠！”王艾一拍大腿：“敢上我们这作妖，我们一人一泡尿浇化了它。兄弟们跟我来，抓个鬼献给国家研究！”
老高当先一步推开厕所门，背后是一帮好奇的壮男，嗯一脚踢死羊那种的。最终还真从厕所隔间里揪住来一只小小的，会尖叫的，雌性两足兽。
“哇，王，我是来找你的呀，我等了六个小时饿昏过去了呀。”
一个明显是南美混血的小麦色肌肤的姑娘不顾旁人怪异的目光，跑到王艾面前用葡萄牙语嘟噜噜说了一串，看年纪应该不到16。王艾顿时感到队友们的目光充满了鄙视和谴责，急忙摆手：“我也不认识啊，你们听她说的她是巴西球迷，就是喜欢我，但没钱去看我，所以特意在上午就躲进来了的。”
赵旭日晃着肩膀到王艾面前往地上虚吐了一口：“呸！为什么不是我？”
第二百零五节 华夏之种（五）
巴西的小小姑娘是一个胆大妄为，当然也充满南美热情的球迷，在王艾满足了她签名、合影甚至拥抱的要求之后，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两块巧克力、一块三明治、喝掉一瓶矿泉水，且在得到了王艾的“不会忘了你”的承诺之后，终于被郭炳颜客客气气的领走了。
全程目睹的老高叹息一声收起小本子：“算了，出去热身吧，回来再说，这事儿闹的，打不得骂不得的。”
老唐笑呵呵的道：“还好是个小姑娘。”
韦迪稳当当坐着一点头：“董方卓立功了，发现的早，这要发现的晚，我看那小姑娘还带着手机呢。”
老高闻声默然一点头，球员可以随心所欲，他们这些当领导的就要多想想。于是一转身去了卫生间，挨个门推开瞅瞅，然后还去了浴室，生怕还有漏网之鱼。
片刻后球员们回来了，老高按照计划将战术微调的决定宣布，又单独对几个队员嘱咐了几句就任凭老唐去发挥了，一点儿也没有“高家军的绝唱之倒数可能第五首”的悲怆。
下午四点五十，备受瞩目的两只强队终于正式亮相圣保罗体育场。
本场比赛是中国队“主场”，但因为比利时队客场球衣是黑色带红色纹饰，与中国队主场的大红色球衣对比不是很鲜明。所以赛事组织方来人通知让中国队穿客场球衣。当王艾发现代表团倾向于同意的时候就炸了：“谁是卫冕冠军啊？凭什么让我们换？让他们换！”
说完了还愤愤不平：“怎么着？世界足坛的潜规则到我们这就不灵了？到我们这就得给别人让路？我们这冠军是掺水的怎么着？谁爱换谁换，我不换！”
范志毅上前一步深深点头：“有志气，就该这样！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啊是不是？你说的太好了，不过有个小问题王队长你看怎么解决。”
“什么问题？范指导？”王艾戒备的问道。
“就是，比利时队的主场球衣也是红色的。”
在教练们的哄笑声中，王艾无奈妥协，他也不想让两只都穿着大红色球衣的球队踢球，友谊赛也不能这么玩儿。两个球衣颜色近似的球队遇一起，不管主场客场，只有一种穿衣选择。
就这样，一身黑衣的比利时，一身白衣的中国队分列两旁，对比鲜明。
一项一项仪式展开，伴随着两国球迷喜庆的欢呼声，场内气氛也越发高昂浓烈。由于中国队退让选择了客场球衣，因此比利时队选择了主动握手，第一个握住王艾手的是比利时队队长、也是曼城队队长、王艾的亲密队友、外星人孔帕尼。
两人在这种场合下相遇，虽然早有预料、早有预案，但还是觉得颇有命运捉弄之感。王艾在世界杯上也和不少队友、前队友交手过，但还从未和同队的队长打过。而孔帕尼望着王艾笑嘻嘻的脸一时间也心思百转，以前也许不太清楚，而这次世界杯因为和中国队同组他明白，眼前的超巨只是懒得在俱乐部争权夺利，他终究把他最大的爱、最大的能力奉献给了他的国家队。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各自笑了一下没多停留，队伍继续穿梭，两队分开各自合影，然后两位队长各自夹着队旗到中间，又是一笑，猜边王艾赢了，随手点了本方已经分散开来的主看台左侧方向，开球权让给了比利时。
当地时间晚上五点整，BJ时间上午四点整，伴随着各国解说员猛然昂扬的声音，尤其是中国解说员刘建宏和杨晨几乎同时说出的“开始了”，刚刚结束的1314赛季三冠王的队长和超巨各自领衔的世界排名第一、上届卫冕冠军的巅峰之战，启动了。
中国队还是派出了曲波搭档郜林组成锋线，王艾则照例和陈涛是菱形中场的前后两点保持灵活性，边卫则由朱挺和王新欣担纲，后防线变化不大，门将依然是曾诚。
