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节 正年少（二）
高清数码镜头让足球场纤毫毕现，王艾的这个球也就明晃晃的落入几亿球迷的视野中。球的弧线与前人差不多，但技术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就像老白说的那样，用头皮当球鞋，硬蹭出来一个弧线球，绕过了门神卡西！
当镜头慢放八倍时，一切更加清楚了。
来球毫无旋转，经过了王艾的额头以后，旋转虽然也不大，但确实是他的额头“原创”的！
这一下，超过前人比埃尔霍夫，已经成了定论。
尤其是镜头在这个慢动作的进球和他叉腰大笑的画面来回切换时，各国解说员纷纷惊呼：“中国皇帝的武库中有了新装备！”
在接下来比赛里，只要有死球，除非是射门，否则话题一定会回到这个进球上。各国解说员和解说嘉宾讨论的热火朝天，场外的球迷们也频频回味。
沈阳浑南，现在被超越体育员工叫“皇宫”的当年黄欣的别墅三楼，拉着窗帘的卧室里，雷奥妮坐在沙发上，举着一杯红酒笑眯眯的看电视，看她的男人、她的万丈光芒的男人。
意大利米兰，亚平宁之光公司经理办公室，夕阳中握着签字笔的许青莲呆呆的望着电脑屏幕，连时文君进来都没注意到。
德国图宾根，黄欣冲着送客户出门回来的李觉招手：“快来，刚才进了个好球，主持人都疯了。”
南非布隆方丹，扎着蓬松马尾辫的康丝双手插兜站在看台下，应和着背后南非球迷富有节奏的歌唱，一摇一摆。
上半场剩下的几分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比分没有再次变化。等到裁判鸣哨，比赛暂停，球员通道开放时，各国解说员终于摩拳擦掌要好好说一说了。
亲眼见证这样的奇迹，所有人都一样，不吐不快。
中国队内部反而没什么讨论，老高不想说，王艾也不想说，老白没心情说，于是，老高简单的叮嘱大家下半场再接再厉后就结束了发言。
比赛按照预想展开，不用临时调整，更不用预判式出招。
谁知道博斯克会想什么办法？再看、再练。
同时大家也累坏了，王艾能搞出来这个球，还不就是没办法么？被逼无奈么？如果拉莫斯不挡着他，他向前使劲顶一个近角轻轻松松。
可是有拉莫斯和皮克这样的最好的后卫联手对付他，也把他逼的只能“技术升级”，哪怕是临场的灵光一现。
其实这种技术升级的感觉，王艾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意甲虽然激烈，但通常也达不到这种比赛的程度。强大的队友当中，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即便一时解决不了，王艾也不着急。
那也就逼不出来王艾的更高水平。
当然，代价就是王艾也累够呛，腿上还被拉莫斯“不小心”踢了一脚。
下半场归来，依然是西班牙压迫攻击，中国队防守反击。看了一会儿，段暄再次“提问”：“张指导，西班牙队这是依然保持足够信心的表现吗？”
张路犹豫了下：“看起来不像，你注意到刚才卡西利亚斯吼了皮克吗？他们应该是已经急了，但他们这种tike take打法，本身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压迫，也是极限的压迫。既然是极限，就会缺乏战术上的爆发力。”
无独有偶，场边一直在缜密观察对手动向的老高也正和黎兵聊：“这种打法缺乏弹性，你要扛不住、他就欺负你一个从头到尾，你扛得住，就势均力敌。你能反击、领先，他们也没有后劲。”
“这么说，赢了？”
老高笑了下：“大概吧，看博斯克能出什么招吧。”
博斯克确实在出招，他走到场边喊话，可他的招数还没见效，场上王艾又进球了。
这次是陈涛接蒿俊闵分边后送到罚球区弧顶的一次横传，王艾和皮克一前一后在这，王艾用后背卡着皮克不让他动，“眼睁睁”看着这球从两人面前滚过。可王艾的另外一侧没有中国队球员，于是王艾自己追！
叫皮克从背后拉的一晃荡，王艾索性就势倒地，大长腿猛伸出去贴地扫射！这一下兔起鹘落、惊变陡生，卡西移动的慢了点，于是，足球从他的手边贴着门柱滚进球门。
场内场外、电视机上下，欢呼第三次响起！
这是西班牙啊！这是欧洲冠军啊！
叫“中国皇帝”完成了帽子戏法啊！
沸腾中的中国球迷看到爬起身跑到底线附近冲着看台，拍打着左胸上方国旗的王艾，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
穿着外套的老帅博斯克望着在队友簇拥中开心往回走的王艾，轻轻摇了摇头，偷偷叹了口气。赛后要好好总结才行，似乎中国人发现了克制西班牙的办法。
“中国皇帝”确实强大的可怕，和比利亚、托雷斯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了，但足球毕竟是11个人的运动，而中国队的整体实力并不会让西班牙人害怕，哪怕输了也是。但问题是，中国队好像发现了西班牙打法的弊端！
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明年世界杯的对手们一定会注意到。
场上的西班牙队还在努力，比赛第78分钟时，由插上的皮克抢到了一个直接任意球，以头球得手，这场欧亚冠军之战的最终结果也被锁定为了3:1。
“明天一定有很多读者怀疑报纸印错了。”这是解说结束之前，张路的最后一句玩笑话。
他平时很专业、偏严肃，除非是他太开心。
此时已经是北京时间12点整了，许多个屏幕纷纷熄灭了光，人们心满意足的站起身伸个懒腰，这一夜，他们会做个好梦。
同一时刻，当主裁判哨音响起，正带球准备突破哈维阻截的王艾，任凭足球滚远，深深的出了口气，和身前不远的哈维握了握手。就在一个月前，他们俩在欧冠决赛中相遇，不同的是双方的球衣不一样了，同样的是哈维的队伍又输了。
失落的西班牙人没有谁找王艾交换球衣，被荣誉感激励的来踢国家赛事，也会因荣誉感而倍感失望和沮丧。
人群后头，王艾望着天边的一缕余晖，笑了笑。
第三百九十三节 正年少（三）
6月30日下午，东京羽田机场，一架南非直达日本的航班缓缓停靠。
商务舱里，一个统一穿着阿迪轻薄外套的男子队伍，先后站起身来，各自带着挎包，沉默不语的走出机舱。
这是第二次征战联合会杯归来的中国队，王艾就在排头。
下了飞机，众人鱼贯而出，前方不远看到了一堆人摇着小的五星红旗。老高驻足道：“虽然我们这次是先赢3场后输2场，只拿到了第4。但总归完成了预定目标，取得了亚洲球队迄今的最好成绩。一会到宾馆我们再总结，现在打起精神来！”
王艾呼了一口气，挺直腰杆，队员们有样学样，23人一个不少搓脸的搓脸、扭腰的扭腰。
“大家好！”王艾一身红色外套，面带微笑摆着手，带着他的队友们鱼贯而出。
举着红旗欢迎的华人华侨不敢高声，但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热烈。
“再见，谢谢你们！”两支队伍错开后，王艾回头冲着大家挥手。
旅途劳累、万里奔波，寒暄几句就好了，也没法做的更多了。
日本足协派来的大巴车上，王艾靠着车窗，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着喝着，陷入了沉思，浑然不被拥堵的车道影响，回忆起了几天前的比赛。
自从3:1击败了欧洲冠军西班牙后，外界的热度陡然升高了，甚至施拉普纳都差点赶到南非来。现在国米又面临着一轮动荡，夺取欧冠冠军并不是结束，俱乐部和球员都想要的更多。
施拉普纳肩负王艾的续约谈判，本来王艾已经委托给了他和黄欣全面负责。可这次王艾他们击败西班牙后，广告合作的邀约又多了起来。另外最重要的是，施拉普纳告诉王艾，伊布要走了。
伊布没和王艾说，但伊布的经纪人还是和施拉普纳通过中间共同的朋友简单交换了信息：伊布拉希望能够更自由。
施拉普纳就懂了，伊布虽然拿到了三冠王，但并不十分开心。他在国米不论是薪资、还是广告收入，不论是媒体关注还是球迷心目中的地位，都被王艾牢牢的压在第二位。
骄傲的斯拉夫人不想当乔丹身边的皮蓬，可留在国米他怎么也走不出王艾的阴影。除了身高他面对王艾已经没有了骄傲的东西，而身高是他最懒得提的东西，那也不是他所极力要对外展示出的他的技术、他的努力，这些打动评委的东西。
尤其是当他在犹豫中看到了联合会杯王艾在西班牙头顶连进三球之后，他下定决心，第二天就像莫拉蒂明确表示了转会的要求。
王艾在电话里表示我知道了，你不用来。
没舍得让施拉普纳这个老头子万里奔波，伊布走了固然让他心存遗憾，实话说两人相处的很不错，不算知己、不算亲密的朋友，但作为同事、作为队友、伊布是绝对合格的。
但，这件事王艾无能为力，也不打算做什么。他为中国队负责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实在无法背负更多。再说，事情也算由他而起，他此时说什么都不好，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既然伊布没给他打电话。
可随后的联合会杯比赛，就出现了变化。
先是在6月21日的比赛中，2:0轻取新西兰，以三战全胜的战绩昂首挺进半决赛，中国媒体疯狂的加派了50多个记者赶到南非。可随后，在面对b组第二美国队的时候，中国队竟然输了，虽然坚持到了加时赛还是3:3，却最终在点球决战时功亏一篑。
接近着，季军赛中又一次遇到了同样被巴西击败的西班牙队，这一次，亚洲冠军输了，输了个2：4。比赛中王艾拼尽全力打入两球，但本场比赛中国队处处受限，仅有的两个进球，都几乎是王艾强行争取到的，用他的身体素质和全面杰出的进攻能力。
中国队的中后场，不能说崩盘，但在战术上大为落后，几乎是糊里糊涂的输了比赛。
因此先胜后败的中国队，尤其是赛前发出豪言拿下金靴金球的王艾，心情才不怎么好，也是又一次时隔三年，再次感受到国际顶尖大赛的残酷。赛前的期待很高，明年的期待更高，陡然落败还是惨败、还是意料之外、被打蒙了的惨败，让许多队友接受不了。
郜林在比赛终结的一刹那，搂着王艾哭了。
惹的王艾也很难受。
足球赛就是这样，世界杯32个队伍，笑到最后的只有1支，其他都是哭着回家的。
这让王艾的压力更大了，尽管从阎世铎到刘局长、到更上层的领导、到大领导，都用各种方式安慰过他了。
凭借9个进球，王艾拿下了本届联合会杯的金靴和银球奖，难得的他“失言”了一次，这两座随同国家队直接来到日本参加最后一场明年世界杯预选赛的奖杯，也没有给他太多安慰。
为了立刻召开一次全面的总结会，许多原本预定暂时放假的国脚，一个不少的被带来了日本。
到酒店放下行李，王艾躺在自己的床上，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依然在思索着比赛失利的原因。不大会，房门轻轻敲响，康丝探头缩脑的进来：“王博士，高指导要你们去开会。”
