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节 符号（七）
由王艾掀起和推动的“王艾式足球改革”，正在进入深水区，也是最艰难的阶段。以前王艾的放炮，充其量是在中国足球的边角进行一些修缮，到了如今，王艾正试图推动更大范围的改革，比如他设想中的职业球员第二职业制度和职业球员学历要求，都将是惊天动地的，也必将出现反复的较量甚至是厮杀。
所以王艾和贾秀全的这一次接触，也被中国足球媒体看做是新一代足球思想和传统足球思想的碰撞。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它们，暗戳戳的都希望两人打一架。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王艾和贾秀全晚上在酒店餐厅吃饭时，谈笑风生，让随队的记者未免失望。
吃的不怎么好，就像什么东西进了四川都带着辣味一样，什么东西到了印度也都带点咖喱味儿，何况国青的财政很窘迫，吃不起大餐厅也带不起厨师，就只能在酒店对付。王艾倒是不差钱，可也不好特立独行。说到底，他和这支国青太陌生了，必须顾及点。在85国青，他要嫌酒店、基地、招待所什么的不好吃，干脆自己掏钱请大家吃饭，从老高到老刘再到陈涛他们这帮队员都乐见其成，闹闹哄哄就去了，说说笑笑就回来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可在87国青这些陌生人里要这么干，弄不好白花钱不说，还落埋怨。
好在王艾不是没过过穷日子，晚饭过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王艾也抓紧时间借来前几场的比赛录像，训练中终究有所保留，看不出真正实力。等到副领队马东来通知王艾时，王艾刚刚看完了录像正在闭目思索，进行前场的各种情况推导。
听到人叫他，他才睁开眼，昏暗的房间里，仿佛两道闪电滑过……当然这是当年一高中时王艾的老队长马东眼花了。
楼下大巴车等着，王艾提着自己的行李包最后一个上了车，坐在中后部，前面是首发队员，贾秀全坐在第一排，时不时的还会和杨旭、王永珀等人交流想法。抵达盐湖体育场时，韩国和澳大利亚的比赛刚刚结束，赛前被预计预计夺冠几率最大的澳大利亚队被韩国队2:1淘汰。
中国和约旦比赛被安排在他们之后，因此时间就只能拖延到晚上九点半了。好在加尔各答这个时间，气温正凉爽。中国队排出了442的阵型，守门员是王大雷，中卫戴琳、赵铭，双边后卫刘建业、白磊，中场菱形站位，崔永哲打后腰，崔鹏前腰，张野和蒿俊闵左右边锋，双前锋是杨旭和王永珀。
约旦那边王艾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约旦队上下频频偷瞄中国队替补席，王艾知道他们是在看自己。这几天有关亚青赛前景的报道中，关于中国队的出线前景预测里，王艾是最大的变量：名字始终在队伍里，却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闹得大家都不知道这位到底来不来。
他来了是一样，不来是又是一样。三场小组赛中国队勉勉强强完成了，他别说来了，在英超还踢的劲劲儿的呢，所以不少人都以为他不会来了。约旦队还为此庆幸，可昨天就听说这位出现在了孟买，然后就是加尔各答！
希望落空了，好在算算行程，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伦敦踢了一场德比战，所以虽然人到了，但精神状态肯定比较困乏，能出现在场边已经是极限了……
是极限了吧？是吧？
鬼知道！
王艾下午才到的加尔各答，一步都没跑，一脚球都没踢，除了和主教练谈了两个多小时外就是憋在自己房里看了几个小时的比赛录像。别说对手了，连贾秀全也不知道王艾的体能状态怎么样，哪怕王艾说了“能对付”，也是心里没底。
盐湖体育场很大，是个综合运动场，所以场边有跑道，距离比赛场地有点远，这让习惯了英超专业足球场的王艾看的有点费劲，好在现场球迷很少，王艾索性就站起来到了替补席之后上了看台，仗着一定的高度观察，偶尔还从康丝随身的挎包里拿出双筒望远镜看，看的啥？看的是队友的技术动作，以及出球时，身边左右队友的接应情况。
比赛的成败，很多就体现在这种细节上。
王艾的特立独行，引来了随行中国记者的好奇，好在他们也知道这不是采访的时候，于是在一旁远远的招呼了一声，王艾听到后冲他们摆摆手，意思是有空的。完了接着密切观察，带着很强烈的“专业”色彩。
看了看，王艾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支国青怎么说呢，就是很典型、很传统的中国青年队，优点是球员个人能力较好，体能出色，意志顽强。但缺点也很突出，位置感差，配合不佳，尤其是王永珀和蒿俊闵这两个点。他们都是王艾从84国少和86国少“带”出来的，他们的习惯打法和个人技术或者说整体实力都是领先于队友的，以至于彼此的配合经常“疙疙瘩瘩”的，比如王永珀一次犀利的带球突破后形成威胁，但中路却无人接应。上半场即将结束时，蒿俊闵也又一次精彩的门前头球摆渡到了几近“空门”的后点，也没有人接应。
除此之外，当年相当灵性的王永珀、相当精准的蒿俊闵的表现就泛泛了，这让王艾相当不满意。当年的84国少和86国少都是“明星队”，陈涛、赵旭日、郜林都先后留洋。虽然有王艾的帮助，但他们自身实力仍旧是立足的基础。王艾离开拉科后，虽然还是拉科的大股东，但十年内不干预拉科管理，陈涛能在拉科渐渐打上比赛，靠的可就不是王艾了。
这两批队友，是王艾拉起来的山头，拉起来的未来在国际大赛上寻求突破的“兄弟伙”，平时在qq上王艾总和他们聊，总分享自己的训练比赛视频，目的是什么？更不用提当年下的那些苦功了。
怎么两个兄弟现在成这个样子了！你王永珀可是跟着我拿过两届亚少冠军，两次世少冠军的啊！
第四百二十二节 符号（八）
半场结束，中国队落后一球。王永珀和蒿俊闵喘着粗气走下场的时候冷不丁看了一眼“老大”，马上又低下头，招呼也没打，跟狗撵的似的，匆匆跑回了更衣室。
他们忘了，王艾不是来考察的，他是来踢球的。
不过这会儿王艾没空找他们晦气，反正还要在印度呆一个星期呢，你们俩等着的！
更衣室里，贾秀全正在点评，王艾听了一会，心中渐渐明白了，原来国青的弊病根子还在教练身上。在切尔西如果比分落后，何塞会在中场拉开战术板就发现的问题紧急做出针对性部署。如果时间够，他会首先说对手是怎么攻击我们的，我们的应对哪里出了问题，是跑位不对，还是球员个人技术应用不对，还是配合不对、思路不对，然后告诉大家针对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调整。说的一清二楚，大家听的明明白白。
然而，此时的贾秀全却正在给大家讲故事，讲他当年在日本比赛的故事……
客观的说，作为一个搞了二十多年足球，从踢球到教练贯通的人，经历过类似的场景确实很多，讲解以前他所遇到的人和事是怎么应对的，不能说没用，但与何塞那种建立在数据技术分析基础之上的，富有针对性的讲解比起来，实用性就差了。就像以前王艾所喷的那样，现在球员要的是你具体告诉大家该怎么做，而不是让大家去热血澎湃。
更严重的是，足球技术是在不断进步和变化的。就不说因为商业足球的日益繁荣，投资在科学训练上的成本越来越大，人的身体素质随着营养结构不断调整而越来越均衡、发达，就说足球本身。耐克、阿迪达斯几年就推出一代新球，是保健品那样“七年熬一王八没用了”的换包装骗钱吗？就是骗，人家多少也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在足球领域体现的很全面，如人体工程学告诉你怎么才能发力更大或者更隐蔽、空气动力学告诉你怎么才能让足球飞行的更远或者旋转更大，体育用品公司根据空气动力学、材料学的发展不断去调整足球的材质、重量，从而足球运动更富于观赏性，也让足球的技战术不断激烈革新。
后人看前人的比赛录像经常怀疑，贝利和马拉多纳凭什么叫球王？弧线球都没踢过几个，直接任意球也不怎么样，你看那谁谁……是那个年代的人没想到吗？还是说没那个能力？不是的，而是当时的足球材质限定了技战术的发挥。
以前的足球更重、更硬、更糙，那个年代的球星踢球那是真的要奋力的去“踢”的，要不然不动弹。而现代足球更轻、更飘，更光滑，同样一个力量，现在足球就要快的多，以至于现在可以踢出更加复杂多变的轨迹来。在此基础上，球员个人技术、球队战术配合、整体战术运用都在快速更新。
就足球材质这个问题，王艾也听老沈吃火锅时候吹过，对于由此引起的变化，完全没当回事儿，“踢几脚就好了”。全国就没有一家管理部门、俱乐部、足球学校专门针对对此做过科学测试，做过专门研究，做过专门的球员技术、球队战术的针对性调整的。
可足球对于球员就像步枪对于战士，老套筒、中正式、三八大盖、汤姆式、莫辛纳甘、五六半、五六冲、八一式、九五式，这么多变化，意味着战士的持枪动作、瞄准方式、战术动作甚至备弹量，乃至彼此之间的配合都要变化，不变能行吗？不研究能行吗？火绳枪时代还排队枪毙呢！你换今天试试？
国奥当初争夺雅典奥运会门票的时候，咱中国队自己给球员建立的档案，还没有韩国队给我们建立的丰富齐全，在别人拼命借助现代科学技术发展技战术的时候，我们还是“差不多就行”，还在玩“意识流”，那怎么比得过？
从贾秀全的讲解风格王艾能看出来，这就是一个“纯的”、“土生土长”的中国教练，也许他比别人还强一些，但距离国际同行差的完全是一个时代！别的不说，何塞的执教已经建立在完全的数字化基础上，而这支国青，连一台笔记本电脑都没有。
球员个人用来打游戏的不算！
更衣室里的气氛还行，王艾却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他拼命折腾了这么久，足坛同行还是麻木不仁。
亚足联工作人员的敲门声响起，大家鱼贯而出。这次王艾没上看台，一屁股坐在替补席上一言不发，几个想和他套近乎的队友，见他面色沉重，也就不敢说话了。
半晌，肩头被拍了一下，见是贾秀全：“小王，能上吗？还剩半小时了，你体能能顶下来吗？”
王艾默默的点点头，站起身，顺便瞅了一眼记分牌，1:2落后。脱掉外套后沿着场边大幅度的拉伸，心中却默默的叹息：别想别的了，先扛着往前走吧。
当地时间晚上十点五十五分，王艾顶替打入一球的杨旭上场，他多少有点体能不济，王艾变成了中锋。对于一天也没有配合过的国青而言，这个用人堪称大胆，也对王艾寄予了厚望！