选用曲波搭档郜林算是常规用法，而且董方卓身体不舒服。最大的变化是两个边路，王新欣早已不年轻，但在国家队仍然是个“新面孔”，他本来是打前锋的，但老高发现他速度快、身体却单薄，放在中路扛不住，放在边路却不错。而且，他最大的好处是面孔生，这些年一直在五大联赛的次级联赛里混，先是在图宾根青年呆了三四年，然后去了苏格兰联赛，去年夏天转会去了西乙，别说对手，连中国队这些人对他都不是很熟悉。
考虑到比利时必定对中国进行了长时间研究，所以派出王新欣有奇兵之效。而且世界杯还长，接下来的对手会一个比一个难缠，轮换队员多上一些会让对手无法评估中国队的战法。另外就是前两场赵旭日、周海滨打的很累，这场又不是非得赢，而且老高私下里对比利时评价并不高。
比利时队的首发阵容和上一场有了不小变化，赛前老高分析比利时会重点进行防守。开赛以后果然如老高所料，经过几分钟后就连各国解说员也看懂了：比利时队在后场屯集重兵，前场则以两个边路的反击为主，似乎瞄准了张永海，顺便把今天同样轮换上阵的郑智瞄上了。
刘建宏见此情此情在直播中感慨：“虽然我知道这是正常的战术计划，但当想到世界排名第一的强队，居然摆出来一幅防守反击的姿态，还是令我有点激动。无论如何，这都是中国队实力的另一种体现，在对手身上的体现。”
杨晨则言简意赅的表示：“对手的戒备是我方实力的折射，你强我就变通，变通是一种很客观的承认。在今时今日这个蓝色的星球上，论男子足球的高端水平，我们确实是超一流的几个强队之一。”
刘建宏强忍对着麦克风呼气的冲动：“杨晨，你预计这场比赛会怎么发展，中国队取胜的概率有多大？比利时这个世界排名第一到底能给中国队制造多大麻烦？”
第二百零六节 华夏之种（六）
“我倾向于中国队能够取胜，虽然都说按照双方的年龄结构来看比利时队比中国更有优势，但28岁和25岁其实没有什么明显不同。按照过去双方大赛情况来看，中国队的优势是明显的，曾击败过如日中天的西班牙队，击败过德国队，巴西队。而比利时队在于强队的对话中，取胜的时候并不多。”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将以小组第一的身份进入淘汰赛，这样我们就可以为走的更远节省一些力量。”
“是的。”杨晨附和了一声，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比赛中：“大家看这次对抗，王艾带球过半场，以假动作晃开维特塞尔，啊！没办法了，在孔帕尼和费莱尼的联手防守下，王艾发现没有机会只能传球。”
“很可惜，又被断了。”刘建宏在杨晨喘气的功夫凑合了一句。
杨晨缓过来发表他的观点：“这场比赛的走向，很大程度上要看双方队长在场上的斗智斗勇，这不是骑士对决，是攻防两端最强大的两个球星为核心的体系对抗。”
“说是两队队长，其实是两队队长带领的，以两队队长为主的集体博弈。”刘建宏顺势说下去。
场上的王艾感觉颇有点奇妙，过去这一年在曼城他经常带着替补队与主力队打比赛，刚开始是因为他真的是替补，后来是因为教练认为以他的攻击力如果去主队那训练赛就没法看了，所以他和孔帕尼对垒的时候非常多，甚至对一些球场上的小动作，哪怕一个眼神儿都有感觉。所以当两人真的相隔不远面对面的时候，都无奈的发现恐怕自己没什么秘密可以保留，尤其是还要兼顾防守、组织、控制的王艾，当他踏过半场组织攻势的时候，无论怎么选，孔帕尼都能察觉而做出安排。
在人员密集的情况下，过五关斩六将还是挺难的，而且王艾现在的状态完全是在以打决赛为目标的流程中，眼下并不是最兴奋的情况。所以尝试两次发现比利时队防守严密、实力平均，就有了等一等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把比利时队拉出来打，而且王艾也有点担心两个边后卫的老将扛不住对面小伙儿的疯狂冲击。
毕竟差着十岁呢。
在包括刘建宏等旁观者看来则是另一种态势：这两只强队在比赛中的表现都比较谨慎，经过了十几分钟的接触之后仍然不肯大举进攻，中国队浅尝辄止，通常就是三四个人负责进攻。而比利时队极为耐心，说死也不肯出去，甚至孔帕尼进行了两次明显的喊话，压制队友的冲锋欲望。