“好。”王艾挺腰做起，呼了口气，穿上鞋。
走到门口时，康丝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王艾深呼吸了一次，挤出一丝笑容：“必须好。”
康丝低头：“哦。”
王艾伸手搂了搂小姑娘的肩膀，那天输给了西班牙，她竟然也哭了。
天哪，你是西班牙人啊！哭错了啊亲！
“放心，我不是输不起。”王艾晃了晃康丝的肩膀：“05年、06年我两大奖都输了，07年也才赢了一半。我足够努力了，但是，别人也很努力啊。输了正常，没事的。我想得开，你也要想得开。”
康丝方才阴转晴，抓着王艾的手：“我还忘了恭喜你。嗯，我看中国报纸写的，你代表中国队出战41场进球数是70整啦！”
第三百九十四节 正年少（四）
晚上七点，中国队入驻酒店楼层餐厅，气氛活跃了一些。
王艾也和赵旭日说笑了几句，但心中的忧虑并没有散去多少。
下午的总结会，老高首先做了道歉，声称是教练组轻敌所导致的两连败，会承担全部责任。要求大家不要有包袱，该怎么训练怎么训练，这次只是练兵，明年才是关键。
但王艾知道，轻敌是有的，但说起责任就谈不上。这次备战太匆忙了，世界杯预选赛的重要性远高于联合会杯，不论是上级还是球迷都这么看待的。那国家队就要按照大家的意志运转，根本没来得及研究联合会杯的对手。
美国队是相当陌生的对手，上一次交手还是八十年代，那还有什么用？这几十年随着美国足球大联盟的发展，美国足球发生了很大变化，从早年那支弱小、粗鲁的队伍，变得很有模样了。
和中国一样，美国队也有三分之二的球员在五大联赛效力。虽然没有王艾这种等级的球星，可也全都是一帮实力派。
本来输赢就在伯仲之间，大家刚刚三连胜士气正高、心气可也正高。所以不是老高轻敌，而是大家都轻敌，连王艾也没瞧得起邓普西。当然能被他瞧得起的几乎没几个了，然后，还是输了。
整个球队的精力、体力在小组赛消耗太大，就为了争这个小组第一然后打b组的第二，没想到，真打上了，因为松了口气，结果被翻盘了。
然后季军赛再输给西班牙，坦白说，赛后许多人长出了一口气，西班牙输了才是异端，中国队输了才对。
所以，仅仅承担责任，不能解决问题。
输球的原因，这次总结会也提出来了，就是赛前工作不够、大家不够重视。但下一次怎么避免？小组第一还争不争？争了之后再碰到美国这样体能充沛、踢法粗野、思维另类、冲击强劲的球队怎么打？
还有，再碰到西班牙，怎么打？
打西班牙为什么先赢后输？赢在哪？输在哪？
这些都需要很系统的反复复盘分析。
而且有些原因总结出来了，能解决，而有些原因即便发现了，也解决不了。这样的原因还很多，比如就这么点人，高家军从11年前组建的那一刻起，就是这样，螺狮壳里做道场。再比如，脚下技术不如西班牙好，这怎么解决？且不说大家已经成年提升空间有限，到明年世界杯只有一年时间了。一年能提高多少？要说一年时间中国队就人人如龙，都变成哈维、阿隆索，谁信？根本做不到。
还有些问题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深层次问题，光解决表象问题是治标不治本，按倒葫芦瓢又起。所以真正的关键是解决能解决的问题、解决深层次问题，从根源上为明年的目标做好调整。
仅仅几天时间，梳理不清楚。老高不行，老刘不行、王艾也不行。
正食不甘味，身旁坐下来一个人，拍了拍王艾的肩膀，王艾一看是刘春明。
“别想了，后天就是和日本的比赛。你不是赛后还要接受朝日电视台专访吗？这方面多用点心，比赛无关紧要。联合会杯的总结，可以回国慢慢来。”
“我知道了。”王艾点了点头。
放弃，也是一种前进；先顾眼前，也是一种智慧。
不过即便是不想了，这一夜王艾睡的也不太好，年龄焦虑、事业焦虑纠缠在一起，让他第二天醒来没什么精神，在酒店游泳时还意外的呛了几口水。
“小王，大使馆那边问你有没有空。”早餐后，大家正准备前往训练场，马东拿着电话过来。
“呃，是我专访的事儿？电话通着呢？”王艾指了指马东手里的诺基亚。
然后接过电话说了几句，把电话交还给马东后找到老高，老高一摆手：“去你的。”
王艾没心情和老高开玩笑，又和老刘说了一声，老刘找到宾馆经理，从宾馆租了一辆面包车，下午的时候老刘、王艾、赵丹、康丝四人一同前往中国驻日本大使馆。
大概是中午吃了一顿好的，具体说就是六份豚骨拉面吃的很爽，王艾此时的心情已经走出了昨夜的阴郁，望着窗外的景色，还有心指指点点。
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很大，反正比什么驻英国、驻法国、驻德国、驻意大利、驻西班牙的都大，一进大院发现人来人往的。
通过电话沟通，王艾见到了崔大使。
“你好啊，王队长，久仰大名了！”崔大使伸出双手。
慌的王艾赶紧上前一步，微微弯着腰，也伸着双手：“领导，您可别逗我。”
“我怎么逗你啦？”崔大使笑容中带着一丝严肃：“南非比赛踢的那么好，全世界都轰动了，就在日本吧，所有大报纸都报道了，我的秘书那几天一上班只要有空就和我聊你。”
王艾笑着摇摇头，崔大使手一伸：“走，跟我屋里坐。难得你来，和你好好聊聊，晚上没事儿吧？没事儿我请你吃饭，中日合璧，什么都有。”
“这个……”王艾本能的要推脱。
崔大使疑惑的反问：“怎么？后天的比赛很麻烦？不是已经出线了吗？中国、日本都出线了，等于表演赛吗？”
王艾尴尬的点头。
“那就得了呗。”崔大使扭头看笑呵呵的刘春明：“刘领队，你不让啊？”
“没有没有，领导邀请，我怎么会拦着呢。”
“好，一切都听您的。”
“诶，这才对嘛，我告诉你，我在黑龙江插队八年，算是半个东北人，你跟我装假，可瞒不了我。”
到崔大使的办公室坐下，崔大使开门见山：“我呢，下午还有点事儿，先跟你聊几句，然后我安排人你们简单在大使馆参观参观，这么大是吧？参观完了之后呢，我的事儿也就处理的差不多了，晚上边吃边聊。”
王艾能说什么，这位来当大使之前可是外交部副部长，妥妥的副部级干部，王艾只是个副处级干部，中间隔了三个级别呢。
第三百九十五节 正年少（五）
“听说你们输了美国、输了西班牙，所以你小王儿心情不太好？”崔大使点了点自己面前的绿茶，示意王艾喝茶：“足球我这几年也没少看，拜你小子的福，咱中国球迷的数量增长是千万级的，我就是其中一个。那时候在部里加班没工夫吃饭，等饿了么食堂也关了，就到楼下外边的各个快餐店吃。有时候吃着吃着就开始被动的看你比赛。别说，真挺争气的。”
王艾看了看崔大使，笑道：“我这都是表面的，老百姓直观看到的。部里的工作才难，针锋相对、刀枪剑戟的，还没法让老百姓知道，反倒落了不少埋怨。所以，我这身上寄托了老百姓很复杂的情感。并不都是我多厉害，而是许多无名英雄的奉献，老百姓对国家的期待，具现化在了我身上。要不然，中国变成伊拉克，我哪有闲工夫踢球？”
说到这，王艾自嘲的一笑：“也没闲工夫感春伤秋了。”
崔大使靠在沙发椅上，爽朗的大笑：“不愧是我们外交系统的著名志愿者，就是比别人更能理解我们。不过嘛，老百姓各有各的工作，不可能像你一样接触我们那么多。其实不光是我们，军人不也是吗？许多斗争都在背后，更尖锐、更直接、更复杂，也更艰难。但是对老百姓来说，你的斗争胜利，大家看得到，增强了自信心，也是好事，也是必要的好事。”
“所以嘛，你不要谦虚。”崔大使指着王艾道：“你小王儿这些年风评很好，继续保持就可以了。其实啊，难得有一个上到领导下到百姓都喜欢的明星。”
正这时，门一开，崔大使的秘书进来指了指手表，崔大使点点头：“等我两分钟。”
秘书出去了，崔大使神色一正：“后天的比赛你怎么打算的？哦，刘领队，我知道国家队并没有成绩压力了，所以我单独问小王。”
刘春明点头，本来这次大使馆点名让王艾自己来就一定是对他有单独工作交代。
王艾看了看刘春明，然后疑惑的道：“没有成绩压力，那也就没什么安排啊。哦，日本球迷喜欢我的很多，所以我肯定要上场，还要争取进球。”
“嗯，比赛目标呢？你的个人表现目标呢？”
“出于中日友好考虑，还有比赛需求角度考虑，平了吧？或者小赢、小输什么的？至于我个人，进一个吧。”
崔大使沉吟了一下：“朝日电视台采访你是赛后第二天？采访提纲带了吗？”
王艾点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来递给崔大使。崔大使简单看过之后站起身：“我马上要去处理工作，一会儿有人带你们参观。但我说一句话就是后天的比赛，你要争取赢，还要争取多进球。具体原因晚上我们再说，你先心里有个数。”
崔大使雷厉风行的出去处理工作了，王艾一行人就留在大使馆在人陪同下优哉游哉的到处逛，**层高的办公楼，王艾又是自己人，好玩的地方还真不少。喜欢他的人是更多，走到哪都有人说话。王艾甚至还在后院的草皮上，和几个年轻人踢了一会儿球。
一个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眼巴巴看着王艾用各种小技术眼花缭乱的踢球，嘴里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下午五点崔大使大步流星的回来时，王艾正和人玩的开心，不过这次不是足球而是乒乓球。大使馆有活动室，乒乓球是必备的，国球嘛。
让“围观群众”大吃一惊的是，王艾这位在足球界赫赫有名的，却从未展现过他第二运动的球星，乒乓球水平还真可以。大使馆连出五人，车轮战都没赢。
有大使馆职工起哄让崔大使上，崔大使直摆手：“人家是专业运动员，虽然不是搞这个的，但身体好、协调性还好，而且还有点底子。得了得了，散了吧，下班！”
说下班，大多数中国员工还是住在大使馆的，这就是他们的家。
在明确询问了王艾的意见，得知他担心外边的食物有添加剂以后，王艾还是留在了食堂吃饭。就这王艾还开玩笑：“我数过，十二家大使馆的食堂。比我吃的长的有都是，比我吃的广的应该不多了。”
崔大使放声大笑，这都是外交系统中王艾的段子了，走到哪吃到哪，当然也走到哪干到哪，而且，吃饭王艾还掏钱。虽然是按照自己员工的优惠价，但王艾从没差过，哪怕就几块钱。
自从王艾的身份变成了足协干部，拥有了足协发的饭票，又一次听足协干部嘟囔招待费太多什么的之后，他就开始注意了。尽管他根本不差这个，但也不想成为被抱怨的“大吃大喝”的那一个。
既然老一辈领导人都这么做，他也要这么做。
“厨师来了，你想吃什么，跟厨师点。”崔大使指了指旁边的胖厨师：“我还老样子，嗯，多一点吧，今天会聊挺长时间。”
王艾也简单：“量要大、肉要多，别的都行。您可别太麻烦，没必要，我的口味很寻常，我也不是什么外人。”
胖厨师看了看崔大使，崔大使笑了笑，于是厨师跟王艾说：“那个，合影行吗？”
“当然。”王艾站起身：“只要你不嫌我不上相就行。”
厨师心满意足的回后厨忙活去了，崔大使欣赏的看着王艾：“传闻不如见面，难怪你做了那么多好事。”
