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节 东风吹、战鼓擂（三）
6月6日清晨，国家队在燕山深处的军营吃了最后一顿麦粥、牛奶、面包、鸡蛋、拌菜、包子的早餐后，与依依不舍的战士们道别，低调的上了一辆拉着窗帘的大巴车，前往北京城中心地带的奥体中心。
84国少从这里出发、86国少从这里出发、85国青从这里出发、85国奥从这里出发，如今轮到了高家军也从这里出发。说不上安排这一切的韦迪主任是不是动了玄学的念头，或者仅仅是一个偶然。
在国家队抵达奥体中心会议室之后不久，门一开，一位经常在《新闻联播》中露面的****微笑着率先出现，然后依次是体育总局刘局长、体育总局新晋副局长阎世铎、足管中心主任韦迪、副主任张吉龙，以及退休老局长袁伟民、老主任王俊生、老主任年维泗！
“坐下吧、坐下吧。”****微笑着摆摆手，国家队这才停止了鼓掌，在领导们坐下之后，依次坐在领导们对面。
“领导今天抽时间来，一个是看望你们，一个是听听你们的计划。”刘局长道：“兹事体大，必须慎重。许多工作，也要提前准备。但比赛终究有偶然性，你们足球界不是有句话吗？叫足球是圆的？”
领导们一阵微笑，气氛还算轻松，刘局长也笑了笑接着道：“支撑你们目标的究竟是什么，你们今天要说明白。国家要为你们的可能性准备多少、准备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们接下来表现了。小高、小黎、哦，还有小王儿，尤其是你小王儿，你的口才天下闻名，为了防止你糊弄组织，我们今天可是特意把袁局长请来了，把年大帅也请来了。”
王艾挠挠脸，嘿嘿一笑。
领导们说的“准备工作”，事先老高都和大家分析过了，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国家队真实现了目标，领导肯定要接见，规格还得高，但领导那么忙，不提前约好了很难抽出大块时间来；二是回来上什么节目、用什么台词、使什么口径，给什么版面，都得提前准备好，省得人家正看热播剧看的好好的，咔嚓一下就给切了，人家观众要不是球迷就得骂娘；三是到时候上门邀请作报告、搞联欢的单位肯定一大把，比如交通部、公安部、谁在前边、谁在后边？足管中心才是个正厅级，根本安排不了；四是球迷，庆祝倒是行，但万一乐疯了变成骚乱呢？这就得通过各地方体育局、足协、球迷组织等提前安排好。
所以，国家队这次的誓师大会/战术说明会/前景分析会，一定要给领导们吃个定心丸。
今天会议的主持人韦迪主任左右看看，简单的道：“开始吧。”
高洪波翻开自己面前的记事本：“各位领导，今天的战术说明会由我主讲，黎兵、范志毅、小王儿也会发言。”
见对面的几位领导微微点头，高洪波沉声道：“事情缘起于去年的联合会杯，回来后我们总结认为，按照一般的足球规律，我们这支队伍的上限是世界杯四强。这是根据我们队员所在的球队、联赛等级等数据核算下来的，为此还得到了清华大学数学系尤红教授的学术支持。”
说到这，高洪波顿了顿望着对面的各位领导：“但是结果出来后，队员们很不满意。有一天晚上小王儿来找我，说了一番让我震惊的话。他这段话，是我们这次目标的第二个动机。小王儿，你当时怎么所的，跟领导们说一下吧。”
坐在马东旁边的王艾见领导们都看他，很严肃的道：“我当时跟高指导说的是，我毛岁23了，世界杯我就是24，下届我就是28，我这批队友，有的就30了。而上一批队友，比如孙继海、白广海他们，到时候肯定退役了。我如果不趁明年我这个最好的年纪去拼一拼、去争一争，这辈子就没机会了。所以，不论尤教授的测算结果是什么，我都不认！我一定要争一争！”
领导们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运动员么，就该有这股争强好胜的劲头！
“后来，我和大家说了这个想法，大家的想法差不多。”王艾顿了顿：“我们是一支一路踩着鲜花和掌声的队伍，我们的实力也许有限，但我们的心气很旺盛，我们胆量很大！”
王艾喘了口气：“后来，我们一起找到了高指导，还有当时的刘领队，我们一致认为，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我们的好年华，不能辜负国家的多年培养，不能辜负过去的无数冠军；无论如何，先看的远点再说。”
王艾说完了，看向高洪波，高洪波接着道：“队员们如此旺盛的信念，也打动了我，无论如何，我们这些退役的前国脚虽然不在场上踢球了，但不能给现在的国脚拖后腿，既然他们要上，我们就帮他们上，一起去拼一拼。”
老高调整了一下气息接着道：“可是我们的硬实力摆在这，我们关于比赛前景的推算，也许不是很严谨，但也不是胡来。从这段时间欧洲主要体育媒体以及博彩公司的赔率方面来看，和我们的推算基本是一致的。这意味着我们要打破这个天花板，光靠我们自己不行，必须借用外力，获得新的支持。当然，不是说国家给我们的支持不够，而是思路，用小王儿的话说，就是智力支持。”
“这是我们这次会议的第三个动机。”高洪波沉吟了一下，望向了在会议桌边缘坐着的张召忠，感受到目光的张教授笑了笑，高洪波接着道：“于是，我们找到了国防大学。我们的目的是在困境中，在我们自己无法摆脱、只有一股士气而没有办法的困境中，向解放军学习，向将无数不可能变成可能的解放军学习，学习他们的斗争策略，学习他们的战术思想，从而开阔我们的眼界，打开我们的思路，为我们的目标探寻实现的道路。”
第五百四十四节 东风吹、战鼓擂（四）
“坦白说，我们即便不算有病乱投医也差不多。”高洪波回忆过去也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联合会杯的失败，就不会有小王的不忿，没有小王的不忿，我们就不敢这么想。可这么想了，我们还是没办法，谁也没办法，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就连我们的技术顾问葡萄牙教练何塞·穆里尼奥也没办法。我们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焦躁不安，最终求到了国防大学的门上。”
领导们静静听着，高洪波沉吟了一下：“我们在国防大学上了课，军事课、历史课、战术课，尤其是军事思想课。但张教授他们不懂足球，我们不懂军事，要出成果很难。如果不是我们双方都有强烈的合作意愿，如果不是对我们来说不这么走毫无办法，这么走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好歹是条出路的话，根本坚持不下来。”
“大家都高强度的参与了工作，但这方面主要还是队员们，各位教练要到处奔波搜集对手信息、分析信息、研究对手。队员们是比赛的直接执行人，是战术的具体践行者，所以这一年下来大家都从未间断的摸索前进。”高洪波看了看几位表情微动的领导：“但即便这样，这个战术体系也是直到最近才彻底成型。”
说到这，高洪波看了看黎兵：“黎指导，你接着说吧。”
黎兵点点头：“要打造一个新的战术体系，要从军事思想里借鉴出来一套新的思路，对我们来说是开天辟地的课题。我从小就在足球这个体系里成长，脑子都僵化了。还是高指导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小王儿他们不服不忿的逼着我们，我们这脑子，还真不会主动砍开。”
听着黎兵如此“凶猛”的用词，王俊生呵呵一笑，他可是黎兵那个时代的足协主席，对他非常熟悉。
黎兵也觉得自己的用词有点太狠，可又觉得不这么说难以表达清楚，于是接着道：“我们虽然知道要解放思想，但立足点、出发点、方向、轨迹，仍然是从我们过去的思路里走出来的。比如我们理解的足球场上的人民战争，就是局部的是徐根宝教练的抢逼围和整体的是德国、荷兰的全攻全守，所以我们的思路……”
见黎兵用词困难，王俊生插话：“没有真正打破！”
“对、对！”黎兵连连点头：“我和小范私下研究，一度对去国防大学取经这个事儿很怀疑。也就是因为除此之外没办法了，所以不吭声而已。我们虽然学了军史，但拿出来的办法仍然在我们的体系里转圈。所以我特别想感谢张教授，他很顽……嗯，很坚持，我们吵了好几回，但无论怎么吵，他都坚持他的看法，顶多通过吵架了解了更多足球以后，略略调整。”
张召忠在一旁又笑了，他可和国家队这帮人吵红脸了好几次。
“张教授的坚持，撬开了我们的花岗岩脑袋，慢慢的帮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足球比赛，帮助我们渐渐摆脱了传统思维。虽然一时半刻的没有形成新的战斗力，但起码我们能跳出自己的局限了。”黎兵说到这，突然看向隔着区楚良和陈洋的赵旭日：“小赵儿，你接着说吧，说你这一年是怎么琢磨的。”
突然被点名的赵旭日有点懵，这个场合一般是轮不到他说话的，队员里上有领袖王艾，下有老大哥孙继海，他一般就扮演哈哈笑的傻子，可这回……
“那我就说说我自己吧。”赵旭日到底是被王艾当真正的队长用了一年，被高洪波重点栽培的，突然被点名也没慌张：“去年军训过后我就回了德国，越想越觉得老、老……王队长有道理。所以我没事儿就瞎琢磨，尤教授的推算公式我研究了，套在过去二十年的世界杯、欧洲杯、欧洲冠军杯的各个队伍上，准确率能达到7成。”
说到这，赵旭日猛然觉得话有点大，于是补充道：“不是准确推测出最终的冠军，而是列出了各个队伍的夺冠几率，这个就有点像欧洲那些博彩公司的赔率。反正怎么算，我们现在也就是八强，顶天了四强。”
见领导们懂了，赵旭日才接着道：“但是去年军训这一个月，对我帮助很大，尤其是张教授首次提出要队长去打中场，增强全场控制力的这个说法，让我摸到了一个门槛。从理论上讲，他这种全能球员，就应该呆在对抗最激烈、攻防最核心的中场才能最充分的发挥作用。但我们以往被他的攻击力给、给、给吓住了，我们不敢挪动他，我们怕别人笑话。可张教授不怕，他说你们可以说我不懂足球，但你们要问我，我就这个答案。我觉得人家绝对不会是胡说，但既然我们专业搞足球的没办法了，那为什么就不能顺着人家的想法试一试呢？别管对不对，反正我就是一个队员，队长给我上了十年国情课，教练给我上了十年战术课，战术思想我还是有一点的。我就顺着张教授的方向琢磨下去了，很长时间。”
说到这，赵旭日摸着脑袋傻笑：“后来我渐渐觉得有点道理，但是没想透，时间太短了，我想了一年但还是差一点。正好队长打完欧冠回来和我们说感想，正好比我快一步，我这一下就想通了。”
韦迪主任看向王艾：“说说，你的感想是什么？结论是什么？”
王艾笑了笑：“我从罗本开场不久被放倒，然后不再犀利，拜仁从此受到了战术压制中感觉到，这是一个新的领域，一个能容纳军事思想和足球思想的领域。回来后我和高指导、黎指导他们一通说，大家也都七嘴八舌的一通说，越说越明白。大概是这一年大家都在刻苦的思考和研究，大家都在苦苦找寻方向吧，这个力量积累到了，终于在世界杯开幕前夕，借助这个偶然，打破了思想束缚，到了一个新天地！”
