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最萌年龄差10
新年过得热热闹闹, 但是过完了年, 眼看着别人家纷纷开始种贝母,程益却只能去撒撒菜种, 种两块小菜地, 心里开始焦虑起来。
“今年可怎么办啊?家里还欠着大舅子钱……”
刘氏也开始发愁, 一家四口张嘴吃喝,还有负债,下半年收了贝母肯定要花钱买贝母种……一桩桩都是要钱啊!
三娘跑出找陆冬青:“冬青哥, 你什么时候去打猎, 带上我哥行不行?”
陆冬青已经把放了一个冬天的陷阱、箭头都拿出来了,这几天正收拾着, 听她这么说问:“大勇要学打猎?”
三娘摇头:“不是, 我就是想要几只野鸡啊之类的,我自己去肯定拖你后后腿,就想让我哥帮我去抓,嘿嘿!”
陆冬青好笑, 以为她是馋肉了:“不用他去了,我打了给你送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三娘就怕这样, 不肯接受,“你打了当然要去卖钱。”
“没事, 开春头一回,不一定能打到多少,少了不好卖。”
三娘低头想了想,她是打算打来野鸡野兔自己做卤味小食的, 年前庙会,她仔细观察了各种摊贩,发现只要农民能种上来自产自销的,很少有人卖,卖了生意也不好,价格更是低廉,可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农民种上来的作物。
然后是妇女们都会做的手工品,什么绣品啊、络子啊,除了花色特别稀奇好看的,一般都大同小异,价格也低廉。
最受欢迎的是有独门手艺的,比如那个糖画,再比如卖爆竹,还有做盘面的,这都是整个小镇独一无二的老牌子店。单价不一定很高,但是生意火爆,没有竞争对手,常年挣钱。
这边的百姓都是偏安逸的,不知道外头谁当了皇帝县城换了哪个县老爷,反正在这个小镇里、下头的几个村,大家生活稳定,吃饱穿暖,很少有人劳累得花心思挣钱,也不会想着做什么改变。
所以,三娘想到了一个法子,她会做前几世看过吃过的小食,辣的不辣的,当个零嘴下酒菜都非常好。
但是原材料不好找,一般人家都不怎么杀鸡宰猪的,她想做卤鸡爪、鸡翅、做冷吃兔,都是肉类,成本太高了,对于现在的程家来说,没钱买。
所以,她想打了打猎。
如今陆冬青又要白白送过来,三娘再三拒绝没得到他再次回应,就知道肯定是反对无效了,想了想,到时候算他一起入股好了,赚钱了就分他一半!
这般想着,三娘不再反对,高兴地回家去了。
陆冬青看着蹦蹦跳跳回去的三娘,笑着低头继续干活。
回去后,三娘又拉着程大勇上山找辣椒,野辣椒是山上最多的东西,村里人口味清淡,很少吃辣椒,偶尔做特殊的菜,才会摘来放一点点。
程大勇说她瞎折腾,但是还是带着她去了。如今不用像在老屋那样,睁眼就起来干活,程大勇也上山下水地到处野了。
三娘摘了小半篮的红辣椒,回家后一个个串起来挂在通风处。程家其他三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么多野辣椒,刘氏更是担心三娘被辣到了:“挂到小屋门口去!弄完了洗手,这么辣的东西你摘来有什么用?”
三娘神秘地笑:“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三人敬谢不敏,完全不信。
三娘也不在意他们的怀疑,又转头去准备各种香料去了。大山是个宝啊,里头能找到好多她需要的东西,一样没有肯定转眼能看到替代的另一样!
过了几天,陆冬青就上山去了,三娘见自己又没了事情,就继续“祸害”程大勇,拉着他去小溪坑里捉小鱼头,小溪里有那种长不大的鱼,一般都一指长,没什么骨头。
程益闲着无聊,一时兴起,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还拿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竹筐,往里撒了点东西,说带他们“捉好东西去!”
父子三人在溪边玩得不亦乐乎,程益说的好东西原来就是小虾,不过这窄口的竹筐要放过夜才可以捉到虾。
三娘问,往里头撒的东西是不是蚯蚓,程益却说:“怎么能放蚯蚓?那在地里是好东西,不能弄死的!”
三娘微微惊讶,记忆里,前世钓鱼都是蚯蚓做饵的。
三人捉了一小碗的小鱼,一起往回走,走着走着,程益发现马兰都长出来了,又带着他们一起挖马兰,一边挖一边叮嘱:“别把太小的挖了,还能长呢!……别拔根!明年还能出芽。”
程大勇是向来就知道的,非常熟练地挑大的采,三娘却感触很深了,这马兰是野生的,谁都可以挖,但像程益一样的当地人似乎都天然懂得适度取用自然馈赠,不过度,求持续,打猎的陆冬青也是这样。
父子三人满载而归,刘氏看到东西倒是挺开心,她如今每天都一分一毫地算着,如何能省点钱。
晚上,刘氏用马兰拌了咸齑,很香很爽口。
三娘微微腌制了那些小鱼头,然后尝试做了麻辣小鱼干。她不敢放很多辣,这村里也没有花椒,味道比前世淡了不少。
刘氏真是心疼啊,好好的一个菜就被糟蹋了!可是她疼女儿,尤其在三娘经历过被卖的事件后,对女儿几乎百依百顺,只能闭着眼认了。
终于,菜上了桌,原本躲厨房躲得远远的程益三人,一脸视死如归咬了一条小鱼干,嚼了嚼……
好吃!下饭!
明明已经被辣得吸鼻涕,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再吃一口!然后一口接着一口,一个个嘴唇都成了香肠嘴。
饭后,程益得意地感叹,自己家的三娘就是聪明,这么小就会做这么好的菜,谁会想到野辣椒还能这么好吃!
三娘趁此机会,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阿爸,阿妈,你说,我们把这些小菜送到小镇上去卖好不好?镇上不是有好几家饭馆客栈吗?这个当下酒菜很不错吧?”
程大勇先提出怀疑:“东西是挺好吃的,但是谁会买小鱼头吃啊!”
“那可不一定,我们价格不用定太高,人家饭馆也不差这点钱,我相信,只要吃了第一次,他们肯定想吃第二次!”
刘氏想得更多:“价格也不能太低啊,你看看你这放的油啊糖啊盐啊,这得花多少本钱?”
三娘这个倒是没仔细算过,但是不急,还有肉类的呢,先试做几样,只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程益和刘氏吃着觉得好,那就**差不离了!到时候,本钱再仔细算。
程益和刘氏点头,这个也有道理。
“一开始我们可以先打开销路,然后慢慢提价。我们今年先做做小生意,明年阿爸不是还想种地吗?到时候哥哥和阿妈做,或者看具体生意好坏也是可以的。”
刘氏觉得可以尝试,除了油盐酱醋,这几乎是无本生意,能赚一点钱也是好的。
真正的一家之主觉得可以了,程益自然没话说了,程大勇年轻,跃跃欲试,于是,三娘的提议就这么愉快地通过了。
这一次,陆冬青打猎回来得很快,猎物的确不多,就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
三娘觉得正好,能一下做好几个菜。
陆冬青上山了一趟,发现程家又有了新变化,在刘家看到刘氏几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三娘做菜,他一头雾水。
第二天家家户户正要做午饭,村里的烟囱开始往外冒烟,陆冬青在堂地劈柴准备烧火,三娘端着一碗东西进来。
“冬青哥,给你尝尝我昨天做的好吃的!”
陆冬青还是很信任她的手艺的,三娘把一块肉递到他嘴边,他看看自己脏兮兮地手,便张嘴吃了。
肉眼可见的,陆冬青的脸刷刷刷地红了。
三娘惊讶过后,笑坏了:“冬青哥,你的脸红得好快!”明明肤色不怎么白,结果脸皮似乎特别薄,脸红起来明显得不得了!
陆冬青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东西,不作声。
“好不好吃?一开始有一点辣,但是有没有觉得吃了还想吃?”
陆冬青心说并不想吃,但是怕伤了她心,没有开口。
三娘把碗端进灶间:“我给你放食罩里了,你中午可以吃,特别下饭!当下酒菜也可好了,现在我阿爸喝酒就爱吃它!”
陆冬青劈着柴,恩了一声,心里有些怀疑,程益真的能吃下这么辣的东西?
中午,陆冬青一人吃饭,看着一大碗的鸡块兔肉,犹豫了一下,慢慢把筷子伸了过去,然后又被辣得猛扒了一大口饭……过了一会儿,辣味过去了,他吃着吃着,又去夹了一块……
饭后,三娘来找他。
“冬青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她是这几天做了几次后,特意根据这边人的口味调整的,辣味其实就吃进去那一下,没什么后劲,但是不改原本的美味。
陆冬青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点头了,这菜诡异得吃了还想吃。
“我们把这个拿到镇上去卖好不好?”三娘说。
陆冬青惊讶,但很快明白过来,也觉得理所应当,程益没地种,肯定要想办法挣钱。
“可以试试。”
“你说,以后你去打猎,然后我帮忙做成熟食,咱们再去镇上卖,这样会不会比你直接去卖更挣钱?”
陆冬青惊讶:“我?”
“是啊,这东西有你打猎来的,当然要算上你了,而且我们家也没有养鸡鸭,肯定还要找人买的,别人哪有冬青哥你好啊!”
陆冬青不打算分他们钱,只说:“前头我可以帮你们打猎,以后赚钱了你们自己去买好了,钱不用分我!”
三娘一脸恨铁不成钢:“哎呦!冬青哥你怎么这么老实啊!有钱分还不好!”
陆冬青拍她脑袋:“分的是你阿爸的钱,你捅你阿爸的钱袋子啊!”
三娘理所当然:“本来就是你的,还没进阿爸的钱袋呢!”
陆冬青好笑,对三娘为他着想的举动很感动,但还是坚持不收。
三娘叹气:“冬青哥你真是活雷锋啊,一个劲给我们家塞钱。”
陆冬青没听懂前头,但是对于后半句一笑而过,没说什么。他不在意这点东西,三娘和程家人都是特别好的人,他相处得愉快,就乐意帮他们。
第二天一早,三娘要去卖自己做的麻辣小食,陆冬青对镇上的饭馆客栈熟悉,主动提出带三娘过去。程益老实不会说话,程大勇还不够老练,权衡之后,刘氏就同意了,私底下说要是真的赚了,一定要给冬青分红利。
152、最萌年龄差11
去了镇上, 三娘意外地发现, 陆冬青和这些饭馆客栈的掌柜都非常熟悉。原本以为敲开这些店的大门会是第一道难关,没想到, 有陆冬青带着, 直接就能和掌柜见上面。
至于熟食的推销, 陆冬青寡言少语,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三娘却能说会道呀!小娘嘴巴噼里啪啦, 拿着实打实好吃的小食, 列出一二三四条店里卖这东西的好处,要是您还不放心, 可以放在这里寄卖, 赔了不算您的,赚了给您分成!
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群的掌柜笑坏了,指着三娘问陆冬青:“冬青,你这上哪捡来的小媳妇儿, 小嘴这么利索!赚钱本事还不小咧!”
陆冬青连忙说不是:“这是我邻居家孩子!”
三娘在边上笑:“阿伯,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冬青哥妹妹啊!”
掌柜笑了:“冬青光棍一条, 哪里来的妹妹,我看你给他当小媳妇最好!”
“您和冬青哥很熟吗?”三娘睁着大眼睛问。
那掌柜点头:“当然熟啊, 他阿爸打猎就往这里卖野味了,从小看着他跟着程猎户来的!”