王艾呵呵一笑：“那些本就是国家给的。”
说着王艾指了指天花板：“上边领导。”
有用手掌，掌心向上的指了指崔大使：“您这样的领导，还有很多无名英雄，都在帮我，我甚至没法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吧，那些是组织给我的，我自己的贡献只有百分之一，其他的，从哪来回哪去，才是正路。”
崔大使抿着嘴听完，点了点头，又略带唏嘘的摇了摇头：“好吧，说正事儿。我看了电视台那边给你的采访提纲，按我的经验，到时候可能还有超纲的，你应该能预料到，那是一场艰难的采访，艰难的斗争。”
王艾点头：“所以，营造一点和平气氛？”
“不。”崔大使摇头：“你更要赢。”
第三百九十六节 正年少（六）
“不要用中国人的习惯和思维来看待日本人和日本社会。”崔大使目光清亮的介绍道：“日本社会尊崇强者，只有你强大，他们才会认真听你说话。如果后天中国队平了或者输了，你作为中国队队长，会被视为某种意义上的弱者。到时候，你采访中的处境会困难几倍。日本人甚至会认为，不论什么原因，你没赢、你都不强，你的话的价值打折扣。”
王艾听了以后，下意识的思维就转到学术方面去了：“这是不是与国家制度有关？资本主义里无产阶级被各种地区、阶层、种族、民族、文化分裂的非常细碎，所以下意识的会抱着强者大腿？而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强者要承担剥削社会所没有的巨大责任以及道德压力？所以在剥削社会强者可以肆意妄为，而在公平社会就要更谦虚谨慎？”
崔大使笑了笑，没谈这个意识形态方面。
王艾恍然，歉意的笑了笑，食堂也是公开场合，像王艾这种比较尖锐的谈话，崔大使不能搭腔。
“我看过你以前的采访，也看过你的文章，对了，最近这两年看到的少了。”
“呃……我现在的处境也比较复杂，所以有些东西不方便说了。”王艾叹口气：“闭嘴真难受。”
“哈哈哈，是你们上级要求你的吗？”
“也不是，上级……挺惯着我的，嘿嘿，大不了也是轻轻说几句，主要是……”王艾苦着脸，顺手指了指后厨的方向：“痛快嘴了，伤钱包啊。”
这一下，连来陪同的干部也齐声笑起来。作为外事干部，对明星、政治、发言这些规矩懂得更多，王艾的潜台词不用全说出来他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
“我先给你交个底，后天的采访，我们不给你画道儿，不给你做具体要求。”崔大使坦然道：“一个是你的能力足够，你在欧洲经常面对尖锐问题，应对很得体。当然我说的得体，不是外事工作标准，也不是纯粹的球星标准，而是一个中国的、标志性的球星标准。”
陪同的一位干部补充道：“大使的意思是，重大问题不含糊，同时也机智灵活。”
“第二个，你也习惯了自由发挥，你的球迷也习惯了。一旦你受到我们的限制，丧失了你的特色，反而对各方面都不利。而且嘛，我们也管不到外国记者问你什么。所以呢，归根结底还是要你自己来把握。”
王艾重新拿出了采访提纲：“领导你还是帮我看看。”
崔大使接过采访提纲，从头又捋了一遍，然后放下提纲，别的领导接过去，他抬头想了想：“日本修改教科书美化侵略这件事儿，你打算怎么回答？还有靖国神社？日本右翼？南京大屠杀？”
“本质上这都是一个问题。”王艾肃容道：“一个怎么看待侵华战争的问题，或者说，怎么看待现在的中日关系、未来的中日关系问题。”
“哦？说说。”几位领导来了兴趣。
“如果日本记者这么问我，我会直接反问：如果日本各界没有想再侵略中国，何须美化上一次侵略？何须否认侵略罪行？日本差那么点赔偿金吗？作为发达国家，中国幸存者索赔的也不过是几栋楼的造假，你们日本郊区很多房子都没人住了。你们不是差钱，那为什么？你们是不是犯了罪，你们的老百姓可能糊涂，但决策者一定不糊涂，他一定比中国的博物馆有更多具体资料。”
王艾看着几位领导：“严格来说，日本修改教科书、参拜靖国神社这确实是日本内政，中国理应不干涉。但问题是，这都与上一次战争有关，这不得不让我们中国人怀疑日本的国策发展方向，是不是还在暗中以侵略中国为目标？日本需要给中国一个解释，让中国人，包括普通中国人放心。否则的话，明知道邻居怀有恶意，还不加干涉、不加防备，那是蠢货。”
“假设，假设日本真的打算未来再次侵华，你怎么办？你认为有机会吗？”崔大使现场扮演记者提问。
“如果日本再次侵华，我大概要做的就是……笑出声。”王艾看了看崔大使，点头：“我真想这么回答，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
“上一次侵华成功，是因为中国处在一个历史的下行阶段，从根本上讲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生产关系重组。所以政治分裂、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人民不爱政府，政府也不爱人民。于是，一打就打进来了。而现在呢？凭什么？哪有日本的机会？所以今天日本试图侵华或者在未来侵华，注定是痴人说梦，毫无意义。”
崔大使和其他几位领导对了对眼神，点头道：“你的回答角度很新颖，也说出了很多人不方便说出来的话，因为你是个球星，所以没什么问题，可以。”
这时，胖厨师和服务员上菜了，众人齐动手，这里中年人居多，所以几份分量极大的粉蒸肉、梅菜扣肉、溜肉段，其实都是给王艾准备的。在日本工作难免染上日本人爱吃海鲜和饭量小的特点，王艾就不吃那些了。
大家都饿了，话题自然中止，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崔大使放下筷子，瞅着对面狂吃不抬头的王艾犹豫的道：“你这么吃没问题吗？”
王艾摇头：“晚上还得训练，起码半个马拉松，吃少了不行。”
“什么？半个马拉松？那也二十多公里吧？”
王艾抬头，抹了抹嘴边的辣酱，这是厨师特意给他做的宽心面，知道他输球了心情不好……
“二十公里说着吓人，其实就是两万米，没什么的。”王艾重新低头吃面条：“您可别心疼，一会儿我交钱。”
几个领导哈哈大笑，看着王艾在那狂吃，最后几份肉菜王艾没客气，都吃光了。好在，他虽然吃的多，但主要是热量高，而非体积大，所以领导那边撂筷子没五分钟，王艾这边也吃完了。
第三百九十七节 正年少（七）
饭后，刘春明自觉的在别人陪同下到楼下散步，王艾则陪着崔大使回到他的办公室喝茶。望着窗外霓虹斑斓的东京街景，崔大使看着在他身边不远双手按着窗外的青年：“小王，你是几岁开始踢五大联赛的？”
“应该是03年夏天，17岁。”
崔大使点了点头，感慨的道：“年轻真好啊，敢想敢干，敢闯敢拼。”
王艾饶有兴趣的问道：“您17岁时候干什么呢？”
“我？”崔大使看向王艾，突然笑道：“和你一样，闯世界去了。”
王艾眼珠转了转：“到北大荒闯世界？”
崔大使摇头大笑：“支援边疆建设，那时候的北大荒啊，不说荒无人烟也差不多。所以呢，***号召我们这些城市青年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我们上海知青去北大荒的一大批呢。我也是17岁去的，呆了整整五年。不过嘛，我是周岁，你是虚岁，说起来还是你更厉害一些。”
王艾脸一扭：“您这可，不马列主义了。”
“怎么说？”
“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啊。”
“哈哈哈哈。”崔大使笑了一阵方才道：“你看看眼前这片景色，能想起来什么？”
王艾张望了一会儿：“我希望，这是中国。”
“是啊。”崔大使感慨的道：“每一代爱国者走出国门的时候，没有不为国家着急的。可发展总是需要阶段的，总是需要基础的，总是需要过程的，何况还有很多摸索的、需要交学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白驹过隙，人生匆匆，与国家和民族复兴相比，人生太短暂了，能做的只有那么一点。”
王艾也感慨的点头：“所以，五年计划看起来长，其实也是脚跟脚的往前赶。所幸，我们处在一个攀升的时代，就像历史上每个封建王朝开国时期一样，尽管麻烦事不少，还可能有白登之围、渭水之盟。但总归是意气风发的，相比那些王朝末期惶惶不安的人，还是幸运的。”
崔大使点点头，突然道：“我发现，你小王的沟通能力确实很强。那我问你个刁钻的问题，日本有和平宪法，规定了不能发动侵略，为什么中国还要担心？而中国的宪法没有这样的条文，难道不是日本更该担心中国吗？”
王艾想了想：“宪法是国家意志的体现，但日本的和平宪法确是被强加的，是二战战败由美国强加的，所以日本和平宪法不代表国家意志，或者说代表性没那么强，否则就不会有种种突破和平宪法的尝试。中国虽然没有在宪法里写这个，但中国用行动践行了这一点，建国60多年虽然也发生过数次战争，但中国没有侵占别人一寸土地，这些战争都是我们被强加的，甚至可以看做是二战日本侵华的某种余波。看中国好打，所以谁都要来试试。”
崔大使思索着点点头：“所以，中国更应该担心日本？起码民间层面是这样吗？”
王艾点头：“对，这个是我明天的论点之一。”
“中国总强调国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可为什么就不能和日本平等？已经是战后60年了，为什么日本不能拥有和中国一样的权力？比如核武器？比如常任理事国地位？”
“我的回答是，国格是平等的，但国家大小有区别，这是事实。比如说一个小国闹出经济危机，几乎不会对其他国家造成严重影响，而一旦美国出现经济危机，就会波及全球，波及上亿人的就业岗位、上亿个家庭的幸福。所以要求全部权力都平等，是绝对的平均主义，起码在现代这个时代，不具备可行性。”
“核武器呢？常任理事国地位这些具体问题呢？”
“如果日本一定要寻求这个。”王艾说到这忽然一笑：“我会正式建议日本，加入中国，成为中国的一个自治区。”
崔大使睁大眼：“你就这么说？”
王艾摊摊手：“有什么不好么？一衣带水、文化共通啊，仿照香港行政区，中央可以不在日本四省收税。中国14亿人的市场就对日本全面放开了，一个国家还能收关税吗？这一下就可以让日本摆脱‘失落的20年’经济停滞，人民马上就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你还真想过？”
王艾笑道：“真想过，我早就知道我逃不了这些问题，早晚的。索性用归谬法，你日本不是要核武器，不是要常任理事国地位吗？好办啊，和中国合并啊，不一下都有了吗？你日本不是要搞*****圈吗？不是总羡慕中国地方大吗？来啊，咱一个国家啊，一千多万平方公里，怎么样？够了吧？中国有的你都有了，也不用打仗了，也不用冒着风险研究核武器了，更不用琢磨入常了，你直接就是了。”
