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节 笨蛋风云（八）
几天之后，王艾低调出现在眉山市仁寿县的笨蛋副食品基地当中，由时文君、周国信亲自陪同，走过一排排的“车间”，嗯，其实是规模化的牛棚，但外形好像车间，王艾就习惯这么叫。
现在的笨蛋，早已经不是当年在辽阳东山那么随便养的了，虽说仍然不喂专业饲料，但也不能再漫山遍野的放，浪费地皮不说，还难以管理。
笨蛋的产品目前分为肉蛋奶鱼四大类，按加工分，有生鲜、卤、熏、腊、腌等。如果按具体养殖种类分有猪、牛、羊、驴、鸡、鸭、鹅等，按品种分最简单，全是中国本土种，比如猪是两头乌，鸡是芦花鸡，长得慢、个头小、出肉少，还贼能吃……
要不然笨蛋为什么卖那么贵？
鱼最简单，都是从拉科鲁尼亚进口的，出厂检验一道、海关检验一道、笨蛋再检验一道，确保送上百姓餐桌的时候足够安全，且符合笨蛋标准，也是国内农副食品最高标准，甚至是过高标准。
但，笨蛋的消费者就喜欢过高标准……有钱么！
笨蛋食品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餐桌上的奢侈品，有的地方比如王艾的老家辽阳，靠着基地，偶尔还能买到点。其他地区，比如现在发达的长江中下游，有钱都买不着，得预定！
很多人都明白，笨蛋的标准，其实就是过去特供的标准。特供一般人真吃不到，但笨蛋不同，理论上有钱就行，岂能不趋之若鹜？
“别人家的鸡蛋卖一块，咱卖三块，为什么还能卖出去？”王艾一边看着一边和两人闲聊。
回到自己的“老窝”，时文君显得自信了不少，也懒得和王艾争辩，静静的等他说。
“其中一块钱，是消费者认可的我们的生产成本。一块钱是消费者认可的给我们的利润，还有一块呢？”王艾看着两人：“其实我都想在职工大会上说了，后来觉得不好，就和你们说。咱国家的食品安全问题层出不穷，实话说有钱人吓怕了。那怎么办呢？总算还有我们，这些年各种对手撺掇的调查组来了一波又一波，报纸上埋汰我们的一次又一次，结果嘞？我们还是我们！可能很多普通人被弄的迷迷糊糊，但有钱人，基本都是有内部消息的人，心里门清。所以，这额外的一块钱，是人家奖励给我们的，希望我们坚持住。人家为了家人的健康，不在乎多花这点钱，但就怕我们也挺不住，到时候你不能顿顿吃外国空运的吧？真正的大老板不在乎，小老板呢？白领呢？所以宁愿多给我们仨瓜俩枣的，也希望我们永远是笨蛋。”
时文君、周国信都赞同的点头，这一点他们和许多客户接触时都听说过。
“周大叔，那天我和时经理在家里聊天时候说过，干部成长到你们这个阶段，管事、管人都差不多了，就要更进一步，注意把自己的眼界、视野升级到制度建设上来。具体说就是围绕我们的初心，我们的根基，我们的价值，用制度把它保护起来，一层层的用制度约束我们的人和事，引导到我们的目的上来。”王艾看向周国信道：“刚才你们介绍的企业绩效考核体系很好，产量的评分并不高，相反质量安全问题的一票否决制很彻底，这就是用制度来保证我们的事业。现在我们东北、四川总共五个大型生产基地，员工也一万多人了。这么多人和事，靠我们自己永远也做不过来，所以你们的很大一部分精力要放在制度建设、制度维护、制度更新上。发现日常工作中的问题，处理人和事当然也要做，但更要从制度高度进行反思，发现症结，解决症结。”
周国信憨厚的一笑：“俺懂了。”
王艾笑着摇摇头，当年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这副模样，多年以后还是这副模样。不但他这样，他二弟周国义也这样，下一辈的孩子也这样，这就是家风使然了。
“走，带我去奶牛区看看。”
周国信回身一招手，一辆四轮电瓶车开过来，王艾三人上车，二十分钟后到达了一处山脚，王艾下了车回望来时路，又四下打量打量：“这，都是我们的？”
时文君微笑：“对，县里给我们批了两万亩地。”
王艾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我们的事业都这么壮大了？小半个县城啊，啧啧！”
时文君哼了一声，她顶看不上王艾的这幅做派：“不知道家业多大、不知道有多少钱，不知道干部都在忙什么，三个不知道！”
王艾好笑的看着时文君：“当我张宗昌呢是吧？懒得跟你拌嘴，走，带我去喝鲜奶！”
王艾和惊喜的奶牛养殖基地干部职工打过招呼，寒暄一阵，留下周国信给大家发烟闲聊，让时文君陪着进去。一进车间，王艾先闻了闻，还行，味道肯定是有，但通风设备不错，并不浓。
几个依旧在车间忙碌的工人看到王艾是惊愕的，他们许多本来就是仁寿县的农民，现在是农业工人，不像从辽阳过来的管理团队，他们并不是很清楚笨蛋食品到底是谁家的买卖，见到王艾来还以为王艾要给他们做代言呢。
不是说，咱家的买卖横的很，不用代言吗？
想凑过来和王艾说话吧，旁边的“老太婆”双目如刀，没人敢过来。时文君在王艾面前都敢吵吵，在手下面前更是威风八面，尤其是对这帮小农意识浓厚的新员工，严的很。当地员工背后都叫她“老太婆”。
王艾远远的和看着他的职工们笑嘻嘻的挥了挥手，凑近了奶牛，惊叹一声：“好大！”
然后，回头看时文君……时文君一愣神，脸立刻红了，回头瞅瞅身旁左右没别人，一把按着王艾的后脖领子，把他推搡到奶牛肚子旁边：“你去和它好好亲近！”
奶牛悠然的吃着草，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两只两脚兽，晃了晃身子，晃的王艾直眼花……自从那天在黄欣别墅被雷奥妮“玩弄”之后，又快半个月了，许青莲天天在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让碰。
唉！
第五百六十三节 笨蛋风云（九）
“我记得最开始咱们没碰奶制品是吧？”王艾调戏了两句时文君，可能是多年始终拿这事儿开玩笑，时文君有了抗药性，所以就是装模作样的生生气，王艾觉得没意思就和她说正事儿。
时文君背着手都在王艾身边，两人一边沿着车间中间的工作通道走，一边聊：“原本我们只有肉蛋两个品种，做牛奶其实是超越副食品基地那边起来的，最开始就是几只羊，弄点羊奶给伤员用，有时候没伤员呢，就送到技术处，就是那些老教练那。你知道，我们东北的养奶牛的农户不少，大多是每天清晨送鲜奶，所以我们就没做。但超越那边做起来以后呢，就有几个老教练跟我们说，让我们也做。”
说到这，时文君叹口气：“农户养的吧，怎么说呢，他们不像正规大厂里往里放化学品，但你知道，一家一户散养的，挤出来就送出去了，也没有什么检疫，安全隐患其实并不小。卫生局什么的也不能天天盯着，就偶尔抽查。”
王艾双手插兜信马由缰，就听时文君解释，那天本想和时文君彻底说说，但距离宾馆很近，王艾没说几句就到了，想去宾馆接着说吧，时文君眼睛就立起来了。
“你上我房间干什么？你有了青莲，还跟那个雷奥妮不清楚，怎么？连我也想睡？”
于是，王艾就在时文君戒备敌人的目光中败退，这才有了这趟四川之行。
时文君摇着头：“说不掺假，哪有不掺假的？最简单的，掺水，一桶牛奶掺十斤水，你就抽查也没辙，人家就说咱家奶牛喝水喝多了，你能怎么着？最过分的是这边挤完了奶，直接往后挪，接牛尿，连水都省了。”
说到这，时文君痛苦的闭了下眼睛：“跟我提意见的那个老教练就说，你们这奶，奶皮厚，味道正，跟买的送的不一样。后来我调查一下发现了这些问题，所以就这么做起来了。”
王艾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食品造假层出不穷，几乎是全民造假，凡是搞食品的，从源头到末端，几乎各个环节都有造假的，是一个糊弄一个，最后一起糊弄消费者。
“我们做起来以后呢，市场反应还可以，跟其他产品区别不大。做出来就能卖出去，鲜奶我们几乎不做，保存太难，我们只有奶粉一项，现在月产量三十多吨的样子。”说到这，时文君笑了笑：“你知道，我们的产品市场占有率什么的，完全提不起来。伊利、蒙牛、圣元、光明、完达山、三鹿，群雄混战，我们只是占了一点点。基本上消费者都是肉蛋的固定消费者，见我们上了奶粉就习惯性的购买了。”
王艾听的连连点头：“咱们的奶都是自己养的牛是吧？”
“对。”
“咱们的奶粉营养标准够吧？”
时文君奇怪的看了一眼王艾：“怎么能不够？蛋白质都超标的好吧？你看看咱家奶牛都吃什么！”
王艾还真仔细的看了看，豆饼不少，牧草也有，粗饲料较少。
松开手里的饲料，王艾扭头看着小美人儿：“……挺好！”
说着，还拍了拍时文君的肩膀。这一次时文君没躲，她从王艾严肃沉重的目光中感觉到王艾不是调戏她，也没心思和她开玩笑，于是略带小心的道：“你，你听说什么了？”
王艾摇摇头，反而举起手：“市场竞争、生产力、贫困的消费者，中国早晚会出现大规模的食品安全公共事件。不论爆发在哪一个行业，必然是全面受损，大败亏输。这个问题已经积累很久了，老百姓的怨恨也很久了，就差一个时机爆发出来。”
时文君皱眉道：“三年前阜阳假奶粉事件还小吗？”
王艾冷酷的摇头：“不够。事件影响不够，民众震撼不够，国家力度不够。虽说根本上还是我们的生产力不够，但是这些年的发展事实上生产力已经储备的差不多了，就像这片基业一样。所以现阶段造假的主要原因不是生产力不够，而是市场竞争激烈，直白的说吧，价格战因素。为了抢占市场，必须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要掺假。所以下一次再爆发，国家就不仅是整治行业，还要立典型、下刀子了。”
说到这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车间外，周国信和一大帮等候的干部，员工走上前来，非要让王艾讲两句，王艾点点头：“行吧，我没太多可说的，就说一点。”
王艾个子高，所以也不用站在什么高处，就这么看着一张张朴实的面孔缓缓的道：“别人家的产品出了质量问题，只要不是领头的，闹的太大，赔点钱、认个错就过去了。但我们家不行，我们家真的是以质量为生命。这话听的很俗是吧？别人家拿这个当口号，我们是来真的。只要一颗笨蛋、一斤猪肉、一袋奶粉被检查出来质量问题，笨蛋就废了。这片基业就废了，你们每个人也就没工作了。”
众人都被王艾异常沉重的声音吓坏了，没人敢吭声。
“食品安全，是我们笨蛋从辽阳一个乡村走到全省、全东北、全四川乃至全流域的根本，是我们的命根子，它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弱点。是我们驰骋江湖的绝招，也是我们的阿喀琉斯之踵。”说到这，王艾回头问时文君：“咱们的每件产品，都能追踪到个人是吧？”