第五百四十五节 东风吹、战鼓擂（五）
“到底是什么？”见王艾还在感慨中，袁伟民不高兴的敲了敲桌子：“别卖关子！”
“哦哦！”在老领导锋利的目光逼视下，王艾收拾精神赶紧道：“体系对抗！”
然后，王艾又不说了，不过这次领导们都看出来他不是出神，而是在组织语言，于是等待片刻。
“过去我们的足球术语中也有体系，也有集体，但体系其实不成为体系，集体也不成为集体，或者说是一个内部松散、缺乏关联的集体……嗯，这么说也不对，只能说在新的思路对比下，呈现了这些问题。关于新思路，我们的……还是高指导说吧？”
休息够了的高洪波开口道：“小王说的现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在比赛中、执教中也经常会遇到类似现象，就像一个前锋射门前感觉这个球有了还是没有，最后大概率会符合我们的预判一样。我们看比赛，往往也是十几分钟看完，就对比赛结果有了猜测，猜对的有、猜错的当然也有，但猜对的更多。以前我们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现象，通常将其归结为比赛经验或者直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小王这次回来这一说，把这个秘密揭开了，以一种能够理解的、从理论上可以解释通的方式打开了。”
听高洪波都说到了玄学领域了，几位领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流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我们还是说这场欧冠，不知道各位领导看了没有，简单说就是拜仁的箭头人物是罗本，串联中前场的也是罗本，因为他们的前锋不行，前腰的组织能力也一般，必须依靠他在边路的过渡，来完成攻势向进球的转变。但他被凶狠的放倒以后，心理上产生了压力，行动不再自如，畏手畏脚了，或者说他的边路突破的自信心被打击了，这直接导致了拜仁整个体系的进攻无力。我们从中发现，作为防守反击体系的国米，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是用这种方式在开场10分钟不到，就塑造了整个比赛的走向。”
听到这，阎世铎皱了皱眉，张吉龙则开口道：“你们也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压制对手？这很容易犯规，吃牌。”
高洪波摇摇头：“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不是不能付出背牌的代价，以前就有过。但我们的重点不是这里，而是从中我们发现，这是两个体系交锋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一个闪光点。正是因为国米体系在与拜仁体系的对抗中取得了这个局部的胜利，才导致了整个体系对抗的胜利。”
区楚良见高洪波说的累，补充了一句：“我们开始从体系着眼了，体系对抗是我们的新思路，这场欧冠是我们的第三个动机。”
“对。”高洪波点了点头：“说以往的集体主义在我们足球领域比较松散，缺乏战斗力，主要是我们的集体主义精神，缺乏转变为具体战斗力的方法和渠道。我们新中国体育事业本身就是从军队里分化出来的，本来我们都有军事思想和习惯。但战略正确，不代表战术清晰，方向对了，不代表走的快、走的稳。小王儿对此举例说，我们都知道社会主义制度优越，但怎么发展经济，怎么超过资本主义？怎么战胜计划经济自身的弊病？不去研究是不行的，马克思没告诉我们怎么办，于是才有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说到这个了，众位领导同时恍然：懂了。
袁伟民皱着眉思索着道：“过去我们的集体主义，主要是精神激励，让大家不要考虑个人表现，甘心为了集体奉献，既包括训练中的努力，也包括场中的角色，这样自然就可以捏成一个整体。但你们，好像有新东西？”
高洪波点点头：“是的，我们是从体系角度着眼，就好比两人打架，一个人张牙舞爪，一个人不动声色，最后倒下的可不一定是不动声色这个。换到足球场上就是控球率高的，胜率较高，但也经常输。按理说控球率高、攻击次数高，取胜概率应该明显超过控球率低的，然而不是。这就没法解释了，但如果从体系对抗的角度就可以解释。具体说就是体系对抗占优的，会掌握比赛的胜负，哪怕表面上没有控制球场，但实际上控制了比赛。比如国米和拜仁的这场比赛，国米就制约了拜仁的发动机，虽然出让了控球权，但牢牢把握了比赛的大局，让拜仁空有控球率却无法取胜。”
范志毅补充道：“其实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足球界关于控制和反控制的研究已经很多了，比如徐指导的抢逼围。但都局限于局部，相当于把足球场分成了一个个小块，前边是前边、后边是后边，强调每个局部的控制。既没有上升到整体的争夺，更没有上升到主导权的争夺。”
“这么说，你们去国防大学取经，果然取来了真经？”刘局长笑了笑看向张教授：“张教授你说两句？”
张召忠笑着摇摇头：“我提供的仅仅是军事思想，当然还有我的顽固。但解决两者融合的，还是他们，我就不说了。”
刘局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高洪波：“那么，思路转变以后，运用的重点是什么？怎么实现控制和主导？”
“开场十分钟的对抗。”老高果断的道：“重点是开场10分钟内，双方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中确立的接触规则，到底是你怕我，还是我怕你。对抗的重心在中场，一旦在中场取得了对抗的胜利，压迫了对手，拿到了主导权，就会辐射到全场。”
见袁伟民、王俊生、韦迪等领导先后皱了皱眉，高洪波解释道：“压迫对手不等于粗暴犯规，主要是技术压迫和战术压迫，要么通过个人技术压制对手，要么通过互相配合压迫对手，这都会打击对手信心，从而打开了我们空间，压缩了对手的空间。越打，我们的足球场越小，对手的足球场越大。”
第五百四十六节 东风吹、战鼓擂（六）
听到这，领导们的眉头才舒展开了，真把中国队变成一个作风粗暴的球队那怎么行？体育事业既有对内召唤人民从事体育锻炼的作用，也有对外展示国家精神风貌的作用。
靠技术和配合来争夺主导权，可以；靠粗暴，一次两次偶尔的还行，上升到整体肯定不行，而且也走不远。韩国队就够粗暴了，那也顶多是拿了一个四强。
大国做事，是要体面的。
“还有吗？”刘局长饶有兴致的追问。
高洪波点头：“以往我们的对抗都是局部对抗，有了这个思路后，就可以统一起来变成全局对抗。比如某个局部对抗不利怎么办？以往的办法就是进攻时绕开这一块，防守时死打硬顶，或者加人。现在我们可以提升强局部的对抗力度，缓解弱局部的对抗压力，这样弱局部也可以打开了，也具备战术性的威胁了，从而化被动为主动，掌握球场主动权。过去掌握球场主动权是通过球权转移来实现的，最典型的就是西班牙队。现在我们可以在更高层面调动对手，比如无球状态下的某个局部同时突然启动等。在这个体系里，无球对抗的重要性已经几乎等同于有球对抗。在这个体系下，内部联系不再是人和人，而是局部和局部，组织和组织，实现了组织性的联动。目前足球场上通常就是以持球队员为中心的三四个人联动，最多五六个人，再多了就不具备战术价值了，属于无效运动。而在我们的新体系下，比如前锋持球，那么二前锋或者前腰等人组成一个箭头，其侧后的边锋、后腰、边后卫等组成箭杆，其他四人组成箭羽，所有人以三个小局部为形态展开互动，每时每刻都以多打少、以集中打分散。”
那位始终没出声的****突然开口道：“有点人民战争的味道，可听你们说了这么多，似乎是最近才成熟的？”
高洪波旁边的黎兵接过道：“是的，我们这一年各有思考、各有所得，但还差临门一脚，最终走在我们所有人前头的小王儿的偶然发现，将量变变成了质变。”
王艾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是社科院的助理研究员，黎指导不要误会了我的身份。”
屋中人齐声大笑，等笑声停歇，王艾才看补充道：“其实如果马上打比赛，一般人是看不出来多少变化的，除了我的位置变化以外，我们整体上的表现和过去差不太多，变化主要是思想上、准备上以及很细微的调整上，思想上可以先人一步，细节上可以潜滋暗长的累积。如果说最鲜明的变化，那么应该是过去我们是11个人，现在是1个人。”
****笑着点点头：“好像是方法论？这就是你们说的，从我军军事思想出发将集体主义精神变为切切实实战斗力的方法的思路？”
此时高洪波喝完了水，放下杯子道：“是的，有了这个思路以后，我们全队更紧密、更协调。就好比自由搏击，对方的拳头重，我们挡不住怎么办？以往就没办法了，只能硬抗，可有了这个思路以后，我们就可以出脚去踢他，分散他的注意力，降低他的拳头力量，从而实现控制，或者叫主导、引导。”
“调动敌人，引导战场形势向有利于我方转变。”张教授难得的插了句话：“我军作战，历来强调机动灵活，本质是战场主导权的控制，该打的就打、该撤的就撤，不在乎一城一地得失，抓住敌人要害，牵着敌人鼻子走，一步步塑造成有利于我方的战场态势，从而获取最后的胜利，国家队起码在思想上已经具备这个意识了。”
经过了张教授的解释，各位领导算是彻底搞明白了这个“体系对抗”的思路是什么，果然是从我军军事思想里产生的，一说就通！
可过去怎么就没想到呢？大概是因为过去没有人求到国防大学门上吧？
话说，除了王艾上门，一般人你去找国防大学问人家球怎么踢，得叫人当球儿踢出来！遍数中国足球上下七十年，能这么想、这么干的，除他没别人！哪怕别人想到了也不敢做，承受不了这种反作用力。别说国防大学给你翻白眼，就是足协那关也过不去，领导就拍桌子问了：你有病啊！
可终究没人敢说王艾有病，万一呢？是不是？万一叫他蒙对了呢？人家是足球第一人、人家是少年天才、人家是博士……两个！
“我们这个思路的重心是中场，需要一到两个既有个人对抗能力，也有局部对抗能力，还有整体对抗能力的球员，具体说就是技术、配合、思路全面过硬的球员，这有点像巴塞罗那的哈维和伊涅斯塔，但比他们更全面来作全队的骨架。从我们队的情况来看，主要就是王艾和陈涛。”老高顿了顿着重说明：“我们的设想是，不论和什么对手比赛，开场10分钟内各个局部对抗都要争取占优，但不是过去那种用各种高消耗的大动作逼迫对手临时出让主导权的方法，而是依靠我们球员强大的身体素质，出色的足球意识和经验，以及扎实的技术来获取没有后遗症的，稳健可持续的对抗优势。这样一来，就会确定接下来80分钟的比赛走向，哪怕对手个别球员突然发挥，先进了我们的球，我们也不怕，我们的最终胜率也一定比对手高，高得多！”