崔大使笑着摇摇头：“你这叫孩子话。”
王艾也笑道：“他们问的也是孩子话啊。”
“也是。”崔大使点头，略过这个荒谬的建议，“那从现实角度看，核武器和入常这两件事你怎么回答？”
“核武器对日本没意义。”王艾摇头：“国土面积太小，承受力太差，这就决定了日本几乎不可能对对手形成足够的威慑。别人打你，3颗氢弹你就亡国了，你打别人，30颗也不够。日本如果进入核武器时代，军事优势不是扩大了，而是缩小了，空前的缩小了。”
“至于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王艾忍不住冷笑了下：“五大国的权力并不是来自于否决票，而是来自于支撑其否决票的实力。美俄英法中否了，不仅是程序上否了，实质上也让你办不成，除非是五大国之间互相否。而别的国家，就给你否决权，你最多也只能让联合国瘫痪，实质上不起作用。德不配位，必受灾殃，日本寻求常任理事国地位的时候应该想想，自己配吗？”
崔大使呼了口气，突然问：“你不是党员了吧？”
王艾咧了咧嘴：“不是了。”
第三百九十八节 正年少（八）
7月4日，北京国际机场。
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中国足协在家领导以及三千多名球迷一起等候着东京到北京的航班降落。那里有征战南非联合会杯拿到第四名的中国队；有完美完成了世界杯预选赛的中国队；有刚刚在联合会杯拿下9个进球荣膺金靴、在日本刚刚完成了单场大四喜，并以国家队身份出战42场，进74球的王艾；还有他的联合会杯金靴、银球、意甲金靴、欧冠金靴、欧洲金靴五大奖杯！
“欢迎国家队载誉归来！”
“欢迎金靴之王回国！”
大条幅举在中国队出口的前方，已经被刘春明叮嘱过的大家露出笑脸，依次和领导握手，向球迷挥手。陈涛代表中国队在机场外的空地，对球迷做了简单的讲话，宗旨就是：感谢球迷、感谢祖国；我们做的还不够，我们会更努力。
视线里，陈涛一阵一阵激情的讲话，引得下边的球迷一阵一阵鼓掌，领导们束手含笑，记者们忙忙碌碌。站在下边当背景的王艾心思却飞了。
大前天从大使馆离开以后，王艾就临时调整了比赛策略。要让这次专访做的精彩，要让他的讲话在日本民间引起深度震动，就必须在赛场上干干脆脆的击败日本队。于是，前天晚上外界预料的将平和结束的比赛，奇峰突出，中国队以5:1的大比分击败了日本队，其中中国队的领袖——“中国皇帝”王艾，更是完成了大四喜。
这让第二天他去朝日电视台的时候，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尊重……台长先生亲自在门口等着，见面先来了个90度！
访谈中请来的对立嘉宾，也表现的小心翼翼。访谈中王艾的表现挺温和，起码脸上很温和，可嘴巴里吐出来的都刀子，一点也没给日本留面子，一点也不像传统的中国学者。
在战争、现实、未来这几个大命题上，在钓鱼岛、东海划界、靖国神社、和平宪法、教科书等核心问题上，在美日同盟、中日关系、日本国家正常化等重大问题上，毫不留手，词锋如剑！
五六年前当他得知自己在日本有大量球迷的时候，当他在日本的广告代言收入节节提升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自己成年，媒体不会再对自己客气的时候，自己总要面对这些尖锐话题。
三个小时的访谈里，三位日本嘉宾被王艾驳的张口结舌、支支吾吾。访谈放出去后，引起了日本社会的巨大轰动，朝野之间议论纷纷。
崔大使确定王艾不是党员之后，只要求他去的时候不要穿队服，此外就放开了。
你是球星，你随便！
谁说我们中国没有言论自由的？你看我们小王，多自由？哪跟我们官方说的一样了？
不给日本社会留颜面的谈话风格，王艾已经做好了钱包失血的准备。毕竟建立在虚假信息上的影响力无法长存，只要让日本社会清醒一点，才能真正的促进中日友好，这对两国、两国人民还有王艾自己，都更好。
没想到，从今天的各方面反馈情况来看，他的粉丝可能……还涨了！
王艾这会儿就在琢磨这个现象，估计是日本太贫瘠，所以文化里有一种受虐倾向，比如热爱宣扬死亡的灿***如怀石料理越饿越爽、比如被驻军，韩国就老跟美国整事儿，日本就不，一直挨虐一直爽！
当然，日本也有很多正常人，可架不住王艾的这次访谈里到处都体现着替日本考虑的精神。比如他用归谬法的时候，就和嘉宾热烈的讨论起了中日合并后的日本省全国人大代表该有多少个、怎么广泛代表日本省人民利益等问题。不少日本人还真觉得：好像，合并也不是不能接受啊？从雅虎论坛日本人的讨论情况来看，还真是这样……
足见王艾的“忽悠”能力了！估计日本官方是强忍着才没下场摇晃着日本老百姓的脑袋：醒醒，我们要敢和中国合并，美国爸爸会打死我们的！
这次访谈其实分两个部分，一个是公开的，给老百姓看的，就是正式的节目录制过程。还有一半，是闭门的，就是晚上电视台招待王艾吃饭的时候，在席间谈的。当时王艾和大家一起拿出手机放外边，双方通过英语以及翻译，边吃边谈的。
这次没有记录、没有记者的内部谈话，尺度更大。王艾直接对着几个日本学者道，你们的想法我懂，不就是用钓鱼岛问题反复和中国起摩擦，最终让美国松开绞索，从而实现国家正常化吗？你们可以这么试试，但我对这个设想的前途，感到悲观。日本这么富有、还这么听话，换你是美国，你舍得撒手吗？
“终归，要靠自己争取，要靠反抗争取，而不是靠驯服争取。”
“现在的日本，就是一个美国的经济殖民地。你们回顾一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殖民地独立运动，哪一个不是靠反抗争取到的？什么？印度？没有钱德拉·鲍斯的威胁，甘地哪有跟英国人谈条件的资本？”
吃到一半，还来了一个“无名氏”，从旁人对他的敬意来看，显然来头不小。此时王艾已经喝了几杯清酒，胆子也大起来了。
来人和王艾单独聊了好一会儿，当然没试图打探什么中国情报，王艾知道的机密顶多是国家队名单。也没拉王艾当间谍……根本请不起他。
当时隔着一道门缝，外边的赵丹清清楚楚的听到王艾说：“中国不是英美鬼畜，中国有很高的道德水准，中国既不想奴役日本，也不想赤化日本，你们到底担心什么？几千年了，只有你们伤害我们，你们担心什么？报复？你们越怕报复，才越可能‘报复’，中国顶多警惕，而不会仇恨。这几次反日，不都是你们惹出来的？”
“跟着美国，你们永远只能当狗，还是看门狗和肉食狗一体。”
“……现在还不行，中国力量还不够。你们还需要忍耐，同时，你们得铺垫好，老像现在这么故意恶化两国关系，中国老百姓会反对的……”
第三百九十九节 正年少（九）
王艾的讲话，不能高看，他只是个球星，起码日本各界真要拿这事儿去怼中国政府，这是一准的答案；可也不能小看，因为，年轻人是国家的未来。
作为中国80后最知名的年轻人，作为中国新一代的思想家，无论他将来在思想理论上究竟会有多少建树，起码现在，他代表了相当一批年轻人的看法。
在中日两国的僵局中，王艾是一个奇异的两国民间的交汇点，他在中日两国民间都有巨大的好感度，他是中日两国年轻人引以为傲的标杆。在中国因为上级和王艾都有意压制，他的许多事迹被淡化了或者干脆没有报道，而是在日本则不同。
球场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大魔王。球场外，他是悲悯仁爱的圣人。如果说在中国，王艾尚且是明星阵列中的一员的话，那么在日本，王艾已经有别于所有明星，独列一档。
或者说，他已经通过场上场下的表现，冲破了人们心里对明星设置的天花板，变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社会名人。
可能是在欧美足球运动的赛场上黄种人太少的缘故，日本人始终把王艾看做是某种自己人，当他在苏黎世额外用日语说感谢之后，这一印象就变得根深蒂固，甚至形成了某种年轻人的共识。
这次访谈最开篇比较轻松的时候，王艾曾经笑着说道：“我和我这一代中国人，算是中日两国文化共同滋养下成长的。比如我们看柯南、小丸子、小新、樱木花道，玩三国志、拳皇、最终幻想、生化危机。”
王艾每提到一个名字，下边的观众就会集体鼓掌欢呼。还有比整个亚洲最大的明星亲口说出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日本文化标志更自豪的吗？
“反过来说，日本年轻人也是成长在中国文化之下的，比如三国的故事在哪里发生的啊？中国啊。许多日本年轻人对三国人物的了解比中国年轻人更多。”
在大家的掌声中王艾总结道：“在国家关系上、在政治上我不好说，但是在文化上，在心理上，中日两国是真正的兄弟之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日本有一些中国看不惯的现象，可中国也有一些日本看不惯的现象，这没什么，兄弟姐妹之间可能互相还看不惯呢，所以这并不影响两国血缘上的亲缘关系，并不影响两国实际上是一个大文化体的现实。”
“何谓‘大文化体’？”王艾在嘉宾们的目光中解释这个他提出来的新概念：“文化的根基是思维、是价值观、是道德观。比方说一件事儿是善是恶，这就是价值观。为什么三国的故事能够在日本广受喜欢？为什么日本的动漫在中国影响最大？因为两国的思维、价值观、道德观高度相似，甚至就是一样的。所以，一个故事能够感动日本人，也同样能够感动中国人。”
此外，王艾还广泛的谈到了儒家、宗教、和平等等概念，把他的“大文化体”的概念彻底立住了。从这个概念出发，自然可以引申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两国合并”的建议，当然也可以引申到王艾本人对日本民众的亲近感上。
“既然他认为中日两国是一个‘大文化体’，那么在文化上，他既是中国人，也是日本人。”这是雅户日本社区一个著名网友的评价。
因为这个大前提，使得访谈后边王艾对日本的一些批评，日本人的接受程度大为提高。即便不同意他的看法，也不会对他生出恶感。许多人还联想起了数年前王艾到日本参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的一幕，和这次一样，他的观点始终是兄弟、反战、理解。这也成为了他在明星阵列里单独一档的直接原因：他从不回避敏感问题，观点又如此之新颖。
也许一些中国学者和明星也有类似看法，但他们在中国社会的好感度达不到王艾的高度，也就没有能力在发出让中国民众不解的观点后，让民众耐心听他的解释。他们一旦说出王艾类似的话，马上就会被社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由此而论，王艾真的能够发挥他人无法替代的作用，而且也只有他一个。
他也就成了最近几天，中日两国之间的风云人物。