不同于比利时主帅一直站在场边，中国教练组的双巨头老高和老唐一直稳稳的坐着，时不时的交头接耳。目前比赛的态势是他们预计的最可能的一种：比利时队不同于比利时球迷真的认为自己天下第一，虐菜来的分数很多时候是真正的强队不屑一顾的。比如在对待弱队的热身赛时极力轮换队员、锻造真正的全队强大，而不像比利时这样打谁都全力以赴，那样球队的厚度就会失去弹性。
比利时队正是认识到本方与中国队的实力差距所以才坚决打防守反击，针对这种态势中国队自然也制定了针对性战术，接近上半场第20分钟时，老高低头看了眼手表，老唐没看表心里却仿佛有生物钟，咕哝了一句差不多了。
此时场上双方攻防来回大概二十个回合左右，应该说节奏还是相当快的，只是双方都不肯投入重兵才没有什么破门机会。这20分钟的比赛其实还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前10分钟是真正的谨慎接触阶段，包括王艾都没有踏过中圈。而第二个10分钟，中国队则采用了引诱战术，王艾经常踏过中圈甚至威逼到对方罚球区前沿，一个是寻找破门机会，一个是引诱对方发动快攻拉拽力量上前。
可惜，在孔帕尼的压制下，比利时队的进攻投入始终有限。由此也可以说，前20分钟比赛中国队的战术布置没有奏效，甚至可以算是落入了比利时队的预计之中。
针对这种可能，老高当然也做了安排，眼下就是这个安排启动的时候了。
比赛第22分钟，郑智在左边后卫的位置上与冯潇霆配合切断了比利时队的渗透后沿着边路拿球，被对方边前锋阻截后单挑取胜，冲开了一条路后迅速斜传给了中线附近的王艾，王艾转身带球就跑。
他这一转身，紧跟他的比利时队中场缺乏准备因而被甩开，在王艾的视野里前方三十米开外的孔帕尼立刻叫喊起来，并且用手指着他。这已经上演了好几次了，属于自己的亲密队友负责的针对自己专项防守。
更不用说和孔帕尼搭档的是曾经一脚踢爆足球的范比滕了，这大傻个子是王艾在拜仁两年的队友，也曾一起玩攻防。这两个家伙联手才是屡屡破坏王艾个人以及组织进攻的元凶。
不过正如他们将王艾的底细卖了个干净一样，王艾也不逞多让，早就把这两个家伙的特点在队内说的一清二楚。因此，他们知道王艾在中场带球忽然转身加速的威胁，王艾也知道他们可能的应对。
在旁观者心惊肉跳、在执行者心知肚明的对峙中，王艾的身影迅速上前，而被孔帕尼指挥的队友也迅速迎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迅速靠近后缠斗在一起。中国队的陈涛、朱挺、郜林、曲波早已跟随王艾各自分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而比利时队也按照严格的赛前训练各自派人顶上，孔帕尼和范比滕一边注意身边中国队队员的无球跑动，一边紧张的留意着前方二十多米开外的对决结果。
不论是过人、直传、斜传、横传还是回传，都在他们的预案之中。足球界广泛流传的王艾炮位——围绕球门35米半圆，最好的办法就是时时刻刻派人骚扰，能不让起脚就不让起脚，就是起脚也绝不让他那么从容。
第二百零七节 华夏之种（七）
这已经是孔帕尼仔细观察一个赛季后为比利时教练组提出的最郑重、最认真的建议。对于曾经有助理教练私下询问是否可以采用伤人战术——干脆舍弃一个名额废掉中国队的灵魂人物，然后以10打11的优势……没错，去掉王艾之后，哪怕比利时10打11都认为有优势的设想时，孔帕尼思量再三艰难拒绝。
他认为，很难真的伤害到自己这位超巨队友。他发现，除了强悍的身体素质之外，队友在赛场上其实非常小心而灵敏，甚至似乎有某种被害妄想症，哪怕是朋友如果无声无息的靠近都会引起他的高度警惕。那一瞬间中国人眼中的惊疑和凶悍经常会吓到有意和他开玩笑的队友，比如阿奎罗就有过好几次。这也是大家和他私下里往来不多的原因之一，他那一瞬间的气势给许多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而且孔帕尼认为，一旦伤不到他必然产生两个直接后果：一，他会在有利位置获得直接任意球，那常年维持在40%的命中率已经改变了人们对直接任意球这一足球判罚的认知，某次国际足联大会上曾流传了更改规则的消息；二，他会被激怒。目前在国际足球圈里流传的围绕他的第二个传言是：不要激怒他，否则你会看到一个360度无死角炮台的疯狂开火。
梅西曾经在被C罗激怒之后，八场比赛打进21个球，而这个进球率在东方超巨身上只是寻常，可见东方超巨一旦被激怒后对手会面临怎样的场面。