“站位什么样呢？”年维泗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的位置随阵型变化而变化，比如442平行站位，他们就是两个稍微靠后的后腰，如果菱形站位，就是一个前腰、一个后腰。如果球场形势变化很快，他们可以转变角色。陈涛也是各方面非常全面的球员，而且他们在一起踢球十二年了，他们配合起来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可以自行根据局面变化临时调整位置。”
“当他们在中场站稳了以后呢？”年维泗追问。
“可以四面八方的接应全队，王艾防守差一点，但陈涛攻防均衡，不论前后左右哪里需要他们都可以移动过去，实现局部与局部的配合。最终以他们为心脏，以其他人为四肢，变成一个可攻可守、进退随心，运转如意，胜不骄败不馁的体系强者。”
第五百四十七节 东风吹、战鼓擂（七）
“如果你们的体系真的行，可以推广吗？”韦迪问道。
老高想了想：“还是要看情况，没有他们的高度默契、思想统一以及两个核心球员的技术特点，这套体系的实战价值就会打折扣。虽然也会有帮助，但不会这么明显。”
刘局长沉吟着道：“困难呢？有没有？”
高洪波点头：“有，主要是时间太紧张了，我们这套新体系搞出来的时间太晚，真正在思想上统一了，至今不到一个星期。接下来要充分的发挥其战斗力，就必须做出很多调整，大家毕竟专业搞足球很多年，思维定式根深蒂固，即便有新思想统帅，也要切实的转变为具体的打法、位置、互动、配合的变化，这都需要时间。”
“这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战斗力吗？”
“这方面请领导放心。”范志毅开口道：“我们分析过了，目前的骨架已经拉起来了，差的是骨头和以前不在一个位置上，需要肉去调整适应，但这个过程应该很快。大家都思考了一整年，大体上方向也是一致的，接下来只要在同一个体系下去做完善就行，这方面我们教练还有各位队员都是设计师。”
黎兵也道：“小组赛中，西班牙我们没把握，但洪都拉斯和智利，我们认为问题不大，能承受得住我们新打法的调整适应，这样基本可以确保小组出线。经过三场严格的实战检验，进入淘汰赛阶段后，应该各方面就已经成型了。再说，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到原来的打法上去，那就是相当成熟了，如果还不行，可以让小王去打中锋么。”
会议室里一阵笑声，如果不是为了最终能摸到大力神杯，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就王艾那个进球率，别说带着中国队了，就是带着泰国队，也敢吼一声小组出线！
见大家的想法表达的差不多了，****看了看手表，做了总体评价：“没有比赛实践，你们无法说服我。但我也认为，你们的理论是自洽的，很新颖，这很了不起。我支持你们的理论探索，中国足球整体上仍然落后于西方，竞技体育，尤其是大球类，也是落后的。你们能够率先勇敢的开展独立的理论探索，这很好。只是从工作的角度来说，你们今天的陈述还不足以促使组织下决心，当然，你们别也灰心，我们会把决策放在你们的首场比赛。”
“可是，首战西班牙，我们没有把握。”王艾紧张的问道。
****把目光转向王艾，渐渐脸上浮现笑容，看看左右：“这个小家伙啊，就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从小到大性子没变，有什么说什么。小王儿啊，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这套足球理论的创始人对不对？”
“大家。”王艾赶紧道：“我确实不服气，但最后是大家一起创造的。”
“嗯。”****点点头：“但你是这支国家队里唯一搞理论的对吧？那么，作为你，你应该知道，验证理论成败的，不止是具体的胜负，还有实际运用中的改变。既然你们把理论提出来了，就要相信我们的专家有足够能力消化理解你们的理论，当你们与西班牙进行首场比赛时，我们会看、专家们也会分析你们的理论体系是不是有战斗力。你不相信我们能看出来吗？尤其是在开卷考试的情况下？”
王艾看着领导傻笑，半天才道：“……我着急了。”
领导笑着摇摇头，指了指他，没再说什么。
会议结束时，领导依次和大家握手，到王艾这里的时候，拍了拍王艾的手背：“小王儿，压力别太大。我来的时候领导和我说了，世界杯只要能小组出线就算完成任务，而且是胜利完成任务。中国足球究竟实力如何，组织是有着清晰的判断和认识的。这么多年，你们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世界杯马上就开始了，放手一搏就是。不论胜负，祖国都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听完了领导重若千钧的话，王艾握着领导的手，脸上虽然还在笑，眼睛里却有水光闪动，半天才道：“有这样的祖国，我们将无所畏惧。”
“好。”领导微笑点了点头：“那我等你们回来！”
领导们回去了，张教授也要回国防大学了，王艾非要送送，两人索性就从奥体中心出来向着国防大学的方向溜达，张教授的家也在那边。
“南非您真不去吗？”
“还有工作。”
“你别骗我！”王艾翻白眼道：“我好歹是上了十多年大学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暑假吗？”
张召忠朗声一笑：“上级有其他任务，你不也是通过电视认识的我吗？再说，我一个军人，要不是你找我，我根本不会掺和足球这摊事儿。”
王艾看了看张教授，突然道：“航母啊？”
张教授一愣，目光略带深意的审视着王艾，半天才一笑，拍了拍王艾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王艾也知道这事儿敏感，瓦良格号还在大连的船台上刷漆呢！
于是转而继续劝道：“从本职上来说，我们有这个理论成果，离不开您和国防大学的帮助，毕竟你们提供了最本色的我军军事思想，并且在我们质疑时强有力的坚持了，这才帮助我们开辟了新道路。现在我们即将出征，您这个新兵连的连长，怎么也该去看看是不是？检验一下理论成果？从足球来说，我们是最强的国家队、最强国家队的最强时刻，您不想见证历史吗？”
“我可以坐在有空调的北京家里，随便调整大小声的对着电视机见证，还可以随时调整见证的时间，去南非比得了吗？”
王艾气结：“你怎么在生活里就全是歪理啊？”
张教授潇洒的一笑：“你还不行我生活里是个俗人了？反正我不去，我出现在国家队当中，影响不好，说不上给你们带去什么。”
总算逼出了张教授的真话，王艾转念一想，可也是，张教授虽然不算国际知名，但要想知道他是谁还真不难，真把他塞到国家队代表团里，还真说不上是好是坏。
第五百四十八节 东风吹、战鼓擂（八）
“哦您是这么顾虑这个啊，那好办啊，我们找主办方给您要球迷的票不就完了？你在看台上就是普通观众，谁注意你啊。实在不行你可以和中央台的一起去么，你不是中央台的知名嘉宾嘛。”
“诶？这倒还行？”
“那说好了啊，我这就打电话。”
“你打给谁啊？”
“打给张斌啊！”王艾理直气壮的道：“我打算给他们插一个去南非之前的专访，给你换一个随员的位置，怎么样？央视报销！”
“能行？”
“且！”王艾抬着下巴摸出手机，撇着嘴拨通了电话，三言两语一说，张斌那边果然同意了。
挂了电话，王艾得意的看向张教授：“你知道这十年他们从我身上捞了多少吗？你知道我的专访，广告都塞不下吗？你知道我喊了一句世界杯夺冠，体育频道什么也没干，凭空就多收了一个亿吗？可我到头来就换你张教授半个月的差旅费，我亏大了我。我要是他们，我能笑的尿血！”
自动过滤了王艾的浑话，张教授感兴趣的道：“这个他们也和你说？”
“他们倒是不说，可……”王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有脑子的。”
张教授表情生动的眯了眯眼：你说谁没脑子呢？
“我是会分析、会总结、会看报表的。十年前中国足球相关节目广告费占比多少，今天占比多少？为什么35变成了55？不还是在我们身上赚的吗？再说，每当我去央视上节目之后，总有我的赞助商打电话埋怨我，怪我没提前告诉他们，这我还不知道我节目抢手吗？随便找个赞助商问问，一算就知道了。反正我上一次节目，广告费够体育频道开半年工资的。”
张召忠叹服的点点头：“你这德智体全面发展，可真是了不起。那行，我回去问问领导，如果方便的话就跟体育频道走一趟，也沾沾光。”
王艾深深点头：“您这答应了，我可算松了口气，善始善终么。请您帮着指导，我们出师了不能不请您见证，要不然就是我们做事不讲究。行了，那我走了。”
见王艾转身就走，张教授愣了愣在背后喊：“你不是要陪我回家吗？”
王艾翻脸无情：“任务完成了，谁还陪你个半大老头儿？”
“嘿你小子！”一向文质彬彬的张教授终于被激怒了，撸着袖子追了上去。
可穿皮鞋的张教授，如何追的上尥蹶子的王艾？生生叫他跑掉了。晚上聚餐时王艾终于被张教授抓住：“很久没有人这么气我啦！”
这是国家队在北京的最后一夜，为了舒缓连续多日的紧张情绪，足管中心把所有球员的家属都请到了北京，并安排了食宿。像王艾这种就可以晚上回家了，第二天中午集合出发。
家属们去南非看球，都是球员们自行负责，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真要让足管中心出钱，那从世界杯回来分钱的时候，弄不好足管中心会加倍捞回去。所以哪怕是队中仍然在中超混的，也准备了十万块钱让家人里去玩半个月。
再说，坐飞机是不要钱的，王队长的直接上级——王总已经说了，他包机！
飞机当然是德国美人号了，人家雷奥妮可是代表团成员。
从米兰回来，这次康丝没跟着，雷奥妮全程跟着，她可以专心致志的去启动r基金与世界自然基金会和绿色和平组织的合作。而雷奥妮已经把超越体育老总和笨蛋公司老总两项职务交接了，准备从世界杯回来就去陪王艾。
跳出既有工作格局当然是一个理由，但对王艾家人和雷奥妮来说，更重要的是雷奥妮也27岁了，也该要孩子了。早一点对孩子、对大人都更好，带孩子两三年等孩子上了托儿所，三十来岁重回工作岗位，正是年富力强。
反正她的岗位也没人敢抢，以前就没人敢，以后带着人质了，就更没人敢了。
你敢不让我上班，我就揍你孩子！