王艾身穿13号白色球衣走上草皮的一刹那，当地寥寥无几前来观赛的华人华侨、记者们发出了稀稀拉拉却颇为热烈的掌声。对面的约旦队上下，表情颇为紧张，这是一个在成年世界杯上都拿下金靴的家伙，你来亚青赛欺负我们，你好意思吗你！
王艾可不管那个，上场后稳当当站在了罚球区弧顶一带，摆明了防守爱咋滴咋滴，都你们的事儿，我就管射门！
别说，他这一上，颇为低落的国青士气立刻昂扬起来。尤其是和他做过队友的王永珀和蒿俊闵，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送出去的球没人接应了，再也不用担心突发奇想的技术动作，队友领悟不到了。
老大在这，你们就尽管来！
第四百二十三节 符号（九）
贾秀全看中的就是王艾在门前几乎无所不能的攻击能力，以及他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的身体素质。不说别的，就说身高，目前最高的是王大雷，1米84，王艾1米86！
这是王艾在和队友不熟悉的情况下，最大化发挥他的技术优势和身体优势的办法。显然贾秀全也是做了功课的，起码在怎么用人方面还是头脑清醒的。
比赛第74分钟，经过短暂熟悉之后，蒿俊闵大胆下底，猛的送到门前一球，落点很好，让守门员难受，球速还很快，充分体现了新一代球员中最好右边锋的基本功。
而他的老大王艾也不负众望，在约旦队后卫们的包夹中猛然冲起，拉拽着他的约旦后卫被他纷纷带倒，在空中以领先对手半米的高度，完成了一次标准的甩头攻门。
“砰”的一声，足球改变轨迹，撞进球门。
伴随着哗哗的掌声，蒿俊闵满脸飞笑的冲过来：“老大！”
“啪”的一声，好兄弟双双击掌，这是时隔几年后又一次在球场上的重逢，老大还是一如当年，从未让兄弟们失望过。
只是，你比我高了十公分这算怎么回事儿？1米76的蒿俊闵被王艾抱着，莫名的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比赛重新开始，约旦队发起猛攻，除了王艾之外，所有国青队员都撤回了半场。人员密集之后，国青队员位置感不强的问题被很好的掩盖和抵消了，除非有小罗那样的创造力造成中国队集体盲动、失位，否则一板一眼的打，中国队还真不怕。
顶住了约旦队十分钟的猛攻之后，中国队的机会悄然而至。王艾之前扮演九号半的王永珀突然在中场抢断，喊了一声“老大”，倒地把球送向前方，位置还真不错，打了一个对方中卫身后。
王艾追球的时候还有闲心回头给王永珀一个伸舌头的鬼脸，于是，哪怕距离对方球门还有六十米，王永珀却莫名的感觉这球“稳了”！
场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能够亲眼目睹新科世界杯金靴的表演，太难得了。
王艾在趟球，然后大步前插。刚刚被打了身后的约旦后卫双腿紧倒，而在前方跑起来颇为飘逸的，还带着球的王艾，他就硬是追不上！
差距是全方位的，不这样真刀真枪的比较，就真的看不出来，整整六十米的距离，从王永珀传了一个身后球，王艾一举跨过对方后卫线开始领跑以后，身后的两个中卫，一个后腰，两边的边后卫，五个人，追他一个，就眼睁睁看着他一骑绝尘，跑过中圈、跑过半场、跑过弧顶、跑进罚球区，没有一个能追上，连靠近都做不到。
约旦队上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守门员身上，不指望他把球扑住，哪怕挡一下，耽误王艾几秒钟也行，那样身边身后的人就能上来了。
守门员弃门出击，他看到王艾最近一脚趟大了，正在调整。
王艾跑动中挑射，勇敢的守门员原本已经卧倒，此时勉强竖起一根手臂，手套在空中拨了一下，足球更高了，如果不改变，将需要弹跳四五次才能跨过门线。
然而此时，急速冲来的王艾和急速扑击的守门员已经要碰到一起了。挑出足球，王艾又落地一步后，猛的单脚跳起，借助身体的冲势，从空中让开在地面的守门员，奈何守门员伸出了一只手，这让王艾不得不捂着裆，在空中岔开大腿躲开了守门员的上半身。
此时，空中的足球正从高点下落，王艾的身体在半空，一人一球都越过了守门员，不知道这算不算航空版的“人球分过”。
王艾的弹跳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足球继续下落，王艾还在继续滑翔，终于，人和球重逢了。
在空中捂着裆，叉着腿，姿势滑稽的王艾顾不得自己的动作是否优美，猛的一挺胸，由胸肌、背肌、腰肌、腹肌共同作用下，覆盖着胸大肌的胸骨在极短的距离内、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强大的爆发力迎上了轻飘飘下坠的足球。
场边的摄像机镜头中，足球突然加速，再次改变轨迹，直射球门。
然后，球先进，人后进，一起掉进球门里。
从球门里爬起，王艾冲着看台上才几十个的中国观众，震动双臂，回应他们的掌声。
“老大你太牛逼了，射门把自己都射进去了！”
心情轻松起来的王永珀，顿时俏皮话就来了。
王艾拍了拍他的脑瓜顶，王永珀顿时产生了和高俊敏一样的感受。当年在国少，大家个头都差不多，这几年他们长的不慢，但老大更快！
场边观战的贾秀全鼓掌之余，震撼难掩。就在刚刚那一秒钟多一点的时间里，王艾完成了挑射、起跳、护裆、分腿、滑翔、挺胸、落地这一连串动作，看似就是偶然的躲开守门员跳起后的碰撞进球，可这中间经历多少次肌肉的微调？经历多少个技术的运用？经历多少次电光火石之间的观察？他挑射的动作很柔软，他跳起的力量很庞大，他挺胸的动作更是类似于寸拳，完全不同、差距极大的力量运用，在他这里浑然一体！
果然是唐尧东说的那样：这孩子比我们那代人厉害多了，十几年职业化就出来这么一个……他到底多厉害，你光听人说不行，你非亲眼看不可！就这动作在电视上就是一闪而过，顶多有几个回放，哪有现场亲眼看再代入他当时的场景来的震撼？
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有人就能把肢体的能力运用到这个程度！当时他要不是猛挺胸弹射足球，而是轻飘飘的碰撞，那么足球的第一落点就在球门线之外，这样他落地后还要有个调整再射门的动作。虽然身后的守门员和追赶上来的中卫还有距离，可以给他用，但如果对方是更强大的后卫呢？可能你这一下人家在门前就给你连人带球都扫出去了，哪有他空中这一下来的干脆？想救都来不及？
怪不得人家是世界杯金靴呢，怪不得人家号称“无所不能”呢！
这一刻，贾秀全的掌声格外真诚。
第四百二十四节 符号（十）
晚上11点20，在和约旦队一个不知名球员交换过了球衣后，王艾走向场边。贾秀全亲切的拍了拍王艾的肩膀，想要表扬两句，却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他猛然想起，以他的足坛成就，似乎不足以居高临下的点评王艾了，何况真论起来，他的国青队的直接上级是中国足协青少年部，而王艾是副部长……
当然这个没人当真，王艾眉宇间的忧虑淡淡可见，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就回到了更衣室。冲澡时，听着队友们兴奋的声音，王艾暗暗叹了口气，还真是不紧张的一群人啊。
回到酒店，贾秀全也没有连夜开会，而是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足协给王艾个人报销了路费，但他的保卫和助理就管不了了，主教练都没这待遇。但是在住房上还是提供了便利，王艾和赵丹一间房，严竹和副领队一间房，康丝优待，自己住一间，在王艾隔壁。
再次一觉醒来，王艾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昨天别看他进了两个球，但约旦青年队的实力也就那样，王艾本可以进更多，但是状态不怎么好。比如第二个叫人拍案叫绝的进球，实际上王艾的挑射要是平常，对方守门员根本拦不下来，但王艾最后一脚没控制好，趟大了点，以至于挑射时有些匆忙。
在外人看似完美的动作中，其实与王艾平时的能力差了不少。好在昨天没训练，就踢了半小时，一夜好睡，缓过来了。
在酒店健身房的跑步机上对付了半小时，没办法，酒店外的味道实在是受不了，你总不能在公厕而且还是旱厕中跑步，太恶心了。至于国青租赁的训练场，王艾不知道清早开不开。
早餐过后，贾秀全带了大家开昨天比赛的总结会，给王艾一顿好夸。王艾尽管一肚子话，却也不好发作，就只能忍着。总算还算有点干货，但与何塞差的天上地下的总结会开过之后，才在中午找到了王永珀和蒿俊闵到自己的房间来。
嘻嘻哈哈的两人进了房间，发现王艾面色突然一整，心道不好。果然听王艾开口就是：“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那球怎么踢成那样？永珀，你以前在罚球区前沿多机灵？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李金羽的特点，高指导、刘指导都往这个方向培养你，你瞅你昨天踢的？你那聪明劲都哪去了？还有你俊闵，你那边路的突破速度不比我慢，左脚又快又准，你再想想你昨天才突破了几个？落点又差了多少？”
两人背着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王艾瞅着两位兄弟，心中叹息一声，毕竟不是当年了，两人现在也身兼国青、国奥甚至新一代国家队身份，早不是当年的小老弟、小透明了。也就是王艾还能在这骂他们，要是别的同龄人，他们直接甩脸子走人都算是好的。毕竟年纪小，还到处被追捧，心高气傲是难免啊。
这些年虽然没断了联系，但好像彼此之间终究拉开了距离，那时候王艾不仅可以骂他们，还要做好他们顶嘴的准备。可他们终究不是方头方脑的陈涛、大大咧咧的赵旭日，不论什么时候都敢和王艾勾肩搭背，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反而麻烦。
“现在屋里没外人，就我们哥仨，我跟你们俩也不用客气。我不吹牛逼，当初我们84国少、86国少绝对是全世界同龄段最好的一批球员。那时候我就想，等我们长大了，啊？我们少年就是世界冠军，就这么一路走下来的话，大力神杯，我他么也敢想一想啊！”
说到这，王艾给两人一人扔了一瓶矿泉水过去，招呼两人坐下道：“后来呢，大家就各有各的路，我跑国外去了，你们现在也打上职业联赛了。客观的说，你们比以前有进步，但是进步的慢了。永珀，郜林那小子上赛季在图宾根打进了16个球，主力中锋，他这水平要回国，咱中超任何一个队都能打中锋吧？你呢，你在山东还是替补吧？俊闵，陈涛已经在拉科站住脚了，你的技术潜力不比他差，可你在山东也是替补吧？技术意识这些方面的事儿，等会我们去训练场，我考考你们，我先问问你们昨天还有以前几场比赛怎么回事，我怎么瞅着你们别别扭扭的呢？你们俩给我说说。”