“那您肯定知道冬青哥的脾气了!”
那掌柜的点头。
“那您更要买我们的熟食了,要是东西不好,冬青哥这么耿直, 肯定不会带我来这里把它们卖给您了!”
陆冬青一直默默看着她游说掌柜,听到这有些哭笑不得。
而那掌柜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其实已经尝了其中的冷吃兔了,香辣开胃,的确别有滋味,当做下酒菜卖肯定没有问题,只不过生意人,眼睛毒辣,想得深远,总是要在一开始端端架子,在最开始把价格压下去了。
掌柜的想压价,三娘也不是真的九岁孩子,该争取的利益半点不会让,两个人你来我往,陆冬青听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最后,三娘和那掌柜的说好,前一个月,以寄卖的方式,放到饭馆卖给客人,盈亏自负,掌柜的也不收任何钱;一个月后,只要菜确实受欢迎,掌柜的就按照说好的价格直接买断,到时候,三娘她们只要供货就可以了。
前者利润高一些,但是店小二不推销,不一定有人点,三娘不仅要花心思做菜,还要费心力卖,所以,三娘肯定努力想让掌柜认可,直接供货给饭馆的。
陆冬青跟着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的三娘走出门,脑子还是晕的,但是他不笨,联系自己卖猎物,大概也知道了其中的路数。
三娘抬头看他:“冬青哥,过两天我们再来看看这些菜卖得怎么样,如果可以,就要拜托你再去打猎咯!”
打猎完全没问题,不过……“你全都给这家了,不去别家看看?”
“既然你第一个带我来这里,肯定这家老板人最好,现在我们没钱,只能卖一家,等到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就给所有镇上的店家供货!”
陆冬青心中一动,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抿着唇勾起了嘴角。
回到村里,刘氏留陆冬青吃了饭,一家人期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第二天,陆冬青闷不吭声地又上山打猎去了,三娘去喊他吃饭才发现陆家都没了人。
陆冬青不在,和掌柜约定的三天时间到了,程益带着三娘去了镇上,三娘怕程益太老实,被掌柜的套路了,一路上叮嘱他别说话。
程益听得又气又笑,但谁叫这是自己女儿呢,再三保证不坏她的事儿。
到了饭馆里,还没到饭点,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拨算盘,三娘跑进去。
“阿伯!我们来了!”
掌柜抬头,见到三娘立刻笑了起来:“我就猜你一早会来!”又见到后头的人是个陌生人,问:“冬青呢?打猎去了?”
“对啊,阿伯你比算命瞎子还厉害啊!”
掌柜摇头失笑:“你这小娘拍马屁更厉害!”
程益上前打了招呼,掌柜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心眼实的人,心里又叹,这小娘难不成是家里最机灵的?
三娘问:“阿伯,我们的熟食卖得怎么样?”
掌柜一说起这个就笑得更高兴了:“好!好!昨天就卖完了!”说着,从里头拿出一串钱来:“喏,这是卖得的钱,你数数!”
三娘接过钱递给程益,没有数的意思:“不用了,我相信阿伯!我们可是要长长久久做生意的!”
掌柜听得心里舒服,对三娘更加正视了。这香辣小食一开始的确没人敢点,但是按照三娘说的那样,在菜没上的时候,盛上小小一碟免费送给客人垫一垫,立刻就有了回头客,下一回,大家就专门点这个菜了!
掌柜也不是没心眼的,相比从三娘这里买,他当然更想让自己的大厨研究,自己做自己卖才最最合算。
但是这香辣菜真不是大厨的长处,其中也不知放了多少调味料,大厨自己也吃不出来。等到第三天,三娘拿来的香辣小鱼干、冷吃兔、辣鸡块卖得一点不剩,有客人又来点菜,大厨勉强做了一个,却被大家嫌弃不已……
“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再供货?我们这边客人都等着呢!”
三娘一脸为难:“我们家欠着债呢,没钱买鸡鸭鱼肉,都是冬青哥打猎来了才能做的。”
掌柜着急:“这打猎时有时没有的,你这供货太不稳定了!这让我们怎么给点菜的客人解释?”
三娘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阿伯,这次赚的这串钱是我们家唯一的钱财了!”
掌柜皱紧了眉,他开饭馆的最在意客人的感受,客人想吃什么他们做不出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因为这道菜,这两天生意也隐隐在提升,要是这菜时有时无,那他的生意怎么稳定下来?
他犹豫很久,看着一脸抱歉为难的三娘,又看看满眼焦急的程益,犹豫半晌,从柜台里拿出半两银子来:“这是先借你的,你今天就买鸡和兔子回去做,明天把小食拿过来,卖出去的钱扣完了借款再给你!”
三娘眼睛一亮,双手接过:“谢谢阿伯,你放心,我这就和我阿爸去买鸡!这借的钱,你看要不要我画个押?”
掌柜看她从满脸为难眨眼就变成兴高采烈,心中有种入了套的感觉,想想觉得自己多想了,这小娘心眼再多也不至于真成人精了,挥了挥手:“不用了,像你说的,我们是要做长长久久生意的,你要是贪了这点小钱,以后也别想赚大钱了!”
三娘收好了钱,点头说阿伯说的对。而后在掌柜的催促下,拉着程益出门去了。
一出门,憋了好久的程益着急地问:“三娘,这白拿掌柜银子不好吧,我们能还上吗?”
三娘胸有成竹:“阿爸,你放心,你数数刚刚那串钱,这不已经赚钱了?”
程益可不敢在大街上数钱,财不露白。
两人又跑去西市上买了鸡和鸭,兔子少,又贵又难买,三娘想着陆冬青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肯定有,便没有买。
回到家,程益劈柴烧火,刘氏和程大勇打下手,一家人又热火朝天地忙起来。三娘仿照前世,把鸡鸭一一拆分,每个部位都做成了各有特色的卤味。
肉块卤在锅里,香气散发出来,整个程家都飘荡着喷香诱人的味道。
陆冬青是在天黑前回来的,手里提了好大一串猎物,进到程家,闻到满院的肉香味,有些惊讶,他紧赶慢赶,就是怕镇上小食卖完了,三娘没东西做下一份,没想到她已经解决了?
程大勇出灶间出来,第一个看到了胡子拉碴的他,高兴地招呼他:“冬青哥!你回来了!”
陆冬青往后收了收手里的猎物,恩了一声。
三娘听到动静跑出来,果然见到陆冬青站在院子里,好不惊喜,飞奔过去:“冬青哥!”
陆冬青看到三娘一路既往的热情,心里的失落才消散了许多,笑着恩了一声,再次阻止她贴近,他深知自己身上臭着呢!
三娘习惯了,而且打猎回来的陆冬青也真的是发臭……停在离他两步远的边上和他说话。
“……我们的小食都卖完了,掌柜还借了我们半两银子,我买了鸡鸭正在做呢!……你快去洗漱,待会儿过来吃饭啊!锅里的饭还热着呢!”
完全不把陆冬青当外人。
陆冬青心里的别扭完全没了,将手里的猎物递给程大勇,嘴里对三娘说:“这些你们也拿去做熟食。”
三娘不客气地收下,催着他去洗洗回来吃饭。
第二天,陆冬青再次陪着三娘,把做好的辣卤鸡、辣卤鸭送去了镇上。称好份量后,两人再结伴回来。
回到家,一家人加上陆冬青,五人开始处理他打猎来的猎物。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掌柜彻底认可了三娘的熟食,正式决定向他们进货。既然是大量进货,那价格肯定不是饭馆里卖的零售价了。
这个程家人都能接受,虽然一份卤味,三娘她们赚的钱比之前少了些许,但是也更加省心了。三娘和掌柜签订了契书,约定好了供货的节奏和量,从此后,三娘她们只要按约定的份量做就可以了,再不用看饭馆的生意好坏。
而第一个月挣到的钱,三娘将一半给了陆冬青。
“冬青哥提供的原材料最贵,所以你拿一半!”
陆冬青怎么可能要:“我光卖猎物也卖不了这么多,太多了!”
刘氏同意女儿的做法:“那不能这么说,你陪着三娘跑了多少趟,没你我们也没法认识饭馆的掌柜!”
以一对四,不善言辞的陆冬青大败,被说得最后收下了一半的钱。
剩下一半,三娘建议先做成本,等真的盈利富余了,再一一还债。
大家一致通过。
最后,对于后期的工作,三娘进行了分工。
陆冬青负责打猎,偶尔可以兼职送货;刘氏和程大勇和她学做辣卤;平常的送货,则专门由程益和她一起。
如此,生意慢慢上了轨道。
一家饭馆的名声慢慢打出去了,有人打听到了这辣卤是谁家做的,开始找上门来。多家竞争下,辣卤的价格也有了微微的提高。
进出的人多了,又一趟趟往镇上跑,程家村的人也开始听到了风声,知道程益家做出了新生意。
有人来打听,有人来凑热闹,好几天,都是来打探的人群。
这时,三娘当时坚持把房子建在人少的山边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没有人来人往,又有围墙挡着,家里晒着一箩箩的香料,轻易不会被人看到。
陌生人还好打太极,亲戚却不好弄了。程耳也来了,分家后没走动过几次的人,消息传出后,也来询问情况,话语间颇有一起做生意的意思。程益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再老好人,想想自己家最艰难的时候,父母兄弟有谁伸手帮过忙?如今好不容易起早贪黑有了点起色,能把秘方分享出去吗?
程益支支吾吾不会说话,刘氏看不下去插话:“这是三娘弄出来的东西,冬青人好,让三娘回了家,不过,卖身的契书还在呢,赎身银子我们也没凑齐,我们就占个光,大头都是冬青的,连三娘那份也都是陆家的不是我们的。”
程耳面红耳赤,不再提这个话题,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程益又被刘氏好一顿数落,半点不会说话,差点又被那精明弟弟牵着走了!
程益还说第二年要种地,但是生意摊子大了,人手还不够呢,他要全心去种地了,人手就更不够了!而两者相比,种地又累又不赚钱。
程益纠结了一下,就放弃了种地的想法,只收回来一分地,买了一丁点的贝母种,打算自己养种,多种几年,一生二,二生四,以后就有足够的贝母种了。
卖辣卤第三年,程家欠舅舅家的钱财全都还清了,连三娘十二两的卖身银子也还给了陆冬青。
三年间,镇上也有出别家的辣卤,但是三娘做出来的味道依旧独此一家,滋味最好,味道最香。其中到底放了多少香料、调料,比例多少,还没有一个大厨能够摸清。
三年,三娘吃好喝好,个子快速拔高,脸蛋有肉了,皮肤白了,看上去也亭亭玉立了。
陆冬青二十了,他皮肤黑,常年面无表情,显老成。刘氏作为亲近的长辈,最近一年一直发愁他的婚事。
而陆冬青自己,却是半点都不着急,一副打算一辈子打光棍的模样。
每次刘氏一提起结婚的话题,陆冬青明面上面无表情,可熟悉他的三娘却能看出他苦大仇深的眼神,在边上捂嘴偷笑,乐得不行。于是,陆冬青就转头瞪她。然而,依旧很熟悉他表情的三娘,半点不害怕。
这日,打猎回来休息了几天,深怕刘氏给他做媒的陆冬青主动陪着三娘去镇上送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晚上再努力更一次。
作者工作基本定了,最近在交接和找房子,要在端午前搞定,所以时间紧张,感觉分身乏术o(╥﹏╥)o,提前和大家说明一下,以后更新时间会不稳定,大家见谅~~~~
153、最萌年龄差12
送货不像从前, 只要包上一盆卤肉就可以走, 现在送货,得赶着驴车, 拉着三四筐东西挨家挨户去送。筐里不仅有卤鸡、卤鸭, 也有冷吃兔、藕片、豆干……这次陆冬青刚打猎回来, 下一回,还会多上许多野味。每一次,有野味的时候那些有钱人家就特别喜欢。
没错, 现在, 程家的供货对象除了饭馆客栈,又多了镇上的几家大户人家, 也包括那个她曾经差点被卖进去的崔家。
崔家最有钱, 崔家老爷太太尤其是大少爷认准了程家的辣卤,只定他们家的,三娘每次送货也先去他们家,保证东西最新鲜。
到了崔家后门, 已经熟悉的崔嬷嬷听到小厮传报笑呵呵地出来,盯着小丫头把食盒捧进去, 自己和三娘说话。
“你家冬青哥又打猎回来啦!”