因此这天回国在机场走了一遍小小的仪式之后，他就被一辆车悄悄的接走了。
去向不明，晚上才到家。
此前国家队宣布放假六天，七月十一号全体到国防大学报道，所以王艾也难得的迎来了几天假期，这也是王艾在0809赛季结束后忙忙碌碌一个多月之后的“喘息之机”。
晚上六点半，王艾回到东城区的家中，见家里没外人，就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滩，此时王斌穿着一身衬衫，长裤，拎着一网兜荔枝进来，放在王艾面前：“吃吧。”
“我妈呢？”王艾接过来顺口问道。
“去找人了。”王斌语气淡然的道。
“这玩意吃着太费劲了。”王艾嫌弃的扒着荔枝壳。
“那也多吃点。”
“咋了？”王艾疑惑的吃了一颗。
“甜点，以后多说点好话。”
“嘿嘿，您这是拿我当灶王爷呢？”
王斌鄙视的看着儿子：“我和你妈一天天的在家里心惊肉跳的，知道你妈干什么去了吗？找人打听你的事儿去了。你知道现在中日关系多敏感？国内事情多复杂？你不管不顾的一顿讲，就你懂？别人怎么不讲？”
正说着，艾小青回来了，进屋笑道：“训儿子呢？”
王斌瞪了艾小青一眼：“就你惯着，都什么样了？好么一个球星，啊，就一个老百姓，居然敢上日本的电视说什么中日合并。你瞅你儿子给你找的事儿？他要闭嘴不扯这个，你用得着大晚上的找人说小话？”
艾小青拿过荔枝来，听王斌训着，自己吃着，还给了王艾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等王斌说完了，才慢悠悠的道：“确实有风险、确实别人不敢干。但，行人所不能行，方为大丈夫。我儿子，是大丈夫，王斌你，就是一个老财！”
第四百节 正年少（十）
王斌沉默着，直勾勾的盯着老婆半天：“领导说的？”
艾小青摇头：“领导说了一部分，对你的定语，是我说的。”
王斌摇头：“总这么风口浪尖的，难免行差踏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言多也必失。以他的影响力，一旦说错话，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吧？我党讲究的是瑕不掩瑜，可同时，也是瑜不掩瑕，就是功是功、过是过。这也就意味着无论过去立了多少功劳，一旦你犯错，该批照样挨批。咱儿子不管过去说了多少对国家有益的话，只要说错了一回……”
王斌叹口气：“领导当然好说，可群众呢？社会呢？尤其是，还有一些烂人呢？到时候，恐怕是众口铄金。”
“我和领导说了。”艾小青啃着荔枝，吃完了一颗放下擦擦手才说：“但领导劝我不要担心，说咱儿子的政治敏感性一等一的，言论的尺度把握一等一的，除了专业背景不够，完全可以胜任一个部委的发言人。即便说错了也没什么，他既不是党员，也没有官方职务，官方可以进退自如，他当然就不会硬着陆。”
说完了，艾小青瞥了王斌一眼，看向王艾：“你今天也去见领导了，领导怎么说的？”
“总算轮到我了！”王艾撸了撸袖子，但在王斌的眼神里还是放下了夸张的动作老老实实的道：“我和领导做了认真的报告，把谈话前的设想、节目中的过程，尤其是节目后的闭门讨论都说了。哦，领导可能是已经看过了赵丹提交的报告了，所以并不陌生。我重点说的是我的出发点和这么做的逻辑，我认为通过我这个中日两国关系中的特殊人物，努力、极力拉拢日本的亲华力量，消除日本民间误会，削弱日本**势力的根基对国家是有益的。我必须以道理来说服日本社会，而不像其他明星那样简单的表达几句友好，那样作用太浅了。”
说到这，王艾挺胸道：“当时我和领导说的是，再怎么着，我也是中国学术界的一员，是社会科学领域的一名学者，我应该发挥我在这方面的专业优势，而不仅仅是球星的社会好感度。只有用知识来支撑我的观点，才有力量。”
“领导怎么评价的？”王斌追问道。
“领导当时指着我说，你小王儿是前所未见的人物。科学家里你踢球最好，球星里你专业知识最高。索性，你的表现还不错，尽管带有很强烈的学术气息和个人气息，但你能起到我们官方所起不到的作用，能起到别人起不到的作用。”
王斌的脸色缓和下来，王艾趁机道：“领导还说，从你的发言情况来看，你还是很谨慎的，这很好，继续保持。但同时，也不用太小心。”
“对了。”王艾回忆道：“说到这的时候，领导笑了下，然后说，我们国内的有些学者啊，胆子比你大多了。然后领导指着我对着身边人说，我们不能在客观上形成这么一种环境，就是对坏人宽纵，只要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然后对好人苛刻，干错一点就罪在不赦。这种情况要是形成了，我们成什么了？”
王斌挺直的脊梁终于放松了下来，叹口气：“就说这些吗？晚上你陪着领导吃饭的吧？”
“那是！”王艾显摆上了：“就几道菜，老好吃了。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反正又说了不少。”
艾小青白了一眼王斌：“我就说不用我出去打听，咱儿子从五六年前在德国搞那个专题片的时候就有谱。”
王斌瞪了一眼艾小青：“让你出去打听，也是一种态度。”
艾小青和王艾想了想，不由得一起点头。现在这家里，王斌老成持重，副部级待遇么，尽管只是在人民团体里。艾小青是慈母，而王艾就是那个地主家的胖儿子。
到处“惹祸”的那种，所以即便王艾的话没什么问题，即便得到了领导的当面表扬，当妈的出去打听打听，也是人之常情，更能显示出这件事纯粹就是王艾瞎胡闹，而不是王斌、艾小青两口子萌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对于一家职工三十多万、年产值几百亿的超大型集团企业的直接控制人，很多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一旦他们做错了什么，结果可远比王艾说错几句话严重的多得多。
对王艾来说，只要他不叛国、不公开和国家对着干，无论他说了什么，领导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即便说错了，也顶多是批评两句，还是爱护居多。毕竟，他为了“言论自由”连党员都不是了，现在算是著名爱国人士，领导当然宽容得多。
那事的实质其实是王艾自行了断了他的仕途，终结了他在体制内的政治生命。虽然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了，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或者说，他为了更充分的发挥他的球星影响力，甘愿一辈子当个群众……这个代价相当沉重。
作为中国足球开天辟地的一个人，他这么做，是连足协主席都当不了了的。
这是群众不知道的，但体制内干部心知肚明的他的另一种“奉献”。
赵丹劝说王艾收拢他的感情时，他选择了拒绝，也就决定了他未来的路。
“晚上吃饭时基本在聊足球。”王艾接着对父母说道：“说了明年的世界杯，说了眼下的军训，也说了国内的联赛，还有……嗯。”
“嗯？”王斌敏锐的转过目光。
王艾严肃的点了点头：“我赞同了，毕竟他们闹的太不像话了。”
王斌抿着嘴，就听王艾接着道：“还谈了足协的职能，管办分离的事儿，我也赞同了。”
王斌倒吸一口凉气：“足协，你属哈士奇的啊？”
王艾摇头：“我又不是决策者，反正早晚要动的，早动早利索。领导能问我，就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就是提前让我明白，省得到时候我想不通给领导添乱子。”
王斌摇头叹口气：“你，多少还要讲点政治智慧。”
“我懂……”王艾奸笑道：“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
第四百零一节 红花与绿叶（一）
在家休息了一夜，这一夜没有许青莲、没有雷奥妮，难得的清净。明天的日程表已经排满了，王艾上午要在北京出席中国足协联合会杯总结会，中午到水立方附近吃，然后下午以国家队队长身份出席中国足协接的广告代言。
后天，是严竹和李觉的婚礼，王艾摩拳擦掌要给严竹一个好看。
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在张光的陪同下出门逛了逛，扣了一顶大草帽，买了一大堆报纸。回来边吃饭边看，从各方面情况来看，王艾在日本朝日电视台的谈话，并未被传回国内。他在日本引起的风波，隔着浩瀚的东海，在国内就变成了很小圈子里的话题。
老百姓茫然不知。
这也挺好，省得费口舌了。
忙碌的一天过后，严竹那边来信，通知了办婚礼的地点：密云县高岭镇上甸子村……
别说，除了地方偏点之外，还挺好，起码王艾不用担心被围观了。即便被围观，也不会里三层外三层，看一看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也就那么着了。
7月6号，王艾起了个大早，人家那边早晨8点就婚礼了，从东城区到他们家那，开车就得一个多小时。王艾又不想按照领导的身份踩点去，所以六点整提前从家里出发。
赵丹今天穿了一身t恤、西裤，难得的红蓝条的衣服，黄褐色的裤子，新鲜的不得了。张光套了一件大红色的老头衫，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他算中年人了。康丝到还好，普普通通的中国女生装束，可再怎么着，她顶着一张外国人的脸。王艾扣着一顶草帽，穿着一件布扣的白色坎肩，一条八分裤，脚上蹬着一双塑料凉鞋……
要不是艾小青激烈反对，王艾本打算穿一条大裤衩子、趿拉板的。
起码在形象上，王艾还是愿意以朋友的面孔出现。
早晨7点半，奥迪a8经过了一番上上下下，终于开进了山里，到了上甸子这个山村之外。大眼一瞅就知道谁家办喜事，车子往里开，在北京城、在王艾家王艾这车当然算低调，可在山村，还是挺吸引人了。
开车的张光笑呵呵的慢慢挪，终于开到了严竹他们家大门口，马上就被人群包围了，老人孩子的一大堆。
严竹家当然比普通的村民好不少，他一年四五十万干剩，老家当然修的不差。
哑光玻璃的车窗里坐着什么人，外人看不见，即便扒着窗户也看不见，直到车门一开，一双大脚丫伸出来，一个明显不该坐这种车的后生仔笑嘻嘻的走出来，见人就拱手。
人群明显一愣，然后预料中的群情汹涌并未出现，反而人们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从院里走出来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到王艾面前抬头：“您，您是……”
王艾摘下反光银面小圆眼镜：“不认识我？”
“诶呦，还真是您啊？来来来啊，王艾来了！大球星来了。老严、老严，快出来！”