蒿俊闵听到这，一咧嘴：“老大，你可算让我们说话了，其实我们也没办法啊。国少那时候吧，84国少我是不知道，我就说我们86国少，刘指导严归严，但是我们也可以撒欢踢。我觉得当时我们有点德国和巴西结合的意思，既有德国队严格的战术纪律，但也有巴西队的灵活和个人闪光，尤其是老大你，你一来精神头了就发疯了踢，你这一圈人对你都熟，你发疯了大家也能配合上。反过来你对我们大家也熟，你带着我们大家，谁今天状态好也来一把，你也能搭个架子，这不慢慢的我们就整体进步了吗。但是现在，我和永珀俩我们谁要撒欢，除了我们俩别人搭不上啊。昨天我们俩上半场各只有一次危险突破，只要有人接到，进球就手拿把掐，可别人接不着啊。你说我们俩怎么办？就得凑合呗！”
王永珀也开口了：“老大，真是这样，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挺高兴的，说实话，我们也想带着这支队好好搞，老大你那么忙，能不让你回来就不让你回来，等到世青赛了再说。亚青赛这水平，让你回来是高射炮打蚊子。但到一起了我们就发现，我们和他们，技术且另说，主要就是思路，完全不对路。他们还是我们小时候接受的那一套，我们俩和你还有陈涛他们一起混，踢球的想法都完全不一样。这总得想招吧？可人家也不听我们的。要是老大你在好说，他们不敢不听，可我们俩现在压不住人家。你说贾指导是能让大家伙顺着我们俩，还是让我们俩顺着大家伙？所以，真的老大，我们俩现在是有劲使不上，干着急没招。”
第四百二十五节 摸底（一）
王艾想了想，突然道：“诶你说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都是自己瞎练的，也没去过足球学校和俱乐部，我也不知道国内少年培训都什么样，你们俩说国少和你们小时候的培训不一样是吗？怎么个不一样法？”
王永珀和蒿俊闵互相看看，还是由嘴巴利索的蒿俊闵说：“小时候也不懂，教练让怎么练就怎么练，怎么说怎么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主要是我们进了国少以后，这点永珀比我进的早，又都在山东队，带我进86国少的时候他就和我讲：到了国少，哪都不一样，要好好学。我一来，确实哪儿都不一样。”
“说！”王艾饶有兴趣。
“比方说吧，我们小时候训练主要就两块，一个是体能，一个是技术，但是对战术除了队长能多少接触点之外，我们普通队员根本接触不到。我们就记得我们是打什么位置的，然后我们活动范围主要在哪，然后别的就不知道了。所以比赛中一着急了，我们就满场跑。至于为什么要这么站位，对手怎么站位，我们该怎么针对，是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就知道他带球来了，我要堵截，我带球过去了，我得绕着他，就是单对单，至于整体对整体，我们就是两三个人能操练起来，一旦超过这个范围，我们根本就不懂，也没这个意识。”
“是！”王永珀插话：“当初我到84国少的时候还小，而且是第二期的，我去的时候你们的战术都成型了，所以我不知道你们的战术是怎么弄出来的，但是我听周海滨说过几句，说是高指导最开始教的也和我们小时候差不多，后来你来了就非要给大伙上战术课，这不大伙就慢慢的懂了么？大伙一懂了，那肯定执行力度就不一样了，而且还能根据我们自己特点进行战术修正，比赛里能主动看穿对手的意图，不用教练叮嘱就能自觉调整。所以我们84国少是打不烂的，高指导也开明，给大伙上课了以后，我们就不只是一群队员了，我们也相当于一群助理教练。”
蒿俊闵点头：“就是，你说教练组的助理教练要是也年龄合适，能去踢球，那战术执行力能一样么？永珀说的还只是其中之一，我们少年队那会儿特别讲规矩，教练说话你必须闭嘴听着，敢呛呛上去就一嘴巴子，哪像在刘指导手底下时候啊，大伙想说什么说什么，刘指导还听过我的建议呢。”
王永珀又道：“还有呢，还有这个战术贯彻的细致程度。84国少那会还差点，现在85国奥里边，高指导已经用皮尺了，我这个前锋还好点，俊闵这个边锋才麻烦，往后跑多少，往前跑多少，往中路移动多少，都细致到半米了。如果是小范围对抗，你跑几步，他跑几步，互相在什么位置，距离都到了十厘米了。这个是以前绝对没有的，我听说是借鉴你现在那个狂人教练的？”
王艾犹豫了下点头，谁让他把何塞的内部训练录像给过老高呢。
“除了这个还有，我们的技术动作，高指导现在抠的也非常细，比方说背身接球，怎么护球，怎么转身，以前就是教练给我们示范让我们跟着学，现在高指导那有一大堆成名球星的各种各样的录像。这还不说，他还给我们用黑板讲，你转身的时候腿在哪里，手在哪里，球控制在哪里，你的重心在哪里。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干扰你，然后你该怎么应对。他不是给一个人讲，他是给攻守两人一对一对这么讲，讲完了让我们对练。”
说到这王永珀笑道：“小时候跟你这个大学生一起混吧，我们都有点怕你，也有点傻，就叫你连忽悠带吓唬的去看书，费劲吧啦的总算学了点东西，现在就用上了。比方说高指导现在抠我们技术细节的时候，都给我们画透视图，我们要当初没跟你在一起学几何，那实线虚线角度，他么根本看不懂，那还怎么搞清楚细节？那就只能凭感觉。可你年龄大了，或者身体又长了，那感觉也不一样了，可不就技术退化了吗？”
蒿俊闵举手：“还有还有……”
王艾听够了两人的吐槽，在两人终于说累了，咕咚咚喝水的时候，一边思索着一边道：“我原本的想法是以我们为榜样，逐渐的把我们这套行之有效的新的训练方法扩散出去。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难，你说明明我们都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你们也是知道我们怎么练的，那你们回地方队了，怎么就没有传播出去呢？”
两人一起苦着脸：“老大，谁听我们的啊。少年世界冠军，也就说出去好听，没人当个事儿啊。”
“那你们的实力总算比一般人强吧？”
“那人家就说你底子不错，继续努力，说完就完了啊，人家才不会问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呢。你说人家都搞了几十年足球了，我们这小屁孩子上去告诉人家你这么练不对……”
说到这，蒿俊闵摸着脸：“老大我提醒你，我们不是你。你有种和沈指导干仗，把王指导弄下岗，还能顶着老阿里，那是你，可不是我，也不是我们。我们要跟你学，挨揍挨训是轻的，好一好就得下放青年队。”
王艾摸着下巴笑道：“在山东不至于吧，周海滨不是已经主力了吗？”
王永珀叹口气：“老大啊，我们山东可是孔孟之乡，尊师重道是传统，和教练顶嘴，你有一万个理也不对。老周顶多说帮我们哥俩维护维护关系，撑着点让我们喘喘气，但像战术技术这种大事儿，他也不敢插嘴啊。”
王艾苦恼的摸着脑袋：“那怎么办呢？”
“要不你和贾指导说说？”
“啥？”王艾醒悟：“我说的不是这支队伍的事儿，我是觉得国内这大盘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我们这好不容易搞出来一波创新，怎么就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了呢？这他么不白折腾了吗？”
兄弟俩沉默了：老大，你都开始考虑中国足球这个范畴的问题了啊？
第四百二十六节 摸底（二）
如今的王艾堪称是功成名就，哪怕他就此退役，他也已经被写入了中国历史。也许在纯粹的体育层面，他的功绩还不够大，比如站在人类尖端的次数——奥运金牌、世锦赛金牌还不够多，但因为足球这项运动自身的巨大影响力，在国家形象层面，他比一般的世界冠军重要多得多。
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有极为正面的社会形象，有海量的金钱，甚至连女朋友都有替补的，似乎今天的王艾在王永珀、蒿俊闵等队友的眼中，似乎已经没有更多追求的了。
然而从王艾的角度来看，事情并非如此。
很早以前王艾和家里企业高层聊天时候说过一段话，核心是对金钱价值的认识。金钱对于芸芸众生而言，是基本的维生资源，他们要依靠金钱来衣食住行，来抚养孩子，赡养老人，而当个人拥有的资源远远超过了这些基本维生需求的时候，金钱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用王艾的话说，到他这个富有的程度，金钱就变成了他调配资源来做事的工具，追求理想的工具，实现人生价值的工具。如果一个人从贫穷到富有，他掌握的资源几何级数增加以后，他对金钱的观念仍旧没有转变，那么他就将失去对金钱的驾驭，甚至反过来被驾驭。比如，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消费，很容易满足，继续以这些为使用金钱的目标，那么只能是数量和质量的增加，密集资本重复投入，也就出现了各种伴随他身前身后的奢侈品、宽大的衣柜、上百双、几百双昂贵的鞋子乃至一整个车库的豪车。
那就是一个被**掌控的人，他可能是纸醉金迷的，并且在“疲惫”之后，更多的去试探**的边界，以至于出现各类型扭曲的**：比如赌博毒品，比如去践踏良知道德。更可能是被资本自身无限增殖的冲动所洗脑和奴役，为了资本自身的膨胀而投入整个生命的资本动物，换言之，丧失了人性。
这样的人很可怕，甚至具备了一定的反人类人格。而且这种人格还会传染，所以王艾很早就对他的朋友发出了警告，其实也是告诫他们，勿忘初心，别忘了我们出发时的目标和理想。
这方面做的最好的当然是始终跑在公益事业前沿的时文君。随着王艾本人的节俭，尤其是不计代价的社会公益投入，他的理想和信念也在默默改造和激励着他的团队。哪怕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从未少过，但只要王艾还在前方领跑，他们就总能默默的跟上。以至于现在以王艾、王家三口为圆心，整个北方系、超越系企业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在其他企业追逐利益频繁变更发展计划的时候，王家的企业却经常耐心的做长期计划。这家横跨工业、农业和文体事业的超级大集团已经诞生了众多的“企业家”，这些企业家虽然生活富裕，个性也大不相同，但都有一份共同的执着：对理想和信念的执着，对人文和科技的执着。