这第二个围绕他的传言，正是带过他近五年的葡萄牙人穆里尼奥传出来的，佐证的是今年欧冠半决赛第二场，赛前握手时几乎所有切尔西球员都向他表达了友好。结果是那场比赛里王艾过于松弛，好多能争的球都下意识放弃了，最后也仅仅进了1个球。
与王艾这个世界冠军、三大超巨之一不同，从王艾来到曼城的那一天孔帕尼就在研究他，以比利时队队长的身份研究他。而王艾是在去年12月世界杯分组之后才留心的孔帕尼，所以孔帕尼对他的认识更为深刻，这为这次对决占得了先机。此战赛前握手时的礼貌，不光是队友间的惺惺相惜，更是比利时队的战术之一：软化超巨的立场、淡化超巨的仇恨、削弱超巨的动力，从而为比利时队取胜赢得机会。
正在这样明晰而富有针对性的指导思想之下，前二十分钟水货的世界第一面对真正的世界第一才维持了一个有攻有守，势均力敌的场面。与世界其他强队相比，中国队的战术透明性、执行稳定性都非常高，正如许多评价里所分析的那样：中国队除了王艾，全都被教练压抑了个性去服从集体。因而如果实力不如中国队，就很难在比赛中赢球，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队和比利时队还挺像。
在双方都对对方的战术了然于胸并做出了充分仔细部署的情况下，比赛第22分钟这次不期而遇的前场对决就成为了一个重要节点：比利时队很清楚不但本方，全世界也没有谁能够在一对一防守中干掉超巨……不但东方超巨，欧洲超巨、南美超巨也一样。当今世界不存在卡福那样的巨星，除非超巨不小心，否则单挑无敌。所以比利时队的做法是一人纠缠、一人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做第二点，一旦第二点被突破还有第三点，其他人也有专职防守。这种安排又依托于比利时的防守反击打法，正是因为防反，后场才有足够多的人数来应对超巨带来的不确定性。而在中国队看来，当体系对抗无法取得突破，比如本场比赛的前20分钟的情况下，既可以继续体系对抗思路一点点磨，把对方防守球员磨的精疲力尽再致命一击，也可以让超巨去单挑获得一点突破来带动全体，还可以任由超巨发挥上演个人英雄主义。
国家队教练组既会考虑加强整体，比如劝告王艾压抑个人表现，但也会在需要时果断把王艾放出去，实用为主的教练组不存在学者那种极致的纠结，能赢就好。
现在就看比利时队的安排和中国队的安排哪个能奏效了。
距离球门三十米偏左侧，白衣王艾带球与黑衣对手缠斗了略显拖沓的三秒后用一个似乎从右侧突破的假动作骗开了对手的重心，在左侧闪开了前进的通道！
就在孔帕尼睁大眼睛准备指挥下一个比利时队员上前防守，而前一个被骗开重心正在强行转身之际，在中国队前场几人同时启动准备接应之际，闪开通道的王艾用右手臂压着对方的后背给对手增加转身难度的同时，左脚迎着弹跳的皮球原地一撩！
从对抗的态势、位置以及发力空间来看，所有人一瞬间都判断这是王艾在调整足球的落点为下一步带球推进打基础。但是，更为敏锐的人们，比如场边老高眯缝的双眼里却看到，王艾的这一撩特别用力，撩过之后脚抬的很高，撩的过程中他的上身因为腹肌的大力收缩而压的很低，那么……
稳坐在教练席上抱着肩膀的老高下巴扬起追随着足球的轨迹，然后重重落下，身边的老唐已经举起双臂站起欢呼了。老高嘴角翘了翘没有放下双臂，转而看起了场边的大屏幕：只见一个更为清晰的旁观视角显示，闪开通道的王艾一瞬间有一个原地提腿、摆腿的小动作……正是这个隐蔽发力的不起眼的娶腿前踢到最后也没伸直腿的小动作，使足球忽然近乎不可能的三十多米开外滑过一个漂亮的高弧线奔向球门。
而这一刻，无论敌我双方谁也没想到，比利时守门员虽然在打量这边，但身姿很放松，直到足球飞出来三分之一的距离了他的脸上才出现紧张感，飞过一半了他才行动，而对这个直落后点，带着强烈上旋速度极快的球，他最后做的就是扭了一下头，连手臂都没来得及举起。
看到了完整流程的老高安静的坐在人群里笑着摇摇头，那一刻颇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寂静之感。
第二百零八节 华夏之种（八）
老高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介意，比起欢腾外放的老唐，不论他在干什么，他都是电视镜头的焦点。他不用去创造什么话题，沉默寡言的他本身就是话题，就是吸引人们百般关注、百般挖掘的人物。