“对！”时文君严肃的点头：“比如牛奶，从饲料的选购、检测、奶牛的喂养、生产，运输到奶粉加工，出厂，到我们的直销店，都能追踪到个人、批次。”
王艾点头道：“我们要在内部树立食品安全高于一切的企业文化，鼓励员工自发检查、堵塞安全漏洞。为了食品安全，最基层的员工可以直接上书给总经理，就是你。查实的一律奖励、提拔。这样的员工不仅是普通的负责任，更是我们，起码是我们笨蛋，需要的人才。”
时文君掏出小本子记上，王艾一恍惚，赶忙甩掉胡扯淡的想法接着道：“筹划一下，一个月内推出，在我们产品的包装上印上一句话：假一赔千！”
第五百六十四节 笨蛋风云（十）
回到时文君的办公室，王艾坐在办公桌后沉吟不语，时文君给王艾倒了杯水，拿过来一些招待客人的蜜饯，嗯，主要是时文君爱吃。
半晌，王艾结束了思考，望着窗外大片的基地笑了笑，时文君才开口道：“其实，我们笨蛋的队伍是一只信得过的队伍。不论是雇佣员工还是提拔干部，都以憨厚老实讲良心的为主。而且我们的制度从来不过分看重产量，当然，有效提高产量的我们还是要鼓励，但践踏食品安全的惩戒也严重的多。还有，我们内部的检疫检验部是我亲自负责的，有权检验任何产品，调阅任何资料，在干部任用中也有一票否决权。”
说到这，时文君打开墙角的柜子，拿出了一本东西递给王艾：“这是我们去年底评优的详细情况，你看下，我们的十名优秀员工、十名优秀干部，没有任何一名是因为提高了生产效率入选的。唯一有关的是减少浪费的，其他全是提高了食品质量和安全管理水平的。”
王艾认真看着，听着时文君的叙述，半晌抬起头来，沉吟着还想说点什么，可已经想不出来更多的了，他知道时文君没说谎，笨蛋也几乎做到了最好、做到了极致，但他还是不放心。
站起身四下打量，一眼看见了背后墙上的几个金字：“以食为天，推己及人；不为利诱，固守良心。”
这是金书记当年给笨蛋食品的题词，没想到被时文君带到了四川，王艾看着这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喃喃道：“公益为本，不为盈利，自然就不会操切。再加上我们的安全导向，嗯，我确实应该放心。我们以公益事业为导向，建立起了差不多老国企的风格，我确实应该放心……对了，老爷子还好吧？”
“挺好，现在整天率领一帮老太太跳广场舞、唱样板戏，可忙了。”说到金书记，时文君面露微笑：“说起来也是，有些人上班时候欲壑难填，山珍海味什么都要，结果退休了没个好身体。像金书记这样两袖清风的，反而身体啥毛病没有，这算是找回来了。”
王艾呵呵一笑，重新坐在椅子上：“行吧，你记得明年把足球节办好，前几天我们在先农坛看的那场比赛就很好，足协领导也出席了，央视也报道了。明年再接再厉。奶粉那块，还要扩大，最好现在就收购奶牛，储备生产力。”
见时文君不断点头，王艾笑了笑：“你这行做了好几年了，我也不再班门弄斧了，明天我就回去，国家队要集训了，记得看我的亚洲杯哦。我感觉这段日子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浑身都是劲。”
时文君白了王艾一眼，你那劲，看奶牛都来电，什么玩意儿！
见王艾起身要走，时文君赶忙拦住：“我还是感觉你知道什么，现在没有别人，你就不能告诉我？”
王艾看了她一眼，仰头望着吊灯：“我刚才跟你分析过了，出大事儿是迟早的，我们要……”
“我说的不是奶粉和笨蛋，我说的足球节。”时文君逼视王艾：“我反复琢磨，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你要说搞中学生足球赛，扩大足球人口，扩张我们的影响力，我可以理解，这是正常的逻辑链条，但你搞足球节，就有点过分了。它不会让足球人口增加，毕竟限制足球人口的都是硬条件，你搞足球节在这方面没用。你还给每个观众发小礼品，我总觉得像是一种嘉年华，这种事儿如果企业操办，通常是为了壮大企业声势。但我们根本不需要壮大，超越和笨蛋都不需要。最关键的是，目的这么含糊的，你还特别关心。我不相信你是犯糊涂，瞎操心。那你说，你到底谋划什么呢？连我这个一线的负责人都猜不透。你要有什么不好说的，可以瞒着别人，你总不能连我这个负责人也瞒着。”
王艾表情木然的看着时文君，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小美人儿可不是黄欣，这是一个个性鲜明的企业家，不甘心当一个提线木偶，哪怕是王艾也不行。反过来说，这样的人必须明确目的，才能鼓舞斗志，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就像笨蛋的这片基业。
“来！”王艾点了点手指。
时文君站起走过来，王艾拍了拍大腿：“坐我腿上，我就告诉你。”
时文君笑了笑，走近了，伸出白生生的小手贴着王艾的脸蛋，“啪”一下，算是个小耳光：“我就比黄欣小三岁！她是你姐，我就不是了？话说，你怎么就从来没拿我当姐呢？”
王艾笑了下：“你小。”
“你！”时文君深呼吸了几下……嗯，还是平的。
“为什么？你不是有青莲吗？你们俩……我都听说了！还有！我听说不少明星都要请你吃饭呢。为什么？”
王艾晃着脑袋：“最高机密，你要不跟我发生点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时文君错着牙瞅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知道自己是逼问不出来的，于是，她突然笑了一声，侧身，屁股搭在了王艾腿上，扭头得意的看王艾。
王艾表情呆滞，突然晃了晃头：“不行，跨坐！”
“你别过分啊！”时文君尖声道。
“那你这不叫坐，叫靠！你怎么也得双腿离地才叫坐！”王艾强行狡辩。
“你说的啊！”时文君气哼哼的，迅速按着办公桌，往后挪了一下，屁股坐在王艾的右腿上，大腿搭在王艾的左腿上：“说！”
小美人儿如此豁得出去，王艾傻眼了。见她坐的不稳，王艾还下意识的用手臂挡在了她的后腰上，虽然没直接用手揽着，却也让她浑身一僵。
“说！”时文君的脸都红了，眼睛格外的大！
王艾想了半天，严肃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答道：“……第六感！”
被时文君连打带踹赶出办公室的王艾连宾馆都没敢回，当天晚上就逃回了北京。小美人儿气坏了，这叫什么理由？企业战略决策，靠第六感？我可去你的吧！
第五百六十五节 憋久了（一）
6月17号上午，王艾在北京东城区的家里一头汗水的在家里的健身房出来。为了他，家里特意弄了个健身房，就在他的卧室对面。还有几天就集训了，王艾也在抓紧康复，总不能去了香河就整天坐着。
六月的天，正热，好在昨夜下了一场雨，院子角落的地上还有点湿。王艾走到后院，这里是他和许青莲她们的“宿舍”，八百多平的院子结构和老四合院差不多，前边一溜房子是保卫、保姆的，中间的正房、厢房是父母的，后边的一溜房子才是晚辈的。王艾的家就在这，包括卧室、书房、健身房和荣誉室。
后院是一溜并列的房子，一进院普普通通的一间就是王艾的卧室，然后依次是其他用途的，许青莲的卧室在最里边。王艾就走到了许青莲的卧室前，隔着窗户往里看了看，许青莲今天又没在家。自从回国以后，她就不断的和当初人大的同学出去玩，还回了一趟辽阳和营口，有时候还跑到超越娱乐去看张秀云，据她说是为正在紧张筹备即将开拍的电影“同样的青春”把关，嗯，就是拍容志行的那个片子。
父母也没在家，父亲据说去陪领导钓鱼了，大概是研究正闹腾的越来越危险的次贷危机的事儿，母亲今天去超越超市开总务会议，努力引导超越连锁从传统超市向生鲜超市转变。
总之，家里没人。
王艾搬过来一架梯子爬上去，看了看房顶上的货车轮胎内胎，满意的点点头。下来后收好梯子，拉过来一个木架子放在院子当中的下水栅栏上边，把木架上花花绿绿的塑料布放下来，然后再把悬挂的引水管搭在木架子上，引水管的尽头有个塑料花洒，一瞅贼廉价那种。
没错，王艾这个国际级大球星，要在家里露天洗澡了！
这玩意可是，为贫民窟人民的卫生保健做出了突出贡献！虽然因陋就简吧，可好歹是有了。省水省电太阳能，清洁环保无污染，绿水青山就是……
家里当然是有热水器的，一个卧室一个独立卫生间，但露天洗澡的快乐一般人你根本不懂，冲着热水、打着肥皂、一抬头就是蓝天白云，偶尔还有鸽子飞过。
王艾要弄的时候，家里人的眼神，王艾还记得，可那有什么？谁规定大明星就不能露天洗澡了？谁规定世界足球先生就不能用总共加一起才不到十块钱的产品了？兴你们一个洗头膏就一千多，就不行我用小袋装的海飞丝了？
我知道是假的！
打开水试试水温，还好，早上刚加的凉水，现在正合适，要再过两个钟头就烫人了。王艾进了塑料小房间，麻溜的脱下衣服裤衩，伸出一只胳膊搭在外边的架子上。往中间一站，间或吹来一股小风，吹的塑料布哗哗响，嘿，惬意！
水龙头一开，王艾浑身一哆嗦，从健身房带出来的疲惫、燥热席卷而去，舒服的都想唱歌了。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凉的，水是热的，虽然这只是三平方米的一方狭小天地，却硬是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气息！
天体海滩肯定是不敢去的，家里日光浴也是不敢晒的，但这两块钱廉价塑料布包围、两块钱内胎、一块钱塑料管加塑料喷头之下，王艾却可以尽情的放荡。
水声哗哗，泡沫飞舞。半晌，王艾扒拉扒拉头发，有些长了，他一直都是留很传统的球头，头发超过一寸就剪发。在家有时候去老邻居那剪，在外有时严竹就给推了，反正又不染，也不搞什么造型。
王艾的发型甚至影响了很多国家队队友的发型，几年前陈涛有一次去染发回来叫王艾一顿嘲笑，从那以后85国奥里别说染发的，连造型都逐渐向王艾靠拢。什么这个明星那个明星，能赶上我们老大吗？
王艾不会说瞧不起谁，但内心的骄傲也足以让他“特立独行”：爷自己就是流行，还追什么流行！
最后冲了一会温水，感受了一下头顶的自然风和水温的交替，王艾恋恋不舍的拧好了喷头，手一伸从外面抓过来干毛巾，一边擦着一边还瞎琢磨，等后海那边弄利索了，这种情况就不用擦了，也不用穿了，直接光着出去，往树底下的躺椅上一爬，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拉倒！你还管着我在家不穿衣服了？
毛巾搭在肩上，王艾的手往另外一边摸，诶？背心裤衩呢？叫风吹掉了？王艾也没在意，索性一挑塑料布钻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拿着他的背心裤衩刚要往卧室钻。
听到动静，许青莲回头，然后……