而这群优秀人士的精神领袖——王艾，则早已经将个人奋斗的目标放在了中国足球这个宏观层面上，他的所思所想也已经摆脱了昔日队友们个人荣誉、球队荣誉的层次。
因此，当王永珀和蒿俊闵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涌起的不是钦佩，而是意料之外的坦然：这才像个青少年部第几副部长的气度嘛。
“行吧，暂时不想了，问你们你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回头我找人研究研究。”王艾叹息一声，中断了两个队友的瞎想：“对了，下午哦，到训练场我可要好好看看你们的技术情况，正好我也该随队训练了。”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面如土色。
下午，国青训练场上。
今天的日头不错，难得的飘来一大片云彩，时不时吹来一阵风。贾秀全吹着哨子，领着大家跑了半小时，又进行了基本训练后，暂时休息一刻钟，王艾就拉着王永珀和蒿俊闵出来了。
找乐呵呵的贾秀全要了点白灰，王艾走到点球点的位置后，画了几个圆周，好像靶子那样，最大的1米直径，最小的30厘米左右，比一个足球大不了多少了。随手安排一个看热闹的替补球员站在附近帮着捡球，王艾也没管其他人，拉着两个兄弟倒退了40米。
“咱们今天来个打靶。别的技术还得对抗着看，我防守不行，称量不出来你们真实水平，所以我要说你们行还是不行，你们估计也不服，但就这个传球技术，你是好是坏，一清二楚，谁也别想抵赖。来吧，咱们试试。你俩谁先来？”
王永珀和蒿俊闵齐齐的后退一步。
“你们哥俩还真齐心啊？”王艾气乐了：“怕什么？俊闵你传球更重要，你先来。别怕，我又不给你们打分。”
蒿俊闵长出一口气，知道躲不了，面色严肃的走上前来，王艾冲着“靶子”那边招招手：“记着点啊。”
蒿俊闵差一点一跟头摔着：“你不说不计分吗？”
王艾翻白眼：“我骗你的啊，快点！”
蒿俊闵嘴里嘟囔两句，要了一个球过来，伸脖子瞅了瞅，这几乎就是个二维世界啊，但大概点球点还是能看到的，把球摆好，退后三米，瞄了瞄，一脚出去。足球飞过40米，砰的一声落地。
“3环！”
王艾和大家都说好了，击中点球点算“5环”，落在30厘米的圈里算“4环”，砸在线上算“3环”，落在1米圈内算“2环”，落在线上算“1环”。蒿俊闵这一脚球，落在了30厘米的圆周线上，算上足球自身22厘米大，他的这一脚落在了半米之内，也就是一个球员原地能控制的范围内。
“好！”其他队员忍不住叫了一声，蒿俊闵本就是脚法最出色的几个，这样的球在比赛中传出来，那就是好球，能让接球队员原地不动把球控制下来的，那就是好球。
第四百二十七节 摸底（三）
双手抱肩的王艾点了点头，这么远的距离要做到这么精准，对脚法的控制已经很苛刻了，而且球场里是有风的，人的状态也是有起伏的。
蒿俊闵受到了鼓励，第二球射的很快，可惜这一脚只有1环，误差扩大到了一米多。第三球又认真的瞄了一会才起脚，4环，第4球，3环，第5球，5环。
掌声热烈，这种硬邦邦的技术展示最能体现出谁高谁低来。在足球这项运动中可以量化的技术不多，除了健身房里之外，纯技术层面，多数要在对抗中体现。像蒿俊闵这样被王艾点名，展示出来后，大家伙自然会有一番比较。
3环以内的球，接球者不用移动就可以控制，这意味着他在比赛中可以有更多精力用于对抗、卡位和保护，3环以外的球通常需要移动一步才能控制，也算好球。
蒿俊闵踢了一个5环就不踢了，反正王艾也没说具体要踢几个，接下来是王永珀。王永珀的二十米内短传不错，但前锋需要长传的时候较少，所以有点紧张，每次踢之前都要很认真的观察一会儿，球速也慢腾腾的，他这相当于“作弊”，惹的蒿俊闵老大不满。可王永珀不管那个，依然“兢兢业业”完成了五个，最后环数居然比蒿俊闵就差了一环。
最后一球落地，“报靶员”消息传来，王永珀高举双手，得意洋洋的下场来。
王艾笑着转身：“还有谁想试试？”
其他队友跃跃欲试，但和王艾都不太熟，所以不太好意思，像王大雷这样的，尽管和王艾接触过，但也只有寥寥几次。虽说都是十**岁的青年，但差距到了他们和王艾之间的幅度，终究还是有点怯的。
“老大你给打个样吧，你到底多牛逼也让大伙看看。”王永珀劝说道。
王艾瞅着他呵了一声，王永珀一哆嗦，这个笑容，那可是童年的心理阴影啊！
王艾招了招手，队长崔鹏把脚下的五个球都依次推了过来，王艾一一踩住，说了一声：“开始了啊！”
然后，低头右脚背、左脚内侧、外侧、右脚内侧、外侧，除了第一个球他略微观察了一下以外，其他几个都是连着来。
“嘭嘭嘭”，五个足球相继落下，砸的白烟一小团一小团，踢完了，在“报靶员”的“5环、5环……25环，牛逼啊！”的喊声中，王艾看向了诸位队友。除了少数几个面带兴奋之外，大多数队友尤其是中后场球员一脸的震惊。
距离40米，快速发球，每个都砸在点球点上，你手抛也抛不了这么准。而且他们稍微回忆一下就会想起，王艾的后四个球，都是弧线球！这比脚背送出的抛物线，难多了！
他们很清楚这中间，这中间的差距有多大，要填补这样的差距需要多少刻苦的训练。看似不差多少，但就像黄金纯度小数点后边的9似的，每增加一个9，在数量上影响很小，但要实现，难度很大，且越来越大。
就像射击似的，越靠近满环，难度越大。射击冠军和普通人之间可能差几十环，但射击冠军和射击亚军可能就差零点几环！
这些不差多少的精准，往往就能决定一个球是进，还是不进。它通过比赛放大出来，就是0和1的区别，“没有”和“有”的区别！
“大家都来试试。”王艾招呼着其他队友，现任队长崔鹏见大家都有点缩，只好走上来先踢，还故意踢呲了两个，引得其他人大笑，才算把气氛给扭回来。
大家都明白，这东西是最基础的技术，但也最吃功夫的。你要能把这个技术掌握到王艾的程度，那你射门的角度、落点还用说么？你看王大雷哭丧的脸。一个队的前锋、边锋、前腰要都有这个脚法，你还让守门员活不活了？
“我这些队友的实力怎么样？”晚饭后，王艾在自己的房间里接过了康丝递来的下午的训练录像，顺便问了康丝一声。
再怎么说，康丝也是跟着王艾一起在拉科过了两年，那时正是拉科的巅峰，身为六冠王的旁观者，别看只是一个小助理，眼界恐怕比某些专业足球人士还要大。
“还行，比拉科青年队好多了，比切尔西的青年队也强不少。”康丝诚心诚意的道。
“就这？我这可是国字号！”王艾大惊小怪。
康丝耸了耸肩，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比五大联赛顶级赛事的俱乐部还多，也就是中国人因为人口基数的因素才总有这个妄想。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国家搞足球的都相信我呢？我洒下的种子都枯萎了啊。”王艾感叹的道。
康丝又耸了耸肩，见王艾神色不愉才道：“各国联赛都是内生的圈子，外部的技术变化对他们影响不大。如果中日韩联合办一个联赛，你就能看到你们中国足球界对新技术的渴望了。”
王艾对这个异想天开大为赞叹：“你这脑洞够清奇，可惜完全实现不了。即便真按你的去做了，大概率也是俱乐部花高价买外援，而不是扎扎实实的练技术。一个速成，一个慢热，甚至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谁肯下这功夫。”
康丝点了点头，突然道：“对了，你的两个前队友，感觉怎么样，你亲自测试了以后？”
“啊？”王艾马上跟上了助理跳跃的思路：“还行，起码比我预想中最差的强了些。终究有个目标，就是我在他们前边。但其他人就……啊呀！什么时候他们能紧张点啊。”
看着王艾苦恼的夸张表情，康丝一只手撑着下巴呵呵笑，等王艾发过了牢骚才问：“那个，你当面这么展示技术，是打算接管这支球队了吗？我可以把它看做是你对其他队员的示威吗？”
“没想过。”王艾摇头：“没准那帮小子还说我这是臭显摆，没什么了不起呢……”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康丝打开门后，哗啦啦进来一大帮人，87国青，全到了。
第四百二十八节 摸底（四）
年轻人，终究是有上进心的居多。在王艾白天突然展示的无可置疑的技术优势面前，年轻人们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羞怯，也冲破了隐隐然对贾指导可能和王队长关系不好的担忧。
既然王永珀和蒿俊闵去过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来来来，都坐，都坐。”王艾招呼着大家进屋在沙发上，椅子上，床上各自坐下。
大家互相看看，嘿嘿嘿一阵笑，到处都是人，原本不算小的房间这么多人，就显得挤了，可也显得亲密了。
王艾笑呵呵的瞅着或熟悉、或陌生的队友们：“你们到底来干啥？先说好，礼物我已经给你们发过了，没有了。”
众人互相看看，继续傻笑，王永珀瞅瞅蒿俊闵，蒿俊闵去看队长崔鹏和前队长黄博文，后来还是崔鹏先说话：“那个，我也跟着永珀和俊闵叫你老大吧，行吗？”
“呵呵，行啊，反正我占便宜。”
“今天下午在训练场，老大你这两下把大伙都给震了，是不是到海外踢球的都得有你这水平？”崔鹏说到这略有腼腆的道：“大家都对五大联赛挺向往的，也想当面问问你，怎么才能去得上，我们的水平还差多少。”
王艾恍然，看来他对中国足球终究还是有积极影响的。中超球员收入即将猛增，即超过同等水平留洋所能获得的收入，但王艾目前所统帅的图宾根系，牢牢把持了国家队名额，未来还可能继续扩大。这就意味着海外球员身份，起码是资历，未来可能成为通向国家队的门票，甚至入门资格。而成为国脚，是扩大个人商业价值的不二法门。不曾为国效力，不管你在俱乐部如何高光，你的历史地位和影响范围总是受限。
“我刚来，和大家合练才一天，所以你让我马上就说你们水平怎么样，我还真说不好。”王艾笑着道：“不过，我和永珀和俊闵比较熟，我说他们，然后你们自己对照着自己的水平琢磨，大概就知道一个范围了。”
队友们一双双目光落在王艾身上，王艾扭头看向略显紧张的王永珀和蒿俊闵：“单纯论技术水平，你们在五大联赛的溜溜球队，哦，就是那种今年升级、明年掉级的边缘球队，有打替补的能力。或者说在五大联赛的二级联赛前排的球队中，可以打轮换主力。如果是二级联赛的中游球队，打主力也是行的。”
见两人悄悄松了口气，王艾紧跟着来了一句：“但是，那只是纯技术方面，不算身体素质。前几天的比赛录像我都看了，你们表现的比较轻松，但也没有显现出明显的身体优势来。那么在亚洲内战中你们都没有能够明显的身体优势，那么到了人高马大的欧洲，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要综合来看，你们在五大联赛次级联赛的中游球队可以打替补。”