王艾真切的感受了一把大熊猫的待遇，三老四少全围上来跟看外国人似的。当然，康丝是纯纯的外国人，那一脑袋亚麻色的头发。
这村里就没来过这么大的明星！那可是总上电视，和领导人都握过手的，好几次！
老严倒还端得住，一瞅就是个普通农民，不过富态了不少。可王艾叫了一声“叔”立刻就破功了，笑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严竹的老娘够泼辣，拉着王艾招呼到里屋，三层的小楼已经是人满为患，王艾就随便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笑嘻嘻的对两位老人：“不用跟我客气，我就是吃好吃的来了，您二位忙您的。”
结婚事情多，加上严竹提前告诉过，所以两位老人去接待别人了，王艾左右瞅瞅，一个个圆脑袋的屁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不敢说话。
“咋的？不认识我啊？”王艾抬抬下巴。
“认、认识。”一个女孩鼓足勇气站到王艾面前，看起来也就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王艾笑嘻嘻的摇头：“不能！”
“哦。”女孩失望的准备回去，走到一半给王艾个鬼脸：“小气。”
王艾坐在炕上双手拍腿乐，旁人也跟着哈哈乐，王艾招手：“回来回来。”
女孩梗着脖子站到王艾面前，带着农村女孩的那种质朴和勇敢，王艾挥手：“转过去，瞅前边。”
前边张光已经准备好了照相机，咔嚓给来了一张。
女孩尖叫一声：“我闭眼睛了！”
等严竹的婚车开回来的时候，王艾已经和一屋子人都合影了，老老少少的。小的呢，王艾坐着，他们在王艾身边身前。老的呢，王艾就站起来，婚礼还没开始，也没发糖，王艾这边先发上了。
李觉今天光彩照人，洁白的婚纱和她高挑的身材，真有点圣洁的味道。
办婚礼的地方就在自家院里，露天大灶，很纯正的农村婚礼。在人群中严竹、李觉两口子一眼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王艾，对他这一身颇感无奈，整的跟《海贼王》里的路飞似的。
一套流程走下来，王艾兴致勃勃的旁观，然后等着开席，严竹才有空过来和王艾三人说两句。由于他可以低调保密，而且已经退伍了，所以部队没来人，今天在场的除了村长就是王艾。
王艾一拍裤兜：“在哪上礼？”
“那边，算了我领你去。”
“你领我去干啥，监督啊？给的少你往外撵我啊。”
忙的昏头涨脑的严竹楞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而去。
二楼账房，王艾从康丝手中接过挎包：“你们先上。”
赵丹这种人，无所谓上多少礼，他才是今天这场合真正的**oss，有官面身份。所以，他小小的点了800块，张光带了刘亮，两人一共1000，康丝也上了800。
王艾搓搓手：“该我的了啊！”
账房先生大概是严竹老娘那边的亲戚，看着像严竹的舅舅，闻声手一抖，笑道：“我收礼，可不怕您多。”
“是吗？”王艾点了点头，拉开挎包，一摞、当！一摞、当！
整整九摞，王艾从最后一摞里抽出两捆，红艳艳的票捆子，堆满了小小的账桌。
第四百零二节 红花与绿叶（二）
王艾给了严竹他舅舅一个得意的眼神儿，下楼了。严竹他舅舅抖着手茫然记完了账，一拍脑袋，赶紧给严竹打电话：粗大事了。预计今天收礼规模在3万元左右，现在干到了90万！
你还有什么牛逼的朋友没有？得联系个银行的押款车了！
近100万的现金，足够银行押款车跑一趟了。
片刻后，严竹找上门来，先叹口气：“你这，没必要的。”
王艾晃脑袋：“可不光是我，这里还有我爸妈的，有青莲的、有雷奥妮的，他们不方便或者没时间来。总之，这是我们一家的。”
“那也太多了，将来你结婚我可怎么还你？”
王艾嘴一撇：“你跟我一样？我是你单位领导！”
严竹一琢磨：“可也是！”
李觉也在身边，此时低声道：“一会儿你上主桌，知道你不方便，所以主桌的食材都是从笨蛋食品采购的。”
王艾一拍巴掌：“就冲这个就没就白花！你看看人家！”
本来就是严竹安排的，闻声也只能摇头苦笑。
片刻后，开宴了，主桌不是谁都能上的，数来数去就王艾四人，村长都只坐了半个屁股。至于严竹的老爹老娘，没空吃饭，等送完了客人才能和自家亲戚开一桌。
可即便是亲戚，除了两位老人之外，其他人也不敢沾王艾的边。
一般的领导、一般的名人，老百姓敢上前凑，可到了王艾这个层次，尽管他表现的亲民、像个普通的后生一样，可依然让老百姓不敢上前。
王艾抓着筷子望着一桌子的炖肘子、炖鸡、炖鸭子、炖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康丝，今天任务很重啊……哦，菜还没上完是吧？”
康丝瞅了瞅周围，也能理解，别说在中国，就是在欧洲，除非是公开活动，特意表现亲民的场合。否则聚餐的时候也是等级分明。
康丝灵机一动，凑近王艾低声说了几句。王艾点点头，站起身到外屋，把刚才和他一起玩儿的六七个孩子从他们父母身边拎走，按在主桌上，在孩子们咽口水的时候，他撸起袖子：“说好了啊，这桌，你们随便吃！还有，吃饱了可以往家拿，所以别撑着啊！”
“吃啊！”王艾一瞪眼睛：“再不吃，我都给你们吃光喽！”
孩子们拿知道什么叫规矩？一听可以吃了，立刻就上手。王艾你瞅你们还真不客气！于是，和孩子们争鸡腿、抢肘子，整的两手都是油，差不点打起来！
别的桌喝酒，王艾这桌没人喝，所以很快吃完了。王艾从外边拿来7个塑料袋，给孩子们分好了7份。
严竹和李觉过来瞅了一眼，就这桌省心，都不用陪。外边人还没吃完，这桌都开始聊天了。
中午11点，王艾走到门外，满足的叹息一声：“今天，开心！吃的好！再见、再见！”
七个孩子被家长领着，回头和王艾挥手。
“我这就回去了啊。过几天我去军训，你不用着急，和老李你们好好玩儿。”
严竹答应一声，本打算回屋，可王艾刚上车，严竹就拎着一个包又出来了。
“咋了？”
严竹叹口气：“这么多钱我也不敢搁家里放着啊，得马上去银行。”
王艾点头：“妥，你下次结婚我给你支票！”
严竹哑然一笑，等车子路过了镇上的农业银行门口时，严竹拎着包下车：“你今天能来，我们一家都很高兴。”
王艾隔着车窗挥挥手：“那就好好玩，好好歇歇。”
车子从高岭镇向密云开的时候，王艾翻出手机，写了擦、擦了写，最终发了一个“哼”给黄欣。
半晌，黄欣回了一个“。”
昨天她悄悄的回国参加了李觉她们家那边的婚礼，今天早晨悄悄的返回德国了。要不是李觉今天说漏了嘴，王艾压根就不知道，这明摆着躲着王艾。王艾不爽吧，还不好过于逼迫，所以只能发了一个字表明态度。
黄欣的回应就意味深长了。从多年前的师生关系，到如今的平等关系，黄欣的心理障碍其实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跨越的。
水滴石穿嘛！
“下月白广海和罗彤亮都结婚，你打算上多少礼？”康丝突然问。
“一万。”王艾头都没抬。
“这么少？”康丝手舞足蹈：“我还以为，你又得、又得……”
王艾晃了晃脑袋：“朋友有远近、亲戚有厚薄，一视同仁才不公平，老白和老罗当然和我是好哥们，但也达不到老严这个高度。再说，我和他们俩都在各种集体里边，国家队是一边、图宾根青年是一边还有辽足，那就不是我们哥仨的事儿，还有别人，不像今天。”
张光在副驾驶闻声笑了一下，王艾指了指他：“你给这小姑娘解释解释。”
张光对着后视镜笑道：“中国人随礼的时候会注意到照顾人，比方说小王儿很有钱，但一个队伍的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有钱。如果他上的太多，就显得别人穷了，不好看。所以，要一致行动。”
王艾闻声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在巴林的时候我们就商量过了，谁也别压谁，统一一万块。我估计辽小虎那帮人可能也是这个标准，当然了作为他曾经的实际的老板，现在也是他的经纪公司的老板，雷奥妮、黄欣那边都会替我表示一下，就像今天似的，我一家子都在里边。不过到时候会分开来，不这么显眼。”
康丝哦了一声，想了想：“那，赵丹结婚的时候呢？还有张光呢？”
张光先摆手：“别提我，我孩子都三岁了。”
“啊？”
张光笑呵呵：“我转业回来就结婚了，农村媳妇，家里还有几亩地离不开人，所以一直没领来。”
王艾点了点头，这东西就纯看个人意愿了。愿意领来，王艾这边当然不吝惜安排一个工作干，他贴身保卫就这么几个。不愿意领来，人家在老家兴许过的不错。
于是王艾看向赵丹，赵丹扭了把方向盘，让过对面一个飞驰的农用三轮，无视了后视镜里王艾的目光，沉声道：“后边有个车，跟我们很久了。”
第四百零三节 红花与绿叶（三）
王艾肃容回头，前排的张光拉开了储物箱。
一辆红色捷达，开车的依稀是个长发的男人，车牌上沾的泥，看不太清。赵丹继续开车：“在高岭镇发现的，因为就这么一条路所以不确定是不是，我试了几次，疑问不小。”
“用报警吗？”张光问。
赵丹摇头：“再看看，这是京郊，还是下午。那个，康丝，你拿照相机拍他几张。”
康丝手忙脚乱的拿出照相机对准了后车，赵丹同时降低车速，保持匀速，力求拍摄效果。可也不知是不是后边那辆车察觉了什么，或者干脆就是人家到地方了，后车停了，停在一家路边小店门前。
王艾定定的瞅了几眼，回头靠在椅子上：“走吧。”
这下，大家没了扯淡的心思。
张光问道：“这样的事儿多么？”
赵丹平淡的道：“国外不少，都是狗仔。在英国时候才猖狂呢，家里都搜到过窃听器。更别提路上跟拍了，还有的在家附近用长焦镜头远距离拍摄，几百米外那么拍。”
“我的天，那不是一点**也没有了？”张光后怕道。
王艾笑了一声：“明星么，本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贡献花边绯闻也是明星的存在价值之一。”
康丝拉了拉王艾：“国内这是第一次吧？”
王艾摇头：“还不确定呢，大概是吧。”
赵丹看了看后视镜，平淡中带着一丝严肃，到家王艾略微休息下午要去赶别的活动，赵丹趁此机会找到“范德彪”说了几句。于是，王艾下午出去的时候，奥迪车后边跟了一辆桑塔纳2000。
晚上八点，从古驰北京门店出席活动归来的王艾，带着一身疲惫坐在自家的书房里望着赵丹：“没事儿吧？”
赵丹摇头：“下午没看着。”
王艾点了点头：“这几天还得辛苦你，11号我去军训你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赵丹点头：“不过，即便是军训期间，你也要留点心。”
“国防大学还能有事儿？”王艾笑道。
赵丹摇头：“能防间谍的，不见得能防狗仔。路数不一样，狗仔就蹲在门口等着你出来拍你，卫兵也不能说上马路对面给人揪下来，人家就不兴是崇拜国防大学的老百姓拍个照片留念么？只要不去要害地带，没什么办法的。”