“是啊,刚回来。”
“那下回是不是又有野味了?”
“有的, 这次有一头野猪!”
崔嬷嬷瞪大了眼睛,惊讶:“哎呦,这本事大的,野猪不好打啊!”
三娘与有荣焉:“所以我也是顺便来问问, 您这边有没有要新鲜野猪肉的?或者我做好了送过来?”
崔嬷嬷不敢自己做决定,让三娘等着,自己去问主母的意思。
三娘应了,和陆冬青一起等在外头。
陆冬青全程板着脸,心情不太好。
三娘拉拉他的手:“别不高兴了,这可是我们的大客户!”
陆冬青恩了一声,还是面色不变。
三娘无奈,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
陆冬青之所以不喜欢崔家,也是有缘故的。在程家的生意打出了名声以后,崔家少爷特别喜欢三娘做的鸭锁骨,但因为程家是家庭式作坊,鸭锁骨不能批量做,能买到很难得,于是,崔家少爷便提出招三娘进崔家做厨娘,给出的佣金很高,被拒绝后,又想买程家的方子。
两边你来我往扯了许久,程家那段时间压力不小,最后,三娘候在崔府外,等到了外出的崔家少爷,当面与他相谈。
崔家家大业大,其实根本不在意她们这点小生意,崔家少爷当时也不过十四岁,看到三娘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挣钱养家,生了恻隐之心,意识到自己不过想随时随地吃个东西,但可能因此压垮了一个普通百姓之家……
后来,三娘就长期给崔家供应辣卤,大多的鸭锁骨也都进了崔家。原先的矛盾就此消散了。
事情早就过了,但是陆冬青依旧对崔家非常厌烦,也许这也和当年三娘差点被卖进崔家有关,有这种情绪的不单单是陆冬青,刘氏程益也有。
三娘看得开,做生意就是和气生财,面上你好我好就可以了。
崔嬷嬷很快就出来了,一脸高兴地和三娘说:“好事好事!我和太太去说的时候少爷也正好在,他说过几日要请同窗来聚餐,你们的野猪整只都要了!”
三娘一听,这太好了,省得他们再费力气杀猪一家家去卖,崔家给的钱从来只多不少。
陆冬青却出声说:“整只猪不行!”
崔嬷嬷一愣,崔家收了整只猪放哪都是好事,怎么陆冬青反而不同意了。
三娘也惊讶,拉着他小声问:“你预定给别人了吗?”
陆冬青微微摇头。
“你想自己吃?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去买呀!”
陆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三娘拍他手臂:“那为什么不卖啊!”
陆冬青说:“难得打到野猪,你上次不是说要吃卤猪蹄吗?还有大勇婶子他们今年都没吃过……”
三娘感动,但是还是转身和崔嬷嬷拍板:“崔嬷嬷,整只可以卖的,下午我们就送过来,不过整只的价钱……”
崔嬷嬷笑呵呵地说:“放心,太太说了,不能让你们吃亏,你们这么大太阳从山上打来又一路送过来也不容易,到时候称重量,价格肯定比外头贵上一二成。”
最后半句,是崔嬷嬷拉着三娘偷偷地和她说的。
三娘了解地点点头,谢过了她,赶着驴车去下一家。
陆冬青全程闷闷不乐。
三娘挽着他的手哄他:“别不高兴了,整只卖出去方便呀,我们想吃卤猪脚,可以去市场买猪脚嘛~”
陆冬青赶驴车不说话。
三娘拉着他喊:“冬青哥!冬青哥~”
陆冬青护着她让她坐好了别掉下去,但是就是不愿意搭理她别的话题。
一直到送完了所有的货,三娘也没让他高兴起来。
三娘叹气,陆冬青别看闷不吭声的,轴起来是真的轴,但是他不高兴也是为了她,她也不能怪他。
日头越来越大,两人坐在车上往回赶,到家时,热得满脸是汗,程益三人今天去田头伺候庄稼去了,都不在,三娘拉着他不让他走,想让他吃家里做的木莲。凉爽清热的木莲最消暑了。
转身往灶间走的时候,陆冬青看着她后面的裙摆瞪大了眼睛。
“三娘!”喊出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三娘心里一跳,回头。
陆冬青跑过来,指着她的裙摆:“你哪里受伤了?出血了!”
三娘心里一慌,一边扯裙子,一边感受身上,没觉得哪里痛啊!嘴里说着:“没有啊,我没觉得哪里痛啊,是不是沾到什么地方的血迹了?”
背着身子,隐约间果然在翠绿的裙摆上看到了点血色,她刚想说肯定是哪里蹭上了,小腹突然微微一疼,前世的经验让她突然想起,她这是……来初潮了!
陆冬青还扯着那片裙子,一脸紧张,三娘的脸瞬间红爆了,“啊”的一声,扯了裙子就跑。
陆冬青赶紧追上去:“你怎么了?哪里弄伤了?”
三娘躲开他:“没有没有!我没事!”
陆冬青不信,没事怎么会这副表情:“你别不好意思,哪里有伤就说!”
三娘捂着肚子,不能说啊!而且拖不了了,她好像要血流成河了!再不走就要把整个裙子都弄脏了。
陆冬青看出来了:“肚子痛?”
三娘胡乱点头,陆冬青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她。
三娘赶紧冲回房里换衣裙,又拿了刘氏的月事带用上。
陆冬青站在堂地里,眉头紧锁,他确定,那血肯定是三娘的,只是她为什么不肯说呢?
中午,刘氏提前回来做饭,陆冬青怕三娘隐瞒“病情”,就把事情告诉了刘氏。
刘氏一听就懂,回屋和三娘确认后,感慨女儿也长大了。只是对于外头依旧一脸糊涂的陆冬青,她跟着头大了,这个女儿家的事情,怎么和他解释呢?
刘氏想随便糊弄过去,后来又一想,不行啊!这程猎户养冬青似乎什么常识都不教,如今二十了也不找媳妇,不会他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吧?
这么想着,等程益回来吃饭,她就偷偷让程益去和陆冬青讲讲这些常识。
程益尴尬不已,觉得刘氏肯定是多想了,但是想想陆冬青这么大了对找媳妇没有一点兴趣,万一真的是不了解呢?他小时候,虽然老实,但是十多岁后,同龄的朋友之间就会说起这些话题,多少都已经开窍懂了。
饭后,程益和陆冬青单独交谈了一会儿,陆冬青涨红了脸出来,看到三娘更是耳朵尖都红了,匆匆跑回了家。
三娘发现,陆冬青这回似乎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下午,要把野猪运去崔家,程益和程大勇去,陆冬青不乐意去就不去了。本来三娘要去的,但是她来了月事,刘氏就让她歇着。
三娘去旁观野猪,陆冬青也在,一看到他就视线游移脸皮发红,往日两人都站在一起,这回,他离三娘老远,三娘原本的那点不好意思都被他的举动给冲淡了,抿着嘴,心里实在笑死。
陆冬青突然意识到,三娘不是小孩子,而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两三年,估计刘氏就会给她相看人家……
陆冬青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再次看越来越白净好看的三娘,越来越发现,她已经不是当日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向她求救的小不点了。
刘氏对于陆冬青的亲事非常挫败,感觉一时之间没什么希望,于是开始给程大勇相看。
程大勇因为前几年家里条件不好,亲事已经有些耽误了,如今,程益家卖辣卤在镇上已经出名,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起来,这亲事就提上了议程。
刘氏托了一个信任的媒婆,又拜托了娘家嫂子,仔仔细细挑了小半年,终于确定了一家姑娘。
准嫂子家在刘家村隔壁的李家潭,比程大勇小两岁,脾气软,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家庭条件不富也不穷,一般般。
自己家里一家子老实人,刘氏怕亲家太厉害吃亏,特意了解了这家父母兄弟的品性,也都是忠厚人,这姑娘的哥哥已经成婚,嫂子就是刘家村的,性格刘氏再熟悉不过,刘舅舅也帮着打听了许多,确认了亲家品性后,两家互相满意,定下了亲事。
婚礼定在了明年春天。
程大勇亲事定了,刘氏半开玩笑说,要提早给三娘注意起夫家了,不能像老大那样仓促,女婿要仔仔细细考量好才行。
三娘惊恐,她虽然习惯了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生活,但是以后嫁给一个农村小伙,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对方还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人,可能话都说不到一块儿,思想也不一致,就生娃、种地……这日子也太可怕了……
三娘开始有了危机感,她可不想被父母定下了婚事,至少对方也得她满意才行!
于是,有意无意的,她开始注意起身边的同龄少年,但是悲剧的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啊,她的思想根本就不是十多岁,不懂种地,更不想呆在家里生孩子做家务。她还想去镇上开一家程氏辣卤呢!嫁人了婆家怎么会同意,娘家婆家混在一起,利益分配也得出问题。
对,还有婆家!这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婆媳问题,极品一点的,自己家的阿奶就是,好一点的,也有日常龃龉。其中最大的一个火力点就是“生儿子”。
不能想,越想越绝望……
陆冬青自己纠结了好久才从看到三娘就不好意思的情绪里转出来,等他终于能自然面对三娘的时候,却发现三娘好像陷入了什么困境,心情没有以前那么开朗乐观了。
154、最萌年龄差13
程大勇要成家了, 三娘慢慢把手头的事情交给他独立去办, 打算以后辣卤的生意就都交给他,让他有个谋生的路。
所以, 这几日, 三娘就开始闲下来, 不用送货,下厨也有了刘氏,她开始坐在台阶上, 望着远山发呆。
陆冬青进来, 就看到她坐在门口,托着腮, 微微皱着眉, 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他坐到她的身边。
三娘回过神,见是他,心里起了戏弄之心,故意凑近他:“冬青哥, 你今天怎么不躲我了?”
陆冬青没想到自己的动作都被她看出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清了清嗓子,脸又开始发热。
“我……我有吗?”
三娘紧追不舍:“有啊!太明显了好吗?我走到哪, 你就立刻躲开,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着,声音委屈了起来。
陆冬青当真了,急得口齿也不清楚了:“没有……没有的事, 我就是……就是……你很好,没错……”他一直把三娘当妹妹,但是妹妹突然长大了,他因为自己无知还扯着她裙子追根究底问那是什么血,想想就觉得太羞耻了!
三娘抬头,见他额头上都冒汗了,脸上通红,终于起了善心,放过了他:“好吧,那你以后别动不动就不理人啊!不然就再不理你了!”
陆冬青偷偷地长长舒出一口气,立马点头保证:“不会了,不会了!”