两人傻眼，原本想着还能去图宾根呢，可图宾根是年年的德乙升级热门啊。
“当然，从年龄和发育角度来看，你俩的实力在切尔西青年队是可以立足的，毕竟大家现在都是青年队球员。”
蒿俊闵垂头丧气嘟囔一句；“你也是青年队的，可你都踢好几年欧冠了。”
说完了，房间里突然静默，蒿俊闵缩了缩脖子，抬头，王艾正笑呵呵瞅他。他马上跟着找补一句：“也是，你从小就比我们强……”
王艾也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说实话肯定不招人爱听，但王艾面对这些未来可能是他国家队队友的人，实在没法虚言搪塞，糊弄他们甚至就是糊弄王艾自己。
“我们都是十**岁，还能涨球。你们将来踢什么比赛、挣什么薪水、甚至娶什么老婆，都决定于你自己，也取决于这一两年。前进一步，就能跟上郜林、曲波甚至白广海他们的脚步去踢五大联赛，原地踏步，估计也都能踢上中超，退后一步，到中甲当个主力还是没问题的。说到底，你们也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从小到大，你们数数，被你们‘淘汰’的队友有多少？所以，别灰心，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然，我是希望你们越强越好。咱们大家都一边大，将来的国家队，是我们说了算，亚洲杯、世界杯都是我们在一起踢。所以我希望你们更厉害一些，因为我一个人再强，没你们帮衬，也什么拿不到。”王艾晃着头：“所以，只要你们实力够了，还想留洋，我肯定帮忙。图宾根就是没位置了，我还可以给你们推荐到其他球队去。不吹牛，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关键还是你们的实力，要是实力不够，我就是愿意帮忙也没办法啊。”
崔鹏在众人的沉默中道：“那个，老大，我们平时也从永珀、俊闵，哦，我在山东，也听海滨说起过你，大概知道你在国少那时候训练的情况，我们不少人也都听大家说过了。但我们这批人都没出过国，也没什么眼界，你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切尔西都是怎么训练的啊。”
“行啊，那咱们就下楼吧。”王艾说着站起身。
一小时后，众人坐在夜色下的训练场荒疏的草皮上，一边吹着夜风，一边听王艾讲解刚刚展示过的切尔西的训练方法，心中都难免畅想和王艾易地而处的风光。
“老大，我啥时候能像你这样？”终于找回了昔日好哥们感觉的王永珀搂着盘腿在地的王艾肩膀，忍不住问道。
“像我这样？”王艾扭头看了看兄弟目光中的渴望：“那我们来个简单的体能测试吧。”
“好啊！测什么？”
“嗯，俯卧撑吧，简单点，既有爆发力，也有持久力。”
10分钟后，王永珀、蒿俊闵还有好几个心中不服气的青年国脚坐在地上，看着王艾起伏：“还做啊？”
王艾扭头笑了一声：“还差点。”
说完，继***一个的做，又过了10分钟，王艾才站起来重重的出口气：“行吧就这些，这几天体能没缓过来。”
第四百二十九节 摸底（五）
“王老大，你这是一千二了吧？”黄博文揉着胳膊问道。
“差不多吧。”王艾不在意的道：“对我们来说，数量意义不大，主要是时间。毕竟我们不是普通人对吧，我们是专业的运动员，肯定要和普通人的计算方法不一样。他们五千六千的俯卧撑什么的，就是给老百姓看个热闹。我们又不追求这个，实际上数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就是重复的，锻炼效果会越来越差。所以我通常就是半小时不到，算是热身，真正训练还是要负重。”
杨旭这会儿也和王艾混熟了，好奇的道：“王老大，你要一口气就这么做下去，到底能做多少？”
“谁知道？没什么意义的，谁有哪个功夫去做这个啊。”
“假设呢？”
王艾好笑的想了想，道：“两三个小时应该没问题吧？我一般做二十来分钟就进屋做负重训练了，上肢训练一般一个小时，所以光做俯卧撑的话，两三个小时应该是可以的。其实就和长跑一样，过了疲劳期就轻松了。你的身体消化乳酸的速度和产生的速度持平，基本就没什么负担。再做下去就是重复没什么用的。”
“吉尼斯世界纪录啊？”夜色中不知道哪位队友嘟囔一句。
“呵！”王艾扭头冲那边道：“你也不嫌丢人？我们是专业运动员，在这种逗乐子的事儿上犯的着和老百姓较量？不过你们中间谁将来要混的一般，弄这个出名也行。不过我建议你真要冲击这个，最好下肢也练练，要不容易畸形。其实也没多少，我好像从哪听说过，这记录也就万八千的吧，按我刚才的一秒一个来算，再慢点一小时也三千上下，也就三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那你不会和我们抢吧？”不死心的家伙追问一句。
“干！”王艾笑骂了一句：“谁稀罕！”
“诶诶老大没说完呢。”王永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想起来道：“刚才我问你我怎么像你这样，你这光测我了，真东西别忘了说啊。”
王艾想了想，转身冲着球场边的大灯，脱了上衣，双臂、胸腹用力，顿时狼哭鬼嚎。王艾嘿嘿一声道：“有我这身肉，得占多大便宜，想过没有？你能推开别人，别人可推不开你。”
王永珀苦恼的挠挠头发：“老大，我也没少练啊，但练不出来你这样，要不我找个健美教练学学？”
王艾翻白眼，套上衣服道：“你以为我是找健美教练了？我知道你练的苦，其实我们不少人练的都很辛苦，但和外国人比就感觉瘦弱了些。其实这个有一些训练方法的原因，比如健美文化在西方很流行，他们许多运动员在训练中自觉不自觉的都会用上一些健美技巧，但更主要的还是是饮食问题。”
说到这，王艾看向崔鹏等山东队的队友：“你们山东人就爱吃大煎饼，一边吃还得一边晃脑袋，要不抻不下来是不？”
在大家爽朗的笑声中，王艾道：“我们中华民族是农耕民族，饮食当中以植物果实、种子为主，或者说我们的食物摄取是以淀粉为主，这东西啊，它容易长肥肉，不信你们找个医学、营养学方面的书看看。但欧洲人呢，他们很大程度上是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杂交，而且国家经济实力强，所以老百姓肉蛋吃的多，食物摄取比例中蛋白质比我们高很多，蛋白质这东西它有助于肌肉成长，老话说吃啥补啥，健美运动员就是整天吃白水鸡腿。”
看着众队友思考，王艾又道：“咱国家这么大，好吃的太多了，从南到北，别说大菜了，就是面条得多少种？那可都是淀粉，老百姓吃个解馋可以，但咱们不行。你们训练是挺刻苦的，这个时间管理做的不错，但是饮食管理普遍不行。就是集训了有时候还跑出去解个馋什么的是吧？”
众人都嘿嘿笑，显然这种事他们都干过。
“咱们这些人现在收入差距大的很，像我这样，大概一年挣多少你们都听说过。你说这社会上为了几百块钱就有人劫道，又有多少人拼命往我这个层次里边挤？但凡有意往我这个层次挤的人，那就得牺牲很多享受，要不然你啥也不舍得，那就啥都比人家差点，到最后加一起，就差老大一截。我知道你们小时候家里都穷，舍不得吃肉，而且你们现在收入也不算高，猛吃肉，还得好肉，这个经济压力也挺大。还有这饮食习惯上要让你们改过来以吃肉为主，你们的肠胃还不一定能受得了。但是呢，这是个大方向，你们得慢慢适应。其实你们都是幸运儿，能摸到我这个收入层次的边，起码能看到。要是普通老百姓，哪里看得到？”
“那老大你一天都吃啥啊？”
“白天不一定，家里也换样做，饮食可以调节心情和状态，但主要是以牛羊肉为主。我在切尔西没有比赛的时候都是下午五点左右吃饭，九点左右夜宵。这个夜宵，可不是麻辣烫和烤串，而是500克炖牛腩和一大罐牛奶，天天这样。”
听到这个答案，不少队友苦了脸，在中超青年队，一个月两千块钱挡住了，这么吃肉，还真吃不起。
王艾理解的点点头：“那你们就在俱乐部的食堂多吃肉吧，还安全，还便宜。总之，这个事儿不是你简单的能量补充，也不是让你解馋，而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去调节你的身体肌肉比例和能量储备。要不然你上大运动量，体能跟不上，就得耗老底子，对身体不好。而且到了比赛，你对抗强了，你的技术才能展现和锻炼，这东西是相辅相成的。”
说到这，王艾看了看愁眉苦脸的各位队友笑道：“古人说穷文富武，我们练体育的也是‘武’的路子，成本就小不了，主要就是在吃和保养方面，这方面你必须舍得下本。我现在一个月光吃饭，就得吃下去三万块。当然，你不能光吃不练，否则变成一个大胖子，可别来找我。”
第四百三十节 摸底（六）
和同龄人的话聊不完，王艾迫切想要把先进的足球训练理念和知识告诉他们，而他们也大体上迫切的需要王艾传授知识。毕竟，像崔鹏说的，“五大联赛，谁不想去啊。”
王艾越风光，对他们的吸引力越强。
可惜，时间还是太短了，有些东西光说一说，改变不了。
11月9号，此次亚青赛的半决赛来了，对手是朝鲜队，就是之前把90国少一脚踢回家的那个国家。现在穷困的朝鲜队很多时候都要依靠中国的帮助，比如要是来中国参赛，主办方都会酌情给一些待遇上的倾斜。当然这不是为了让朝鲜队手下留情，亚洲国家也不是只有一个朝鲜。
还是在那座盐湖体育场，中国队又被安排在了晚上的第二场，但第一场日韩之战打了加时赛，因此一直到晚上十点比赛才开始。王艾首发，热身片刻后回来听贾秀全说，朝鲜队上了不少替补，王艾还挺诧异。
原来朝鲜队不是死脑筋啊，可也是，既然参与到了国际赛事，那么当然懂得趋利避害，人家又不是傻子，本来实力就比中国强不了多少，还碰上王艾这么一个不讲理的。
实话说，如果87国青没有王永珀和蒿俊闵这两位从小一起练过的、互相熟悉能打起来配合的，冷不丁把王艾塞进一个纯陌生球队里，王艾也没辙，顶多说别人在前场创造直接任意球，他给射进去，组织配合什么的很难打起来。除此之外，孤军奋战叫人家两三个人一包围，王艾也没招。
比赛挺顺利，上半场王艾头顶脚踢进去两个，锁定大局后，下半场回来王艾就不再进罚球区，而是频繁给王永珀和杨旭助攻。王永珀三场小组赛进三球，有希望拿本届亚青金靴。
王永珀赛后说：“老大喂球，巨爽！”
他的进球数刷新到了5个，已经领先射手榜了。
赛后，国青又开始低调备战，然而国内媒体圈一扫90国少山崩后的晦气，又要开始大肆吹捧，不料嘴巴刚凑近号嘴，前方就传来消息，王艾竟然离队回国了。问国青他干啥去了，贾秀全就说训练受伤，回国养伤去了。
得，再看看吧。
王艾是临时接到的足协电话才决定回京的，阎世铎在电话里告诉他：既然已经有了世青门票，那么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两场关键比赛都靠你，这不利于国青的成长。所以你还是回来吧，正好我们几个部门有事找你。