晚上九点半，宴席散了，队友们各自和亲人们走了，王艾自然也回了家。不过这晚上王艾并未回东城区的家，而是回到了鸦儿胡同的家，又是一个炎炎夏日，后海这片房子闹中取静、凉爽宜人。
“你想怎么玩？”打开宽敞卧室的灯，雷奥妮风情万种的靠着卫生间的门。
王艾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套头衫，嗷一声扑了上去，卫生间里不久就传出了琴瑟声。三番五次、五次三番，折腾的一地都是水，一床都是汗，终于消停了，王艾靠在床头给伏在胸前的雷奥妮拉了拉毯子，以防被空调吹坏了。
“你不尽兴了吗？怎么还玩？”王艾逗她。
“嗯，习惯了。”雷奥妮咕哝一声，依然没撒开手。
“你把我心火撩出来，我可不会忍着。”
“有本事你干死我？”
雷奥妮顶完了嘴，发现王艾没声了，从他胸前蹭着“抬头”，发现王艾目光奇怪，顿时心虚了，正常情况当然是干不死的，但如果是炫耀的干法，是可以窒息的……其实干的时候感觉还行，就是不能看重放，吓死人。
“话说……”
听王艾开口，感受着他的抚摸，雷奥妮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以为世界杯前夜也挺好的，顺利的话明年四月出生，也是一个好天气。”
听王艾说了这个，雷奥妮暗中松了口气：“等等吧，我打算等黄欣生完孩子的。要不然她十月生，我到时候肚子也大了，你忙不过来。再说，妊娠反应也是可以传染的，不论我们谁传染了谁都不好。我们又不能不在一起，正好她怀孕我帮忙，我怀孕她帮忙。”
王艾点点头，叹息道：“美人恩重，我怎么报答的过来？我有点后悔了，我不该招惹你们这么多人。”
“我最近听相声，有句话挺有意思的，什么是完人？就是完了的人。”雷奥妮伏在王艾胸前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喃喃道：“你要一点缺点没有，谁敢爱你呢？”
王艾呼出一口气，紧了紧手臂。
第五百四十九节 东风吹、战鼓擂（九）
次日清晨，王艾睁开眼，见床对面的空调温度还是25摄氏度，凉风无声的拂过天花板，最终贴着房间的四面墙壁下行。雷奥妮伏在他旁边还在睡着，毯子也被蹬掉了一大半，带着原始而野性的美。
就在王艾静静欣赏时，雷奥妮的声音传来：“给我毯子。”
王艾哦了一声，毯子上去，人也上去了，伏在雷奥妮的颈后贪婪的嗅着安宁的味道。
半晌，雷奥妮方才伸回手臂抚摸着王艾的短发：“起来吧，我的英雄，全世界还在等你征服。”
王艾对着她的脖子没好气的吹了口气，想偷会懒都不行，讨厌！
一直到开往东城区的车子上，雷奥妮都在好笑的看着赌气的王艾，趁着开车的严竹没注意，凑近了王艾的耳边：“要不……”
王艾惊悚的扭头看雷奥妮，慌忙掏出手机打字：“别闹啊，哪怕要那么玩，也等我自己开车的时候。”
雷奥妮抢过手机：“我可是来自黑森林的野蛮人！”
王艾拿回手机：“你是条顿武士、我是诸葛连弩兵！”
说完了，两人对视一眼嘿嘿傻笑，他们俩都是《帝国时代2征服者》的忠实粉丝，因为刚才提到了“征服世界”，所以两人都联想到了当年在图宾根一起工作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有空就会联机玩这个。
嗯，两人水平菜的很，一个人谁也打不过电脑，不过两人联手的时候还可以，条顿骑士防高血厚在前，诸葛连弩兵高频射击在后……
到家时，早餐已经放满了一桌子，见儿子吃的开心，王斌、艾小青也高兴：“你们的新战术，我也不懂，我没必要懂，但我提醒你，当年女排五连冠的时候有不少观众心脏病犯了，但那时候可没有互联网。”
王艾举着杯子正喝豆浆，听到这愣住了。
“女排毕竟以前是小众，远没有你们的群众基础大，远没有你们累积的感情厚。”王斌评价道：“既然你被称作新一代国家队的领袖，那你就要考虑周全了，对球迷负责，也对你们自己负责。”
王艾放下杯子沉吟了片刻：“我一会儿正好要去央视录个小节目……我想想措辞。”
直到去央视的路上，王艾还愁眉不展，他没想到办法。要是降低调门吧，比如不说夺冠了，就说杀入四强，那也是历史性突破啊。可如果要干脆说这是商业比赛，与国家荣誉无关，那观众也得信才算。怎么说也是国家队，怎么说也代表着国家，这么讲没用。除非你把国家的概念虚无了，那就犯忌讳了，也不可能实现。
到了央视新大楼，王艾也没心思欣赏这座七扭八歪的玩意，直接跟来接他的张斌一说，张斌也皱了眉，不过他毕竟是专门搞传媒的，刚到楼上就想出了办法：“我现在想到两点，一个是我们主持人要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一个是尽量把你们的成绩和其他领域的成绩摆在一起，这样不会降低你们成绩的重要性，但也不会让观众觉得太突兀，受到的刺激太大。”
王艾坐在演播厅门外的休息室里想了想：“也行吧，反正我不是很懂，但足球这东西太激烈了，踢球的能猝死，这传递出去的东西，观众也能猝死。我们万一真实现了目标，这大喜的日子，最好是普天同……不是，最好是大家都愉快的接受这一切。我是觉得应该把我们成绩突破一刹那的激动，从瞬间变成永恒，以后慢慢回味，把集中的情绪爆发变成一次次分散的小爆发，这样身体就没太大负担了。”
张斌听着频频点头：“其实我们也有这种担心，知道为什么我们主持人要求尽量客观中立吗？要求我们不要失声、失态、失常吗？庄重、端庄，哪怕是大喜事也要内敛、要控制，而不是像西方人一样全部释放出来，这既是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现，也是我们的审美观，更是我们见多识广的表现。”
王艾听到这笑了笑：“对，中国是唯一五千年历史不断的国家，我们见过太多兴衰成败了，这可是只有区区几百年历史的西方不一样。”
张斌拍了下王艾的肩膀，转身出去了，王艾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
06世界杯因为中国队去了，所以黄健翔并未在意大利和澳大利亚的比赛中出问题，他的激情都用在中国队身上了。本国主持人向着本国球队，这谁也说出不啥来。但没想到，在3年后的联合会杯上出了问题，当时他在解说巴西与美国的决赛中，倾向于巴西，一番激情解说后，第二天引来了美国大使的抗议。
只能说，他是一个在长期的体育解说中受到了西方解说员的影响，本身也是一个高度投入的解说员，事后，作为央视五套的负责人，张斌还是被迫公开发表了和历史上相差无几的评论，而黄健翔也终究还是离开了央视。
中国社会的西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要中国尚未全面超越欧洲文明的最强国美国，所以偏西化的解说风格就一定会有很多支持者，他比历史上多干了三年，支持者也多了好多，因此张斌被迫发表的评价也承受了更多的指责。
这个胖子私下总是笑嘻嘻，其实压力很大。今天在两人谈工作的时候，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些情绪，但很快就控制住了。
王艾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和黄健翔接触不多，但关系不算差，黄健翔这事儿说破天也就是个解说失误呗。只是韬光养晦里的中国，连领导有时候都得唾面自干，叫人外交抗议了，一个主持人还能干得下去？
王艾是连续六年的欧冠金靴，史上未有！场均两球，史上未有！可他不照样得乖乖的被收走了党证，乖乖的去向绿色和平组织、世界自然基金会靠拢吗？
为了让子孙后代不憋气，这一代人就得把气憋足了，等着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哪怕那天，已是白发苍苍！
正如同拄着拐杖的年大帅，在机场送行时留在众人心中久久不散的身影！
第五百五十节 东风吹、战鼓擂（十）
德国美人号上，飞行到了国土中部上空时，接收到了央视播放王艾上午接受采访的信号，于是在大屏幕上播放出来，国家队23人，教练组5人，副领队1人，保卫2人，团团围坐观看。
电视里的王艾一身国家队队服，坐在张斌对面侃侃而谈：“关于本次世界杯的目标，大家也都知道了，我重复一遍，是夺取世界杯冠军。”
张斌点点头，突然笑着道：“我代表部分球迷问一句，你别嫌我说话直啊。”
王艾咧嘴一笑：“作为国家队的一员，有责任接受球迷的质询，您请问。”
“……世界杯冠军，你们有这个实力吗？”张斌做了个歉然的手势：“这确实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国际足联排名世界第10，难道没有争取冠军的机会吗？”王艾反问。
张斌点了点头：“但，这个是不是太快了点？02年我们才进入世界杯，8年后就要夺取世界杯冠军？”
王艾严肃的想了想，突然一笑：“也是。”
电视里，坐在王艾斜对面的张斌，也呵呵一笑。
“但是，这毕竟是体育，不像是国家的发展这类复杂问题，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体育其实挺简单的。”王艾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下：“竞技体育，固然离不开整体大环境做基础，但也有一定偶然性。比如你赶上这波人了，他们正好出成绩，于是这个领域的成绩就上去了，等这波人退役了，那成绩可能就下去了，起起伏伏是常态，所以大家不必过于惊讶。”
“你的意思是要淡定？”
“也别太淡定。”王艾嘿嘿笑道：“运动员总归需要得到一点反馈的，别我们这边踢的热火朝天，你那边鸦雀无声，那到底是对我们满意啊、满意啊、还是满意啊？”
“你太难伺候了，这尺度不好把握嘛。”张斌笑道。
“那天见到一个领导，领导说我是在全国球迷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其实也不光是我，我们这支国家队也差不多是这样。所以，我们一提到球迷这两个字，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叔叔大爷。”王艾笑道：“所以，有时候面对球迷提的问题，我们可能调皮了些。”
“想到了夺冠之后怎么庆祝了吗？”
“没。”
“假了吧？你都喊出来夺冠半年了，能没想过？”
“嘿嘿，因为到时候我们说话也不算啊，得听组织安排，自行其是还行？得让我们去哪去哪、让我们干啥干啥，所以我们自己想了有什么用？组织和领导替我们想了。”
“会来体育频道吗？”
“肯定的呀。”王艾开玩笑道：“要不是你们台领导小扣不肯掏赞助费，我们球衣都恨不得印上体育频道四个字。”
张斌哈哈大笑，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夸奖，也是史上最融洽的国家队和体育频道的关系，等他笑够了突然话锋一转：“失败了会来吗？”