“臭流氓，不穿衣服！”
“女流氓，衣服给我！”
两人同声指责，许青莲忙乱中把衣服一团，往王艾脸上扔，完了就咣当一声关上门，王艾骂骂咧咧的穿裤衩，好悬没套上，反应太大了。穿完了王艾就忍不住了，去推许青莲的卧室门要兴师问罪，不料，卧室门竟然被插上了。
这可是父母家，王艾除了大门、二门和自己房间之外，没有其他房间钥匙。
“开门！”
“不！”
“我不干坏事，就和你说话。”
“就这么说！”
“唉！我马上就要去国家队集训了，这眼瞅又是一个月见不到你，你不想我？临分别之际，有点肺腑之言要和你……深入交流。”
“呵呵！”玻璃窗上出现了许青莲的脸：“露馅了吧？还深入……呸！”
王艾叹息一声，终究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这个词以前在伦敦的卧室中他用过了，挺有情趣的，没想到居然被记住了。
既然被拆穿，王艾也不装了，叉着腰站在门口：“你还是我女朋友吗？一点也不尽义务，我就想要和你亲热怎么了？”
本来听到动静要来查看的几个保卫，鸟悄的从院门附近撤了。
许青莲才不上当，这话以前王艾也说过了，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男人在这方面是没有脸皮的。当然，小两口在一起，要是要脸，那其实就没意思了。所以，许青莲从刚刚被拉上的窗帘中露出脸来，吐了吐舌头，意思是：就不！
第五百六十七节 憋久了（三）
两人又缠绵了会儿，许青莲才惊叫：“哎呀，五点多了。”
“那怎么了？”王艾不在意的道。
许青莲已经直起身，推搡着王艾：“快点，艾阿姨王叔肯定都到家了，该吃饭了，看我们还不出来，哎呀！”
许青莲急的都要哭了，也不管王艾，自顾自的下了床，连衣服都没拿就一头钻进了卫生间，王艾这才想起来，也赶忙起身，顺手把两人的衣服都拿着。卫生间的门没插，许青莲这会儿也顾不得羞涩了，以前王艾想和她一起洗澡一次都没成功过。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王艾也没什么旖旎的想法，两人各洗各的，片刻后擦干了，穿好衣服出来，王艾还忘不了嘲讽：“原来你也能洗的很快啊。”
许青莲恼火：“闭嘴吧你！”
两人一起到了前院，饭厅里果然已经开始上菜了，两个大人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艾小青头都没抬：“洗手吃饭。”
许青莲偷偷出了口气，赶紧去厨房洗手端盘子。今晚的饭菜是西班牙风格，自从康丝来到家中，一半是为了照顾她口味，一半也是因为西班牙菜颇得女士们好评。
今晚康丝和保姆联手推出的菜品是“猪里脊片卷金枪鱼肉滚鸡蛋和面包糠上油炸成的卷”，名字这么长是因为康丝忘了原名，所以把所有的材料都放在名字里，反正吃的就是个乐呵。
白瓷盘子里装了二十四个，一个也就包子那么大，王艾还没等坐下就伸手摸了一个，诶呦，好吃！
剩下三个菜，一个是黄瓜、茄子、小葱、生菜、莴苣、青椒、苹果、菠萝一大堆也说不清是蔬菜还是水果的沙拉，或者叫拌小菜儿；另一个是蘑菇、土豆、粉条炖鸡肉，一大盆，这基本是王艾的专菜；最后一个是紫菜蛋花汤，能瞅见碗底的，菜很少，但味道很好。
主食是两种，王斌、艾小青、许青莲、康丝都吃米饭，王艾自己吃饺子，今天是猪肉大葱馅的，还是第二顿的。
王艾现在常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国了又东跑西颠的，能在家吃饭的时候不多。所以艾小青就尽量把他最爱吃的天天做，其实在海外也不是吃不到饺子，赵丹不说了，是把好手，严竹做菜也不差，尤其擅长收拾下水，卤煮做的一绝。王艾呢？能吃当然也能做，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在家里吃老娘做的饺子。
味道和材料都一般，唯独这彻底放松的劲儿，哪也比不上。
自从那天劝时文君的家庭会议，康丝全程参加了以后，人们没说什么，她自己就感觉不一样了。那么多隐蔽的信息海洋一般冲刷着她的大脑，她知道，自己被这个中国的“权贵”家庭接纳了，所以从那天起整个人就不一样了，简单说，欢脱了！
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离家越远，就越忘掉家族的沉重使命，人也就越报复式的玩耍。最开始来家里是陌生和畏惧，后来一瞅，诶？都自己人了啊？于是，那天她拉着艾小青讲了二十分钟瑜伽的好处！而且，还真把艾小青忽悠的跟她去做了，这是许青莲都没做到的。大概是艾小青看康丝这丫头本性纯真，再加上心性善良，身世可怜？也可能是却不过，还可能是指望着这位小助理在海外好好照顾儿子，但不管怎么说，康丝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上升，不再是可有可无。
王斌、艾小青吃的很快，片刻后就放下碗筷，把饭桌留给了三个年轻人。王艾抱着饺子盆和鸡肉盆吃的贼爽，顾不上说话，就听许青莲和康丝两人嘀嘀咕咕说的热闹，似乎两人约好了明天要去密云水库玩儿。
王艾没工夫去，他还要在家中抓紧恢复训练，争取去香河以及在下月的亚洲杯上一亮相，就给国人一个满意。毕竟他伤病的事儿传的到处都是，国家队教练组由于一直没见到他，所以对外也语焉不详。所以一会儿饭后休息片刻，王艾有得自行开始训练，争取恢复到在切尔西正常比赛期间的生理节奏。
不料，还没等王艾下饭桌，就听对面康丝小声道：“你们俩，下午**了？”
王艾和许青莲同时一僵，这话要是康丝单独问许青莲甚至单独问王艾都好，但当着两人的面公开问这就尴尬了。许青莲看着王艾，王艾从盆里抬头：“你问这干嘛？”
“你的露天浴室是我收拾的啊。”康丝振振有词。
“你偷看了？”许青莲忍不住发声，顺便还把手放在康丝的脸蛋上，准确掐她。
“没有没有！”康丝总算想起来这是中国，这是与西班牙不同的中国文化，连忙否认：“房间里那么黑……”
“你还是看了！”许青莲的小手掐的康丝的脸蛋变了形。
康丝嘴里呼噜道：“我是女生嘛，看看怕什么？”
诶？也是！许青莲松开手，一抬眼看见了王艾，康丝也意识到了，连忙道：“房间里黑，我什么也看不到，就能听到……唔，哎呀！”
康丝一低头，躲开了王艾扔过来的鸡骨头，顺便滑下凳子，闪开了许青莲的魔爪，跳到一旁，嘻嘻笑了一声，指着许青莲：“你的声音很美。”
“呀！”许青莲这下也坐不住了，最后一口吃掉了“猪里脊片卷金枪鱼肉滚鸡蛋和面包糠上油炸成的卷”，跳起来追着蹦蹦跳跳的康丝而去。
“噗！”王艾吐出鸡骨头，吃饭打厨子，啧！
收拾完了桌子，王艾回自己的卧室打开电脑看了看各种qq群，国家队群里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去香河报道了，还有人点了王艾的名，关心的问他康复的如何了。王艾随便说了两句，又打开了“青年哲学家”的群，看了一会儿朋友们最新的发言和论文片段，思考了一会儿发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除非王艾有时间，否则在那本“合订本”上，见不到王艾的专门学术论文，只能见到一些杂文。
做完了这些，王艾又打开了自己的qq信箱，把自己编辑好的学期论文发送给了导师。这是他准备重启足球活动前的最后一次其他工作。
第五百六十八节 憋久了（四）
由于大体上国米和切尔西的谈判比较顺利，所以王艾接下来要做好远程完成学业的准备。好在王艾在图宾根大学的博士课程以及更早在人民大学的学习都是认真的，所以在伦敦的课程，基本都是王艾自学，导师留作业，王艾写作业，只有个别时候才见面谈。到了博士阶段，学生已经算是学者，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导师通常不会要求和自己完全一致，尤其是文科、尤其是王艾这种情况。大多数见面，也是以探讨为主。
所以离开伦敦，并不会耽误王艾三年毕业的博士课程，但肯定是有点麻烦。不过学校方面对王艾这种已经取得过博士学位，在本校带有一点镀金色彩的特殊学生，管的不怎么严，反正你学费已经交了。
做完了这些，王艾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起身到健身房，把皮垫子抱出来放在后院地当间，光着脚上了垫子，开始蹲马步。别觉得这玩意没技术含量，刚吃饱了没多久不能蹦蹦跳跳。蹲了一会感觉行了，开始深蹲，速度俯卧撑、速度仰卧起坐、倒立，单腿深蹲，后仰下腰，直腿抱膝，连拉伸带力量做完一大套，天也就黑了。
简单冲了冲，换上衣服裤头，背上球鞋足球，王艾上前院喊了李林陪他出去。在北京家里要训练，固定去附中。虽说现在远了点，但可以骑车去，别的地方不熟，还容易引起旁观，就附中好，安静的一个大球场，任凭王艾可劲折腾。
当年的钱，不是白交的！王艾说什么也得捞回来点儿！
夜色下的附中操场，青草茵茵，王艾驰骋如风，丝毫看不到受伤的痕迹。李林站在门线上，插着腰，眯着眼。附中的门卫换了，但依然进出自如，足见刘校长那边肯定是留了话的。京城寸土寸金之地，王艾能有一个个人专用的训练场，这待遇说出去能吓死人。
每次王艾回家，李林都会自觉的放下经理工作，来到王艾身边以一个普通保卫人员的身份候命。他明白，之所以王艾每次回来都翻他的牌子，不是说他多厉害，也不是说对北京城的安全彻底放心，而是两人的共同记忆，是回味、是重温，也是一种情谊。
李林到王艾身边，已经十年了。这十年他眼睁睁看着王艾从一个少年变成青年，从一个足坛野路子到如今享誉国际，虽然他很早就离开了王艾身边去做经理，但每年夏天王艾回国期间，他都会放下工作来到身边。
不能说这是溜须拍马，更多的是一种情谊的体现。李林除了专业水平方面肯定比严竹、赵丹有差距之外，在个人感情方面，是目前王艾所历经的四个个人保卫中最紧密的。其实李林都想过，是不是有朝一日会被安排干点脏活什么的，可到了他如今的地位，依然没有这种活给他干，整个王家也不需要干什么脏活，稳的很。所以李林这个保卫也是干的很舒心。
雇主光明正大走正路，雇员就不会有飞来横祸，更不会被当擦鞋布。
一直到夜里十一点，王艾总算“折腾”够了，汗水滴滴答答洒在青翠的草皮上，就像多年前一样，只是么，李林抬起头看了看王艾的肩膀，这小子长的真快。
“你有一米九了吧？”两人走向学校正门，李林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啊，前段时间还是一米八八呢。”王艾浑不在意的道。
“你今年20了，按说不该接着长了。”
“23不还窜一窜吗？”
“再高不好了吧？”