阎世铎的潜台词是：你还能给他们保送到西天啊！要不是为了工作的原因都不会调你回来，差不多就行了。对新一代球员的培养，既要让他们有信心，也要让他们看到差距。现在正好，再说给足坛和球迷降温现在已经成了足协领导层的共识和长期“国策”，可以帮助足协腾挪出工作空间来，要不然胃口吊得高高的，然后整天挨骂，足协上下也要讲士气的。
至于回京干什么，阎世铎没说，王艾心有猜测，却也没多想。在回航的班机上，他还在琢磨这次来印度的感想，任凭他如何着急，国内足坛还是慢悠悠的一点也不急。他通过两支国少、三届国青、一届国奥、两届国家队不断播撒下的火种，在国内足坛顽固的思想吹拂下，宛若风中残烛。
也就王艾还在，还在创造着中国足球不敢想象的好成绩，才让他洒下的种子没有彻底死亡。毕竟就如送行时蒿俊闵一不小心说的那样：“把我说急了，我就说都是你教的，谁不服气让他们去找你。”
一想到这，王艾只能叹息一声。在球场上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这可比踢一场比赛难多了。面对这么大一国家，几十年足球文化的沉淀和惯性思维，王艾也感到势单力孤。
在拉上毯子临睡前王艾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往事，据说两年前足协办过一次青年教练培训班，真正花大钱请了欧洲知名的专家来给讲课，结果听课的中国教练三心二意，根本没心思去学，一来二去，弄的操办此事的足协也灰心了。
明明是帮助别人的好事，但架不住被帮助的人没兴趣。足协是这样，王艾发现，他好像也是这样。中国足球这个大盘子，尤其是在技术、进步、发展上似乎没什么进取心。
七八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心情郁结的王艾感觉有点不舒服，赶紧拉上看热闹的康丝快速上了李林驾驶的汽车，他怀疑自己要生病，毕竟这几天折腾毁了。
可即便这样，他纠结起来，也很难快速平复，不把问题想清楚了，起码想出一个阶段性的答案，喝酒都不醉。
在家里餐桌边，艾小青见儿子一边吃饭，一边愁眉不展，闷闷不乐，问了两声也没问出所以然来，只能劝解说很多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实在不行可以找朋友聊聊。
从父母家出来，王艾站在门口仰望着北京初冬的夕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世界大势浩浩汤汤，不进则退。在别人都在激烈竞争中纷纷前进的时候，我们还在慢悠悠的往前走，哪里来得及！
找朋友聊，找谁呢？老高正带着85国奥的赵旭日他们在广州打热身赛，老沈在图宾根，冷静的麦超也在图宾根，老唐还在图宾根。黄欣远在沈阳，雷奥妮据说去了拉科，筹措r基金的一笔慈善项目。老沈的哥们刘利福倒是偶尔和王艾联系，但他是地方队的。凡是涉及到中国足球这个大命题的，最忌讳的就是讨论者的出身，哪怕他一颗公心，但地位和角色还是会影响他的判断。
至于马东、林龙或者张斌、刘建宏这些人，对中国足球这个大命题，在王艾面前还只有听的份，完全做不到在顶层设计上建言献策，毕竟不是这个专业的。
而王艾身边的朋友，比如严竹和赵丹，也有如此。也许只有心如铁石的许青莲能够抛开繁杂的表面，一针见血的给出冷静甚至冷酷的建议，然而，她还在伦敦。
一想到这，王艾不禁悲从中来，偌大的北京城，竟然无一人可以倾诉。
相识满天下，知音有几人！
第四百三十一节 摸底（七）
上一次王艾的心中如此悲怆，还是在三年半前的图宾根，当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被迫转会离开的那一刻，可那时身边好歹还有雷奥妮可以分担。
见王艾呆立半天后，摆摆手一个人沿着回家的道路低头走，严竹和李林对视一眼，低声交谈几句。他们知道“王老板”在难过什么，时光如流水，眼下已经是王艾职业联赛的第五个年头了，也是他大放光芒的第五个年头了。然而，他追求的和现实的，仍然有很大差距。
在中国足球基础无法短期内夯实的情况下，如何将手中的资源利用到极致，就成为了王艾追求中国足球更高成就的唯一途径。而即便如此惨淡的现实，还是有很多人麻木不仁。如果按照王艾所预计的，中国社会要到十几年后的小康社会才能逐步让足球基础“回血”的话，那么王艾的职业生涯很难赶不上那个好时候了。这让已经成为中国足坛第一人、世界足坛也前几名的他，如何甘心！
“那个，小王。”李林小心翼翼的打断了王艾的思绪。
“嗯？”王艾白色的面孔带着疑问。
“那个，我觉得这个层面的事儿吧，你找我们不行，我们不懂，你找一般的教练什么的吧，他们还有自己的角色限制。但是，你也没必要就自己一个人琢磨，你可以找和你一样思考宏观问题的人谈一谈啊。比如阎副主席？”
王艾一愣，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瞄着李林，半晌：“你这家伙，居然也能当人用了？”
“这什么话啊，我什么时候不当人用了？”李林不乐意了。
“走走！”王艾兴奋的上了车，也忘了照顾李林的小心情了。
“上哪啊？”
“足协……啊不对，我再想想！”
半晌，王艾先打了电话，然后报了一个地址，汽车迤逦前行，不大会来到了一片略显老旧的社区，一个拄拐的老人站在自家楼下，笑容满面。
“小王，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
“年大帅，戎马倥偬，军旅匆匆，三过家门而不入，满怀愧疚啊。”
“呵！你小子满肚子都是嗑！来吧，跟我上楼，我正好也一肚子话要和你说。”
年维泗的家没变样，电脑还开着，似乎老头正在看比赛录像，听到王艾的电话才匆匆下楼。
把自己给老帅带来的礼物交给他的夫人黄帼会，王艾环顾了一圈，找了一个沙发一屁股坐下，压的沙发嘎吱一声。
年大帅瞅了王艾一眼：“这沙发可三十年了，快成文物了。都说你发了大财，坐坏了可得给我赔！”
“哈！”王艾也不由得放松下来道：“你们老两口一起上，打得过我，我就拿钱。”
“好哇，你是上门打砸抢来了是吧？”老头撸着袖子：“我岁数大了，可我‘足协铁拐李’的外号不是白来的，这根拐棍随我走南闯北，吸取天地精华……”
泳坛名宿黄帼会拿着一盘水果走进客厅，见一老一少吹的正欢，心里也高兴，岁数大了，瞅见小孩，尤其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就满心喜欢。他们家老年又是个童心不改的人，很多他的晚辈都是他的忘年交，所以也不阻拦，就看着两人耍。
老头终于累了，放下拐棍，开始吃水果：“说吧，来我这什么事儿？你不是正应该忙着回京见领导，研究两大奖吗？怎么有空跑我这来？”
“什么？”王艾啃着苹果楞道。
“你还不知道呢？”年大帅意外的想了想，点点头：“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已经听到风了。既然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到底干啥来的？快说，我还要练武呢。”
王艾见老头子的表情虽然嬉笑，但目光却是专注的，于是便把他到印度参加亚青赛中的所思所想一一道来，最后王艾问：“为什么我明明做出了榜样，不遗余力的宣传更好的训练观念和战术观念以及球队组织观念，却根本没有几个人学呢？我现在悲观的认为，即便是辽足可能都没有对此太上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头子沉默了好一会才严肃的道：“你想批评他们麻木不仁吗？”
王艾苦笑着摇头：“那都是中层和基层的观察结论和工作对象。我考虑的是整体，我从来的目标都是整体，只有中国足球强大了，国家队才能强大。我要说的不是细枝末节，而是上层建筑，而是顶层设计。我感觉，我们中国足球的这种惰性，与我们的顶层设计有关。所以，我没法找别人谈这个问题，只能找您老，您有这个高度。”
“可我们大多数都是从成熟的联赛引进的制度，所以你问我这个……”年大帅迟疑的道。
“别人要么高度不够，要么阅历不够，要么没空研究。”
“……那好吧，咱们就聊聊，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有句古话说的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中国足球，是不是太舒服了？”
“不对，这些年挨骂还少吗？”
“不对，挨骂的都是国家队，地方队很少挨骂。对！”王艾眼睛一亮：“地方队，这个是症结。国家队是建立在地方队之上，虽然很多时候人们都把国家队等同于中国足球，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对的，真正的中国足球其实是组成联赛的地方队。他们出人才，国家队就有人才，中国足球就兴旺。他们没人才，国家队就干涸，哪怕送到海外锻炼提高一截也不行，本身太差提高也有限，中国足球就衰落。”
年维泗紧皱着眉：“你是说，我们的联赛设计，让地方队太安逸了吗？也不对吧，竞争很激烈，每年都有掉级的，那可真是财政末日！”
王艾又想了想：“但是我们和五大联赛相比，我们的俱乐部能够参与外部竞争的只有亚冠，且只有联赛冠军才行。有的俱乐部成立几十年从未和国外俱乐部真刀真枪的干过。对它们而言，只要把国内联赛搞的差不多了就行。”
第四百三十二节 摸底（八）
“但是亚洲优胜者杯和亚洲超级杯，都没人看，所以才和亚俱杯合并搞了一个亚洲冠军杯出来。”年维泗无奈的道：“这个洲际联赛相当于给国内联赛的上面又添加了一个层级，一个上升空间，肯定会推动国内联赛更加激烈。但我们亚洲这个情况，怎么都没有欧洲洲际联赛那么激烈，所以带来的效果似乎也不怎么好。”
王艾看着摇头的老头道：“先不管亚足联比赛开发的能力高低问题，毕竟我们的亚洲联赛主要靠西亚国家支持，它们都来钱太容易，所以对商业开发不认真。但是我们要肯定亚足联的这个思路是不错的，如果他们有这个思路的话。五大联赛就是榜样，虽然作为发达国家、作为现代足球发源地，它们有先发优势，但是频繁多样的洲际比赛，顶级联赛球队几乎都能参加，这强化了内部竞争和外部交流。就像我们改革开放似的，开放国门才能活，闭关锁国就是个死。可我们中国足球，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足球，客观上还是在闭关锁国状态，这让地方队没有意愿，也没有压力去引进更科学的训练理念，去培养青少年球员。”