王艾的表情一下僵住了，眨了眨眼，收起了笑容，点头道：“会。我们说了大话没实现，当然要来跟全国人民解释一下，我们怎么总结的，不足在哪，打算怎么提高。”
“做检讨？”
“不是。”王艾摇头：“世界杯夺冠这个目标，既不是球迷要求我们的，也不是上级下达的任务，这是我们鞭策自己提出来的，所以，不能说是检讨，只能说是总结。当然你要批评我，说是我小王儿吹牛，那我听你的，你说的对。”
“那你们何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呢？”张斌推了推眼镜：“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压力不能太大，不是说所有压力都会变成动力，超过了一定幅度，就压碎了，你们不怕吗？”
“没想过怕。”王艾说完一句，想了想：“我们是一只从小到大夺取了所有我们能夺取的冠军的球队，我们的心气很高。世少赛、世青赛、亚运会、奥运会都是冠军，那到了世界杯，凭什么例外？而且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做支撑，提出光辉的目标以后，只会让我们更团结、更投入。坦白说，从去年联合会杯回来我们就内部酝酿了这个目标，只是怕我们的球迷一时无法接受才在年底由我非正式的提出来。这一年多，我们全队、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每时每刻都处在这个目标的影响之下。蒿俊闵和我说，他这一年在德国，不能说都没睡好，但每天晚上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肯定是这个。”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张斌叹息了一声道：“但你们就不怕你们提出来更高的目标以后，领导和群众对你们的要求也水涨船高吗？不给自己留后路？”
“后路是肯定不留的。”王艾嘿嘿笑道：“我今年24了，世界杯4年才一次，我还能拼几次？再说，上级可没有水涨船高的意思，领导跟我说的很明白，你们的任务就是小组出线，小组出线就是胜利完成任务。以后的，看你们的，走的更远更好，没走出去，国家也不怪你，照样给你们办庆功会。在这个目标提出来以后，我看了很多网友的留言，也从足协那边看了很多球迷来信，球迷们也很宽容，和领导一样，劝我们不要有太大压力，劝我们尽力就好。我记得有个球迷曾经专程到米兰去看我，当面和我说，中国足球有了精气神，能够和世界强队一较高下，我们就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毕竟世界杯80年来，拿到冠军的总共才7个球队，中国足球的基础又那么差。虽然我们内心深处都盼望你们真的能夺冠，但我们不强求，一点也不。”
张斌动容的点头，王艾舒了口气，自嘲了笑了笑：“这人嘛，有的时候就这样，你逼着我、打着我，我可能有了逆反心理，你越让我干我越不干。但偏偏的，你们都宽容、都谅解、都爱护、都给我们很大空间，我们这……反而浑身难受了。”
张斌皱着眉笑着看王艾，王艾也释然的一笑，看着镜头：“你们不抽我们，我们自己抽自己。”
第五百五十一节 斗鸡与木鸡（一）
德国美人号里，见开始放广告了，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去欣赏飞机中的各类陈设，这可是国家队这帮人的第一架私人飞机，以后也不见得谁能买，用不上嘛。即便是这架飞机，大家都知道算是王艾的，可实际上也是挂靠在超越总公司旗下。
至于采访内容，大家没什么可说的，这本来就是大家的共同想法。至于球迷和社会反馈如何，大家就更不担心了，王艾担任国家队非正式新闻发言人多年，从没出过错。
阎世铎带着马东先行赶赴南非打前站，飞机上现在是高洪波、黎兵、范志毅、区楚良、陈洋五个教练，在节目放完之后立刻就进了小隔间继续研究战术。前几天开会和领导们做报告，内容是真实的，新的战术体系形成的太晚，大家都在抓紧将其转变为具体的战术安排以及训练计划。
工作千头万绪，忙的要死。
区楚良出来招呼一声，王艾、陈涛、赵旭日、周海滨四个人也去了小隔间的会议室一起参谋研究。
这次去南非，老高他们选调了和08奥运会、09联合会杯差不多的阵容，以85国青为主，搭配部分经验丰富的老球员，具体名单是前锋五人：白广海、曲波、董方卓、郜林、毛剑卿；中场八人：王艾、陈涛、赵旭日、周海滨、郑智、蒿俊闵、朱挺、阎嵩；后场七人：罗彤亮、李玮锋、孙继海、张永海、苑维玮、冯潇霆、郭亮；守门员三人：宗磊、曾诚和邱盛炯。
其中王永珀没入选是因为正好有伤，所以才把曲波调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曲波挺可惜的，因为有病所以始终没有实现他的巅峰，但实力有，只是一直都保持低水平消耗。真要急眼了，拿出当年追风少年的劲头来，国家队里除了跑不过王艾，谁也追不上他。
所以，他算是老高手里的奇兵。
至于其他人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多年大赛历练出来了，等今年世界杯结束，郭亮、朱挺这两个还留在中超的也要出国了。其实他们早有想法，只是一直碍于各方面条件不成熟所以才拖到今天。郭亮打算去葡超试试，朱挺打算去荷兰，不过这两人也都和王艾说好了，实在不行就去图宾根，正好毛剑卿和周海滨在图宾根呆了两年，也差不多该“幼儿园毕业”出去浪了。
空出位置好容纳新人，这些年一直是这样，来来回回的，图宾根青年始终保持40%以下的中国球员。运转效率高，还不怎么惹人眼球。
飞机到迪拜降落加油，众人也出舱转了转，夕阳中望了望直插天际的哈利法塔，感慨了一声狗大户，不到一个小时就重新登上飞机。这一次众人没再扯淡，而是躺在比国航班机更加舒服的椅子上睡觉了。
还有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南非，早点睡觉、早点调整时差。距离首场比赛还剩一个星期，要排新阵容、要练新打法，对手还是西班牙，谁也没闲心。无论什么球队面对如日中天的西班牙，都不会轻松，何况这是中国队新战术尚未得到实战验证的时候、尚未完全成型的时候。
不过，好在相比以前大家只能期待王艾出奇迹，现在大家已经深信自己的力量了，算是没那么忐忑。
夕阳中，飞机降落在德班机场，整整15个小时的飞行，上午10点从北京出发，此时已经是中国后半夜，德班这座海港城市也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斑斓。从炎热的北京一天之中就到了这里，扑面而来的是海风的潮湿和凉爽。
众人依次下了飞机，不少人还回头望了望，夕阳和机场的照明灯中，“德国美人号”五个优雅的艺术汉字熠熠生辉，在众人的队列前，比不少队员个头还高的副领队雷奥妮，正陪同另外一个副领队——法兰克福前经理克劳德给大家整队。
队员中如白广海、曲波这些老人，早就知道雷奥妮和王艾的关系，而有的人还不知道，比如赵旭日、陈涛他们，还有的此前只是通过照片见过雷奥妮，如郭亮、阎嵩他们。但如论是谁，这一趟飞机坐下来，也都明白两人关系匪浅了。
要不然，好好的飞机为什么不叫“王艾号”？和王艾同一等级的大球星，可是都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的。
这个认识的好处是雷奥妮说话很管用，连带着没人认识的克劳德也说什么是什么，没人敢顶嘴，坏处是她这趟来对王艾只能提供精神支持。她的任务本就是衔接克劳德与国家队的关系，毕竟一个陌生的德国老头来说这个、要那个的，这帮大球星不一定鸟他。
即便听说他经验丰富，也不见得。
所以，虽然雷奥妮是陪着王艾来的，可放在大面上也只能是上不得台面的附带任务。再说别人都老哥一个，你王艾把副领队睡了，那还了得？
接过中资企业、华人华侨代表手中的鲜花，双方一通寒暄。大概三四十个人来接机，正好国家队也坐累了，就陪着这些人聊了十几分钟。
去年来过南非，队伍纪律还是那几样：不准私下出去、不准嫖娼。
老生常谈了，也没谁在意，纷纷安静的坐在大巴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距离祖国几万里地，这里是真正的海角天涯……鸟不拉屎的地方。
抵达酒店后，早有等候在这里的记者迎上前来，先是噼里啪啦一顿照相，然后乱纷纷一顿提问，领队阎世铎、副领队张吉龙、副领队雷奥妮、副领队克劳德一起维护秩序，老高留了下来让队员们先上楼。
王艾也没说话，和相熟的记者或者喊他名字的记者摆了摆手，笑了笑就走了。
该说的都说过了，接下来该说的，也不该用嘴，而是用行动了。
实现了目标，有都是人替他说；目标没实现，再说一万句也擦不干净。
这次来南非的国家队代表团，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已经被王艾逼上了悬崖，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第五百五十二节 斗鸡与木鸡（二）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寂静中远方传来的海浪声，疲惫的国家队队员们从沉眠中没精打采的起床了，各自走出卧室来到一楼的餐厅，即便洗了脸也是哈欠连天。
“咦？包子？”阎嵩奇怪的拿起一个，啃了一口：“还是酸菜馅的？”
“还有小米粥呢？”苑维玮也惊喜的发现了“宝贝”。
一水儿的中式早餐，顿时激发了队员们的热情，连王艾也来了胃口，连拿了六个茶叶蛋。
由于三场小组赛要换三个城市，都住酒店的话，难免千头万绪，因此被雷奥妮和高洪波聘请来的克劳德郑重给国家队提出他的第一个建议：这趟到南非参加世界杯，全程自理，尤其是饮食！
在他了解到中国队不会向其他球队下黑手，尤其是中国队也没有下黑手的经验以及防备黑手的经验后，他认为与其互相攻防，还不如把自己封锁起来，让外人干脆无法介入。当时尚未交班的阎世铎思量一番就批准了这一建议，于是，中国队到南非后起码三场小组赛所住的房子，都是通过当地中资企业联系后，租用的小型庄园。反正国家队23人，教练组7人，领队4人，保卫6人，翻译1人，也装得下。
食物方面，全是从国内空运过来的，主要是肉食和海鲜，阎世铎他们提前到来后，租了一辆冷藏车，国家队到哪，储备着肉食和海鲜的冷藏车跟到哪。至于大米白面蔬菜什么，随处买就是。
这种完全封闭的模式，最大化的避免了对手的暗算，也避免了代表团出意外，毕竟南非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差。