“看情况。”王艾走到传达室和门卫大爷热情的挥了挥手，大爷立刻走出来带着点谦卑的笑意和王艾打招呼，还问王艾能不能合影。
王艾停下了和李林的交谈，看了看天为难的道：“这光线效果，您的相机行吗？”
大爷手里根本没相机，只有一部手机，以现在手机的拍摄效果根本没法看。大爷只好略带失落的挥手和王艾道别。
“个子太高，肯定会拉长反射弧，但这个速度差基本可以忽略，主要是身体掌控水平需要不断调整，要是调整没跟上就会显得笨了。一米六和一米八和两米，做同样的技术动作效果是不一样的，所以得不断调整。对手面对一米六、一米八和两米球员的同样技术动作，抵抗能力和应对情况也不一样，这些也需要适应。”王艾骑上自行车，等李林也上了车，两人一起往家走的时候接着聊：“我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适应，有时候调整的比较好，表现就挺好，有时候适应的差了，比如过了或者不足，表现就差，甚至我这次受伤都和这个有关系。没办法，年龄还小。一般少年球星成名的，大多数是身体已经长成，不怎么变化了，像我这样一直在变化的其实挺难的，一个适应不好就伤仲永了，叫人笑话一辈子。”
两人骑的都是山地车，李林绕开一个井盖道：“怪不得，我说你怎么表现的不是很稳定呢，虽然拉平了数据看你的进球很厉害，但你经常不上场，或者打轮换，其他球星到你这个表现，基本是固定主力的。”
“嗯。”王艾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紧了紧外套的领子，夜风有点凉，“我自己并不积极争取，所以教练和队友能‘欺负’就‘欺负’我一下。其实教练，哪怕是西方教练，个人至上的，多少也能照顾点，知道我还没彻底长成，所以哪怕是在潜意识中考虑，也会对我比较宽容，见我不怎么积极就允许我休息。要不然场场主力，太疲惫，就容易受重伤，一旦重伤来了可就麻烦了，哪像我现在这样，休息一个多月什么也不影响。”
“上次亚洲杯你把最佳射手让给斯图卡了，这次呢？”
“看情况吧。”到了家门口王艾停下车，准备往院里推车的时候笑了笑：“不过么，我现在浑身是劲，怎么也得让我过瘾了再说。”
第五百六十九节 憋久了（五）
随后的几天，王艾完全放弃了社会活动和杂七杂八的思考，专心致志的恢复状态，争取到香河一亮相就给国家队教练组足够的信心。王艾可忘不了他diss老阿里的事儿，相信老阿里也许大度不在乎，但他的助手，靠他吃饭的那帮人绝不会忘记。到时候王艾去了香河，被安排打替补什么的，可丢了老脸了。
王艾自己想打替补是一回事儿，被说成状态不佳，恢复不好安排打替补又是一回事儿。
其实不但王艾自己渴望着“复出”，外界渴望他复出的声音也比比皆是，在他的新浪博客上一篇博文下边，一排排的留言，问他身体情况的。王艾自己把握虽然大，但为防意外，始终没更新，所以给外界留下了巨大的悬念。
现在的国家队当然很强大，白广海、罗彤亮、张永海、郑智、李玮锋、孙继海、宗磊、邵佳一、蒿俊闵、赵旭日、陈涛、郜林、董方卓、肇俊哲……全海外球员。本土的周海滨、毛剑卿、李雷雷、张耀坤、季铭义、曹阳、李铁，都是好不容易才挤进来。还有不少在中超赫赫有名但挤不进来的，比如李金羽、韩鹏这对山东队的锋线组合，就一个没进来，哪怕集训没少参加，但最后关头，落选了。
这不但是因为海外球员被高看一眼，而且也是在实际较量中，在硬实力方面确实存在阶梯性的差距。
如此强大的国家队，一年前还是世界第八，按理说对亚洲杯不敢说保证连庄，也敢说进入前四。然而，亚洲杯很牛逼的，往往在世界杯上打的不错的，回到亚洲杯上就被按翻。比如2002年韩国世界杯四强，哪怕去掉黑哨什么的，也够八强的水准了，结果两年后的亚洲杯上，依然是八强……
不能说亚洲杯比世界杯强，只是足球这玩意偶然性很大，上下浮动也很大。再加上亚洲内战，都是亚洲人的体质，你跟欧洲人玩灵活，亚洲人谁怕你这个？
所以国内上到领导、下到球迷，再加媒体，虽然怎么看这支国家队怎么觉得应该有信心，但王艾一日不复出，就总是不踏实。偏偏这段时间王艾忙的很，一来不接受采访，一点信心也不给外界。二来虽然没见报，但领导和消息灵通的记者都听说了，王艾家里超越体育的大老总出事儿了，所以王艾忙前忙后，肯定没时间系统恢复和训练，这不由得让本届亚洲杯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6月19号这天，王艾接到了段暄的电话，一开口老段就埋怨：“小王，你到底行不行啊。”
王艾这时候正躺在垫子上玩仰卧起坐，双手各自抓着一个25公斤的哑铃，健身房里还放着轻音乐，所以在康丝把电话给他时，他喘息着只能示意让康丝给他塞上耳机，知道是老段的，也不是领导，王艾的动作也没停。
“啥玩意我能不能行啊，老段你这话没头没尾的。”王艾喘着粗气回到。
“你亚洲杯能不能上啊，外边一点信也没有，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正康复呢，你没听出来？”
“能听出来，你到底这干啥呢？跑步？怎么还有音乐？”
“腰腹训练呗。”
“哦。”
“没事儿挂了啊，我还得调整呼吸呢。”
“诶别呀！”老段忙道：“问你正事儿呢，你亚洲杯能不能上，你还没说呢。”
“那是教练组决定的呀。”
“呵呵！”老段一声冷笑，当我不知道你呢？国家队里你虽然只是个队长，但比一般，哦不，比过去所有队长的权威大多了。
王艾听到老段的这声笑，也知道不能再穷对付了，老段对自己不错，于是躺在垫子上望着健身房的天花板笑道：“老段，我恢复的不错，但具体能不能上我还是不敢打包票，毕竟还有意外因素。话说，咱这纸面实力很强啊，你担心什么？”
老段听王艾说这些了，只好叹口气：“小王，我呢这次亚洲杯负责解说，有你没你我准备的词、查找的资料不一样，这个你能理解对吧？有你在，你身上的话题性，就够我和嘉宾聊三分之一了，而且你的资料我们也熟，这准备工作肯定轻松。但更主要的是，不止是我，其实如果单纯是我，还不至于这么着急，等你香河集训了我去探班，你什么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今天其实我是奉旨探病。”
“啥？你们台长专门来问我？不至于吧？”
“呵呵，比台长还大！”
“……别闹了老段，真是领导们想知道，也不用通过你呀。”
“嘿嘿。”老段也知道牛逼吹大了，人家爹是副部级干部，领导要想问，开会的间隙一句话就问明白了，反正他爹绝不带像王艾这么和他穷对付来和领导说话的。
“那什么，不是领导，是我们广告部。”段暄正式的介绍：“你上和你不上，关系到上千万的广告收益，所以广告部那边很着急。有几个活谈不下来，人家客户就明说了，你上了，人家就投，你不上，人家就不投，你看。”
“哦，吓我一跳。”王艾重新躺下：“你也不在那边上班，你管那个？广告多了，球迷还烦呢。”
“诶可不能那么说。”段暄小声道：“有奖金的。”
“且！”王艾撇撇嘴，突然觉得奖金那点儿钱，少也是相对的：“话说老段，这些年我为你们央视赚了不少了吧？你们广告部金山银海的，怎么一次也没请我吃饭？还有你，还有老王、老刘，奖金没少拿吧？”
“你这么说就不讲究了。”老段开始和王艾讲道理：“你替我们央视赚得多，所以你的节目我们才重点推介呀，提前三天五天甚至一个礼拜就预告，这待遇你是独一份！你也别说光是因为你的影响力，这东西咱是一致的。你的影响力大，保证我们节目好，反过来说我们节目使劲，你的影响力不更大？至于我们广告收入，你的广告收入不更狠？好家伙，去年我们整个央视才赚了80亿，你一个人就是我们的十分之一！”
第五百七十节 憋久了（六）
叫老段这么一调侃，王艾也觉得不好再开玩笑了。说实话，央视对王艾是真好，可不仅是他的节目重点推介、他的比赛几乎都直播，按理说这些东西就像姚明的比赛似的，本身的关注度高，作为媒体当然要放，这可不算人情。主要让王艾感慨的是，过去历次他大嘴巴惹出来的风波中，央视都站在了他这一边，而且有很多次在局面不是很明朗的阶段，央视就表态了。
这个，就太难得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了，上次王艾突然冲自由派开炮，吓的连铁杆《辽沈晚报》都缩了，央视虽然没加评论，但那番话本就是在央视最重量级的节目中说的。央视没剪掉，本身就是态度！
这就不是节目组出于收视率、广告部出于卖钱那么浅显了。说深一些，央视内部有很大一部分人不仅是球星王艾的支持者，更是青年思想家王艾的支持者！
王艾两世为人，又多年搞理论，从现实到理论对照着来，这才推动了他“青年思想家”的名声鹊起。而这份理论指引下经常表现出来的预见性，更加强了他在理论、思想方面的说服力。
换言之，如今的央视与王艾之间，不仅是传媒与明星之间的利益结合，更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共同理想、共同追求的志同道合。所以，拿钱说事儿，已经无法解释央视和王艾目前的紧密关系了。
比如今年五月的中国劳伦斯王艾再次输给刘翔，央视五套就在节目里公开为王艾鸣不平！倒也没说刘翔不够格，就是批评中国劳伦斯多年忽视王艾的贡献，可这也引来刘翔团队的不满和困惑。后来刘翔团队为此专门借着上海体育局的皮给央视五套发函，说不上是声讨，主要还是询问：我们怎么做才能得到你们对王艾那种力度的支持？
央视当时回函的时候隐晦表示：他不仅是一个足球明星，他还是一个知名度极高的知识分子，更是思想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人不是普通的明星运动员能比的，因为他不会退役，且越老越吃香！
言外之意，我们央视能吃他一辈子！你家刘翔是优秀、非常优秀，但没有超过运动员明星的范畴，所以在我们这，你们不能比。
以上这个内幕，还是上海体育局方面传出来的，当时叫耳目灵通的徐根宝听说了，他稍微打听一番后转告了当时正不服不忿的王艾。当然，金博斯先生不是背后说人短长的人，他的意思是：你的贡献国家看得到，你的奉献人民没忘记，你只要问心无愧，继续往前走就对了。该是你的，国家不会短了你的。
“球场上要高歌猛进，思想上也要旗帜鲜明”、“说到底，爱国没有错”！
一想到这，王艾甚至觉得他刚才的这番调侃，可能会引来段暄不好的联想。毕竟两人不算太熟，而且地位不同，王艾这边可能只是开个玩笑，老段那边就当真了。许多时候一个人走到高位后就会这么不知不觉的把人得罪了，以至于发现别人对他有想法了，还莫名其妙。
这可不好，王艾倒不是怕因为段暄的误解导致央视对他不宠了，主要是没必要，再说老段这人不错，还年轻，以后合作还长。
所以思量到了这儿，王艾索性坐了起来，扶了扶耳机上的小麦克：“老段，能听清吧？”