三娘转过头暗笑,原先一个人坐这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陆冬青忘记了自己过来的话头,陪她坐在台阶上抹了抹额头的汗,平缓了刚才的尴尬。
三娘突然兴起:“冬青哥,我们去山上摘芭果吧,现在肯定有了!”
芭果是山上的一种也果子,红色的,味道有点像草莓,有两种品种,一种植株低,果子很甜,一种植株高一些,挺立的一整棵,味道酸中带甜,都非常好吃。
陆冬青同意。
三娘从屋里拿了一个竹篮,两人一起往山上走。
山上有不少挖笋的村民,看到他们手里的竹篮就猜到是来摘芭果的,一边指点他们哪里有,一边又开他们两人的玩笑。
三娘和陆冬青的关系一直是新鲜事稀少的程家村津津乐道的事情,一个是几十年来程家村唯一被卖的小娘,一个是程家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买人的后生,虽然大家大多了解陆冬青不过是救三娘,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拿此开玩笑,尤其还有戏文里唱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梗,大家就更加爱开玩笑了。
以往村民开玩笑,三娘和陆冬青是完全听过就忘,从不过心的,但是这回,陆冬青有点上心了,他怕这玩笑再开下去,三娘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而三娘呢?听到这话,心里突然一亮,回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在后头护着她上山的陆冬青。身材高大,皮肤偏黑,但是仔细看五官还是十分端正的,人品性格已经多年熟悉了,不必多说,家里简单就他一人也没有婆媳关系……这么一算下来,陆冬青挺不错啊。
两人找到一处果子特别多的地方停下来采摘,三娘问他:“冬青哥,你有相好的对象吗?”
陆冬青惊讶,没想到三娘也会问这个,闷声说:“小孩子这么爱管闲事!”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没有!我一打猎的,朝不保夕,谁能看上我?”
“谁说的!你这么好!”三娘维护他,话一转,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那我长大了,要是你还没成亲,我嫁给你好不好?”
陆冬青摘芭果的手力道一种,好大一颗芭果被他全捏碎了。
“啊呀!这么大颗,太可惜了!”三娘看到了心疼不已,难得这么大颗的呀!
陆冬青整个脸都木了,慢慢转头盯着她看,想看出她是不是童言无忌。
三娘注意到他视线,回视:“干嘛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陆冬青收回视线,沉着声音说:“以后别胡乱说话,你不小了。”
三娘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没乱说话,我是认真说的。真的,冬青哥,你要是等我长大了还是没成亲,我们在一起啊!”
陆冬青脚一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三娘这回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陆冬青被笑得脸红,有些恼怒:“再乱开玩笑,我丢下你走了!”
三娘看出,他是真的完全没有准备,也不敢真的把他吓坏了,便求饶保证再不说了。
陆冬青这才平缓了被惊吓的心脏。
过了年开春,程大勇成亲了,因为程益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的新房也建了没几年,所以程大勇没有另外分家单过去。不过这和程益当年结婚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氏将婚事安排得妥妥帖帖,李家潭那边听说李翠嫁到了程益家,都羡慕不已。程益家如今也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富户了。
程大勇结婚了,家里有了新的成员加入,大家磨合了一段时间,好在李翠的确如刘氏打听到的那样脾气和善,程大勇也喜欢这个媳妇,过了小半年,全家人就亲密无间了。
陆冬青因为有程家辣卤的分成,加上时不时打一点野味,收入可观,精明点的村人都看出了这一点,从前没人理睬的“外来人”,慢慢变得受欢迎起来,以前只有刘氏会操心他的婚事,如今,媒婆自动上门来要给他说亲。
陆冬青半点不喜欢那些姑娘,来一个赶一个,来一双赶一双,刘氏看得又着急又头疼,暗地里和程益说,陆冬青这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打光棍了?
程益却是不在意这些:“光棍就光棍,我们也照样能照看他。”
刘氏无奈,但是也没办法,毕竟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能天天唠叨,把人逼烦了。
眨眼,三娘十七了。程大勇和李翠已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刘氏给三娘相看了好几家后生,但是不是三娘不喜欢,就是程益父子两不同意,把刘氏气坏了。
程益父子主要是要求高,希望对方离程家村近,家庭条件好,兄弟不要太多,亲家母必须脾气好……这一条条下来,打听到一处不好的,他们就立刻否决,否决着否决着,三娘都十七了,同龄的村里小娘全都成亲了。
三娘是半点不着急,巴不得所有的对象都不成,她当年对陆冬青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觉得陆冬青很合适,不打算再嫁到远处去了。
存了这样的心,这些年她再看陆冬青便慢慢有了喜欢,只是陆冬青就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的。
这日,刘氏又在念叨程益、程大勇、三娘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眼光高,到时候小娘成了老姑娘,看你们怎么办!前两天那个后生条件不错人也实诚……
三娘听得耳朵生茧,吃完饭就跑出了门。
刘氏在后头念:“又去找冬青,一个两个都不成亲,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在想什么!”
程益和程大勇闭嘴吃饭,不敢说一句话以免吸引了火力。李翠在边上好脾气地边笑边给孩子喂饭。
三娘跑进了陆冬青家里,陆冬青也正在吃饭。
她看到桌上的小鱼干,伸手抓了一条放进嘴里,边吃,边伸手抓第二条。
陆冬青拍她手:“没吃饱饭吗?去拿筷子来!”
三娘嘻嘻笑,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说话:“吃饱了,就是看你吃又馋了。”
陆冬青无奈,夹了一条递给她。
三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陆冬青,张嘴直接把筷子上的鱼叼走了。
陆冬青一愣,举着筷子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
三娘当做没看到,嚼着嘴里香辣咸甜的小鱼干,说着:“好吃!”
陆冬青犹豫了一下,收回筷子夹了米饭放进嘴里,眼角瞟到三娘因为吃辣吃得艳红的嘴唇,心里一颤,立刻又挖了两大口米饭。
三娘注意到了,偷笑,想着,就不信你半点不开窍!吃完了嘴里的东西,她又指着桌上别的菜:
“冬青哥,我要吃这个。”
“冬青哥我要吃那个……”
陆冬青每次都纠结,但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犹豫几秒后还是给她夹了,看到她毫不避讳地含了他的筷子,心里又开始别扭。
“冬青哥……”
“想吃自己拿筷子去!”
“奥,那我不吃了!”
陆冬青没好气地夹了鸡块塞进她嘴里。
“冬青哥你真好!”
陆冬青:……
吃了饭,三娘赶走他,自己帮他洗了碗,打扫了灶间,陆冬青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里忙外,脑海中想起她第一天来这里,垫着脚尖踩在小板凳上做饭的模样,如今,当初的小不点已经出落得身材高挑,水嫩漂亮了……
三娘洗手擦干,回头看到他盯着她发呆,起了作弄的心思,慢慢走近,猛地凑到他眼前:“想什么呢!”
陆冬青一惊,反射性想躲开,但是眼前看到的是一张白净含笑的脸,明眸皓齿,熠熠发光,他看呆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三娘的好看,很多时候,无意间看到三娘的喜怒嗔,他都会被惊艳一下,但是那是妹妹,他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三娘没想到他竟然又呆了,好笑地戳他的脸:“冬青哥?”
陆冬青一个激灵回神,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三娘,吓得猛地往后退,但是他后头是门槛,他仰身往后倒去……
“哎——”三娘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吓得伸手拉他,但是这么高大的个子那是她的小胳膊拉得住的,反而她自己,被对方无意识地拽住身子,一起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三娘垫在他身上,没感觉,但是替他痛得不行。
“你没事吧!”她撑着他胸膛爬起来。
陆冬青从没这么丢脸过,忍痛摇头,撑着地面坐起来。
三娘又好笑又心疼:“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啊,背后肯定痛了吧!”
陆冬青默默伸手揉了揉后背,脸红得彻底:“我没事……”
三娘不信,走到他后面,用手按关键的几个地方:“这里痛不痛?”
陆冬青感受到背后柔软的小手,后背一挺,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我去换件衣裳,你回去吧!”说着,猛地起身,一溜烟跑了。
三娘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然后突然开始发笑,陆冬青并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吧?不然慌什么?
155、最萌年龄差14
又到了一年挖笋的季节, 程益全家都忙, 但是做咸齑笋丝、做笋齑、笋干都是必须的,不能不做, 不然今年一年都没得吃了, 这是当地人必备的家常菜。
陆冬青自告奋勇提出去挖笋, 三娘被刘氏押着学女红,她不乐意学,也提出一起去。
刘氏满腹嫌弃反对, 但是敌不过女儿的撒娇, 只好同意,一边叮嘱她小心蚂蟥, 一边又落下狠话:“回来就给我好好学绣花!都要嫁人的人了!”
三娘吐舌头:“女婿都没呢, 早得很!”
刘氏气坏,回头又去说程益,瞧你这个好女儿!
三娘跟着陆冬青上山不是拖后腿去的,她是真的能挖笋, 这些年在村里的生活,已经把她锻炼得上山下水无所不能。
但是陆冬青依旧十分照顾她, 路都要自己踩过了才让她走,发现了笋尖, 第一时间自己动手,能不让她用力气就不用。一路上还老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去摘发现的芭果。
三娘也是服了。
两人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竹林,三娘看他在挖笋, 自己也在周边找了找,没走出两步,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冬青哥……冬青哥……”
三娘的声音喊得非常轻,生怕惊动了什么,陆冬青第一声没反应过来,第二声就立刻觉察出不对。
他慢慢站起身,放低声音问:“怎么了?”
三娘声音有些发抖:“蛇……我正对面……蛇……”
陆冬青定睛看去,果然,一条青绿色一指半粗的蛇直着身子冲着三娘,两边仿佛对峙一般。
在山里走惯了的他立刻看出,这是有毒的!
陆冬青全身绷紧,握紧了手里锄头,安慰三娘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别动,再坚持一会儿!”
三娘腿发软,她最怕的就是蛇了,再过几千年她也怕蛇……而且这蛇的动作明显是盯紧了她了,她都快哭了……
陆冬青眼睛紧紧盯着那条蛇,慢慢地脱下身上的外套,嘴里不断安慰越来越濒临崩溃的三娘:“不要怕,没事,别动,我有办法……”
三娘不敢看那蛇,又怕不看它,它攻击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咬着唇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陆冬青终于把外褂脱了下来,他放轻脚步,挪到一个合适的方位,快速出手,把外褂盖到了蛇身上,将它整个罩在了衣服下。
三娘心下一松。
陆冬青举着锄头快速跑过去,对着蛇头方位一阵猛砍,布料下蛇身窜动,没多久血色映出了外褂,下面一动不动了。
陆冬青伸手想揭开看看,三娘喊:“别拿开,再砍几下!”一边说,一边坐到地上心有余悸地哭起来。
陆冬青按经验判断蛇早就死了,但是见她害怕果然又砸了好几下,也不掀开外褂了,刨了土严严实实地将那一块埋了,往三娘这边走来。
“好了,没事了,已经被我打死了。”
三娘腿软得站不起来,捂着脸忍不住哭:“吓死我了,呜呜呜……从来没遇上过,我一转身它就盯住了我……”
陆冬青蹲下,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我上山也不常遇到,蛇都是怕人的。”
三娘再也不相信这句话了,怕人还盯着她不放!