尽管他多次拒绝回忆录邀约，但他的朋友已经围绕他出过许多书了，从不同侧面描绘了这个带出了王艾、带出了世界冠军、只手牵引世界足坛风云的狠角色。
他是那么低调而神秘、是那么矛盾而迷人。
自然的，在刘建宏和杨晨愉快的宣泄了进球的快感之后就把话题转向了他。
“杨晨，你看刚才高指导那个小动作，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想不到，境界不够。”杨晨先开了句玩笑才认真琢磨：“我想，如果我是高指导的话，看到亲手带了十多年的队员在这么焦灼的比赛中忽然打出了一个非常规的进球，一定会很欣慰。”
“那他应该欣慰很多次了。”刘建宏逗趣。
“每个教练都不介意更多欣慰几次。”在杨晨的笑声中，他说道：“也许还有一点感慨吧，就像每个家长看到孩子长大成人后那种时光流转、一去不回的叹息和不管怎么样终有所成的成就感。”
不等刘建宏说什么，最近已经被一些球迷评价废话太多的杨晨赶紧拉回来：“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高指导可能没那么多感触，就是觉得这球太意外了，就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完全没想到的一个惊喜。”
“那你觉得接下来的比赛会怎么发展？”
对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杨晨说，许多老球迷都自有判断：比利时队的乌龟壳被小王儿敲破之后，只能选择拉出来打了。这一点从进球后比利时队长孔帕尼晦气的神色，他的好搭档范比滕望着跳起后庆祝，而后跑向主看台与球迷欢庆的前队友背影的痴呆眼神，也可以有所判断。
比利时队果然拉出来了，比赛更激烈了、更好看了，看台上球迷更兴奋了，喊的更大声了，然而先失一球、更重要的是战术上陷于失利的比利时队拉出来就等于把主动权交给了全队上下极为稳健的中国队手中。
老高放松了，老唐开心了，中国队教练组欢声笑语了，比赛也就在这种表面热闹其实全程掌控中踢完上半场、踢完下半场，在比利时队后来几经挣扎却无法脱网的疲惫无奈中告终。
“啊？挺正常的啊。”赛后王艾来到场边被大群记者堵住，耳朵里除了看台上的喧嚣还有乱七八糟各种语言的问题，只好选择了一个听着顺耳的先回答，嗯，中文的。
说了一句王艾还特意回头瞅了一眼记分牌：“这不赢了么？”
记者群里的林龙拼命举手把王艾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我是想代表全国球迷问一下，前两场比赛都是4:0，这场变成3:1是因为什么？”
“啊。”王艾长出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我记错了，输了呢。”
王艾随手擦了擦头顶的汗水，把肩膀上搭着的孔帕尼球衣拉了拉：“这个进球数是正常的，当然反过来比利时赢我们3:1也是正常的，没什么特殊的，我们双方实力是这样，胜负都有可能。如果一定要说就是我们今天可能发挥的更好一些，就是这样。”
说到这，王艾瞪了一眼林龙，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了，瞅你问的啥玩意？
然后王艾挑选了一个拿着比利时国旗标志麦克风的记者，倾听他的略显磕绊的英语，甚至侧耳靠近了倾听，听懂了点了点头：“比赛很累，我的队长孔帕尼还要我的朋友范比滕给我们找了太多麻烦，比利时很强大。如果说这届世界杯我看好谁最终夺冠的话，肯定有比利时队。”
比利时记者望着王艾严肃的表情心中满意，抓紧机会又问是不是因为比利时队没有你这样的巨星才没有扭转不利局面，王艾听完了笑了笑：“可文森特是我的队长，如果我是，那么他应该也是。”
王艾一口气回答了十多个问题才在现场安保人员的帮助下脱离重围，虽然他只是上半场第22分钟打入了一球，但明眼人都能看懂，这一球是至关重要的一球，是导致比利时被迫放弃防守反击战术拉出来和中国队对攻的关键球。随后郜林和郑智的进球，当然不能说锦上添花，但在战术上的重要性确实没有那么高，更重要的是这是世界杯三场小组赛中最难、投入精力最大的一场比赛，王艾不但要在比赛中负责攻城拔寨，还肩负了观察敌我态势、及时调动力量或攻或防的责任。从角色上来说，王艾这场相当于场上的助理教练，因而赢了球，获得感也格外丰满。