王艾嗯了一声，眯着眼沉思起来。
赵丹也跟着王艾吃过饭了，见王艾没什么交代，就静悄悄的起身出门了。
这段时间，赵丹、张光陪着王艾说笑的时候都少了，今天参加严竹婚礼是王艾笑的最多的半天。世界杯的重压、联合会杯的不利，还有最关键的无计可施的苦恼，都在困扰着王艾的心情。
一切都要看军训期间，国防大学张召忠研究小组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了。
忙碌的几天很快过去了，那辆红色捷达再未出现，老范的桑塔纳倒是跟了整整五天。期间还发现好像对方换了车，因为王艾的活动地带都在北京城中，车流滚滚的，很难说一脚刹车下去当面问问，更做不到随时调头追上去。能在长安街调头的，那也不是王艾的车。
7月10号晚上，赵丹做了工作交接后背着挎包出门，张光开着桑塔纳2000送他去火车站，悄悄返回辽阳老家“度假”。王艾则收拾了心情，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开始军训了，能不能睡好觉可没准儿了。
第二天早晨，王艾背上挎包乘车抵达中国足协，老高点名，见人到齐了也没说啥，一挥手，大家上了大巴车，向国防大学开进。倒是在车上刘春明交代了不少，比如到地方了要遵守纪律，这次是军训，不是郊游。
老刘还特意强调：“所有人的手机集中管理，非必要事不准外出、不准接打电话。”
王艾这次很自觉，第一个把手机交了，这次他可是连康丝都没带，他这次是打算彻底闭关了。大家更自觉，来之前就做过心理建设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不是耍脾气的地方。
穿过巍峨的国防大学正门，一行人下车后先被挨个发了一套军装，分配了宿舍，张召忠面都没露，全程都是他的一个助手和老高、老刘协商。就连这两位都换了一身迷彩军装。
黎兵范志毅搜集对手资料去了，带着陈洋和马东，所以这次全程陪同的就老高和老刘。在宿舍里一个军官先进来宣布内务命令，交大家叠豆腐块，其实大家上过学的都经历过军训，所以这个环节还算行。
然后就拉出去在操场上走队列了。
中午吃饭休息半小时，然后拉出去顶着大太阳站军姿！
教官说的好：“你们这些专业运动员，不至于像大学生一样晕倒吧？”
滴滴答答淌汗，操场上偶尔吹过的一点连头发都吹不动的微风都凉爽的不行。刚刚征战联合会杯归来不到半个月的国家队23条好汉，大半的海外球员，全国球迷耳熟能详的一个个，就老老实实的套着贼拉厚的迷彩军装在这死站着。
来之前，不是没有人心里犯嘀咕，比如老孙。
“爷都32了！”
来之后再一看，好么教官的岁数也就十**岁！比国家队最小的还小呢！
可嘀咕归嘀咕，老孙还是规规矩矩站着，一脑袋羊毛卷都不支棱了。
没办法，队列前头老高在那站着呢。
你老队员还能老过老高了？要不是刘春明都50多了，实在扛不住，他都想要来。
上届世界杯八强，下届要拿冠军，上上届世界杯小组都没出去，至于上上上届，没中国队什么事儿。王艾就算了，老孙可是赶上了全程的！98世界杯预选赛，他就是国脚了。
亲身经历近十年中国足球的节节攀升，无数次感慨赶上了、赶上了，难道不想要一个完美的职业生涯吗？那，眼前的这点苦算什么？
教练、队长、老大哥都带头，国防大学的后操场上，20多人一声不吭的站着，任凭七月天的大太阳晒着。小教官不说话，大家就是木头人：我不热、我不热、我没感觉！
楼上走廊，阎世铎面带笑容陪着一位中将：“我们的人还行吧？”
第四百零四节 红花与绿叶（四）
下午三点整，圆脸的小教官一挥手：“休息半小时。”
大家刚要解散，小教官脸一板：“让你们解散了吗？我是说休息！”
大家一愣神，教官挺腰喊口号：“稍息！立正！向前看！”
大家哗啦啦集中，然后听教官喊：“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向右~转！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坐下！”
这是后操场山根底下的一片绿荫，众人按照队列先后坐下，教官摘下帽子甩了甩汗水，望着大家：“王队长，你去领矿泉水。”
王艾答应一声站起来，到一棵树下把拎了两箱矿泉水过来，挨个发了，就听咕咚咚的一片响。
“帽子可以摘了，领口可以松开，不准敞怀！”教官发布命令。
王艾坐下把黄绿色迷彩的软帽摘下来，倒没像教官似的全是汗，稍微有点湿。领口松开，让百望山的风吹过来，凉丝丝的。
“没看出来，你们体能还真不错。”教官夸奖众人，说完了也一屁股坐在众人面前：“以前也看你们比赛，没想到有机会给你们当教官。说实话，我也是经过选拔了的，但其实嘛，我不怎么愿意来。”
众人乐呵呵听着，小教官头头是道：“怕你们不好管，怕你们整事儿。都是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我要说深了、说狠了不好，可要不到位，你们就白来了，我们纪律也不允许。”
赵旭日嘿嘿一声：“教官，我们的表现还行吧？”
教官点头：“还凑合，不愧是专业运动员，身体素质没得说，就是还有点自由散漫。我们当兵的，讲究令行禁止，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不准说话。”
董方卓用肩膀拱了拱赵旭日：“没让你说话。”
赵旭日缩了缩脖子，教官一乐：“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那教官，晚上干什么？这光站着没什么意思啊。”
教官摇头：“按照国防大学和中国足协商定的军训程序，前三天都是队列，今天晚上也是。”
队员们立刻怨声载道，没意思嘛，教官也不生气，就乐呵呵听着。
王艾倒是在一旁笑眯眯的到处打量，军营么，古今一理，严格讲究纪律的地方。如果说工厂必须要靠纪律才能维系正常生产，难么军队的纪律就关系到生死存亡。
将一群自由散漫的人送来第一步，都是“杀威棒”！
队列也好、军姿也罢、甚至包括豆腐块，都是打掉形形色色的人的过于锋利的个性，强化士兵之间的共性，从而为接下来在比地方更严格、更多样、更深入的纪律要求做好铺垫。
只不过，古人是真打棒子，今天文明了，不打棒子了，可目的是一样的。
想通了这一点，王艾就更没有说话的**了。他懂，但不能说，说了大家执行的效果就差了，难得他这个一肚子理论的大嘴巴今天乖巧的不吭声。
休息了半小时，大家继续起来走队列、站军姿，教官考虑到这帮运动员的训练量可能比新兵连还大，所以一般的训练没法让他们产生足够的疲惫感，进而产生对纪律的敬畏，因此临时加塞，在军姿和队列之间，加了俯卧撑。
好么，这一做就停不下来了。
这位在部队连续三年的优秀教官可是带过很多人的，比如新兵、比如大学生，尤其是某个难管地区的新兵什么的，都经过他的手。做俯卧撑素质高的，也不过一两百个，大多数都是二三十个就起不来了，个别的趴下就起不来。
眼前这些，好么，10分钟了，还在做。
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学员的训练热情是不是？
刚才被他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的赵旭日发坏，在趴下时说了一句：“十组。”
其他人心领神会，这算是对教官的小小抗议，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显摆：总算轮到我们擅长的了。
所谓“十组”是国家队，尤其是84国少、86国少这帮人约定俗成的数据，一组100个，十组是1000个，一秒钟一个稳当当的做，也得15分钟。
教官笑呵呵的瞅着眼前一帮人起来下去、起来下去，也不吭声。个别的学员厉害的，也有这么干的，甚至把教官都比下去的也不是没有。前年他们上汽车连带新兵，有个新兵挺狂，为了教训他，于是单挑卸轮胎，结果教官卸了9个大轮胎，这新兵卸了12个。
一问，家里修车的！
眼前这帮国家队的也是，1000个俯卧撑，当兵也不可能人人做到，侦察兵也不可能人人做到，除非是特种兵，还得是负责作战的，反正教官自己是做不到。
教官也想好了，反正我不和你们比，你们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1000个做完，大家纷纷站起，教官拍了拍巴掌：“很好，我低估了你们。既然这样，以后每次都做1000个。”
……
大家仇恨的盯着赵旭日……
晚餐十分丰盛，大鱼大肉管够，军队的食物也是特供，放心吃。
大家都饿坏了，也不废话，饭后自由活动半小时，然后继续训练。
三天后阎世铎又一次低调来到国防大学教学楼往下看，三天前那支松松垮垮的队伍不见了。队列严整、行动有序、目光坚定、神色坚毅，随便一瞅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休息时，坐在地上，也各个都是盘腿端正坐着。第一天来的时候什么坐姿都有的。
第四天开始，上午学军事动作，下午学枪械装备、晚上学军事历史，这一学又出了新状况。本来这是成套的训练体系，换谁来都一样，可这帮学员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除了训练场上体能高的吓人之外，文化课上也有问题。
枪械课的客观基础是国内禁枪，老百姓不懂，所以要从枪械原理一点点讲。可国家队这帮人尤其是海外球员，都玩过枪了。
虽然不是个个像王艾那样家里好几把，可走出国门的男人，有机会还能不玩了？所以大家的基础比教官想象的好。
军事历史上也是，王艾的国情课包罗万象，少不了对我军光荣历史的回顾，所以，老师讲的也不新鲜。
这让背后操控一切的张召忠小组更加挠头了。
第四百零五节 红花与绿叶（五）
“超乎想象啊。”7月15日国防大学某办公室，张召忠对刘春明说道：“训练课程又得调整了，没想到你们基础这么好。”
刘春明嘴角含笑：“都是小王儿的主意，从小他就爱给大家上课，就他学历高么。我和小高都得听，一来二去的，好像也不成体系讲了很多。”
张召忠抬起头来：“优点是基础很好，接受起来容易。缺点是难以产生巨大的增幅效果，我们的工作难度更大了。”
说到这，张召忠放下手里国家队的资料：“从各方面资料综合来看，你们来找我们理所当然，因为你们过去很多做法，都在默默践行着我军的一些指导方针。比如群众路线、军事民主、服从指挥、作风优良、准备充分、不怕牺牲……我翻了你们的许多会议记录，在处理大赛和比赛、联赛和杯赛、职业和荣誉这些关系上，很有辩证法思想。”
刘春明笑着摇摇头：“我替小王谢谢您的表扬了，我和小高是比较传统的教练，这套新东西都是他带来的。他的家我去过，书房里全是哲学著作，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马列革命家的著作，甚至连霍查、卡斯特罗、铁托的著作都有。”