陆冬青扶着她站起来,三娘紧紧拉着他,不敢看蛇所在的那片地方一眼。
陆冬青心疼,这次真的是运气不好,山里蛇虫多,但是很少招惹人,就像他刚说的,蛇都是怕人的,身上撒了药,又用探路棍打草,很少有蛇真的会窜到眼前来,遇到毒蛇,还是攻击人的毒蛇,真的是十分少见。
也难怪三娘吓成这样。
“我们回去吧,不挖笋了。”陆冬青收拾了地上挖出来的笋,扎上麻袋,扶着她要往山下走。
三娘腿软,心有余悸,的确不敢再呆着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她估计都不敢上山来了,刚才和蛇对峙的场面清晰地印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一路下山,草丛里有个风吹草动,三娘都要身子惊一惊。
陆冬青矮身要背她:“你上来,我背着你很快就下去了。”
三娘犹豫了一下,靠了上去。
三娘的份量很轻,陆冬青背在背上没感觉多少份量,反倒是少女柔软的身体,让他有些不自在。
只是大热天里,三娘发凉的皮肤,和紧紧抱着他脖子的动作,让他收回了心神,十分心疼,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下了山,陆家更近些,陆冬青便把她放到了自己家里,原来给三娘的那张小床至今还在,只不过,再躺上去时,却不够大了。
三娘凌晨起床上山,心身俱疲,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只不过梦里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又好像想逃脱什么却逃脱不掉。
山里人不怕一般的蛇,最怕毒蛇,刘氏几人听说三娘上山遇上了毒蛇,纷纷跑来看她,程益更是连连后悔,不该让女儿上山挖笋的。
倒是三娘,一觉醒来精神恢复了许多,除了对上山还有阴影,别的都一如往常。
在陆家吃了午饭,陆冬青不放心,亲自送她回去,快走到程家门口,听到里头大吵大闹。
两人对视一眼,疑惑一向平静的程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娘快步跑进门,就见到她那许久未见的阿奶拉着一个陌生妇女,在和刘氏大吵。嫂子李翠红着眼眶站在刘氏身后。
只听老太太扯着嗓门说:“十七岁了还嫁不出去,还想挑什么人家!早上村里人都看到陆冬青背着她下山,传出去我们老程家还要不要做人!能进邹家的门,人家做梦都要笑醒,你还挑什么挑!”
刘氏气得发抖:“我女儿什么样用得着你管!我就算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去做妾!你卖亲孙女一回,还想卖第二回,你这个老东西,你怎么还有脸上我的门来!”
说着使劲推着两人往外赶。
那陌生的中年妇女指责刘氏:“你这儿媳妇做得太不孝了,你婆婆是你长辈,你这骂的什么话!她也是为你好!”
刘氏呸了一口:“弄得我家身无分文,儿女离散还为我好!我求求你们,这些好对你老三去用去,老三媳妇生了三个女儿了吧?你挑随便哪个去卖去做妾都行,别对着我们来,我们受不起!”
老太太一听,怒了:“你这婆娘恶毒心肠!这些年你一分钱不给我们两个老的,自己发财过好日子,我问你要过一分钱吗?程益是我生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他问问自己,有没有脸不给我们养老!”
刘氏气得脑子发晕,再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卖她的三娘做得理所应当,卖老三家的女儿就是恶毒心肠,还想养老钱?
三娘冲进门。
“阿奶,我卖身的十二两银子你花完了吗?三叔这九年孝敬你多少银子,有十二两吗?二叔家呢?有没有十二两?等二叔三叔都拿出十二两,三十六两银子你和阿爷全都花完了,你再上我们家的门吧!”
老太太张口想说早没了,却被她后半句憋进了肚子里。三十六两,按村里分家规矩,所有儿女加起来的赡养费二十年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农村赡养,不是都给白花花的银子的,大多老人年纪大了,送些吃的用的过去,老人自己也会继续种地干活,谁家有这么多银子?一年给父母送一两都是这帮儿女发财有钱了。
那中年妇女都被这大笔银子惊得发不出声音。
老太太词穷,只能耍赖:“你看看这刁丫头!我程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东西啊!”
三娘冷哼:“我早就不是程家的了,我卖身契还在陆家呢!”
老太太一愣,一脸不信:“不可能,老大早就把你赎回来了!”
陆冬青走上前:“从来没赎过,我是同意三娘回来住,只不过,她一直都是我家的人,从来没赎身过。阿婆你要反悔,把她卖去做妾,这也可以,你把当年说好的,反悔五倍赔偿,六十两银子赔给我,我就把人送回给你们!”
老太太吓得声音都没了,不停念叨着:“不可能,老大这傻子怎么不可能把女儿赎回来!”
刘氏帮腔:“我们哪来这么多钱赎身,三娘只要在家住着,卖身就卖身了,省得回来被她阿奶再卖一次!”
老太太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们。
陆冬青说:“你不信,我回家去把卖身契拿过来,上头说好了,反悔五倍赔偿,还有你的手印!”
这是,程益从田里回来,看到家里的阵势有些发懵。
老太太一看他回来,立刻问他:“老大,三娘的卖身契呢!”
程益愣住,看着老婆女儿冬青面色铁青,气氛紧张,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斟酌着说:“卖身契……我没见过啊……冬青那吧……”
老太太气得倒仰:“你们这些蠢货!别人家的人,天天供在家里养着白吃白喝,你们钱多得烧的!”
刘氏胸口堵得慌,顾不得什么老幼尊卑,拿起门边的扫把就赶人:“我自己的女儿我想养就养,你卖我女儿还有脸来!你晚上睡觉不怕列祖列宗来找你吗!我看你才是程家的败家精!”
程益想劝,三娘一把拉住他:“阿爸!阿奶要把我卖去邹家当小妾!”
程益气得瞬间呼吸急促起来,转头猛地扯着两人往屋外拉。
“阿妈!你心是彻底黑了吗?以后一步也别进我家的门!”
程益第一次彻底发火,气势颇有些吓人,连老太太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凶的样子,一直到被赶出门都没回过神来。
刘氏终于觉得丈夫有担当了一回。
关起门,刘氏讲起前后经过来。
原来,程益和程大勇去田里后,刘氏带着李翠在家处理鸡鸭原材料,老太太就带着一个中人上门了,张嘴就说要给三娘做媒。
刘氏根本不信会是什么好事,果然,听到后来,竟然是让三娘去做妾!还是邹家三十岁大儿子的五房小妾!
李翠觉得这是在荒唐,帮着刘氏说了几句,结果被老太太大骂“破落户”“外姓人”,还说她做嫂子的见不得小姑子好,李翠一片真心被骂得羞愤欲死。
于是刘氏就和老太太大打出手了。
这些年,他们和老屋几乎没有来往,老三娶了隔壁村老童生的孙女,婚礼也没喊他们家,生孩子满月更加一次没走动,程益家里做辣卤赚钱了,半点利益没分给老屋甚至二弟程耳,父子兄弟关系愈加僵硬,程益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几乎人尽皆知,万万没想到,这老太太想钱想疯了,还敢这么上门来。
三娘开口:“老太太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她真的想卖了我,先收钱再让邹家来要人都是可能的。我看,我这些天还是去冬青哥家里吧。邹家要脸面,我卖身契还在冬青哥手上,不会强抢的。”
刘氏后怕:“这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还好当初没毁了这卖身契!”
陆冬青不好意思:“我当时忘记了,那时候会写也是三娘叮嘱的,后来我也给忘记了……”
程益拍着他的肩膀:“没事,我们信你的,你不是讹人的人。”
李翠却担心:“可是三娘去冬青哥家里,以后名声更不好听了……老太太今天说的话,外头会不会也这么想啊!”
刘氏皱眉,儿媳妇说的很对,三娘被卖,这么大了还住在陆家,这事情传到外面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对三娘很不好。
三娘却浑不在意:“没关系,我也不要嫁出去,以后我就赖着冬青哥!”
陆冬青脸顿时爆红,瞪着三娘,不敢看刘氏他们脸色:“你又胡说!”
刘氏和程益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女儿居然有这种想法……还有,“又”胡说,所以三娘以前就这么说过?
李翠其实微微有些看出苗头的,三娘对陆冬青太亲近了,陆冬青对三娘也是与众不同,几乎事事都宠着顺着她,她刚嫁过来不知道他们的过去,第一次还以为陆冬青和三娘是一对。
三娘随口往湖里扔了一块大石头,扔完转了话题:“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吃饭,大哥还在地里等着阿爸带饭回去呢!”
刘氏愣愣地去灶间了,精神恍惚,脑子里还转着三娘和冬青两个人的事。
三娘冲冬青吐舌头,陆冬青垂着眼睛,只看到她小巧的舌头,眼睛一刺,慌得都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三娘。
156、最萌年龄差15
三娘说以后要赖着陆冬青, 刘氏听了以后对于三娘要去陆家住的事情有些犹豫不决。三娘不敢再刺激他们, 怕适得其反,只是提醒他们去打听一下老太太是不是收了邹家的钱, 要是真的收了钱, 老太太肯定要填一个孙女进去!
程益果然去问了,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程益几乎要被气死, 老太太果然已经收了邹家的钱, 更讽刺的是还是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一个孙女!卖了第一次, 以为他们赎回来了, 还想卖第二次!真的是欺负程益老实头,不知道反抗吗!
刘氏的咒骂、程益的愤怒暂时不提,如今,他们的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老太天把主意再打到三娘的头上来!
这时, 程益和刘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他们对于陆冬青和三娘的年龄差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从没想过他们将会有夫妻关系,但是陆冬青这个人他们是相当认可的, 更别提和邹家相比了。
当天下午晚饭前,刘氏和程益就把三娘的东西打包到了陆家,让三娘暂时住在陆家避避风头。
晚饭两人还是在程家吃的。
吃完饭,陆冬青和三娘一起回家。三娘看着走在侧前方的身影, 上前一步挽住了陆冬青的手臂。
陆冬青犹豫地挣扎了一下,三娘紧紧挽住。
“冬青哥,你不喜欢我吗?”三娘问。
陆冬青摇头:“当然不是,我把你当妹妹一般!”
“只是妹妹吗?” 三娘拽着他的手臂,身子倾到他的前方,一边跟着他的步子走,一边看他的脸。
陆冬青摆正她的身子:“是……是啊……”
“是就是,你结巴什么?”三娘轻笑。
陆冬青的脸立刻红了,夏日的傍晚,天色还亮着,他的表情三娘尽入眼底。
两家距离近,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陆家大门,陆冬青像红烧屁股一样,开了门就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三娘在后头看得好气又好笑。
她收了院子里的衣裳,敲他门窗:“这么热的天,你不洗澡啊?”
“就来!”陆冬青在里头答,但是就是不见动静。
三娘无奈,将衣服放到他门前,进了自己的屋。
陆冬青听外头没了动静,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打开门想躲开三娘洗澡,门一开,就看到边上的小凳子上,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裳,陆冬青心里一动,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弯腰拿起衣裳,原本还感动后悔着的陆冬青,看到最上头的贴身衣物,立刻全身都发烫起来了。
这个……这个丫头……故意的!
三娘从窗口探出头去看他反应,果然看到他羞愤的模样,缩回头捂嘴大笑起来。这呆头鹅,就是要刺激才可以。
这刺激有些大,陆冬青原本要到堂地里冲冷水澡的,结果为了避开三娘,跑去外边河边洗澡去了。
陆冬青这人不愧是一根筋,他认准的事情,仿佛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三娘自认为已经很能影响他的决定了,但这次,她一次次调戏,对方除了脸红逃避,竟然还是缩在自己的蜗牛壳里不肯出来。
三娘开始挫败了。
直到有一天,三娘住进来不到半个月,三娘收拾着行李器材,一副准备上山的模样。
陆冬青好久没去打猎了,程家的辣卤非常忙,要采购原材料、要制作、要送货,地里还有活要干,陆冬青基本每天都过去帮忙。
但是帮忙时就不可避免地碰上三娘……
看到他低头制作陷阱,三娘跑过去,蹲在他面前:“你要上山?”