回到更衣室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着老高从记者会回来，期间大家说说笑笑，来了半个月终于上场踢球了的郑智出人意料的打进一球，心情大好，难得的承诺回国了请客吃饭，还问道了王艾的婚事。
他这一开头，队友们早就藏了一肚子的问题都喷了出来，周海滨就吐槽说你结个婚还不办，显得我们这些办过的人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朱挺也吐槽说你这一不办我还办不办了？王艾就翻楞眼睛，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呢？关你们屁事！
冯潇霆就慢条斯理的说：既然你结婚不请我们吃饭，这礼金就……哈哈。
武磊、张琳梵加上于大宝瞅着前辈们互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冷不丁的陈涛溜达过来坐在他们身边指着正舌战群儒的王艾：“你们别学他，正常的人际交往还是要的，他是实在没办法了。当了多少年老好人，结果一不小心认识的领导太多，真办婚礼不请人家、人家挑理，请了都来了场面太大人家还是挑理，所以他只能这么办。”
三个新人没想到一贯隐身的陈队长居然还能主动关心他们，纷纷郑重的点头，不料陈涛忽然一笑：“当然，你们要也能达到他的处境，也可以学他。”
第二百零九节 华夏之种（九）
他的处境吗？
三个新人望着已经开始和董方卓摔跤的超巨，下意识挠了挠头皮，要是摔跤的话还行，大不了挨摔，可陈队长明显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唉！
五个世界足球先生、五个金球奖傍身，这怎么达到啊？我们连个亚洲足球先生还没边呢。
陈涛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里话，一边靠着柜门平复着外衣一边低声：“亚洲足球先生他不要了，后来都是我们几个。只要国家队水平在这，你们迟早也有机会。只是……”
陈涛说到这，望向他们三个，笑了笑：“别落下啊，还有你大雷，你们这批人比我们这批还少，就你们几个宝贝疙瘩，教练巴不得上哪、踢谁都带你们，就是他……”
陈涛冲地中间拍肩膀晃腰杆，装蒙古摔跤的王艾那边努了努嘴：“他也愿意带你们，因为要没你们，国家队的年龄跨度就太不合理了。未来四年，我估计你们会是国家队常客，等下届去俄罗斯就该以你们为主了，而我们……”
“就老啦。”陈涛释然的弯腰提了提鞋：“那时候30多了，其实你们要行这届就该大半是你们，我们的平均年龄已经偏大，可惜还有荣誉的要求，结果只来了你们几个。”
于大宝忽然道：“下届的话，我也30了。”
“是啊。”陈涛温和的笑了笑：“可也只有你们了，不然怎么办呢？”
正说着，门一开老高溜达进来瞅了一圈，无视了地中间光膀子的几个活宝，挥了挥手：“回去。”
陈涛闻声站起，瞅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四只：“不说了，说多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大巴车驶在热闹的圣保罗街头，伴随着凉爽的晚风，大家的疲惫涌上来，就是替补队员因为赛前得知了教练的具体部署，同样为双方战术层面的激烈角逐而消耗了很多精神。在安静的车厢里，大家纷纷眺望着窗外的霓虹和街边偶尔蹦跳的人群发呆。
韦迪带着秘书坐在前排不时的接打电话，车子在他的指挥下在领事馆门口停下他才起身回头道：“今天领事馆请我们吃饭庆功，还有不少当地企业、华人华侨留学生，大家打精神，明天就走了。”
王艾闻声双手拍了拍脸，整了整衣服挎包：“主任，还有什么主意事项没有？下次来圣保罗指不定什么时候了，一会儿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就见我们一次，我得妥帖点。”
韦迪赞许的看了王艾一眼：“知道你们累了，没什么特殊流程安排，去了就吃饭。嗯，你们吃饭，我讲话，谁让我没踢球呢。”