“啊？能听清啊。”
“你今晚上有事儿没？值班不？有节目没？”
“没有，要不怎么帮着广告部问你的事儿呢？”
“那你来我这一趟吧，我请你吃夜宵。”王艾笑道：“专业食材哦，一个月好几万的食材哦。”
“啊？”段暄有些意外，下意识的推辞：“这，这个不好吧？”
“不想来？那我这边都给你加菜了。”
“嘿嘿，不是，主要是叫你给整的挺突然的。”段暄一高兴，东北话都出来了。
“来吧，咱哥俩好好聊聊，一转眼又是大半年没见了，怪想你的。”说到这，王艾就想挂电话。那边段暄紧急的吼了一声：“你家住哪啊？”
二十分钟后，段暄来到，首先看了看这个院子，京城的房价比经济起飞的还早，这个院子一般人住不起的。
听说是儿子的朋友，也是央视体育频道见过的熟面孔，所以王斌和艾小青都出来打了招呼，而后才由康斯坦丝引领着到了王艾的健身房，王艾正在做双腿前伸引体向上，双脚上还挂着一根绳子，绳子下系着一个杠铃片。
“老段，等会儿啊，还有一组没做完。”王艾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顺便问道：“这位哥们谁啊？”
跟在段暄身后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冷不丁瞅着像邵佳一，段暄笑了声：“这是我们频道新的主持人叫贺炜，听说我要上你这来，就要跟来见识见识，我这不就领来了吗？”
“诶呦，可不敢当。”王艾悬挂在单杠上，动作也没停，但表态很客气：“我这也没啥，就是人可能比较少见。您肯定是比我大，那我叫声哥吧，别嫌我没礼貌啊，这不能停。”
贺炜赶忙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一下，赞叹道：“您这肌肉，都快赶上健美运动员了。段哥，您瞅瞅，他那胸大肌的肌肉纤维都能看清楚。”
老段自来熟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和他不熟，以后就知道了，这家伙就是个体能狂人，而且身体贼好。要不是足协不放，田协就把他要走了。”
“田协？田径？”贺炜惊讶。
“是啊！我跟你说，前年在沈阳踢世界杯预选赛，田协就专门去人了。咱平时看电视都觉得他跑的快，那是真快。短跑别的不敢说，前六十米，我就没见过谁比他跑的更快。长跑，这家伙一天一个马拉松，你琢磨琢磨？诶，你别觉得我是替他吹，这是去年我去拉科出差，***亲口和我说的。”
“过了啊，过了啊。”悬挂在单杠上的王艾笑道：“我请你吃饭又不和你aa，你用得着这么夸我？”
“请我吃饭用不着。”段暄点头道：“但要请你出席我婚礼，就用得着了。”
第五百七十一节 憋久了（七）
“诶呦！老段你还有这事儿呢？”
“顺带、顺带。”
“请帖拿了没？”
“呃……话赶话说到这了，等我事后送来。”
王艾那边咣当一下落地，弯腰解开了绳套，把杠铃片挂好，转身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抓住力臂，开始不断开合，嘴里还开玩笑：“一瞅你就没诚心请我啊，哪天？”
段暄也不好不说，他本来是真没想请王艾的，两人的关系没到那个份上不说，地位也差距的太大。他老段央视五套准一哥，是，地位不低，但莫说在国际，即便是国内，他也比王艾差的远。
但王艾问到了，也不好不说：“暂定是8月12号。”
王艾皱了皱眉，遗憾的哎呀一声：“老段，这个可不是我不给面子，亚洲杯完了我就得回欧洲了，差不多要去米兰和新球队磨合了。这个你懂，没磨合就上，发挥不好。”
段暄点头：“我一猜就是，这个日期就没考虑你们这些海外球员，主要请的是也是我的同行和领导……诶？你定了去米兰了？国际米兰？”
瞅着明显兴奋起来的段暄和贺炜，王艾也没隐晦：“出我口，入你耳，你俩可别对别人说，尤其是节目里更不能说。昨天施拉普纳告诉我，三方谈的差不多了，准备过段时间就正式签约，再对外宣布。”
“国际米兰呐！”段暄感慨道。
“转会费多少？”贺炜追问道。
“嘿嘿。”王艾从两人不同的反应中能看出来，段暄岁数大点，对国米感情很深，贺炜就差了些，更关心新闻爆点。
“转会费还不好说，最后一轮谈判可能还有变动，大概五千万上下吧。”王艾先回答了贺炜的疑问，而后看段暄：“老段，意甲会解说吗？”
“我告诉你，我早就想解说意甲了！那是魂牵梦绕之地。想当年马拉多纳在那不勒斯……”
“你这岁数，赶上了吗？那时候你才十了岁吧？”
段暄一甩脸：“我十二岁到二十岁，这是老马的巅峰期，也是我的青春岁月！再说，他97年才退役，也不过才退役十年，怎么听你感觉像几十年了似的。”
王艾点头：“可也是。老马还夸过我呢，去年世界杯本来有空去和他聊聊，可惜太忙就没见到。”
段暄闻听后捶胸顿首，恨不得以己代之。倒是一旁的贺炜幽幽的来了句：“段哥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小王这么发展下去，起码职业成就不会比老马低多少。”
两人闻听一起看贺炜，贺炜忐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料，王艾和段暄几乎异口同声：“会说话！”
王艾这边哈哈笑着松开了力臂：“走，请你们吃夜宵。”
身后段暄神色复杂的拍了拍贺炜的肩膀：“今天带你来就对了，前途不可限量。咱主持人会说话没什么，难得的是头脑冷静，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方面你比我强。”
王艾的夜宵照例是牛腩、牛奶，不过今天为了照顾这两位客人，特意从康丝那拿了不少颇获好评的“猪里脊片卷金枪鱼肉滚鸡蛋和面包糠上油炸成的卷”，用微波炉热了，放在白瓷盘子里请两位品尝，同样颇受好评。
即将成为居家男人的段暄，还问起了具体做法，看样家庭地位堪忧。可也是，老段今年都是35了，才找到媳妇，可不就得宠着点？
贺炜今天来，除了看热闹，和王艾开启私人关系之外，也有请王艾评点女足世界杯的意思。今年的女足世界杯在中国举行，关注度拔高了不少。如果男足亚洲杯王艾不上的话，话题度还真抢不过女足。而他作为解说员和一系列节目的主持人，在工作中的导向性就很重要了。中国女足最终能第几？长远前景如何？这个是基调。别一开始猛门煽呼，最后球队稀里哗啦，那是很丢脸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他正处在上升期，没多少底气，所以闻到风了就顺杆爬，跑到王艾这取经来了。
王艾是没踢过女足，但他麾下有全国唯二的女足联赛，他本人看问题又往往很深。另外名人效应也不可忽视，王艾虽然管不到央视主持人的选拔晋级，但作为中国足球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一个新晋主持人能和他搞好关系，是很加分的。他都不用特意说明，只要在解说女足世界杯的过程中，偶尔流露出几句就可以了，比如：“小王曾经和我说过……”
吃过几块肉卷，两位主持人就吃不下去了，只能看着王艾狼吞虎咽，等王艾的速度减慢了，开始喝牛奶溜缝了，段暄才慢悠悠的道：“亚洲杯能不能上，给我个准话儿。”
王艾咕咚咚喝着，瞅着老段点点头。老段一拍巴掌，妥了！奖金到手了，媳妇看上的那个进口真丝窗帘，稳了！
老段完成了目的就不再说话，看向贺炜，贺炜会意，随口聊起了女足世界杯的事儿，他猜的不错，王艾对这个问题确实很关注，只是始终没怎么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贺炜的介绍、分析和预测，直到贺炜说起了本届女足世界杯将首次有奖金，冠军可以得到一百万美元时，王艾才为之动容。
“以后咱们女足姑娘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这下有奖金激励，成绩应该更好了。”贺炜开心的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害怕，一方面期待铿锵玫瑰重新绽放，一方面也担心向以前的男足似的，一去不回头，制约咱们女足的就是经费问题，从上到下都是，这下大赛有奖金了，您说是吗？”
段暄，贺炜一起看王艾，不料，王艾的表情更沉重了。两人颇为意外，互相看看，还是比较熟的段暄开口：“小王，你……”
“哦哦！”王艾从沉思中摆脱，笑道：“好事儿，好事儿！”
可段暄怎么看，都觉得王艾笑的勉强，明显是口不对心。
“小王，这今天在你家，你看我们也没带录音设备，也没想采访，就是和你聊聊，也是长长见识，你知道我们和你不一样，记者是快，学者是深，你就放开来说一说吧。”
“唉！”王艾一声叹息。
第五百七十二节 憋久了（八）
“老段，贺哥，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就这么一听，毕竟从职务上、专业上我都不是搞女足的。”
两人点头，贺炜还劝道：“王博士，我就是工作在这，也有些迷茫，所以希望听听你的高见，没别的意思，也不算采访，就是希望我在工作中方向更清晰一些。”
王艾点头，顿了顿道：“我以前在分析男足的时候提过这么一个说法，叫商业体育的本质其实就是不断的累积资金投入。浅显的一些就是投资变成更好的食物、更科学的训练，深层一些变成更好的装备、医疗，更大的声势、影响。现在女足世界杯也有奖金了，不管这奖金从何而来，都表明女足运动也开始走上了商业体育的道路。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到这，王艾摇头：“你们只看到了中国姑娘以后能拿到更多钱了，却没看到我们的对手会拿到更多钱。以前商业女足搞不起来的时候，我们女足姑娘穷，对手的女足姑娘也穷，大家都站在一个起跑线，较量的是什么？是人的天赋、意志，比如训练刻苦程度。客观的说，孙雯她们确实是天赋异禀的，但对手就没有这样的好手了吗？不是，最终靠的还是女排精神，或者说中国女性自古以来的坚韧、拼搏，在意志品质方面超过了对方。”
段暄皱着眉：“你是说，开启了商业女足，反而对我们不利？”
“是啊，我们终究是发展中国家啊。”王艾叹息道：“其实如果男足没这么大影响力，没这么火爆的资本投入，咱中国男足早就实现冲出亚洲了，甚至世界杯可能都拿过了。可没办法，咱穷，在咱们还只能广撒网找天才，然后对着他们讲革命英烈的时候，我们的对手已经开始玩鲨鱼皮了，你想想这差距？是，他们一般没咱的意志品质坚强，但是人家有火力；他们没有咱的思路开阔，但是人家有火力！抗美援朝真按将帅指挥水平比较，咱的人比他们强一大截，可那又怎么了？美国佬打仗笨，但就是有火力！就明着欺负你，你能怎么办？就像我们刚才吃的夜宵，你就是天赋再好，顿顿大馒头，我就是天赋差一点，顿顿大牛肉，你怎么比得过我？以前咱们和韩国队比，体能总是不行，是因为咱的训练差？可能有一点，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人家的资本投入高，吃的比我们好！”