以前的国家队可没这么奢侈，从穷困年代过来的，即便有钱了，还是能省则省，能将就就将就。毕竟就在五六年前，中国青年队到欧洲踢土伦杯的时候，还是穷困潦倒，连第二套衣服都没有、连训练用球都没有的。女足比国青更惨，经常就是一套衣服打天下。
克劳德的到来，终究加快改变了这一切，没有他的提议，国家队恐怕还会延续过去的做法，就是随便租一个酒店，那么环境根本保证不了，条件也没有现在的好。四年前中国队在德国参加世界杯的时候，可是全程住在图宾根的，而在南非没这个条件了。
吃过早餐后，高洪波宣布上午休息，不爱出去的就在庄园呆着，愿意出去的一会儿领着大家去海边玩儿。世界杯历程半个月，一场接一场比赛，一个接一个对手，行程紧凑严密，这根弦不能一直拉着。何况来之前已经在国内集训了十天，之前大家又都打了一整个赛季。
上午九点，大家都在海边吹着海风，六月的南非早晚还挺凉，中午也就二十来度，温差不小，所以众人都穿着外套来的，等太阳上来了才好点。有的带着球来的，就在沙滩上乱踢一气，有的空手来的就坐着聊天。几个教练、领队、以及王艾这样的队长，仍然凑在一起研究战术。大家的家属虽然都已经跟来了，但没有和国家队住在一起，而是另外组成了一个“代表团”，除非国家队这边有话，否则就自己玩自己的。
中午回到庄园饱餐一顿，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众人才乘坐大巴车到了两公里之外的一座中学。
南非的学校正在假期，所以组委会帮忙联系了一下，租了几天。到地方以后随行记者们想跟进去拍照，阎世铎却宣布国家队进入全封闭状态，所有人，不管是记者还是本地中资企业、华人华侨代表，队员们全都无法接待，都由他们领队负责。
这几天西班牙队那边可是整天的炮火连天。各种消息满天飞，虽然去年的联合会杯小组赛西班牙被中国队击败，可随后就在季军争夺战中打了中国队一个4:2，哪怕超级射手王艾依然令人恐惧，可依然败了。西班牙队用这场比赛告诉外界，什么叫足球是11个人的运动。
不论是西班牙队还是西班牙媒体，对中国队的注意力也就只有王艾，顶多算上陈涛、李玮锋，余者“不足论”。
而中国队现在没心思搞什么媒体宣传，一门心思的都在研究比赛、研究战术、研究对手上了。有句话不是说么，万事开头难。这套新体系能不能行，关键就是这届世界杯，要行，那就立住了，不敢说以后中国队都这么打，但绝对会嵌在基因里。可要不行，那就成笑话了。
不过中国队这边也不是一点消息没有，为了干扰西班牙队视线，在克劳德的建议下，国家队主动接触了南非当地报纸，释放出了很多假消息，什么王艾受伤了、什么谁和谁闹矛盾了、什么谁突然回国接受调查了等等。
阎世铎也好，高洪波也罢，不知道这么干有用没用，就像也不知道西班牙队那边放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一样，反正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呗，只要不影响了国家队备战就行。
就这待遇，把国内记者眼气的够呛，可也没办法。这趟世界杯非同以往，再像以前那么胡说乱说不行，领导不让。
国家队来到南非的第五天上午，全队开赴德班球场适应场地，这是组委会给中国队安排的四次适应场地机会的第一次。其实南非世界杯已经开幕三天了，但中国队所在的是最后一个小组，所以开球也是最晚的，一直到16号a组的第二轮比赛前一天才进行，而且是两场同一天。
此前王艾最担心的就是球场太滑，中国队比西班牙队还高了3厘米，所以球场如果真像伯纳乌似的，对中国队很不利。好在经过来回试验之后发现球场还不错，不至于随便滑倒。
中午中国队回去的时候，恰好赶上西班牙队的大巴车开到，他们是下午，今晚上有归中国队。明天上午是西班牙，中国队是下午，然后晚上又归西班牙，组委会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过双方也没心思打招呼，西班牙人隔着玻璃对中国队这边也没什么表情，大概中国队这边也是。
第五百五十三节 斗鸡与木鸡（三）
除了到南非的第一天上午，大家到海边放松了半天之外，其他时间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赛事准备。西班牙队一年前两次交手，当然不算陌生，陈涛、李玮锋至今仍然在拉科鲁尼亚，和西班牙队中的主要球员都打过交道。
重点是上次被2:4击败后，引用了新的足球思路后，如何转变为战斗力，从而击败西班牙队。虽说小组赛的首战不求必胜，但中国队要夺取世界杯冠军，终究要迈过这个坎。
小组赛不求胜，那只是给这套新体系的缓冲，不代表真的不求胜了。
6月15日晚上，在德班郊区的海边庄园里，国家队下午最后一次适应场地归来，晚餐后就聚集在小型会议室里做最后一次正式的战备会议。
“这几天关于对手的情况，我们已经分析过多次了。”老高一身白衬衫，双手放在桌面上慢条斯理的道：“这是一只通过快速传递，不断分散对手注意力，从而寻机突然以直传、斜传打身后的方式，获取比赛胜利的球队。或者说，这是一支非常灵活、非常机敏、非常狡猾的对手。”
以王艾为首，众人乱七八糟的坐在高洪波对面、斜对面，靠着的、站着的、甚至半躺着的，但没人说话，就听着老高慢慢的分析着。
“我们的新体系着眼点在对抗，在通过对抗获取场上控制权，既适用于进攻也适用于防守，这是我们的自我建设，前几天也一直在做这个。”高洪波说到这，看了一眼阎世铎和张吉龙，这算是对这两位领导的交代，见两位领导微微点头才接着道：“但每个对手的特点是不一样的，所以今天我们针对西班牙再做一些具体安排。”
会议室里有轻轻的挪动椅子的声音，高洪波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王艾、陈涛。”
坐在老高斜对面，双手抱肩正皱眉的王艾一听，眉头一扬，他旁边用一只手拄在前边椅背上的陈涛闻声也一抬头，老高的小眼睛盯着他们：“你们本场的任务是既要夺取中场控制权，也要压制住对手的关键人物。两个哈维，一个是皇马的哈维阿隆索，一个是巴塞罗那的哈维埃尔南德兹，也就是一般人说的哈维，我们说过多次的。”
坐在陈涛和王艾前边的赵旭日扭头低声对郜林耳语：“大眼儿瞪哈维。”
郜林做了“哦”的表情。
高洪波瞥了他们俩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道：“哈维阿隆索是后腰，特点是长传精准，流动性的，这一点和我们的一些传递很相似，你们俩不管谁打前腰、谁在后腰，在前腰位置上的不要给他从容起脚的机会。当然重点仍然是我们的后场四人，他的长传落点往往在我们的后卫线身后，你们不要因为球离你们远就放松了神经。”
孙继海、罗彤亮、李玮锋等注定是最后一届世界杯的老将认真点头。
“至于这个大眼睛哈维。”老高说到这，又瞥了一眼赵旭日，然后才道：“要逼他，决不能漏了他。他的传球质量很高，是在个人不断移动、全体不断流动当中寻找到的我们的破绽。谁也做不到毫无破绽，毕竟你不动，他会动，他会主动调整自己的方向，这样你原来不是破绽的也是破绽了。所以重点不在于他传球之后的封堵，而在于提前规避。我们看了很多比赛，往往在他传球启动的一刹那，危险就来临了。所以对我们来说，不需要非常漂亮的封堵或者扑救，而是要把风险提前消灭，即便消灭不了，也要控制住。”
说到这，高洪波突然笑了笑，扭头看会议室里唯一的女性：“雷奥妮领队，你有什么话说？”
雷奥妮略显窘迫的笑了笑，而后坦然道：“听高指导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做企业时经常面临的风险控制问题。一般来说，风险控制分为三阶段，事后控制、事中控制、事前控制。”
说到这，雷奥妮冲着众人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高洪波接着道：“所以我们要求的是对哈维这个风险源，进行事前控制。王艾、陈涛，不论到时候你们谁在他附近，都要紧靠他，不给他从容起脚、从容观察、从容思考的空间。虽然无法避免他传球，甚至是威胁球，但你们的纠缠会降低他传球的质量，导致前锋接球难度增加，从而给我们的后卫，我们的守门员化解危险降低难度，懂了吗？”
王艾点头，陈涛开口：“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也是。”
高洪波点头：“对，你们基本都接受过何塞教练的指导，他带领的切尔西、国际米兰都很好的遏制了巴塞罗那的滴滴答答战术（西班牙语tiki-taka，用汉语拼音基本等于didi dada），区域防守，贴身防守，链式防守相结合。只要做好了以上这些，西班牙队也会束手无策的，没那么厉害。至于进攻方面，小董、小毛，你们首发目的清楚了吗？”
董方卓和毛剑卿早已经知道本场他们将首发，这几天已经和队友换了房间，白天晚上都在一起，闻声应答：“知道，我身体优势明显，冲一冲西班牙。小毛速度快，打过中场，可以扮演我和中场的衔接者，打二前锋，或者给我助攻。”
毛剑卿嘿嘿一笑：“也可以你给我助攻。”
董方卓憨憨一笑：“当然，看谁机会好。”
这是新一代的国家队前锋，正式接替白广海等老一代前锋的首战，虽然主要原因是本场中国队打防守反击，年轻人的冲击力更强，而白广海本就没有什么身体优势是靠脑子打的，但终究，年轻人还是上来了。
老白没啥表情，双手十指交叉，这次来南非，他又剃了个大光头，颇有点剃发明志的意味。
“郑智、阎嵩。”老高最后点了两个边前卫的名：“你们的任务也很艰巨，西班牙队还有第三个发动机，就是伊涅斯塔和席尔瓦，尤其是伊涅斯塔，郑智你要注意，不要被他轻易过掉了。”
“明白。”郑智、阎嵩肃容简练的回答道。
第五百五十四节 斗鸡与木鸡（四）
国家队中有两个大酒鬼，一个是毛剑卿，另一个就是阎嵩，这是这两位天才球员曾经快速陨落的原因。但自从认识了王艾，尤其是见到王艾不顾情面的搜寝室，把毛剑卿的酒瓶子都给扔了之后，阎嵩就默默的不敢喝了。
王艾在场上令多少对手胆寒，就在场下令多少队友心虚。
他不喝酒、不抽烟、不嫖娼、不打架、甚至不下饭店、不去酒吧，当人群里出现了一个超卓拔群的领袖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吸引。他越成功，他的一切越容易引起他人的效仿和追随。
没有王艾，毛剑卿和阎嵩都是各自领域中国足球的“天花板”，没人可学习、没人可效仿，他们就会放纵自我。可当王艾出现并把他们变成“二线”之后，他们就松弛不下来了，加入85国青这个英雄的团队之后，不论是心态还是习惯，都经历了一番去芜存菁的过程。
否则，85国青不带你玩！
在王艾打通了中国联赛与五大联赛的次元壁之后，所有中国球员的上升通道都空前的开阔。除了个别人实在不求上进，或者个人原因之外，整个中国足球的进步都加速了。