在张召忠目瞪口呆中，刘春明摇头：“我认真看过，他不是装样子，那书都翻过，还有批注……呃、应该叫学习心得。反正，他应该是现实中少见的、年轻人中更少见的坚定的**者……他是真信这个，而且不同于一般群众的信。他是通过缜密学习、反复思辨后信的……别看我，思辨这个词，都是他告诉我的。”
“怪不得！”张召忠眨了眨眼：“我说呢，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张召忠思考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看来要当你们的老师真不容易，得加量了。原本只是进行粗浅的军事教育就可以，重点还是放在你们的工作上。现在来看，我们自己得拔高了，你们的队伍已经践行了初步的我军军事思想，这样要产生增进效果，我们这边必须要拔高了。”
张召忠说的“拔高”，体现在了第二天的军训内容上，开始多了一些涉密的东西。
比如军事课程不再是大而化之的，而是从土地革命战争开始，多了很多战争细节、多了很多军事家发展军事理论、从实践中摸索进步的东西。而枪械这一块，越过了单兵传统枪械、什么五四式、五六冲、半自动，都下去了，直接上95式！
从大口径变成了小口径，这是我军轻武器的重要变革，展现出的是军事思想的变化。
不拿点干货出来，真教育不了这帮人。
7月21日，经过了十天严格的军事训练以后，在高家军具备了基本的军事素养之后，全体被拉出国防大学往被开，逐渐进入燕山山脉的一处军营里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军训。
番号不准问、手机不准带、军营不许出。
到了这里大家才体会到国防大学的好，起码那是北京城里，晚上还可以看电视，这一下拉进深山老林里，路上遇到的人10个有7个是穿军装的，其他3个没准还是便装的。
张召忠这时候终于露面了，跟大家解释：“今年十一是建国60周年，有大阅兵，许多参演部队现在就已经开始训练了。你们的隔壁就是一个训练营地，如果你们表现的好，可以带你们去参观。所以，现在管的严，你们也算赶上好时候了。”
已经和外界音讯不通十天的众人，默默点头、心里流泪。
由于大家基础各方面都很好，所以到了燕山以后，军姿和队列已经成了程序，重点是开始各种专业化的军事训练，具体说就是打靶、开装甲车。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上直升机索降都可以学。
5天之后，足球终于回归了众人的生活，每天抽出两个小时进行足球训练，晚上的时候在学习军事知识的同时开始尝试性的对两者进行结合，按照百战百胜的我军军事思想审视国家队的自我建设，从中查找问题。
只是进行的比较艰难。
一个是过去国家队的思想建设虽然热热闹闹，但发起者和承担者其实一直都是王艾一个人，大家的文化知识较差，承担不起来，顶多和王艾抬杠。说到正事儿了，还是按照王艾的来。
这也就等于王艾的专业水平是众人的天花板，大家也习惯了听他的，不怎么带脑子，这还不像研究战术的时候大家能说几句。到国情课或者队伍长期的建设什么的，插不上话。
现在比王艾水平更高的来了，在王艾都要重新学习的情况下，大家就更参与不上了。
另一个是张教授他们不是专业搞足球的，而且跨界太远。为了能够进行好这个课题，他们甚至特意去八一男篮取经，结果发现，结合的水平也就和国家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高家军。
不能都让国家队自己想办法，这个课题组能建立，足协也是希望这帮军事专家能抽出来时间帮忙总结出来一些新东西的，你们比王艾的水平高么。可到了具体层面，非常挠头，比如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敌人，这一条怎么体现？粗浅层面就是抢逼围呗，大家都这么干的，可问题是，要害是“消灭”，抢逼围无法真的在足球场上让对方被罚下，消灭不了对方的“有生力量”。
尽管开始之前，张召忠小组、国家队教练组、王艾都预感到困难重重，可真开始了，才知道困难比想象中还要大。老高、老刘有点灰心了，暗自给阎世铎打电话：“技术层面探讨不出来就算了，在思想作风方面有所提高也没白来。”
可与他们不同的是，张召忠和王艾，都被激起了学者的倔脾气。
搞学术的，尤其是到了新领域、新课题的，无不是针对大脑的“开拓”、无不是思维里的筚路蓝缕。越是困难、越证明是拓荒；越是困难、越说明有价值。
一老一少两位响当当的知名学者，在燕山深处的军营里，开始了艰难、坚定的探索。
第四百零六节 红花与绿叶（六）
“我首先要向大家道歉。”燕山山脉某处军营，中国国家队正在召开军训第二阶段的一次会议，也是兵败南非联合会杯归来后真正的深入到战术层面的第一次总结会。 王艾作为队长、球员代表首先发言，这次就不是老高的那种承担责任的政治意味的了，而是实打实凿的为了提升战斗力的总结会，要谈干货，要触及灵魂。 “我忽视了比赛难度，也忽视了我们赛事密集准备不够充分的缺点，基于我自己取得的一点成就，轻率的发表了拿到金球、金靴的宣言。”王艾坐在挂着窗帘的会议室里，诚恳的讲道：“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要骄傲，然而不知不觉还是小瞧了对手、轻视了比赛。我的发言加重了全队对比赛的轻视、加重了全队盲目的乐观。所以在队内，我要负主要责任。” 23条好汉围在长条会议桌上，外围则是老高、老刘、老张等人。 现在是充分的军事民主阶段，而且是以球员为主，为了避免老高等教练观念的先入为主，在这一阶段他们被取消了发言权。直到球员们探讨出来结果后，再和教练组的结论碰。 陈涛左右看看，第二个发言：“老大的话对我也有一定影响，但从我个人来说不是主要的。他骄傲，其实我更骄傲。我可不是他那样的从小的天才，先在学术领域有了成就、有了底气。我就是一个鞍山的普通工人家的孩子，5岁开始训练到现在不到20年吧，我还是正年轻，可我一年赚的是我爸赚一千年的。我的提升太快了，所以我下意识认为只要我走下去，再高我也能碰一碰。所以老大轻敌了，我更是轻敌了。我原本对西班牙队应该是最熟悉的，但是我并未把这个优点利用起来。” 人们纷纷点头，窃窃私语，周海滨也难得开口：“我觉得我的问题可能是对老大太依赖了吧。打美国、第二次打西班牙，我的注意力不够，主观能动性发挥欠佳。” 说到这，周海滨左右看了看大家：“可能我们大伙儿，哦，几位老大哥不是说你们，我是说和老大一起长起来的我们这些人。时间太长了，总是老大带着我们往上走，从小到大他都是第一射手，甚至现在也是全球最高效的射手。可是我们呢？” 周海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我们配不上老大。” “诶……”王艾一抬手，周海滨瞪王艾：“你闭嘴……老大你闭嘴！” 郭亮插话：“就是，老大你别说话，你一说我们都说不过你，你没道理我们也说不过你。就是你总领着我们，所以我们才太依赖你了，我们自己就没啥劲头了，一有问题就想让你解决。” 冯潇霆慢吞吞的开口：“而且，你还真的总能够解决。” 郜林也说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在国家队的日子过的有点太好。起码从我的个人感受来说，我在职业队比赛还是紧张的，害怕的，但在国家队，嗯一想到老大在，这不由自主的就松了。” 毛剑卿摸摸脑袋：“其实小时候还真不这样，那时候我也很拼命，嗯，那时候还没学会喝酒，反正那时候还想跟老大争一争，所以挺有劲头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今天你们不说我还没意识到，老周你说的对，你接着说。” 周海滨沉默了一会儿：“出了这个屋，可能没人意识到我们身上的问题，我们心里的问题。从表面看我们也很拼，去年奥运会我们都拼到没人了，没人能说我们不努力。但是我们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们自己。郜林刚才说只要老大在，我们就不害怕，就放松。比赛中适当放松是应该的，但我们是不是太放松了，太缺乏紧张感了？或者说，像老大说的那样，他的信心，带动了我们的盲目乐观情绪？” 大家思考着，董方卓探头缩脑的，赵旭日一拍他后背：“有屁就放。” “诶，那我放一个。”董方卓腼腆的道：“我记得老大又一次，嗯大概是两年前吧和我一起从英国回国，路上给我讲课时候说，嗯，好像是这么说的，说我们中国足球过去成绩太差，大家都没信心，所以他要骄狂一点，冲击一下大家的不自信。嗯，好像是说用自傲中和一下自卑，是吧老大？” 王艾面带茫然：“可能吧，我说过的太多了。” 大帅哥曾诚坐的挺远的，他岁数小和王艾都87年的，参加的叫84国少，主力是85年的，再加上前几年高开低走所以性格变得有点内向。一直到听到这里才举手，陈涛点头：“小曾，说！” “这几天跟着专家们上课，我觉得老人家有句话可以解释我们现在的问题。” “哦？”大家纷纷来了兴趣，就连围观的老张也睁开眼睛。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曾诚说了一句就闭嘴了，大家还伸着脖子等他呢，在诸位“大哥”目光的威逼下，曾诚犹豫了一下坦然：“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哪么回事儿？”邱盛炯催促道。 “就是我们这个边界感没有掌握好，把战略上的藐视延伸了一部分到战术上，变成了不重视对手的具体招数了。”曾诚又想闭嘴，结果这一次被身旁的孙继海拍了一巴掌，不得不接着道：“过去按照老大说的，还有我自己观察的，应该是战术上重视，延伸了一部分到战略上，变成了畏惧。老大想对冲，但老大太猛，冲过头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家纷纷点头，说了半天总算说到要害了，也和最近学习的成果联系起来了。 周海滨望着天花板，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了几下，大家静下来。 “我感觉，我在思想上懒惰了，在动力上衰竭了，对老大形成了依赖性。其实我刚刚说的不全对，我说我们配不上老大，不是说我们的绝对实力，而是我们的心态。”说到这，周海滨低下头来看看众人、看看王艾：“好久，没和老大单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