大家嘿嘿笑起来，此时窗外领事馆里已经涌出来一群人了，手里的鲜花，彩带、国旗已经欢迎欢迎的声音透过了车厢。
坐在不算宽敞的大堂里，望着留学生来回穿梭上菜，时不时的点头微笑回敬，听着韦迪和老唐代表国家队先后发表讲话，感谢领事馆和老乡，一直到总领事宣布开宴。
大家参加过类似场合很多了，所以刚开席很抓紧吃饭，一会儿来来往往就吃不上了，王艾更是如此，本来他饭量就比一般人大，想要和他说话的人还多。因此几乎一句话没说的吃了十五分钟感觉差不多了，就拿起酒杯跑到了主桌那边坐了会儿，然后又溜达到其他桌边不断的谈笑，虽然他的一瓶啤酒溜达了一大圈也没喝完，但没人挑这个。现在即便王艾回到家乡的酒桌上，面对最传统的东北人，也没人敢逼他喝酒了，甚至这事儿都不敢提。
中途去厕所还被几个留学生逮住合影，幸亏王艾这方面名声好，要不然瞅几个姑娘的样子都恨不得冲进男厕了。
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十点，王艾还有点睡不着便出门给副领队打了个招呼，带着一直扮演代表团安保的钱自强到了顶楼专门给贵宾准备的游泳池。可刚游了三圈副领队就拿着电话上楼来通知飞行药检来了，王艾无奈的上岸拿过瓶子咕咚咚喝了好多水。片刻后人来了，还是血检，没办法了，王艾照做然后遗憾的望着游泳池，只能放弃这种还好的休息方式。
下得楼来电话又想，一看居然是孔帕尼的，来电是表示感谢，为王艾赛后在场边接受采访时说他也是超级巨星表达谢意。哪怕人人都知道这是客气话甚至是玩笑话，但孔帕尼的赞助商不会这么想，反正不愿意这么想！
孔帕尼来电是告诉王艾，他刚刚接到了一份新赞助合同邀约，一年百万。
“我是金口玉言了？”王艾挂了电话扭头问钱自强：“瞅瞅我，像皇帝吗？”
钱自强还真绕到王艾面前仔细打量：“身高丈二，膀大腰圆，厨子吧？”
“靠！”王艾指着钱自强笑道：“我是厨子你是啥？”
“饭店保安喽。”钱自强笑呵呵的指了指自己胸膛。
王艾品了品，点头：“真他么对！”
到卧室门口王艾想了下继续往前走，到了走廊的露台前，下边就是露天游泳池，一汪碧水荡漾不休，王艾把胳膊上的创可贴拿下来随手扔到不远的垃圾桶里，双手按着栏杆：“刚才吃饭的时候，一个老华侨的话让我一直琢磨到现在。”
钱自强的目光四下扫视，没说话，反正他知道王艾会接着说。
“老人家跟我说，见了我们才知道过去一直都错了，见了我们才知道怕洋人是刻在骨子里了的。过去好像最勇敢的那群人也只是对着洋人不屈服……”王艾说到这俯下上身望着脚下的池水思虑着道：“不屈服，确实啊，还是差人一筹啊，这可是最勇敢的主张、最勇敢的人了。”
“然后你怎么说的？”
“我记得当时我跟他说的是，还是有一群人对洋人平等相待，不卑不亢的。”王艾笑了一声回头瞅着钱自强：“可你知道老人家怎么和我说的吗？他说怎么可能人人是君子？真正强大的那些人真正平等的态度应该是有的人平等，有的人歧视洋人才对，这样整体上我们这个族群才拥有平等的心态。”
第二百一十节 华夏之种（十）
“你是说，我们还是弱者心态？”钱自强拧着眉，不舒服却又尽量保持平和的反问。
“是呗。”王艾重新回过头去望着窗外巴西的夜空：“其实我以前就隐隐约约的对一些事物不舒服，但一直没细想是什么原因。比如我每次听到BJ的邻居说什么老外就不舒服，外国人凭什么叫‘老’？哪里配得上这个‘老’字？论文明悠久、论国土宽大、论国家实力、论人类进化程度，分明是我们更老，小外才对。”
钱自强笑出声：“小外？”
王艾不以为意：“你是练武的，也在我们国家最顶级的单位工作，我觉得你应该也触碰到这个边界了。还有，更让我反感的‘老美’，一个5000年历史的国家的称呼一个200年的国家为老……贱不贱呐？”
听着王艾冷淡的声音，钱自强一怔，皱眉道：“约定俗成了好像。”
“是啊。”王艾叹息：“约定俗成又是怎么来的呢？弱者心态，怕人家了，这是一段漫长的、几代人的民族心灵创伤，所以吧就弥漫在各处了，比如文化、民俗。你看整容医院是不是都用洋人的脸做模型？你再看教育领域，学中文的写论文都得引用外国文献？”
王艾摇摇头，叹口气，钱自强知道他刚才其实想说“贱不贱”但最终没说出口，既是哀莫大于心死，也是觉得不能单纯怪那些人。