“好了，散会，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和地球最强碰一碰了。”
见老高宣布散会，众人纷纷站起，王艾用鼻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着人流往外走，忍不住四下看看。在外界评价中，这当然是高洪波的队伍，可在王艾看来，这也是他的队伍，是他陪着这些人成长，是他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因为他们而继续坚持，是他挑挑拣拣把这些人送到欧洲接受锻炼，是他通过无数进球带领这支队伍最终杀到了德班、杀到了西班牙队的面前。
正在瞎琢磨，身后老高喊了一声：“王艾，等一下。”
人都走光了，老高也没着急说话，打开会议室的窗户，站在下风口点了一支烟：“瞅你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怎么？后悔了？”
王艾摇头：“怎么也得这样。”
老高默然点头，深吸了一口，然后对着窗外吐出去，再回头：“可你别忘了，我才是这支国家队的主教练。真要目标没实现，这责任要背也是我背，还轮不到你。你姐夫这小肩膀，还扛得住。”
王艾嘿嘿一笑，老高也笑着摇摇头：“行啦，别想了，事到临头无需多想，干就是了，再有不到20小时你们就上场了。临来的时候领导不是交代了吗？放手一搏就是，我感觉你现在有点想的太多，这可能会压抑你的临场状态。”
王艾皱了皱眉：“还真有点。”
“要不要，你去找雷奥妮？”
王艾翻个白眼，转身就走，老高这也是没辙了，竟然拿这事取笑他。
次日上午，风和日丽，众人开到中学秋长进行最后一次战术演练，主力一方就是下午的首发，替补一方则尽力扮演西班牙队的技术特点。老高指挥着主力队，黎兵指挥着替补队，厮杀的不亦乐乎。
场边，阎世铎、张吉龙并肩而立。
张吉龙看了会儿点评道：“别说，黎兵带的还挺像。”
“本色罢了。”阎世铎淡然道：“他们本来就和西班牙很像，你想想他们打世少赛、世青赛时候都什么球风？”
张吉龙会议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那时候他们真是侵略如风啊。”
“是啊。”阎世铎也感慨道：“那时候我就盼着他们能好好的成长起来，保持住就行了。没想到，去年联合会杯这一套叫西班牙队打了2:4，这才迫使他们第二次成长，结果反倒变得大气从容了，变得有点老国家队的味道了。”
见张吉龙默然的皱起眉，阎世铎笑道：“你也别担心，他们就是被西班牙逼的没办法了，这是专门为了克制西班牙的，只是除了小王儿这点之外，都比西班牙差，再和西班牙同样打法，打不过人家。或者说，顶多拼个半斤八两。可换成别的对手，他们过去那套还是会的。”
“您是说，他们这套是要彻底击败西班牙，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嗯。”阎世铎淡然的点头：“唯有如此，才能说世界杯夺冠不是吹牛。”
“这可比他们告诉外界的，野心还大。”
阎世铎呵呵笑道：“怕外界一时无法接受么，不能说我们要稳稳当当的击败西班牙，毕竟全世界也没谁敢这么说，虽然这么计划的不在少数，但我们过去的成绩太差了，球迷、社会还有领导，心中还是有落差。要不然就凭我们的硬实力，本来不该有什么质疑声的。”
张吉龙挺起胸膛，背着手望着青青草皮上挥洒汗水的球员们：“以后就好了，以后就更好了，以后就更多的、更好了。”
阎世铎饶有兴趣的扭头看了一眼这位长期从事国际外交工作的同事，也语带深意的道：“世界应该适应中国的存在，适应中国的强大……就让他们从足球开始吧。”
下午三点半，德班球场的球迷还在进场，看台上的记者们还在调试设备，中国、西班牙两队已经低调的进入球场开始了热身，中国队在主看台的右侧球场，西班牙在左侧。按照组委会安排，这场算是西班牙队的“主场”，因此他们穿着暗红色的主场球衣，而中国队则穿着象牙白色的客场球衣。
三点四十五分，双方收好了球，顺着球员通道回到各自的更衣室，等待比赛正式开始。双方队员此时都没有打招呼，哪怕是王艾、陈涛和托雷斯这些多次交手的也没有。
西班牙队，也多少有点紧张。他们也许对“中国队”没什么感觉，可要说对“王艾”也毫无感觉，那是自己骗自己。
几分钟后，客队更衣室里，组委会官员来敲门，最后一遍整体好了装备的众人纷纷沉默的站起，范志毅突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王队长，不说点什么吗？”
王艾回头，望着一双双紧盯他的眼睛，忽然笑了笑，然后，这些眼睛里，也流淌出了笑意。
“过去你们相信我。”王艾嘿嘿一声：“现在，我相信你们。”
第五百五十五节 斗鸡与木鸡（五）
一个领袖的价值是什么？起码在足球来说，就是关键时刻他的一句话，就能让众人摆脱沮丧、窘迫、忐忑，变得昂扬起来、振奋起来。一直都在中国足球也是国家队前列、前排甚至远远超过众人成就的王艾，在即将跨出更衣室的门的一刹那，回头说了这样一句话，眼见着，众人……的汗就下来了。
热的！
内心深处的热浪，涌出了体表！
也许外界还在把王艾当小孩看，可唯有这群人才清晰的感受到王艾的成就是多么了不起，是多么的需要仰望！而当他低下头说，我相信你们的时候，这是比所有的鼓舞都更强烈的表扬。
“今天，让我们这些无名之辈，给西班牙队一个教训吧！”人群后边，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就更加振奋了。
这段日子外界的报纸大家也不是一点看不到，在克劳德有意的筛选后，众人都注意到西班牙媒体对中国队有意无意的轻视，轻视也就罢了，有的甚至连中国队队员的名字都能搞错，这就有点折辱人了。
这帮跟着王艾南征北战多年的球员，颇感委屈，我们比老大是比不了，可也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吧？奥运金牌，你们有吗你们？
因此这几天在王艾、陈涛、李玮锋等“知名”球星之外，就连赵旭日都自嘲为“无名之辈”，也就憋着劲给西班牙队一个好看。
南非三点五十分，北京时间十六日夜里九点五十分，在阳光灿烂的德班球场中，双方列队，两个国家的国歌分别奏响。中国球迷来的不少，西班牙球迷来的更多，两个骄傲的球队，即将分别代表各自国家足球领域的最高水平，在这里上演时隔一年之后的再一次欧亚足球冠军的对话。
中国国歌停止，场内中国人呼声热烈，中国队率先走向匈牙利教练组，分别握手，然后走过西班牙队面前，此时应该是双方都做好了临场的心理调节，相熟的球员开始打了几声招呼，或者寒暄几句。
握手完毕，双方分别站在两侧合影，然后中国队队长王艾从裤兜里拿出中国队队徽和西班牙队队长卡西利亚斯握手，猜边，王艾猜对了，要了主看台右侧中国队正适应的场地，没出什么幺蛾子，卡西顺便拿走了开球权。
这多少让卡西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反正上半场我开球下半场你开球，都一样，只是他和博斯克预想中的中国队会试图一开场就占住优势，不让西班牙打出传控来，似乎不太一样。
而对中国队来说，本场就是防守反击，拿不拿开球权无关紧要。
王艾和卡西交换了队徽之后，各自走向场边将队徽交给领队保管后重新回到场上，活动身体，等待比赛开始。
场内喧嚣的很，这是本届世界杯的第五天，呜呜祖拉已经威名大盛，吵的场中人互相听不见喊话，极度依赖球员彼此的默契和熟悉，这对中国队来说竟然还是个好事儿。
尤其听说这大塑料喇叭就是中国生产的以后，中国球迷几乎人手一件，吹起来没完。而南非当地球迷还就喜欢这种热闹，越热闹越好，前排的当地球迷动不动就扭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西班牙与中国的比赛，是本届世界杯开赛以后关注度最高的一场，悬念是两个：西班牙队本届世界杯的表现究竟是怎样的？已经在职业赛场拿到了几乎所有荣誉的王艾，是否能够带领不知名的中国队更进一步，完成从超级球星向球王的转变。
西班牙队打遍欧洲无敌手，差的是登顶世界杯；中国王艾打遍足坛无对手，差的也是大力神杯。
两个伟大目标，最多只能实现一个，这是殊死的竞争。
下午四点整，万众期待之下，匈牙利主裁用力一吹，手臂一挥，比利亚脚下一推，足球滚向了伊涅斯塔，球场中短暂的平静被打破，重新充满了噪音。
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中国，球迷们都自发坐在了屏幕前，不管是家中客厅还是室外广场，不管是深宅大院还是酒吧夜店，就连今天原本要进行的许多文艺表演都暂停了，为世界杯让路。
而各大学校更是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会议室、电视机前挤满了人。
同样，关注的人群也在东亚、亚洲、欧亚大陆、美洲、澳洲普遍存在。
在南非，与中国所在的h组相邻的g组的巴西、葡萄牙队的驻地里，极大可能小组出线后与西班牙碰上的两支球队也在抓紧时间观察对手，顺便观察王艾的表现。与他们相似，本届世界杯有志于夺取冠军的球队，因为今天的比赛只有h组的两场，因此也在借此观察西班牙队，也观察王艾。
5分钟过后，一个巨大的疑惑浮现在所有观众的心中：西班牙队还那样，没多少可说的，但中国队，为什么把世界上进球效率最高的前锋，改造成了一个中场？
疯了吗？
他倒是利用他娴熟的脚下技术，多次戏耍哈维，摆脱哈维、席尔瓦等多人包夹，显现出他的游刃有余来，可他最厉害的不是射门吗？开场这五分钟，他几乎都没过中圈，中国队这是要干什么？
各国解说员在直播中一顿乱猜，唯有荷兰队的驻地里，在自己卧室看电视的斯内德嘴角浮上笑容，他比所有人都更早知道王艾可能要打中场。不过他也好奇这位杰出队友的表现会如何。
阿根廷国家队驻地里，直起腰板的马拉多纳捋了捋胡子：“在我的印象里，中国足球是比较刻板的，很难做出这么大幅度的改变。哈维尔、埃斯特班，你们说呢？”
人群里的萨内蒂摇了摇头，就像他在国米会将对手巴萨的核心梅西的秘密出卖的一干二净一样，现在他是阿根廷队，他自然也会将国米队友王艾的秘密卖了个干净。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王艾要去打中场。
在全世界的瞩目中，刚开场5分钟，中国队就给了全世界一个“惊喜”，一个注定赛后被非议纷纷的恢弘计划的一角。
第五百五十六节 斗鸡与木鸡（六）
就在中国的广大球迷内心七上八下的同时，奥体中心大会议室里，受邀前来的各位足球名宿，也在审慎观察，不过已经提前拿到了中国队战备计划、新体系思想、体系对抗思路的人，表情较为轻松。而刚刚受邀前来的则紧皱眉头，还不断低头看报告。