贺炜瞅着王艾愁眉不展，深陷焦虑的样子，深感震动，这是他从未在运动员身上看到过的气质。按理说，他如今功成名就，在全球都赫赫有名，女足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儿？
这一瞬间，贺炜的心中涌起一句古话：达则兼济天下！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儿了。”王艾摇摇头：“且待十几年之后吧，咱们到了小康社会，整个局面就活了。现在么，咱们都身处其中，做困境中的坚守者吧，就像期待革命胜利的干部群众一样，坚信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呵呵，哈。”
“你是不是有点遗憾？”贺炜忍不住突然开口道。
王艾意外的看向贺炜，想了想，点点头：“肯定是有点遗憾的，如果我晚生二十年，又是一番局面，最起码不用像今天这么累。”
“那……”贺炜发现老段在看他，还是忍不住道：“你考虑没考虑过移民？听说德国、法国甚至英国都有归化你的提议？”
王艾好笑的看向贺炜，又看向老段，老段会意的笑了笑，只有贺炜仍旧茫然，王艾只好开口道：“贺哥，你可能对我家的情况不大了解。这么说吧，我家有一些企业，比我赚的多，所以别的足球明星也许面对这个诱惑会动摇，但我不会，我的根在这里。再说，哈哈，哪怕我没有这些家族企业，这些年我在中国消费者身上赚了几十亿，我怎么舍得就不要了？”
见贺炜表情依然严肃，王艾只好冷静下来道：“对别人来说，移民是正常的人往高处走，但对我来说，移民等于叛国。我要敢走，第二天就会有球迷给我立跪像，跟秦桧似的。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这么说吧，即便这些都没有，我还是不会走。因为我王艾，是一个一米**的中国人民大学硕士，是个83公斤的20岁黄种人，这些都是‘我’的组成部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么，我就是这些社会关系的总和，离开这些，我就不是我了。我不想有一天不认识自己，所以我不可能走。”
“那身为全球最顶尖的攻击球员，你的世界杯梦想怎么办？大力神杯不想吗？与其中国人从未举过，一个华裔举起来起码也是个安慰。”
王艾听了这话，想了想，不得不点点头，又咧着嘴深呼吸了一次才道：“这，就看个人怎么想、怎么抉择了。国家、领导、球迷、社会也都知道我面临这个问题，我这么说吧，我真想走，国家也不会拼命拦着我，甚至我以后要回来，国家还是会欢迎我，咱国家别看穷，但这份度量和自信还是有的。换个人是我这个情况可能选择就不一样？我如果是旁观者也可能当时骂两句，过几年看他真的拿了大力神杯，还是忍不住以他为傲，甚至替他辩解。但是，我就是我，我不会走，莫说现在的我得到了几乎全部的支持，哪怕没这些，我也不会走。”
“那你真的不遗憾吗？”
“遗憾呐！”王艾坦然道：“但是客观的说，大力神杯对国家的意义远高于对个人的意义。也许我这一辈子也拿不到，这肯定是终生遗憾，但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不是吗？梅花香自苦寒来不是吗？宝剑锋从磨砺出不是吗？”
说到这，王艾笑着看向两人道：“你们不觉得在一个落后国家，在各方面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拿到大力神杯，更有传奇性吗？”
“你要活成个传奇啊。”贺炜忍不住叹息道。
“不！”老段摇着头插话：“他已经是传奇了。”
第五百七十三节 憋久了（九）
正如女足姑娘们渴盼着世界杯奖金已经很多年了一样，这一晚的谈话，其实也是段暄尤其是贺炜多年在心中积压下来的东西。他2002年就加入了央视，但始终没有单独采访王艾的机会，连真正私下接触，这都是第一次。几年下来，想要问的、想搞清的一大堆。
事实上王艾也是如此，他好久没和人这么畅所欲言了。随着他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记者和他的关系也在逐渐改变，他从一个弱势的被采访对象，变成了一个强势的被采访对象，许多以前可以随口提出来的尖锐问题，现在除了大牌主持人，如白岩松那样的之外，很少有人能当面问他了。
以至于今晚王艾本人也被撩起了话头，在吃过夜宵休息片刻后，兴致一起，就果断带着两人去了附中。这对两人可就是一项重大福利了，一般人哪有机会和王艾练球？哪有机会看到这么私密的场面？这些东西作为新闻素材都说小了，将来会成为回忆录中的重点章节！
晚风飒飒，三个人大汗淋漓，一场共同训练下来，时间和陌生造成的隔阂也消失不见，王艾依然管段暄叫“老段”，却不再管贺炜叫贺哥，而是直接叫“老贺”。
“这都是今年的英超用球吧？”三人说说笑笑从操场往外走，老段才注意到王艾带的这几个足球非同寻常。
“是啊。”王艾点头：“球和球不一样，私下练球也得以标准用球，这就不需要再次适应了。”
“一个球多少钱？”
“不知道，大概十欧元？”王艾楞了一下，随口答道。
“不是你买的？”
“我买它干嘛？家里一大堆。”
“哪来的？”
“送的呀！英超公司送的，比方说得了场最佳的话，当场比赛用球默认就送给获得者，我场最佳起码得二十次了吧？还有破纪录那种也送，好多的，反正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攒了不少。”
段暄与贺炜互相看看，果然下手，一人抢走一个。王艾手上一空，愣了一下：“干嘛？”
“纪念品呐！”老段怪叫一声：“这是你大球星王艾某个破纪录的纪念品啊，这是你打破英超单赛季射手记录中的某个进球的纪念品啊。按说，你不进球基本拿不到场最佳是吧？那每一个都是你破纪录道路上的见证者啊！”
“啊？”王艾抬头望天，挠了挠脸：“说的也有道理哦。不过这玩意不值什么钱，只要不当时签名作证，谁也无法考证哪一个是哪一场的，平平常常的东西。”
段暄和贺炜一起摇头，跟双胞胎似的，贺炜道：“对你来说是平常，对我们来说是传家宝。这也就是我们，换一般人哪有机会？不信你把这些球上拍卖会试试，保准一大帮球迷想要，翻个一百倍平平常常。”
王艾笑着摇头：“你们这就极端了，要那么说，你们今晚上和我一起吃夜宵，一起练球，也是走进历史了？每个人的每时每刻不都是历史吗？扩大化就失去意义了，来，把球还我。”
“不给！”两人异口同声。
王艾翻了翻眼睛：“合着你们哥俩今晚上连吃带拿啊，过分了啊！”
几个人说笑着走到门口，又是前几天那个值班大爷走出来笑呵呵的看着几人，王艾他当然认识，现在学校走廊里还挂着王艾的照片，不是球星身份，而是全国高考状元身份。至于段暄他也认识，刘校长曾亲自下令，凡是有这个人的海报，一律撕掉！只有贺炜愣头愣脑的不认识。
见了大爷，还没等老头说话，王艾一拍脑门：“大爷你等会啊，今天开车来的。”
说着没头没尾的去了自己的奥迪车，翻开了自己随身的小包，找出一张标准照片，兴冲冲跑回来：“大爷，你要送给谁？我给你写点啥？”
大爷张着双手：“啊？啊，写、写给我孙子，就写：孙子你要……”
“那我就写：孙子你给我听着？”王艾开玩笑。
几个人一起大笑，大爷也放松下来，本来要是没有段暄和贺炜这俩外人，他还不至于。
写了几段祝福语，和大爷挥手道别，几个人上了车，段暄和贺炜两人还嘟囔：都给别人都写了，不差我们了是吧？
王艾只好拿过球，用大粗笔划拉了一通。段暄拿过后看到上边写的是：“送给老段，银汉迢迢，佳期如梦，两情久在，新婚大吉。”
老段拍了下王艾的肩膀，嘴上却道：“这个，可不算礼金啊！”
那边贺炜已经念出来了：“送给老贺，锦帽貂裘千骑卷，雕弓满月射天狼。”
贺炜在那摇头晃脑，李林从后视镜瞅着这位有趣。王艾是用这首节选了的密州出猎来隐喻自己的志向，也隐隐然包括了对贺炜这位新晋主持人的职业生涯的祝福。
这份礼物真别致！一般球星哪有这么丰富的知识储备以及这么巧妙的心思？
在王艾的家门口分别，段暄开车，贺炜走向车门时，仍然忍不住回头望向王艾的家门。
“你不是爱上他了吧？”段暄没尺度的开玩笑。
贺炜也知道老段私下就这样，笑着上了车，珍惜的抱着足球，还小心的生怕擦掉了墨迹：“男人也可以爱慕男人的，哦不，我说的不是兔儿爷那种，而是钦佩和仰慕吧。他这人……真是说不好，反正我这心里头的感受真是不一样，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段暄发动了他的小富康车，等车子开出小巷开上正路才放松下来道：“他这人吧，学识、水平这些都在其次，关键是人本身。按理说他一年才上我们一次节目，够狂的吧？可你看谁埋怨他了？知道他忙，但那些大明星谁不忙？咱台里终究还是喜欢他。虽然对他的议论也不少，比如评论频道那边，据说争的还挺激烈。但咱体育频道就简单多了，就不说利益一致这些话。就说国足本身，以前挨那么多骂，为啥？因为国足寄托了咱们这帮人强大祖国的愿望！咱们这帮人热血未冷，他呢，和咱一样，虽然不是咱的同事，但却是咱的同志！”
第五百七十四节 憋久了（十）
王艾要去做一个月和尚了，本想临行前找许青莲疯狂一把，可惜许青莲白天不着家，晚上干脆跑到海淀那边的公寓去睡了，明摆着不答应。王艾也只能在电话里发狠，威胁一通了事。
大战在即，王艾也不敢懈怠，这点风花雪月的过去后，王艾在19号这天，在严竹、赵丹、康丝的陪同下，来到香河基地报道。
基地门口，照例来了一大群记者，既要报道此次集训名单给球迷看，也要亲眼看看王艾到底来不来，哪怕吴金贵教练昨天已经说了王艾会来。但谁知道呢？这位据说下赛季要去国际米兰了，欧洲那边嗡嗡的转会费高达6000万欧元！
妈耶！
这家伙整天笑嘻嘻，都这么值钱了？！这可是创纪录的身价，这么一位来到香河基地，哪怕明知道他是自己人，也肯定来，却仍然有天王巨星出场的感觉。
车还没到正门就开不动了，正在后座低头看笔记本的王艾，感觉车子减速后抬头向外看的时候，吓一跳，远远近近的一群记者抱着话筒、扛着摄像机扑了过来，那表情、那声音、那行动，就像各路妖魔鬼怪见到了白白胖胖的唐僧。
车子开不动，虽然外面嘈杂，但a6的质量还行，车内还挺安静。驾车的赵丹从后视镜里看王艾，意思是咱怎么弄？
王艾轻蔑的一挥手：“压过去！”