王艾背着手仰着头，连韦迪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自顾自的道：“我今天听了老华侨的话一直在想，刚才在楼上也一直在想，药检官来的时候我还下意识琢磨我是不是怕他了，为什么当初那么听话，后来觉得我没怕，因为被这么对待的不止是我。而且我隐忍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你确实不是，你击败了太多外国人，在世界上最大的体育运动中，你成为第一，你的脚下绝大部分是外国人，外国这一行最强的人。”
“嗯。”王艾的双手重新放在栏杆上，遥望窗外：“我现在感觉到了过去一百多年在我们这个民族身上的伤痕，那种疼痛仿佛就在我身上。那种精神上的创伤……”
王艾右手抚胸，闭眼轻轻摇头：“那种，大概是千人千面都拥有的一种气质。我感觉其实我也有点，好像最高追求就是不卑不亢，就像我今天赛后接受采访时习惯性的夸奖一下对手一样。可我这种地位的人了，我这种影响的人了，还不是政界人士，我为什么不能自在洒脱一点？我为什么要表扬对手说那种违心话？如果我真的拥有强者心态，拥有我们这个民族历史上绝大部分时间拥有的强者心态，那么我就该像那些西方球员那样很直白、很坦诚的说，我踢的好，对手输了就是踢的差。”
“可你用成绩、用扎扎实实的表现支撑了许多人的民族信心。”一直旁听的韦迪忽然开口，他稍微用力按灭了烟头走过来：“你能意识到这些我们没有意识到的，不愧是哲学家。不过，你的主业仍然是足球，民族自信、社会心理这些东西有专业的人士去做……”
察觉到王艾脸上淡淡的讥讽，韦迪老脸暗中一红：“当然，他们也许做的不好，但是你要明白一个根本道理，物质决定意识，对吧？你是马列主义学者，当中国、中华民族在硬性条件上真的强了，你觉得民族心理上的弱者心态还能坚持多久？”
王艾看了一眼钱自强：“领导就是领导，谈理论哪怕是陌生的也能跟得上。”
韦迪笑了一声：“你当接受党多年教育是空话呢？开会、学习、文件那一项不是？”
王艾歪头看回来：“但是你没想到。”
韦迪指了王艾一下转身也面对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今天说的这个确实也启发了我，我说了你不要骄傲啊。”
“嗯，要骄傲早骄傲了。”
“从你这个角度来分析，你是民族的骄傲，我对这个称谓的理解更深入全面了一些，结合你说的百年沉沦对比着看。”韦迪语气平淡又连贯的道：“过去我们所谓民族的骄傲，不能说不是好东西，但更多的是孤芳自赏的，比如四大国粹。武术在国际上不过是搏击的一类，中医学也不过是草药学的一类，甚至都远远谈不上主流。至于京剧和书法，如果在周边有两个爱好者就算走出国门、富有国际影响的话……我想这种话是对你没什么影响的，对吧？”
“嗯，看得多了。”王艾笑了声：“出国之前也觉得我们中国五千年文明，是吧？万里长城是吧？其实到国外一扫听，连李小龙的知名度都没有。而李小龙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也只是中国第一，而中国在大多数欧美人的世界观里只是世界边缘的蛮荒之地。”
“所以才说……嗯。”韦迪说到这摇摇头：“你可能是近百年来在非战争情况下的大众舞台上，堂堂正正击败西方人、击破西方迷信的最重要的一个人。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时感受，将来你的成就能不能达到这个高度的评价，还要看以后。”
说到这，韦迪忽然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笑容：“万一你出了什么丑闻可就完了，想夸你都没法夸了。”
王艾也笑着摇摇头：“那就不是夸的问题了，如果我丧失了祖国这块阵地，我的成就就达不到那么高了，到时候就是公正的评价也达不到了。”
韦迪拍了拍王艾的手臂：“好啦，闲情逸致差不多就得，早点回去休息吧。将来能走到什么高度，还要看你现在的拼搏，别像我都六十多了才想到当初什么不该干，那就晚喽，你现在还是好年华。”
王艾闻声往回走，韦迪陪着也走：“明天我们就要去萨尔瓦多了，对手是……呵呵。你要想让让老百姓改口不叫老美叫小美，那你可得使点劲，呵呵，美国队。”
旁观的钱自强明显看到王艾的双眼亮了起来，烁烁放光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