年维泗沉重的思索着，听着王艾说，时不时的点点头。作为足球落后国家，很长时间中国足球的联赛设计和整个足球运动发展思路都是借鉴欧洲的，甚至亚足联都如此。但却对本国国情考虑的不多，结合的更少，只有到亚洲优胜者杯这种彻底办不下去了的时候才会考虑转型。
“还有一个。五大联赛已经取消了欧盟成员国球员的外援身份，他们在欧盟范围内可以自由流动，自由择业，这逼迫俱乐部必须制定更好的发展计划留下高水平球员，必须加大投入和加大开发。而我们是单一国家，相当程度上我们的球员和俱乐部都是在自己国家玩，您有电脑，您肯定听说过单机游戏和网络游戏的区别。自从有了网络游戏以后，单机游戏一落千丈，毕竟网络上的开放和碰撞才是最有魅力的。咱中国足球就是太封闭了，每年的三个外援名额根本不足以撼动我们的基本盘，尤其是在俱乐部层面。”
王艾说到这，一拍大腿：“哎呀，一想到这我才发现，我们中国足球说是各种制度先进、说是外援外教看似开放了，其实完全没开放嘛，引进几个企业员工叫什么开放？要是我们的俱乐部始终没有狼来了的压力，始终停留在舒适区，那我们中国足球就永远搞不上去，除非国内联赛也出现了七八个层级以上，慢慢的靠下层的压力拱它们，但这太慢了。”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儿……”
一直到深夜，王艾才意犹未尽的从楼道出来：“行了别送了大帅，太晚了还冷。”
年维泗摆着手：“你回家搞一个论文出来发我信箱，我找几个老朋友一起看看。”
王艾答应了后，一直挥着手，直到车子拐出大院，老头还站在楼下招手。
汽车慢慢行使，王艾舒了口气，回想这个晚上的畅谈，两人形成了三条意见：其一是在未来组建中日韩足球联赛，入选名额起码要扩大到联赛前四名。三国距离近，举办联赛的成本低，只要商业开发做好了，不会亏本。而亚冠所覆盖的全亚洲，太大了，商业开发难度也太大，比如谁知道伊朗联赛冠军是谁？没有知名度那当然就没有广告商。不像中日韩这样互相了解程度。当然这个设想眼下肯定不行，中日韩正打罗圈架呢，总得政治气候合适。其二也和中日韩有关，三国足球领导机构应该在恰当时候，分别给另外两个国家球员以“准外援”待遇，可以不占外援名额，但控制每队总量，比如一个、两个，促进三国，尤其是中国的本土球员有更大的流动范围。毕竟三国文化接近，这么流动对球队和球员的负担都比较小，而且可以增长眼界，避免惰性。其三是推动中国足协和欧足联谈判，加大互相外援的适用范围。中国可以承诺给欧盟外援特殊待遇，比如优先引进、名额扩大，但欧盟也需要给中国球员特殊外援待遇，起码放开如劳工证等条款的限制。
虽然以上这些结论与王艾的最初的设想距离有点远，比如王艾想的是尽快，而以上这些怎么也得三四年以上，但却已经是目前以王艾的眼界和年维泗的高度所能设想出来最大胆、最现实、最凶猛的手段了。好在终于找出了中国足球惰性的症结，并给出了初步的改善对策。这总比怎么也找不到，几年、十几年一直瞎乱碰好的多。
带着一半的意犹未尽，带着一半的心满意足，王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到了家中，匆匆忙忙扯过几张稿纸，写下今晚的心得后，王艾的眼前有点旋转，脑子也开始嗡嗡响，知道要坏，赶紧去浴室简单冲了冲，回来就睡了。
这一觉，要不是康丝敲门，王艾估计能睡到下午！
迷迷糊糊的听到康丝喊：“9点开会，现在8点半了！”
王艾这才惊醒，跌跌撞撞的冲到卫生间，三分钟对付完毕，出来接过康丝给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康丝汇报。今早上哪边特意来电通知，已经把会议内容告诉王艾了，是关于王艾争取两大奖的协商会议。出席今天会议的有中联部、外交部、体育总局外事办和中国足协，当然足协也有外事办，但这会儿级别不够，所以足协当家人出面。
王艾耳朵听着，心里想着，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正好脑袋还难受。
拖延了一个月的“秋季感冒周”还是来了，所幸并不严重，起码王艾看见特色早餐还有胃口。
8点45分，坐上车的王艾还感叹：“一大早晨就吃卤煮，我也太有追求了。”
第四百三十三节 摸底（九）
中国足协四楼小会议室，王艾抵达的时候是8点55，推开门，长条桌后对面几个人扭过头来，最近的是眉开眼笑的阎世铎，中间是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干部，他身旁是一个笑眯眯的老年干部，他们的身后、身旁还有明显是秘书或者助手的人在。
在这两个不认识的干部身旁一侧，也是距离王艾最远的一角，抬起头来的是张吉龙，现在的北京奥组委体育部部长，全面负责北京奥运会筹备期间的对外体育交流活动。他虽然在一连串光辉名字的映衬下，很少被人注意到，却真正是位高权重，比他在足协时候的工作面大多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艾一进门就连声道歉。
开会就这样，说是九点，但能踩点到的只有领导，人家忙，别管忙什么，反正有忙的理由，你一个群众如果也踩点来，那就是……反正也不能怎么着，但就是让人看起来不爽。
中年干部和老年干部笑呵呵的没说什么，阎世铎和张吉龙反而皱起眉来。
“小王，你是不舒服吗？”
“啊，您怎么知道的？在我身边派奸细了？”
阎世铎一笑，扭头冲着两个陌生人道：“你们看这小子，大事儿上可严肃了，可这私底下啊，就没拿我和吉龙当领导。过去他一有空就找我们唠嗑，所以他的声音我们很熟，今天听起来有点不一样。”
王艾笑着点头：“您说的对，我确实有点不舒服，有点低烧吧。”
阎世铎点点头：“不耽误事儿吧？”
“没事儿，昨晚上我还找年大帅唠了半宿呢，脑子没问题，要不然我就只能请假了。”
“好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两位领导。这位是外交部办公厅副主任，这位是中联部研究室的副主任。”
王艾依次和清瘦干部和老年干部握手，在长条桌对面和四位干部面对面做好后，阎世铎开口：“今天我们多个部门的代表汇聚一堂，赶上小王你恰好回到亚洲参加亚青赛，又赶上金球奖和世界足球先生投票日期日益临近，所以临时召开这么一次会议。目的就是探讨今年你的这两个大奖，怎么操作的问题。正好吉龙也在，我对外事工作不熟悉，今天就当个主持人。”
几个人简单谦逊两句，由张吉龙先介绍：“鉴于足球运动的巨大影响力，你能争取金球奖和世界足球先生，对中国体育事业，正在筹备的北京奥运会以及中国的对外形象，好处都不小。所以你在前方比赛，我们在后方也一直在研究。由于这件事关系甚广，光我们足球运动管理中心有点驾驭不住，因此外交部和中宣部都提供了支持。经过研究，今天各方有一个初步结论，让你过来，就是和你碰一碰。刚才你没来之前我们三家已经谈过了，当然，我们的研究结论不算命令，你可以表达你的意见。要不然我们也不会郑重其事的让你来，直接电话就告诉你了。总之，今天这个会议，研讨的性质浓厚一些。外交部的同志，您先来？”
王艾认真的点点头，摊开的小本子上尽管还是一片雪白，但态度还是端正的。
外交部的中年干部冲王艾笑了笑：“小王，平时我也看球，我们领导也看球，你给中国争光露脸，我们都很高兴，我们也很愿意为你的目标提供支持和帮助。”
王艾笑着低了低头，就听这个清瘦的干部接着道：“因为足球运动的影响力和你的出色表现，所以你给我们欧洲司提供的工作协助还是很得力的，大家也很感谢你，德国大使、西班牙大使、英国大使都反应过，也在我们外交系统内部表扬过你。去年十月，你获得了英超联赛的当月最佳球员之后，驻英国大使馆就反应了这个问题，部里进行了先期调研。这一年来我们一直在搜集你的信息，尤其是国际足坛、欧洲足坛对你的评价。半年前你登上了《时代》杂志美国版封面，我们感觉到你争取两大奖这件事正在快速成熟。所以我们部里召集了不少专家一直在推演这件事。正好听说你最近要回来，阎副主席和我们商量，我就带着我们部里的结论过来了。”
“谢谢，谢谢领导关心。”
“呵，不用客气。现在外宾都会问起你，我们也是与有荣焉。所以只要你这件事有机会，我们肯定是会全力帮你争取的。”
王艾点点头：“我明白，我的荣誉，不仅属于我自己，也属于在中国。”
几个领导都点了点头，外交部的干部接着道：“通过我们的跟踪研究，整体上我们认为你目前的声势很高，仅次于意大利球员卡纳瓦罗。在专业人士的评价中，你和卡纳瓦罗相当接近，在大众媒体方面，你和他也比较近。通过过去几年的情况分析，你可能是近年来最有力的挑战者。”
王艾面色严肃的点头，这个结论与他的观察相差无几。
“我们部门的专家在研究之后，大家的看法都比较一致。今年如果不是世界杯，那么你的目标真的有很大概率实现。”
几个领导都观察着王艾的表情，见他情绪沉稳，目光清澈，心中都比较满意。
“除了你们两人之外，世界杯上得到了很大同情的齐达内也有机会，另外还有意大利守门员布冯和法国前锋亨利，当然前两年的罗纳尔迪尼奥也有机会。基本上就是这些，其中最接近的是冠军队队长卡纳瓦罗和打破一系列射手纪录，且带领中国队历史性的进入八强的你。在专业层面，如果是100分的话，那么他大概是52，你大概是48，在大众层面，他54，你46。如果不加任何干涉的话，那么最后投票的分差大致如此。当然可能会有一些浮动，比如在文化和心理层面，以及投票时不自觉的向最有可能获胜者一方流动的情况，总之，投票时的分差还要更大一些。”
第四百三十四节 摸底（十）
“这个，我也有所估计。”王艾趁着外交部干部喝水的功夫插话道：“我之前和我的团队，哦，就是图宾根的雷奥妮，前国家队主教练施拉普纳还要一些我的朋友也估计了一下，确实我今年没赶上好年景。”
张吉龙看了看中联部干部，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接着道：“这个怎么说呢，小王，我其实非常希望你能拿到这两个奖，我们足协内部评估过，你这个算是前无古人，后面的来者也很不容易。但是，唉！男足的成绩还差了点。6年前孙雯拿下世界足球小姐，是因为前一年的女足世界杯上，她带领中国队当了亚军，而且是最后点球才输掉的，作为那届世界杯的最佳射手，她实至名归。而你现在是男足世界杯的最佳射手，但我们国足，才八强。”
说到这，张吉龙连连摇头：“哪怕再进一步呢，再进一步也好。”
阎世铎打断张吉龙的感叹：“别想太多了，这个成绩都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了。归根结底还是男足比女足发达的多，竞争也激烈的多。女足我们启动的时间和国际同行差不多，男足我们落后的太久了，还是说眼前吧。”