赵丹翻了翻白眼，没见过你这么不着调的雇主。现在就两个选项，一个龟速开车，慢慢挤到门口，一个是你干脆下车招待一番。
见保卫沉默着拒绝执行命令，泄气的王艾只好准备下车，瞅外边记者的脑门子都一层汗了，心中不忍。都是为了工作，为了糊口，哪怕给自己找麻烦了，也得体谅一二。于是从身旁的挎包里掏出一大堆巧克力，递给身旁的康丝，两人这才分别推开车门下车。
王艾今天的穿着也很有意思，下身是一条松松垮垮的大裤衩子，红色的，脚上是一双撕掉了商标的运动鞋，上身则是一件白色的文化衫，前胸印着几个红色大字：“北京欢迎你”，下边还有摇头晃脑的五只怪……呃，福娃！
康丝的服装也差不多，也穿着一件北京奥运的文化衫，只是没有那几个字。
记者们差不多都知道康丝的身份，见她拿着糖球下来挨个发，也不好马上就逼着王艾问，反而还要彬彬有礼的说声谢谢。这年头不管怎么说，外国人的地位也高一点，王艾请了个外国漂亮小姑娘当助理，对他的公众形象还真的有些提升。
“王艾，听说你的转会费都6000万欧元了，是历史最贵球员，是真的吗？”一个记者嘴里还含着巧克力，就忍不住发问了。可惜嘴里终究有东西，王艾追问了一遍才听清。
笑眯眯的王艾站在车旁，面对各种话筒、摄像头镇定自若：“这个，你问错人了啊。转会费与球员个人无关，都是买卖球员合同的俱乐部之间商定的。”
该记者语塞，王艾这是明着模糊焦点，是俱乐部定的没错，但你还能不知道了？
另一个记者立刻抢话：“王艾，你要去意大利了吗？你对国际米兰很看好吗？为什么不留在英超，我听说……”
不知道憋了多久，一张嘴就是一大串，不过话音未落，其他记者也跟着哄哄，一时间乱七八糟听不清。
王艾只好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转会的事情，我不便透露，大家也别问这方面了，我这个态度你们就该懂，我现在不好说什么。”
“欧洲媒体都报道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王艾笑呵呵的往这位发问的记者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不再理睬他。这样的人就是没眼色，王艾对记者的态度一向不错，又很能说，基本都能满足，但你也不能欺负他。老记者都知道，这位也就装的像个君子，但你真要“欺之以方”，他立马一个大巴掌扇过来，让你疼好几年！
恰在这时，基地大门一开，马东走了出来，见王艾正在被围困，急忙过来解围。隔着基地大门能看到，吴金贵正双手插兜笑呵呵等着，他现在不好出来，要不然也一堆问题，让马东来就好多了，无名之辈！
这边记者们还在抓紧提问，王艾也在抓紧挑拣能回答的说两句：“亚洲杯啊，肯定全力以赴啊，不过大家也别太自信了，亚洲杯并不简单……我啊？肯定得上啊，要是不能上我干嘛来啊对不对……表现呐？这个说不好啊，我只能说我尽力……”
好不容易走进基地大门，王艾的文化衫都起了褶子，冲吴金贵摊了摊手，两人一笑，王艾走近前和他拥抱了一下：“吴指导，挺好的呗？”
吴金贵抬头看了看王艾：“蹿这么快想踢中锋了？”
“鞋跟高，你们上海回力的。”王艾不在意的摆摆手，还给吴金贵显摆他特意让徐根宝邮寄来的运动鞋。
虽说他签了阿迪达斯，不能穿别家的运动鞋，但撕掉标签就没事儿了，反正回力这些年苟延残喘。但王艾是真心喜欢这些老国企的产品，质量过硬，可靠，哪怕是他这样吃鞋的脚，一双鞋也能穿一整年。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吴金贵陪着王艾先去队医那检查身体，一路上还在问。
“没事儿了，你看？”说着，王艾双手握在一起，猛的原地一跳，双腿从就双臂间跳过来。
“呦！”吴金贵吓一跳，立马不问康复如何这些话了：“这么大人了，也不稳重点！你这一跳，闹不好几千万就飞了。”
在队医那检查一些正常，各种指标全部优秀。就在王艾放好了个人物品准备去见阿里哈恩的时候，其他队友也三三两两的到了。
“呦呦呦，看看这谁啊！”老孙隔着老远就开玩笑：“不是说你瘫了吗？还能踢？”
王艾原地活动了一圈脖子，指着老孙：“孙哥，一会儿咱俩单练！”
第五百七十五节 亚洲之星（一）
诸多一年前并肩战斗在德国的朋友重新团聚，尤其是王艾在这期间只参加过国奥的集训而没有来国家队，恰好又传出了他高额转会的消息，一时间，羡慕嫉妒恨萦绕在香河基地的上空。
教练组成员就那么背着手笑呵呵瞅着这帮家伙打闹，说实话，麾下能有王艾这么一位，他们的压力是很大的。历来大牌球星就不好管教，以前中国队拥有的顶多是国内的大牌，现在来了个真正的国际大牌。
这大半年没见，王艾先后站在了足坛最高奖的领奖台上，而后又三连庄了亚洲足球先生，最近又是全球最高身价……教练们瞅着王艾也心虚。
毕竟换旁人，可能早飞起来了。不过慢慢的瞅着和一会儿和曲波搂肩膀，一会儿和罗彤亮摔跤的这位，应该还可以？
果然，阿里一吹哨，大伙就肃静了，包括王艾，规规矩矩的站在队列里。直到看到这一幕，人们的心才放下，包括正在训练场外探头探脑的朱和元和南勇。
对领导们来说，王艾转会的消息当然是个好消息，中国球员能成为全球最高身价，哪怕写不进他们的履历表，那可也算领导有功。再怎么说，国家队、足协过去对王艾都是大力支持的。但与此同时，王艾这么高身价回来，对球队团结、将帅关系也是一个隐患，所以南勇不放心，特意今天来香河瞅瞅。
一瞅，还行！南勇也就决定不公开亮相了，留在训练场外一边看着国家队训练，一边和朱和元交代工作。
足协内部给这次亚洲杯定下的目标是“四强”，当然对外讲是“决赛”。以前我们没啥世界杯经验，所以基本没注意到亚洲杯和世界杯不同步这一现象，这两年总算注意到了，也就不敢大包大揽，大鸣大放。在这其中，王艾和他的小伙伴们通过不同途径，例如电视、报纸、博客等向球迷不断“散布”的“失败论”，还有现实中国足两次出征世界杯，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球迷的荣誉饥渴症。整个社会对国足的期待有所降低，对国足的规律有更清晰的认识。
例如王艾的“我们国家和人民的主要精力现在不在足球上”、“现代职业足球水平高低与国家发展水平有直接关系”等论述，已经取得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共识。或者说，王艾的思想在各类运动项目，尤其是足球的职业化改革进程中，已经成为了主流思想。
这样一来，上到足协，下到国家队，目前所面临的舆论环境就比以前宽松多了，甚至可以这么说，国足从来没有过这么宽松的环境、这么友善的空间。这也侧面保证了足协的精力不用总是被一些临时**件干扰而到处救火，而能够进行一些长远的规划布局。
这次来香河之前，阎世铎的秘书给王艾打电话，希望王艾能就中超联赛的问题提一些意见，足协打算进一步激活中超联赛。王艾口头上答应了，准备在亚洲杯期间思考一番，回来再向领导汇报。
香河的日子过的很快乐，队友们又找回了共同相处的节奏，几个新队员融入的也很顺利。说到底，足球圈并不大，只要一提人，互相之间准保都有关系，不是有共同的队友、就是有共同的教练、再不就是曾在同一支俱乐部效力过，甚至相差无几的经历。而且，以图宾根系为主的国家队架构已经稳定了，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图宾根系，本身就没有排斥人的传统。
一晃十几天过去，此次香河集训正式结束，国家队一行23人南下香港，和澳大利亚国家队进行了一场热身赛，也是正赛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实战练兵。双方约定各自六个换人名额，阿里哈恩上半场派出了白广海+毛剑卿的组合，下半场派出了董方卓+郜林的组合，中场的郑智+赵旭日没动，上半场派出了王艾+邵佳一，下半场替换成了陈涛+蒿俊闵，后场的罗彤亮和李玮锋没动，上半场是孙继海+张永海，下半场是张耀坤+周海滨。双方都没太卖力气，最后比分是2:0，董方卓和周海滨各自打入一球。本来王艾也有机会进球的，但发现对手防守的挺猛，就放弃了，反正也不是正式比赛，连直播都没有。
在香港休息一夜，第二天国家队就继续南下，直接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降落。今年亚洲杯的前两场小组赛就在吉隆坡进行，炎炎夏日的好处是中国队在哪热身，气候都差不多，就体感来说，吉隆坡比香河都凉爽。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当中国国家队从包机上下来，竟然遇到了人数众多的接机队伍。其中当然不少是华人，但大多数都是当地的马来人，这就比较新奇了！
王艾本来拖着行李箱跟在李玮锋身后，一边走一边还在和张永海说话，二宝哥比较倒霉，王艾好不容易要去意大利了，他所在的阿斯科利队居然降级了！不过他毕竟是去意甲的先行者之一，所以和王艾有不少经验交代。
正聊着，就听见外面大哗，才发现一大群人黑压压的在外边，把王艾吓一跳。等凑近了才发现，人们举着他和老白的大幅海报，老白的能占十分之一，剩下的全是他的。
队友们被堵着出不去，领队朱和元紧急的前后跑，等大家都看清了海报了，一起扭头看王艾：你丫惹出来的！赶紧平了！
王艾也没招，他和大马的球迷组织没啥关系，他更没有组织这次接机，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你让他能咋办？后来朱和元和当地接机的官方组织也就是马来西亚足协、亚足联官员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王艾事后补发一个感谢声明，眼下还是悄悄溜走比较好。
到酒店时，队友们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赵旭日一蹦高跳到王艾背上：“卧槽就看你了，把我们都显没了！”
第五百七十六节 亚洲之星（二）
三年前的亚洲杯夺冠，主场因素很大，而这届亚洲杯，才算是真正的国家队在亚洲地位的试金石。如果能在不拥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再次获得好成绩，那才能证明这支国足确实在硬实力方面实现了对以往的超越。
而如果这支以图宾根系为主构造的国足，能够经受这样的考验，也才能证明图宾根模式的真正有效。毕竟以现在的人们看来，图宾根系人多势众不错，但真的对国家队的成绩起到了多大作用，还是有争议的。你说白广海从图宾根走出去的，可人家原本就入选过国青，在辽足被埋没了。你说罗彤亮，人家早年也是有留洋机会的。