5分钟里，双方都没有射门，也没有制造出威胁，而是反复的在中场厮杀拼斗，王艾、陈涛、郑智、阎嵩、毛剑卿，对阵哈维、阿隆索、伊涅斯塔、席尔瓦，西班牙队压的比较靠上，因此战场主要集中在中圈到中国队罚球区之间，丢球就地反抢成为了双方的主旋律。
即便是西班牙队拿到球权想要进攻，面对前方的人影瞳瞳、尤其是马上就逼近的中国队队员，从稳健考虑也没有匆忙向前，而是横向转移，然后立刻进入到了一个新的战场中，继续拼杀。
承担主要任务的王艾身高腿长，难得的他还切换了高频跑模式，人球合一程度极高，不论是哈维还是伊涅斯塔对他的脚下球，几乎都抢不下来，只能多人包夹，王艾只有人太多或者感觉要失控了才会分球出去。
难得的是陈涛，这个长期隐藏在王艾阴影里的中国队技术上的“老二”，表现与王艾相差无几，由于老高出于稳重考虑，排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442，中场平行站位，因此这5分钟里，人们甚至分不清他们俩到底谁是前腰、谁是后腰。只是陈涛稍微靠后一点，王艾稍微靠前一点而已。
陈涛的人球合一技术这五分钟里表现的令人激赏！
事实上在西甲，他早已经是很多人知名的控球专家，只是因为身在中下游甚至保级的球队拉科所以受关注度才非常低而已。早年王艾创造了三段跑模式以后，他是第一个跟着学的，这些年下来，虽然他的身高也已经达到了1.85米，但高频跑的技术没丢，面对一群小个子快速的出脚，他很好的控制了球权，并不吝用推挤、撞击的方式迫使对手害怕自己。
应该说，对新战术体系，他的感悟不比王艾浅，王艾毕竟名满天下，事实上在职业赛场里敢对他下黑脚的几乎没有了。而陈涛则不同，他没什么名气，还一直在中场，所以他对体系对抗的理解，几乎是一点就透。
除了他们俩之外，从前方回来接应的毛剑卿主要扮演的是给董方卓输送炮弹的责任，如果机会不好也会把球收起来，他的个头虽然不高，但戒酒多年，身体发育凶猛，技术本身还好，所以和阿隆索拼了个不上不下。
比较吃力的是边路，郑智经常被迫的在拉莫斯和席尔瓦的围攻中呼叫支援，阎嵩那边也好不到哪去，面对伊涅斯塔和卡普德维拉的前后夹击，经常需要王艾或陈涛横移提供支持。
总之，5分钟看下来，中国队的中路略略占优，边路略略吃紧，但整体上依然是被西班牙压住了，这是许多受邀第一次前来的专家感觉有压力的原因，当然也是早已得知中国队思路的专家们感觉放松的原因。
5分钟之后，西班牙队主帅博斯克，像高洪波一样站了起来。在他的战术安排中，从来没有将这个瘦高个的不知名教练放在思考中，他一直围绕的是如何限制王艾的进攻能力做文章。
他知道，要彻底封死这位球王级的人物，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尽量提高他的破门成本，同时加强本方进攻，大不了打对攻嘛！就像在联合会杯季军争夺战中一样，可没成想，王艾竟然缩回去了，这让他展开的一系列战术安排统统落空，令普约尔、皮克这两大被他暗中授意，进行了多番演练的中卫失去了目标对象。
王艾不上来，上来的是一头野性十足的不知名前锋。
与此同时，博斯克安排的西班牙队的进攻，也受到了阻滞，中路干脆打不开，哈维、以及从边路移动过来提供支持的伊涅斯塔、席尔瓦，无法轻松通过中场，反而在不断的贴身拼抢中锐气渐消。而移动到边路以后，对方经验丰富的两个边锋、两个边后卫又不断拖延时间，或者干脆贴着边线：你敢碰我就出界！
这一切都让博斯克摸不着头脑，哪有刚开场就拖延时间的？
争取平局？
就在博斯克尚未作出战术调整的时候，场上的西班牙队员终于有点着急了。虽然开赛才五分钟，但打的十分憋闷，别看西班牙队的滴滴答答打法看似很有耐心，其实那是野兽在撕咬猎物的咽喉之前的多番试探，带有强烈的攻击性。而现在对中国队，没有滴滴答答，只有乒乒乓乓！
打不出自己习惯的打法，面对一个弱旅打了5分钟，连感觉都没找到，甚至东南西北都没找到，这让心高气傲的西班牙队如何能忍？于是，不等博斯克说什么，也不等中国队变化，西班牙队主动搁置了中路直接渗透的设想，转而从两个边路加强进攻。
这一下，郑智和阎嵩就开始叫苦了。
高洪波在场边开始喊话，但没人能听到，全场都是呜呜祖拉，好在老高会蹦，一边蹦一边挥舞手臂，这让远远近近的两个边锋、两个边后卫看懂了他的意思：坚持住！
“用你们的个人技术、互相配合的顽抗、坚持住。别看你们是挨打的，但只要你们够硬，照样能把锤子震麻爪！”
“防守时可以采用一些大动作来得到球权，进攻性防守时，要多转移球权，浪费对手的体能和精力，只要对手的体能和精力快速消耗，他们的对抗能力和对抗信心就会飞速下滑。”
这是高洪波赛前多次叮嘱过的话，此时在中国队两个边路球员的心中浮现，这帮他们咬住牙根、压住惊惧、顽抗到底，一步不退！
关键时刻，王艾和陈涛分别出击，接应两个边路的队友，拿到球权后利用他们的脚下技术强行吸引西班牙队的力量回到中路来和他们死磕。
西班牙队：我要打边路！
中国队：不，你要打中路！
这才叫体系对抗！
第五百五十七节 斗鸡与木鸡（七）
不着急进攻的中国队和内心一团火的西班牙队的交战中，足球在中国队一侧的中场，不断从边路到中路，从中路到边路，移动到哪里，必定是双方球员贴身冲撞，这个状态整整持续了20分钟。
双方仍然没有一次射门！
如果阿隆索从中圈的一次长传因为毛剑卿的骚扰而变成“遥射”算是射门的话，那么，西班牙一次，中国零次。
董方卓尝试的进行了两次突破，但速度不比皮克快、力量不比普约尔大，还孤掌难鸣，所以除了得到中国队球迷的一阵掌声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汗水，出现在双方队员的额头上，热气，喷出双方队员的胸腔。
王艾的白色球裤上一片淡绿色，陈涛面无表情拽拽后背的球衣，哈维时不时的揉揉肋骨，伊涅斯塔没人注意的时候会咧咧嘴。中国解说员已经在节目里用上了“钢铁长城”这个词，而西班牙解说员嘴里“滴滴答答”已经不见了，转而带有了一丝焦灼的语气。
打不动！
虽然占领了大半场足球场，但连对方的中场都过不去，极为善于捕捉机会的比利亚，已经闲置了快半小时。即便勉强得到球权，也会在早有准备的中国队后卫的破坏下变成了一次次的徒劳奔波。
面对场上的僵局，中国解说员贺炜一语中的：“破解密集防守是全球的难题，但对西班牙队来说，难度不算很大，这支以巴塞罗那球员为主的西班牙队，目前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叫梅西的影锋。”
陶伟也赞同：“论人球合一，我认为梅西和王艾不相上下，都是那种拿到球以后除非你犯规，或者堵到他没路了，或者他体能不行了，否则几乎抢不下来的。因为梅西的这一特点，使得巴塞罗那队在前锋线上多了一个非常稳定的控球点，不论是射门还是助攻，效率都非常高。不得不说，比利亚或者托雷斯，在这方面都起不到这种效果，也就无法让西班牙队变成纯粹的巴塞罗那。”
贺炜总结：“巴塞罗那的打法，只有梅西在才能效果最大化。”
博斯克回到了教练席，偶尔会扫一眼依然站在场边的“不知名教练”。尽管场上的形势依然是西班牙队大幅占优，但在指挥和战术层面，则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画面”：从一开始就在针锋相对，以至于鏖战25分钟之后，竟然是中国队的“地盘”增长了。
在两人的思想交锋中，是博斯克主动退让了。
看到这里时，奥体中心大会议室关于“国家队新战术体系”评审小组的成员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不管是有信心的还是没信心的，不管是提前知道的还是今天刚知道的，都看得出来，这第一波攻势，顶住了！
西班牙队凶名赫赫，从开场的态势来看很有给中国队来个一波流的打算。可他们现在，却不得不捂着额头暂时退却。
不论下一波攻防如何演变，这都体现了“体系对抗”的思路取得了阶段性的的胜利。它成功破坏了西班牙队的战术设想，遏制了西班牙队攻击组织，确保了球门安全无恙。
比赛第26分钟，张永海从席尔瓦脚下抢到足球后，发现对方没紧贴上来，反而有些放松，诧异的带球跑了两步，对方依然没有逼近的意思，这时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中场，王艾也正在隔着二十多米开外看他。
张永海沿着边线脚下一送，足球飞速滚到了阎嵩脚下，阎嵩没停球，双臂张开、调整脚踝精彩的一磕，足球立刻滚向了中路，不过预想中后背的撞击并未发生，多次交手的卡普德维拉还在他身后七八米的位置上，没动。
与紧张的、依旧做着高强度防范性球权转移的边路不同，中路的王艾已经察觉到了西班牙队有了诱敌深入的计划，只要中国队的阵型拉开了，空隙自然就大了，西班牙队就会比现在踢的舒服。而这25分钟，中国队也累够呛，尤其是他和陈涛，两人通过贴身密切防守、位置不定时轮换、无言的高度默契，让哈维为核心的西班牙中场一次威胁球也没有传出来，这里边数不清多少次的身体碰撞、技术拼斗和截断反抢，如此高频率的攻防转换、如此竭力的互相破坏，也是他们很少碰到的。
陈涛多少还遇到过，而王艾所在的职业球队一直都很强，他已经很少遇到这么焦灼的情况了。而且即便职业比赛势均力敌，他也往往不是在边路就是前方，基本处于“看热闹”或者“敲边鼓”状态，如此担纲大任的，太少了。
王艾得球后，缓慢的向前，等待前方和侧翼队友做好准备，他也要观察一下西班牙队是真打算撤回半场引诱中国队深入，还是仅仅是一个节奏的调整，马上就卷土重来。
他带球过了中圈，哈维凑上前来，伊涅斯塔在一侧也跃跃欲试，王艾就明白了，西班牙队还是不甘心真的后撤太深，以更强的姿态来引诱，而是试图用缓和来麻痹中国队。于是，他无视了前方伸手要球的董方卓，突然横传给了边路的郑智。
郑智得球，头也没抬，转身送给了身后的孙继海，孙继海带球跑了几步回传李玮锋，比利亚有气无力的追了几步，李玮锋横传罗彤亮，罗彤亮大脚送给阎嵩，阎嵩跳起头一点给了陈涛。
“嗯？后场倒脚？”央视解说台上，贺炜疑惑的问陶伟：“这倒是很少见。”
“为了找更好的机会吧。”陶伟不咸不淡的评论了一句。
央视的镜头略带深意的对准了场边的高洪波，而高洪波这个带领出了英雄的85国青，擅长偷袭、暗袭、急袭的教练，此时竟然毫无表示。
中国队新战术草创，在成功遏制了西班牙队的攻击之后，暂时选择了保守打法是合理的，也用不着他催促。他的思想一直在和身后不远端坐的博斯克在角逐，就像两个下棋人。
博斯克：你上来！
高洪波：你下来！
体系对抗的精髓就是：绝不让你舒服！
也许不让你舒服的代价是我也不舒服，但你强我弱，我们同等幅度的不舒服，你也比我损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