张吉龙点头：“要说我们几个部门呢，外交部、中联部都负责对外工作，都能帮不小忙，但你现在这个有点先天不足。所以我们几个部门碰了之后认为，今年不宜操作这件事。”
外交部干部点头，中联部干部也点头，其中中联部的笑眯眯的老干部首次开口：“我们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鉴于条件还不太成熟，所以我们希望把今年的评选当做一次观察研究的机会，摸清国际足联和国际足坛在这方面的运作规律，同时积蓄力量，在条件更好的时候集中发力，一举拿下。当然了，以男足运动今天的这个发展高度，以及我们相关工作开展不多、经验一般的现状，都决定了我们对此把握并不大，所以要请你来谈一谈看怎么操作为好，我们也要听一听你的意见，毕竟你已经站在了这个圈子的顶尖。”
外交部干部补充道：“从积累经验的角度来说，我们今年参与进去也不是不行，毕竟参与也是积累经验的方法，但我们有一些顾虑。首先就是在国际上，我们中国、中国足球都是弱势的，你如果凭借自己的能力征服了国际足坛，那么即便有些人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我们也不怕。但在这之前，我们所代表的国家力量一旦参与进去，恐怕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变数。对你，对国家都有可能产生一些不良影响。当然，与你这个目标相比，国家也愿意承担这些风险，但我们不是很清楚这个风险会给你个人带来什么，如果我们参与进去还没成功，反而给你的职业生涯造成波折，这个可能还不如我们不参与。其次，意大利作为欧洲老牌国家，还是欧盟成员之一，如果我们双方各自动员国家力量参与，恐怕优势并不在我们一方。毕竟不论是我们外交部还是中联部，一旦出去给你拉票，很难保密。最后就是卡纳瓦罗所在皇家马德里队，这个俱乐部在全球的影响力非常大，而你所在的切尔西，即便全力以赴的帮你，恐怕也远远不如。”
中联部干部接着补充：“另外，我们以前没操作过这件事，不大清楚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合适，什么深度合适。对了，你的队友弗兰克·兰帕德，去年不是双料第二吗，他的事情你知道吗？说一说给我们一个借鉴？”
“好！”王艾沉思着道：“当时我到俱乐部时间不长，了解不多，但后来通过我和兰帕德本人以及主教练的三言两语的探讨，我发现英格兰国家力量并没有参与进去，主要是赞助商、媒体和俱乐部三方面。当然不排除英格兰国家力量隐身幕后操纵。赞助商和媒体主要是给他制造声势，不断的宣扬他是最好球员什么的，俱乐部则主要去做国际足联的工作，做金球奖评选记者的工作。皇马那边的情况我了解不多，但前年我在西班牙时候也听过一些，许多足球落后国家会派人到皇马参观学习什么的，皇马会在这个过程中把他们的球员推荐给这些国家，以及到皇马采访参观的记者，就用这个方法扩大它麾下球员的获奖几率。差不多豪门都是用这个方法。切尔西在这方面力有不逮，光有钱不行，影响力不够，对票数的拉动能力就一般。如果弗兰克当时是在皇马，没准他还真能拿下一个大奖。”
几个外事部门的干部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阎世铎开口道：“这个和我们研究的情况差不多。6年前孙雯获奖的时候，我们也是做了一些工作的，当然主要是体育外事口。比如和友好国家往来的时候，推荐一下孙雯，或者在投票前和对方女足通电话，重申一下公平公正这些套话，对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毕竟孙雯当时确实应该拿奖，只要公正投票就行了，反过来说当她们有机会获奖的时候，我们也会保持公正，大家都有底线，都不使坏。”
王艾听到这也就释然了，“感谢各位领导的关注，也感谢组织的关怀，我没想到因为我的事儿，给大家额外增添了这么多工作。这之前我不知道我们国家有这么多顾虑和难度，老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拿不拿奖还是小事，为此给国家添麻烦才是大事。所以我同意各位领导的意见，我也认为今年这个时机不太好，争取的机会不成熟。当然从我个人角度，之前我也隐隐约约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还是会在赛场上全力以赴，争取进一步拉高我的支持率。这样的话，今年输了不要紧，不论是专业记者还是各国主帅队长，他们都会对我有一份愧疚。那么到明年评选的时候，这就会成为我的优势。明年没有世界杯，只要我在联赛上拿出今年的表现，我相信，没有谁可以阻挡我了。”
第四百三十五节 金球周（一）
无声无息间，中国政府有关部门和球星王艾，关于2006年世界足坛金球奖和世界足球先生的协商研讨会结束了。只有区区几个人见证了这次秘密会议，且由于太敏感，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被人利用，故此几个人开完会，连午饭都没有一起吃。
国际足坛好歹是讲究“公正”的，起码人人都这么说，如果被对手知道中国国家力量要参与其中，恐怕就会平白惹出风波来，中国被抹黑的够多的了。从以往的情况来看，国家力量在这里边确实参与的不多，主要是极度发达的商业足球自行运作的，或者说是以瑞士猬集的各个跨国财团运作的。而球员背后的国家顶多是“怂恿”，而不是直接下场。现在世界各国也就只有美国在个别时候才能那么不要脸，欧洲也好，中国也罢，包括俄罗斯都要讲究一点吃相的。
因此，在王艾本来就不占优的局面下，国家爱莫能助，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当然足球在中国这个商业体育规则尚不完善的环境里，也和国家脱不了干系，只是国家力量要乘势而为，而不能逆势而上。
关键的关键，还在于王艾自己。
离开足协，王艾到家拉上康丝，让她陪着到外边走走。今天晚上在加尔各答就是亚青赛的决赛，中国对日本，胜负什么的王艾和足协的态度一样，并不在乎。切尔西那边下一场比赛还要五天之后，俱乐部也没着急让王艾回去。所以王艾打算这几天在家短暂歇一歇，喘口气。
初冬的北京街头，寒风料峭。裹着羽绒服，带着毛线帽子的王艾在小狗熊似的康丝陪同下，信马由缰，一不小心就溜达到了人大门外，王艾赶紧止步。今年世界杯回来人大邀请，他没空去，这会儿可不敢去，万一被逮到肯定是一通损：你小子名气大了，母校邀请都不来！
去哪呢？王艾不想回家，也不想找人再谈足球的事儿了，说一声心力交瘁也差不多。中国足球的困局虽然找到了解脱的道路，但路漫漫。他自己的两大奖，更是他一年来最大的心事，从去年底到今年底，一整年几乎都在挂念、操作这件事。和上级、和队友、和教练、和俱乐部、和他的团队，忙活一整年，不说两手空空，却也相差无几。
索**到临头，既然办不成了，也就不用想了。
去哪呢？想了半天，去广场吧，也不知道城楼子今天开不开，故宫和国家博物馆，也没怎么去过。对了，世界杯金靴奖杯还在不在国博展览？平时游人多不多？游客的留言都写了什么？正好去看看。
兴之所至，王艾、康丝、严竹、李林四个人就前往广场。
下午两点左右一行人到了，王艾打算先去国博，往上走台阶的时候，王艾突然感觉上不来气，进而天旋地转，要不是身旁的李林拽了一把，王艾就得从台阶上滚下去。
康丝惊叫一声，引来了旁边陌生人的注意，也让即将昏迷的王艾精神了一点，交代李林：“快，回家。”
迷迷糊糊的被拉着走，迷迷糊糊的听到严竹打电话，迷迷糊糊的上了车，迷迷糊糊的上了床，王艾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刚擦黑，躺床上王艾还琢磨呢：国博居然有床位！哦不对，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我是一闭眼一睁眼就从广场到家里床上的呢？
有些虚弱的坐起，艾小青正走进来，王艾问：“我这怎么了？”
“医生说你长期焦虑。”
“那我怎么没在医院呢？”
艾小青坐在儿子对面，仔细看儿子：“你要在医院醒过来，不得急眼呐？你个三令五申不去医院养病，严竹和赵丹谁受得了你的唠叨？看什么看？没大毛病，去医院查了，就是你平时瞎琢磨太多累的。刚才我请了一个退休医生过来给你又看了一遍。”
“哦，吓死我了。”王艾心有余悸。
艾小青“啪”的一巴掌扇到王艾头顶：“吓死老娘了才对！我说你整天的瞎琢磨什么？这不样样都挺好吗？拿不下第一，拿第二也行啊，全国谁拿过？别说第二了，我记得就有一个姓宫的，曾经得到过一票是不是？儿子，差不多就行了呗，你才多大就要登顶？你今天要是登顶了，以后还有什么追求没有？我看这样就挺好，慢慢来。”
王艾“噢”了一声，冲老娘笑了笑。
晚餐时，艾小青接着道：“刚才几个领导打电话过来了，都嘱咐你好好养病。”
“领导怎么知道了？”王艾惊讶的道。
“呵！大球星参观国博期间突然昏倒，你以为这消息捂得住？网上都有了，领导还能不知道？”
“哎呀，丢人丢大了这下！”王艾痛心疾首：“刚说得不了奖，马上就昏倒，这也太不经事儿了！”
“屁话！”艾小青瞪起眼睛，拍着桌上的病历：“**开的病历，谁敢瞎说我摔他一脸！”
王艾看着老娘怒气勃发的样子呵呵直笑，“开天辟地头一回，也没别人分担，所以未免想的多了点，思想负担重了点。经过了这回事儿就好了，总算有经验了，大不了明年再来！”
王艾自觉地没什么事儿了，可身边一圈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吃过晚饭后捂得严严实实的回到自己家。这会儿是刚睡醒、刚吃完，王艾不困，不想睡，想干点什么又没什么精神，这种状态最难受了，活不成死不成的。
见王艾摇摇欲坠就是不上床，康丝恨不得都要给他唱摇篮曲了。
这一夜，王艾睡得格外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醒来后吃过饭，给几个关心他的朋友群发了短信息，然后打开电脑看了看，果然网上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昨天去国博的时候是有其他游客的，康丝一嗓子，把王艾的伪装揭露，游客还有相机，这不就趁着王艾原形毕露而又疑似昏厥之际，拍了照片上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