到底是这些人本身强占主要还是图宾根这个后天培训基地占主要，在中国足球领域还存在争议。甚至不少人说图宾根青年就是占了一个先发优势，给他们，他们一样行。
至于世界杯，怀疑论者也会将其归为王艾个人的超强能力上，这方面再看王艾不爽也否定不了，但不代表他们也承认了王艾的主张。
说到底，王艾只有在这届不占任何优势的亚洲杯上，再次带领图宾根系国家队、带领他的“王家军”取得佳绩，才能证明图宾根模式的正确，证明他的一系列足球发展思想的正确，证明他的主张、呼吁有充足的价值。也唯有如此，阎世铎等足协高层困难重重的足球深化改革才能推进下去。
因此，别看这届亚洲杯紧跟着去年的世界杯，在社会和球迷中间的关注度比三年前有很大回落，但在专业领域的关注度却比以往高多了。形象的说，在王艾为箭头、以阎世铎为后盾、以图宾根系国家队为代表，还包括徐根宝、高洪波等一系列足坛人士共同掀起的这波足球改革浪潮，现在也面临着守旧派最大力量的反击。这些守旧派既包括一些思想陈旧的老教练，也包括一些外行的领导，还包括坚持意识流的普通球迷，比如他们仍旧希望给国足制定较高的目标，仍旧不相信足球水平和国家发展水平挂钩，也不愿意推动职业球员第二职业制度，还对三支辽少所代表的新青训体系虎视眈眈。
总之，王艾搅动的足坛风云，正以他为圆心，裹挟进来越来越多的各方力量。今后中国足球的路怎么走，很大程度上要看这届亚洲杯的最终结果。“王家军”要胜了，今后中国足坛的主流思想将巨轮转向，“王家军”要是输了，中国足球恐怕还将存在长期的思想撕裂、原地踏步。
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说，如果“王家军”赢了，那么中国足球将史无前例的出现一个“导师级”、“领袖级”的人物。他的思想将指引中国足球的发展方向，他的行动将带领中国足球步步登高。到这一步，哪怕没人叫出来，人们也会在潜意识中默认王艾的“中国球王”地位。
阎世铎在王艾去香河之前，特意跟他说“回去聊聊”就包含了这方面的莫大期许！足坛的保守势力，真不是一个足协副主席就能随便撼动的，各地方的保护主义，各种利益交织，让他身心俱疲。也许现在没人敢当面和他拍桌子了，但是各种软磨硬泡，各种哼哼唧唧，各种阴奉阳违也在时时刻刻分散着他的精力。
虽然王艾说过，小康社会可期许，但谁知道呢？而且，为什么不能更早一点呢？哪怕手里的牌不怎么好，为什么不能打好一点呢？为什么不可以在战略劣势存在的情况下，通过灵活战术指挥实现成绩的预先突破呢？阎世铎作为一个老党员，当然清楚什么叫主观能动性。既然王艾现在一边把中国足球的成绩提升了，一边又提出了各种鲜明的有益主张，有了这么好的改革基础，不乘胜追击是要犯历史错误的。
身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备战首场小组赛的王艾，并不清楚阎世铎的深意，哪怕有社科院的老丁他们发来短信，又段暄、贺炜通风报信，王艾也没有认识到此次亚洲杯重大意义的全貌。而这些人尤其是阎世铎之所以不全说出来，也是怕分散了王艾的精力，不管怎么说，球场上见真章！
在吉隆坡的紧张备战中，首场比赛来临了，对手是东道主马来西亚国家队。
鉴于马来西亚虽不强，但却是本次的四个东道主之一，以前还对中超球员组成的国家队形成过强大威胁，所以此次老阿里没敢大意，首战就派上了白广海、董方卓；王艾、邵佳一、郑智、李铁；罗彤亮、李玮锋、孙继海、张永海；宗磊的全海外球员，换言之，为了防止出门摔跟头，老阿里派上了他的“洋枪队”！
比赛在晚上八点半开始，看台上坐了三分之二的大马球迷，开赛前，不断有人喊着王艾的名字，王艾却充耳不闻，在中圈后站定原地活动着手脚，两个多月没踢球了，王艾都要爆炸了。
不过只踢了半场王艾就被教练组换下了，因为王艾在开场7分钟内连进两球后，突然有点索然无味。他习惯了把英超的对抗强度当做模拟对手，而真踢起来，马来西亚的中后场球员无论是冲撞还是阻截，都差的太远了，王艾颇有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失落感。
王艾：你倒是硬点啊！
大马国脚：我硬不起来啊！
属实，几个月前刚刚拿了英超、欧洲、欧冠三大金靴于一身的超级射手，来和这帮马来西亚联赛的球星较量，确实“欺负”人了。于是，在自己打入两球，队友也打入两球的情况下，半场休息时，王艾主动提出下场，教练组从善如流。
他们也看出来了，王艾踢的不尽兴，反正胜局已定还不如让他歇歇，顺便给年轻人机会，比如跃跃欲试的郜林。
郜林要知道他被归结为“年轻人”估计会比较郁闷，虽说喊“老大”也有七八年了，但，他比王艾还大一岁呢！
第五百七十七节 亚洲之星（三）
下半场的比赛依旧很顺利，马来西亚队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守，无论是配合还是战术，都比中国队差了一大截。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支中国队是亚洲一流，而马来西亚队历来就是亚洲三流，主场、东道主优势，也抹平不了这道鸿沟。尤其是在中国队严阵以待的情况下。
最终6:0的比分，比较准确的体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大马记者们十分热情，问出了一系列和本场比赛无关的问题，王艾也笑呵呵的听着，好答的直接就说了，不好答的态度也挺恳切。比如大马记者也挺关心王艾的转会传闻，问他转会费和去向这些事儿。虽说这些东西和马来西亚关系不大，但问题是马来西亚不是个足球强国，也不是个经济、政治、军事强国，典型的发展中国家。这种国家通常本国优秀人物不多的情况下，会延伸到外部，比如以中日韩三国的优秀人物为荣。当然前提是这些人物不能对马来西亚不敬。
巧的是，王艾本人对马来西亚的印象一直不错，马来西亚社会对王艾的印象也一直不错，这大概是因为马来西亚有很多华人的关系。每年王艾在东南亚赚到的广告费，三分之一是来自大马。王艾现在也是马来西亚银行的代言人，这样一来，大马记者看到王艾总有“自己人”的感觉。
王艾听了这个问题笑了笑：“这个说不好，我现在也不好说，这个，请大家体谅。不过我不管到了哪里，都忘不了大马球迷对我热情，大家的热情是支持我在足坛走的更远的动力。”
台下记者哗哗鼓掌，老阿里偷偷耸了耸肩。他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达不到王艾如今的地步，所以这场赛后发布会硬生生被搞成了王艾个人新闻发布会，他也只能忍了。
又有记者要求王艾评价大马国家队的表现，王艾十分热情的道：“马来西亚国家队和我们确实有一定的实力差距，这就像中国国家队的实力和欧洲许多国家队相比有差距一样。但令我钦佩的是，马来西亚国家队已经在现有的条件下做到了最好，教练指挥灵活，球员奋力拼搏。足球场上总有胜负，然而对足球的热爱和虔诚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见记者们的态度明显认为王艾这是故意说漂亮话，王艾不得不补充道：“足球说到底，只是一项游戏，国家队代表了一个国家这项游戏的最高水平。但游戏的本质并非只有胜负，足球这项运动可以塑造人们开朗的性格、健康的体魄、坚强的意志。我在马来西亚能感受到非常纯粹的对足球这项运动的热爱。我客观的说，这种热爱远比成绩更重要。因为任何一批强大的队员终究会退役，而弥漫在社会上对足球这项运动的热爱，才是支撑这项运动长久发展的生命力。即便是我，身处其中也会非常开心。”
“那你会考虑转会到马来西亚吗？”一个记者顺杆爬，大声发问。
王艾一下笑出声，马上又忙摆摆手：“不不，大家不要误会，我笑不是我看不起马来西亚联赛，也不是看不起马来西亚足球，而是……”
说到这，王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马来西亚职业俱乐部可能付不起我的转会费，我没有能力要求俱乐部的商业运作。”
记者们知道王艾说的是实情，也没心没肺的跟着笑。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就这点好，不会像中国这样祖上阔过的认为这是羞辱，他们往往把这种事看的很开。
王艾又补充道：“而且我客观的说，即便马来西亚职业足球俱乐部买了我，可能也是赔钱的生意。因为我一个人的身价可能会超过一整支球队，但我的个人实力不可能超过一整只球队。所以，这件事不论我主观意愿如何，对球队既是财政上无法支持的，也是竞技上不需要的。或者说，马来西亚联赛，其实不需要我。”
“那你的个人想法呢？”见王艾好说话，大马记者也被撩拨起了天性，追问个不停。
王艾摊摊手：“从我个人而言，我愿意为任何一个喜欢我的球迷比赛，在欧洲还是在亚洲，在中国还是在马来西亚，对我没太大区别。球迷的欢呼就是我最好的补偿。只是现实中很难实现，不过如果以后我有时间，我会尽量多来马来西亚，和大家见面，互动。说实话，我非常喜欢马来西亚，这里的天气、这里的文化、这里的气氛，非常非常舒适。”
一番热热闹闹的记者会开完，王艾和阿里哈恩一起走出来，上了队友们等待的大巴车，赵旭日从王艾随身带的小电视上看到了现场直播，见王艾回来了叫了一声：“听说你要转会马来西亚了？”
“咋滴、瞧不起马来西亚啊？”王艾一屁股坐在赵旭日身边，前边司机开动汽车，王艾才道：“我告诉你，别觉得我虚伪，我说的很大一部分是真心话。我确实喜欢这个悠闲的国家，但不代表我真的考虑到这踢球。再说，想成为国际巨星，你就不能光会踢球。”
前排的几个同伴也转过头来听王艾说，王艾索性道：“优秀球员和球星的区别是什么？就是看你赚的到底是工资还是广告费。咱大家伙多多少少都有些广告费，但为什么有的人一年上千万，有的人一年几十万？光的球场表现吗？不对！”
听到赚钱，更多的人竖起耳朵，离得近的干脆凑了过来，人人都知道王艾是吸金王，他一个人一年赚的广告费，国家队捆一起还达不到他一个零头。所以别管是不是真心服气，也架不住成功光环的引诱。
“广告商为什么找你做代言不找别人？球场上的表现是硬实力，但球场外的表现也不容忽视，那是软实力。”王艾看着各位队友道：“硬实力支撑你达到一个知名度的门槛。比如你是国家队主力，你是主力前锋，你打破很多记录，这些都是门槛。但跨过这道门槛了，不意味着你的赚钱就最大化了。”
“那怎么最大化呢？”赵旭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