陆冬青点应声:“恩。”
三娘突然非常失落:“家里辣卤不是还很忙,山上又热又危险,你怎么突然要去打猎了?”
陆冬青手里活不停,头也不抬:“我就是一个打猎的,不打猎能干什么?”
三娘摁住他的手:“你是为了躲我吗?”
陆冬青抬头,发现三娘执拗地看着他,但是眼里带着失望和伤心,他心里突然被重重拧了一下,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挣脱她的手:“你还是离我远点,要不以后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外面说的不好听。”
“我不在乎啊,我本来就不打算嫁给别人。”
陆冬青拿着东西站起身,硬着心肠不理会她:“你比我小了近十岁,我都快能做你阿爸了,我们不合适!”
三娘站起身依旧固执地看着他:“我阿爸十七岁才生我哥,你想当我阿爸还差十年呢!”
陆冬青没说话,狠狠心,转身走了。
他一个大了快十岁的外来人,而三娘漂亮年轻,家里条件好,他们哪里相配?即便他现在有点钱了,看那些媒人介绍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是很喜欢三娘,这么多年下来感情也很深,但是他哪里能耽误三娘呢?
三娘无计可施,坐在堂地里直到月亮升起,星星满天,身上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也不见陆冬青出来一下,她死心,默默回了屋子。
第二天,天没亮,陆冬青就上山了。
三娘气得要命,但又拿这人没有办法。
气鼓鼓地回了家,刘氏问冬青今天怎么没来,三娘便把他上山的事说了。
刘氏看了看女儿气恼的模样,放下手里的活交给李翠,拉着三娘进屋。
“三娘,你是真看中冬青了?”
三娘点头:“是啊,我之前就喜欢他了,但是那时候小,所以没说。阿妈,冬青哥条件很好啊,我找遍了咱们这几个村,没有比他人品更好,对我更好的人了!”
“他比你大十岁呢!”
“不到十岁啊——”
刘氏点她的脑门:“差那么点有什么不一样?”
三娘扭在她身上:“阿妈——还好啦,如果他不是比我年纪大,当年也没法救我啊!你不觉得我们这年纪差得正好吗?要是没他,我就去崔家做丫头了!”
刘氏听到这个又有些心酸庆幸:“是要感谢冬青,但是你得婚姻大事,和感恩不是一回事!你要报答,多的是路。”
“怎么可能是为了报恩?我是真的喜欢他,阿妈,以后他成了你的女婿,这样我们彻底是一家人,我也不用嫁到外面去,这多好啊!你以后儿子女儿都在身边,一般人可没这个待遇的!”
这个是真的说到了刘氏的心窝里,她这些天思前想后也觉得这一点实在是好。
“说来说去你一头热有什么用?冬青是不是躲你了?他毕竟比你大呢,你喜欢归喜欢,别勉强他,勉强的日子过不好!”
三娘顿时扎心了,连刘氏都看出来陆冬青躲她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氏的态度已经软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时,李翠过来说:“二婶来了。”
程益的兄弟亲戚上门很少,这二弟媳过来,刘氏摸不清头脑,匆匆出去见人。
三娘慢悠悠跟上,到了正厅,就听到她那二婶喜滋滋地说着:“二娘大后天就要去邹家,我想着也是出门子,大家亲戚还是一起送一送,吃餐饭。”
刘氏李翠和三娘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目瞪口呆。
“你把二娘卖去邹家了?”刘氏震惊出声。
二婶脸落下来:“大嫂,你话也太难听,哪里是卖了!二娘不像你家三娘,家里有个上门女婿养着,你和大哥如今又都做大生意了,她年纪不小早该出嫁了,邹家家大业大,嫁过去吃喝不愁,再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刘氏话出口有些懊悔,但是听到这李氏说话黑白颠倒,对女儿没有半点心疼,也是大开眼界,感叹不已,彻底歇了劝说的心思。
李氏看到边上的三娘,又招呼她:“到时候三娘你也来,二娘好久没见你了,以后说不定见面时候更少了!哦,以后你去送货做生意啊,说不定还能让二娘帮帮你!”
说着,得意地笑起来。
刘氏三人气得想笑。
等人走后,李翠眼里有着不忍:“二娘她……”
刘氏摇头:“你别管那边的人,二娘比三娘还大两岁,至今没定亲。三娘是挑剔,二娘是她爹妈狠心,想着拿彩礼给二勇三勇攒家底呢!”
程耳夫妻前两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叫程三勇。
三娘有些心疼那个沉默寡言的二娘,印象中因为是二叔家第二个女儿,一直就像个隐形人,如今,更是被父母耽搁大了年龄,直接卖去做妾了。
中午,程益回来,进门就说他听到消息,程耳夫妻拿了老太太手里的银子,把二娘送去邹家了!
刘氏已经不惊讶了,但是却又生气起来:“你瞧瞧你弟弟,卖女儿还能把钱从老婆子手里拿回来,你呢!女儿被卖了,钱也被拿了!”
刘氏如今对老太天没有半点尊重可言,为老不尊,她也半点不打算孝敬。
程益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说话。
第三天,二娘要被送去邹家,程益和刘氏不愿去见老太太那些人,没去,程大勇带着三娘去了,但是同样没有带上李翠和儿子。
他们兄妹去,还是看在和二娘从小长大的份上。
二娘脸色苍白,神情郁郁,因为是去做妾,程耳家没有几分大红的喜气。
这头,三娘在和二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另一头,陆冬青打猎回来了。
他回家收拾了一番,见三娘不在家,便想着把猎物拿去程家,也顺便哄哄小娘,怕她到现在还生气着。
谁知到了程家,三娘也不在。
他把猎物交给李翠,东看看,西看看,眼睛四处寻找这三娘的身影。
李翠看到了,心里暗笑。
“找三娘?”
陆冬青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没有,就是看她不在家……”
李翠低头叹了口气:“在二叔那边呢,邹家来要人了……”
陆冬青心里咯噔一下:“什么?邹家来要人?”
“是啊,又被卖了十二两银子!”
陆冬青整个脸都青了:“凭什么!不是说了三娘是我的人吗!”
李翠背过了身:“你要去找人快去吧,估计邹家的人已经来了!”
陆冬青信以为真,也顾不得想为什么三娘被卖会从程耳家出去,而且程益夫妻怎么会同意,脑子里只剩下三娘被卖的消息。
扭头冲出程家,一路飞奔,陆冬青眼睛通红,又急又痛,他想起三娘固执地看着他,说喜欢他,问他为什么不接受她,他却第二天招呼不打就上山了,没能在三娘最无助的时候站出来帮她。
三娘……
作者有话要说: 嫂子神助攻~~~
157、最萌年龄差16
三娘秉持着姐妹之情, 悄声与二娘说着:“……二姐去了邹家, 一切小心,若邹少夫人为人还行, 还是尊敬着主母一些……主母对姐姐还是有很大权利的, 能生下一儿半女平安度日便好了, 家中这边还是少点筹划……我是和二姐说真心话,二姐听或不听自己决定。”
二娘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头:“三娘……我知道……你运道好,遇上了陆冬青, 我却是不可能了……”
三娘无言, 她的确算是运气好,但是最大的不同其实在与他们的父母, 二娘这火坑, 是二叔夫妻亲手送把她进去的。
大娘坐在边上,看着妹妹红了眼睛却也是满腹话语无法说,她如今做的是正头娘子,日子却又何尝好过?
外头, 李氏和程耳高兴的声音传过来,入了姐妹三人耳朵, 刺耳不已。
就在姐妹三人默默无语相对而坐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三娘!”
三娘一惊, 连忙站起身来仔细听。
“三娘!三娘!”
堂地里程耳和几个亲戚在聊天,看到陆冬青冲进来,以为大哥家里有什么急事,指了指方向:“在二娘屋里。”
陆冬青头也不回地冲过去。
后头的中年妇女都开始啧啧起来:“你家侄女要嫁人了吧, 这着急的模样!”说完嘿嘿笑起来。
程耳似有似无地笑笑:“这我们哪知道,现在人发达了也不搭理穷亲戚。”
一群人又说起程益做生意的事来。程耳看了一眼陆冬青奔向的方向,好心情都没剩下几分。老大如今是真的连兄弟都不想做了,他女儿出嫁竟然都不来!
陆冬青冲向二娘的房间,三娘也正好确认是他的声音开门出去,两人在门口对上面。
陆冬青二话不说,扯着三娘就走。
三娘在后头喊他:“怎么了?你刚下山吗?出什么事了?”
陆冬青蒙头往外走,脸色奇差,一副就在爆发的边缘,三娘不敢多问,只好配合他的脚步,匆匆往外跑。
路过站满了人的堂地,刚才还在说他们的几人看到两人手拉着手,又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还没关系呢,这就拉上手了……”
陆冬青停下步子,扭头瞪向那几个长舌妇:“程三娘是我的人!你们谁再敢动动看!”
几个女人被唬得顿时噤声,同时也惊骇这两人居然真的有关系!
三娘震惊了,这上山一趟,借了豹子胆吗?竟然不脸红害臊还开窍了?
这时,远远的,一队家奴打扮的人向这边走来,陆冬青脸色一变,立刻拉着三娘就往家里跑。
三娘本来还想送送二娘,结果被拉着跑了一长段路,想喊他停下,一张嘴灌了一嘴巴风。
陆冬青拉着人一路跑回陆家,将门紧紧锁上,三娘看着他郑重的模样,也有些被镇住了,以为有什么大事,等着他开口……
陆冬青关上门扭头就往屋里走,把三娘落在了堂地里。三娘莫名其妙,跟着他走进去,就见他在里头翻箱倒柜。
“你找什么呢?”
陆冬青一边找一边说:“你的卖身契。”
三娘更糊涂了,事儿都过了:“你找我的卖身契做什么用?”
陆冬青翻了一遍没翻到,没心思回答她,只着急忙慌地继续翻找。
三娘无奈:“你慢慢找啊,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会长腿跑了,还有,邹家的人都来了,你突然把我拉出来……”
陆冬青顿下动作,不可思议地转身看她:“你自愿去的?”
三娘糊涂,二叔家和他们家也没真的吵架闹翻过,二娘被送去做妾,她作为妹妹于情于理都该去啊,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
她糊里糊涂地说:“是啊,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陆冬青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盯着她,半晌,问:“你不是不愿意去做妾?你不是说要嫁给我……你……反悔了?想去邹家了?”
三娘一开始不明白陆冬青的反应,等到他一脸震惊心痛地说完,她终于意识过来,陆冬青这是以为她会被送去邹家!
再联想到这一路的反应,三娘恍然大悟,这是什么乌龙让陆冬青误会了!但是误会的好啊!这缩头乌龟终于承认心意了!
三娘半天才忍住笑,为了不让他看穿,低头看着地面说:“你不是不要我吗?我那天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被虫子咬了一手的包,你理都没有理我一下……”
“那你也不能去做妾啊!”陆冬青低吼。
“做妾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让我找条件好的?邹家条件不好?”三娘咬唇,忍笑反问。
但是这副模样在陆冬青眼里就是对他的抗拒,从前的三娘从来不会低头不看他,每一次和他说话,都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他。
“邹家少爷都三十了,还有一个夫人四个小妾!”
“我就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陆冬青语滞,真的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滋味,好像从前那个永远追着他,眼里心里都有他的小娘就这么消失了,那种失落仿佛连心都少了一半。
“你不要我,我就找要我的人去!”三娘转身作势要走。
陆冬青大步跨过去,将人紧紧扯住:“我要你!你嫁给邹少爷还不如嫁给我!”
三娘撇开头:“你别以为娶我就是救我了,你不喜欢我,我嫁给你也过不好日子,你可别发什么善心,你心里不高兴,我们成亲也不会幸福。”
陆冬青紧紧揽住还想往外走的人,看着她的后脑,终于鼓起勇气,哑着声音说:“喜欢!我喜欢你!”
三娘立刻回头,看他赤红着眼睛,眼中的情感终于不再掩藏,心有些软了,低头噘着嘴说:“你是喜欢妹妹那样喜欢我!”
“不是……”陆冬青犹豫了一下,“我骗你的……没法完全当妹妹,牵手的时候会紧张,背着你的时候会多想……”说到后头,他自己都觉得羞耻说不下去了。
三娘惊讶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你背着我想什么?”
陆冬青扭头,对着三娘的耳尖全红了:“没什么……”
三娘“噗嗤”一声,立刻捂嘴笑起来。
陆冬青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看着三娘:“我有你的卖身契,是我的人!你不能去邹家!我要娶你!”
三娘笑起来,问:“前头的钱我阿爸还了的,你说我是你的人,我如今可是涨价了,你能出多少钱?”
陆冬青赶紧解释:“不买你!我明媒正娶地娶你!”
三娘忍不住地笑:“那你打算出多少彩礼?你不是说配不上吗?”
陆冬青仔仔细细算了自己所有的家产,连辣卤的分成都算上了,还是觉得寒酸,看了房子一圈,犹豫地说:“我钱少,留二十两准备婚礼,其他的都给你?”
三娘惊讶:“房子都给了?”
陆冬青点点头:“都可以给你,不过以后住还是要住这的,等我去打猎挣钱,再建个好的!比不上邹家,但肯定比邹家对你好!”
三娘很感动,陆冬青是真的认真在思考怎么上交家底,半点都没给自己留,她回握他抓着她手臂的手。
“傻子,一分钱都不用!你的房子家底都给你自己留着吧!”
陆冬青急了:“你还想去邹家?那晚是我错了,我也在窗边看着你,一直到你回去,我当时就是希望你年纪轻轻嫁个相配的!现在我知道了,你嫁给谁都不好!”
三娘踮起脚尖戳他脸:“冬青哥你怎么这么憨啊!我没打算去做妾!邹家的人去的是二叔家,所以,被卖了的人是二娘不是三娘!”
陆冬青呆滞了:“啊?”
三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哪里听来的消息啊!把我都弄晕了!就算我被卖,怎么可能去二叔家出门呢!”
陆冬青惊得面无表情,脑海中想起自己刚才的一幕幕……
三娘抱住他,不让他跑了:
“不过你自己说的,要娶我的!你今天这么大声对着一群人说我是你的,我以后是再也嫁不出去了!你必须负责!”
陆冬青木然地慢慢低头看她,想到自己在程耳家对着众人吼的那句话,木然地应了一声:“哦!”
三娘又问:“冬青哥,你背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啊?”
陆冬青“呼”的一下,全身仿佛都熟透了,就想夺门而出……
然而三娘紧紧地挂在他的身上,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他全身更加火烫了。
“你就说一句话!你娶不娶我!”
陆冬青低头与她对视,视线从她大大的杏眼,看向挺直的秀鼻,然后是红润的唇,他心跳加快,所有的顾虑想法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中只有她明亮的眼睛,和冲他撒娇嘟起的唇,不受控制地哑着嗓子说:“娶!”
三娘笑了,在陆冬青眼里,就好像漫山的花都开了一般。
她蹦起来,冲着他的唇撞了一下:“这是约定,不许反悔!”
陆冬青猝不及防,只觉得唇上被轻轻一碰,一触即离,但是那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曾消退,才刚刚降温的身体,又从头到脚发热发红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又看了看她红润的唇,点头:“哦!”
三娘看着他的呆样哈哈大笑。
然而,她不知道,素了二十多年的人勾引不得,下一秒,陆冬青就摁住她的后脑,凭着本能张嘴亲了下来,三娘所有的笑声都被他堵了回去。
对方趁着她张嘴大笑毫无防备,长驱直入,三娘丢盔弃甲赔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了二十多年和尚的男人~~~三娘对陆冬青这方面一无所知~~
158、最萌年龄差17
三娘捂着嘴跑回了家, 回过神的陆冬青忐忑不安, 内心却像拿掉了一块大石头,喜悦得骨头都轻了二两, 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恨不得绕着屋子跑几圈表达内心的喜悦。
三娘跑回家, 嫂子李翠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嘴唇,惊讶这两人的进展快速,胆子还挺大。
“冬青哥是不是该来我们家提亲了?”她拦住三娘揶揄地问。
三娘低头, 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异样:“嫂子你怎么知道?”
“这么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你, 而且,你去照照镜子……这样还不来提亲, 你哥哥可得上门揍人去了!”
三娘惊讶:“嫂子是你骗他的?”
李翠清了清嗓子:“我实话实说的啊, 冬青哥性子急,听岔了就飞奔出去了,没办法……”
没办法三个字带着浓浓的笑意。
三娘恍然,抱住她:“嫂子你真好!”
李翠揽住她:“我是看阿爸阿妈还有你哥哥都同意了才帮你的, 你还是要注意……咳咳……你们还没成亲呢!”
三娘连忙捂住嘴,脸红了彻底:“嫂子!我知道——”
李翠笑笑, 拍拍她:“好了,我去忙了, 时候不早了,阿妈应该快从外婆家回来了,你别让她看出来!”
三娘紧紧捂着嘴:“谢谢嫂子!”说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翠在后头摇头,心里想着, 等丈夫从二叔家回来了,要和他说一声,让冬青哥赶紧来提亲。
晚上,家人陆陆续续回来,看到三娘回来了有些惊喜。
程大勇故意说三娘:“还以为你打算赖在冬青哥那再不回来了呢!”
三娘白了他一眼。
程益想到这事就有些吃不下饭了,女儿一心向外,他当阿爸的就忍不住失落心酸。
“你哥说得对,咱们女孩子要矜持点,陆冬青也就那样,三娘有的是好人家要呢!”
刘氏瞪了他一眼:“不懂就别随口说!陆冬青哪里不好了!”
程益动了动嘴唇,弱弱地说:“他比三娘大这么多,三娘看上他,他还不愿意……”
“不愿意才是真的好人,邹家大少爷这样的,只要长得好点的小娘,谁看上他他都不会拒绝!”
程益觉得这道理也对,不说话了,但对三娘上心陆冬青这事,还是忍不住泛酸。
三娘脸埋在饭碗里,微微抬起半张脸,小声说:“冬青哥答应了……”
“什么?”除了嫂子李翠,其他人全懂震惊地看向她,连小侄子都举着勺子学舌:“什么!”
“今天冬青哥以为我被卖去做妾了,冲过去把我拉出来,说要娶我……”
程大勇皱眉:“他是不是只是想拉你出火坑……不是看上你……”
三娘摇头:“我解释清楚了,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程益心情更加复杂了,端着半碗饭看着脸泛红光的女儿,心塞。
刘氏倒是高兴:“冬青可总算开窍了,他就是心思重,要说对人好,这么多人,我看他就对你最上心。”
程益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刘氏瞟了他一眼:“哪像你,一会儿急着找女婿一会儿又不舍得女儿,冬青这样不正好,离家近天天能见,你也不知道多观察观察,就知道说风凉话!”
“我哪儿不观察了!”程益半天回了一句,“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三娘和程大勇对视一眼,安静低头吃饭,不插嘴阿爸阿妈的“争执”。这夫妻两人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二天,三娘起得晚了一些,下楼的时候,嫂子李翠说,哥哥和冬青哥一起送货去了。
嫂子对她使了一个眼神,感觉这两人去送货似乎还另有故事?
只是三娘再怎么问,嫂子都不肯说里头到底有什么事情了。
两人老晚才从镇上回来,三娘仰着脖子看程大勇身后的人影,却空空如也,她问:“冬青哥呢?这么晚回来怎么不让他来我们家吃点?”
程大勇累极的模样,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他有事,大男人一餐饭而已,你啊,还没嫁过去就这么操心!——没半点灵光的,也不给你累了一天的亲哥倒杯水!”
“我以往不也这样!你现在就喜欢取笑我!”三娘叉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才不给倒水!
程大勇在后头喊:“诶!你这小娘!怎么这么刁啊!”
李翠在隔壁听得发笑,还是她心疼丈夫,给他倒了温水过来。
连续几天,程大勇都和陆冬青去送货,又很晚回来,三娘越发觉得他们在偷偷做什么,心里有所怀疑,但程大勇和冬青一起,她又有些否定自己的猜测。
但是让她自己去问陆冬青吧,想起那天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吻,她有些不敢面对陆冬青。很神奇的,以前没捅破的时候,她还能很自然地跑到他面前说要嫁给他,但是如今他回应了,再去见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偏偏陆冬青这个呆子一天都不来看她,晚饭也不来吃了!
三娘也是对这人无语了,要不是天天和她哥哥出去,她都怀疑陆冬青是不是又变心了。
大概七天后,一早,程家外头就热闹起来,三娘正在二楼自己的屋里,听到动静打开窗往外看去,就见到外头他们村有名的程媒婆和陆冬青一起进了门,后头几个后生还帮忙一起挑着几担东西,上面挂着大红绸子。
三娘心中一跳,握紧了窗柩。
陆冬青进了门,似有所感,抬头向二楼看去,就见到三娘红着脸站在窗边望着他,陆冬青冲她一笑:“三娘,我来提亲了!”
三娘“恩”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程媒婆笑呵呵地看着两人的互动,见人小娘都进去了,陆冬青还抬头呆呆看着,扯了他一把:“小娘都进去了!以后有得看呢!赶紧提亲成亲,做了你娘子,想看多久看多久!”
陆冬青被说得脸红,回过神和媒婆一起进了正屋。
程益和刘氏已经在程大勇那边知道消息了,今天也正等着呢,也就三娘被他们瞒着,这也是这边的习俗,人选私下定了后,提亲定亲都是父母定下,小娘定亲后才会知道消息。
这边的习俗,走到提亲这一步基本两家互相已经看对眼了,陆冬青和三娘更是不必说了,彼此之间再没有这么知根知底的。
所以,三娘站在楼梯口,听到底下你来我往几句走了一个过场后,就在媒婆笑呵呵的声音里,程益夫妻收下了冬青的聘礼。
两人的亲事,正式过了明路定下了。
等到人声散去,三娘慢慢走下楼梯,刚拐出楼梯间,就看到陆冬青站在边上微笑地看着她。
三娘有些惊喜,轻声问:“你怎么在这?”
陆冬青专注地看着她:“等你。”
“你这几天天天去镇上,就是去准备聘礼了吗?”
“恩,我说过,一定会明媒正娶你的。”
三娘被他的视线烤得有些灼热,低头不说话了。
陆冬青动了动手,慢慢地牵住她半藏在袖子里的白嫩小手:“再等一个月,下月十六,我们就成亲。”
三娘点头:“恩。”
“我那天冲动了,想最后和你确认一遍,你真的不后悔了吗?”
三娘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不后悔,我喜欢你,也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陆冬青笑了,快速地抱了抱她:“好的,那你等我来娶你。”
此后一个月,刘氏让三娘尽量不要和冬青见面,这也是风俗。
有时候,三娘就坐在里间,陆冬青在外头和哥哥程大勇干活,彼此的声音都能听到,偶尔三娘晃过门口,陆冬青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
有时候三娘侧耳听着外间的说话,听到陆冬青沉稳的声音,心里一甜……有时候,陆冬青想让三娘知道自己就在隔壁,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话……有时候,他们趁着没人,就在角落里牵着手小小聊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的联系,也能让彼此心中开心许久。
三娘突然发现,这习俗还真能促进他们的感情,这半掩半藏的,让彼此的思念不断疯长,两人透过窗户看到对方的一个剪影,或者惊鸿一瞥,这一天心里都会甜蜜很多。
陆冬青时不时地让程大勇带东西过来,镇上卖的手镯,头花,或者新花样的布,这疼爱的模样,让程益都说不出不是来。
刘氏对于这个女婿已经万分满意,每天看冬青仿佛看儿子一般,亲儿子都退了一射之地。
一个月后,在吹吹打打中,三娘绕了程家村下坡屋一圈,然后进了程家隔壁——陆家的家门。
新婚第一天晚上,陆冬青看着盛装打扮的三娘,向来克制的他第一次眼中带着浓烈的火光和渴望,三娘仿佛成了他的猎物,被他吃干抹净,心有余悸。
有人不看好,有人羡慕三娘嫁在一个村,三娘和陆冬青的结合对程家村来说是个新奇的事情,但是当事人却对外界的传言没有半点兴趣,成亲后,开始过起小日子。
159、最萌年龄差18
早晨, 三娘在陆冬青的怀里醒来, 抬眼就看到陆冬青眼神明亮地看着她。
三娘脸一红:“你怎么醒这么早?”
陆冬青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懒散, 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没事, 你累着了, 多睡会儿。”
三娘脸更红了,瞪了他一眼,翻了一个身。
陆冬青笑笑, 将人连人带被子抱进了怀里。
两个人又在床上磨蹭了许久, 不过陆冬青很是克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三娘暗暗呼出一口气。
陆冬青先起来, 给三娘准备好了衣裳, 又打好了洗脸水,这才钻进了灶间烧火做饭。
以这一带的婚俗,结婚是男方女方家里各自办三天酒,第一天简单吃点, 第二天正日子酒宴丰盛,最后一天就可能菜少点, 其中来个大杂炖,这边叫杂羹, 把前头剩下的好菜都炖进去,加上醋。对于不轻易开荤的农村人,这是不能错过的好菜。
陆冬青没有亲友,又和程益家这么近, 婚宴就混在一起,集中办在了程益家。两人睡得日上三竿,隔壁已经响起了大厨做菜的声音,香味悠悠地飘过来,饥肠辘辘的三娘忍不住肚子咕咕叫。
她走进灶间,发现桌上的食罩里放了好几道荤菜,都是昨日办酒宴做的。
“冬青哥你这哪拿来的?这没吃过的吧?”
陆冬青往灶眼里塞了一根木柴,抬头看那菜:“恩,你不是不爱吃杂羹?我让厨师单独做了留出来的,今天你不能回家,我们这边吃点。”
三娘笑,这个她倒是没想到,新婚三天是不能回娘家的,今天要是让她做菜,她估计得腿软。
她坐到陆冬青身边,挨着他,看着灶眼里旺盛的火光。
吃了饭,陆冬青带她看家中的变化,这短短一个多月,陆冬青果然尽心尽力地准备了“新房”。主卧里打了一个梳妆台、一个大衣柜,都是专门放三娘的衣物首饰的,衣柜里还有几套三娘的新衣裳,是陆冬青去了镇上,看到好布,想着三娘穿上肯定好看,就让人按照尺寸做了的。
客厅许多家具也都是新打的,以往那些老旧破损的全都被替换了,就连三娘以往住过的那个屋子,也被微微改动了一下,她小时候睡过的小床还在,陆冬青指着它说:“以后让我们的孩子睡!”
“你这花了不少钱吧?”三娘问。
“都是你那生意给的分成。其实用的还是你的钱。”陆冬青有些不好意思。
“你又是送货又是打猎,怎么能说是我的钱呢!”
“那也是你聪明,换成我我是想不出来的!”
三娘得意地笑:“那是,你当年救我绝对是救了一个金元宝!”
陆冬青“恩恩”应和,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三天后,三娘回门,陆冬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门礼,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隔壁程益家。
刘氏如今是再满意不过了,儿女都成家了,要外嫁的女儿就住在隔壁,女婿是相处十多年的陆冬青,没有什么好挑剔不满的,看着陆冬青提了一手的回门礼,女儿两手空空拉着他的手臂走进门来,刘氏更加踏实了,冬青是真的宠三娘。
饭后,一家人坐在桌边磕着瓜子聊天。
程大勇提起家中生计的事情。
“三娘把辣卤交给了我,但是这生意其实都是三娘做出来的,我们作为哥嫂也不能白摘了三娘的果子,既然冬青哥和三娘成家了,我们还是把分成定一下。”
程益和刘氏看李翠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欣慰地放手让两兄妹自己决定。
三娘问程大勇:“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辣卤手艺是你的,你占大头,加上冬青哥还出人出力,你们两人就分一半,剩下的一半,阿爸阿妈和我各一半。”
陆冬青出声:“我们多了。”
程大勇不赞同:“不多,没有三娘,就算我们能想到,做出来也和外头那些辣卤一样,没这么好吃,更不会有这个招牌和好生意。”
程益同意儿子的做法,儿子女儿都是肉,当然希望一人一半,程大勇这边,虽然说和父母各一半,但是他们的家产,以后肯定留给儿孙的。
三娘想了想,和程益一个想法,这样分,其实也就相当于兄妹两人一人一半,她肯定不会和哥哥争父母这边的家产,以后都是哥哥和侄子的。程大勇有这个心,她很开心,但这生意本就是给父母哥哥改善生活的,她不会真的拿走一半。
“我们三成就好了,以后我也想和冬青哥做些别的,所以生意上可能没法帮很多忙,投入的精力肯定没有哥哥嫂子多,这两成还是给哥哥你。”
三娘这么说了,程大勇当然支持妹妹去做想做的是,便也同意了。
这事完了,程大勇又说起另一件事来了。
“我觉得我们不能光靠辣卤的生意,该买地还是要买的,土地是咱们的根,阿爸如果想种地的话我们留一些种地,剩下的租出去也好,我觉着,银子放在家里也没用,买了地,种贝母能挣钱,租出去也能挣钱!”
三娘对程大勇刮目相看,这些年他做辣卤生意,眼光远见都不一般了,还知道赚了钱要投资。
程益一听到地眼睛一亮,刘氏也觉得买地好,之前听三娘劝说租出去的地如今收了不少的租金了!
三娘笑:“这个主意好,买一点买一点,以后咱们小侄子就是地主家少爷了!”
刘氏轻拍女儿:“胡说,我们这样的哪能当地主?几辈子吧!”
回去的时候,冬青问三娘:“以后你想做什么?”
三娘反问他:“冬青哥呢?除了打猎你还喜欢做什么?”
陆冬青摇头:“我就会打猎干力气活。”
三娘抱着他的手臂摇:“没关系啊!我也啥都不会,我们也一起学,反正哥哥那有分成给我们呢!没钱了回家蹭吃的去!”
陆冬青一本正经反对:“不行,你嫁给了我,我肯定让你过好日子!”
“好好好,那我就等冬青哥养我了!”
“恩,我养你!”
陆冬青还是想去打猎赚钱,但是三娘却很担心他的安危,两人躺在床上,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每次下山带来一串串的猎物不是那么轻易得来的,陆冬青身上有好多疤痕,都是从小打猎受的伤。
她也劝着陆冬青买地,不过他们家刚办了婚事,陆冬青的存款不多,暂时就买了离家最近的两分地,两人向村里的老农民要了点茄子、黄瓜等秧苗,一起去种上,定期浇水除虫,伺候着它们长大。
陆家那个小菜园子是当年三娘强烈要求开垦的,这些年除了种些葱和青菜别的都没怎么种过,这一次,三娘和陆冬青也一起在这里种上了豆角、小甜瓜。
两人一个挖洞一个插上菜苗,一起填土、洒水,偶尔抬头对视,从对方眼中都看到满满的期待和兴奋,期待兴奋着他们长成结果的样子。
等各类菜苗终于在他们的呵护下挺拔存活下来后,秋天到了,门口山头的银杏树一片金黄。
三娘拉着冬青去捡银杏果。
树上长着的不能打下来,因为银杏树都是有主人的,但是熟透了自己落下来的,村民们去捡主人不会计较。
陆冬青往日是不爱去捡这种东西的,又不常吃,处理起来又麻烦,常常花了大功夫却没什么用。可是三娘喜欢,他便拿了一个竹篮带着她去了。
踏着金黄的银杏叶,两人和几个小孩子混在一起在参天的大树下找银杏果,陆冬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都快三十的人了,边上一起捡着玩的都是十来岁的孩子。
可是三娘拉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打定主意要回去的陆冬青心软了。
“那下回人少点来,这么多孩子,你和他们抢羞不羞?”
“这么多人,下回来就没了!本来大家都能捡,我们家没孩子才只好自己来的。”三娘不肯。
陆冬青叹口气,低头给她找果子。
三娘要跟着一起捡被他拦住:“都是破皮的果子,你别碰,小心手蜕皮。”银杏果的果肉有刺激性,会腐蚀皮肤,接触多了,手上就会蜕皮。
“我知道,小心点不会的,以后剥核的时候才会腐蚀。”其实捡果子没这么严重,就是等果肉烂了把核捏出来的时候对手的伤害很大。
可是陆冬青就是不同意,三娘一动手,他就起身拦住她,几次后,他就让她专门去找,找到了就喊她,一个专门找一个专门捡,速度也快了很多。
边上的孩子们看到他们的办法,顿时惊叹,也学着组队两两合作起来。
三娘得意地冲着陆冬青笑,嘴里喊着:“冬青哥我们快点,不然要被抢光了!”陆冬青看着边上的孩子,再看看其实也没大几年的三娘,笑了,幼稚地顺着她和孩子们比赛起速度来。
捡了小小一竹篮,陆冬青牵着三娘下山回去,三娘捧着满满的银杏果开心不已:“冬青哥,等白果晒干能吃了,我给你炒白果吃!”
陆冬青紧紧牵着她的手,顾着她的脚下,一边应声:“好!”
160、最萌年龄差19
三娘嫁给了陆冬青, 但是当初的那张卖身契, 陆冬青一直在心里记挂着想找到它,他清楚记着自己当初怕程老太太耍赖, 小心翼翼收着的。
这天, 两人有空, 三娘又陪着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顺便也把屋子清理了一次。
三娘从八岁到十八岁,来到这里的所有时光都有陆冬青的参与, 陆冬青的屋子里, 拿出三件老东西,其中必然有一件是她见过或用过的。
“这是我给你做的箭袋!那时候我还住你家呢, 你居然还留着!”三娘找到一个收得整整齐齐的就箭袋。
“你夏天被咬了满身包, 特意给你做的草药包,这还有多的……”陆冬青掏出一小袋小药包。
“那我们下次继续用上!”三娘闻了闻,时日久了没什么味道了,但的确是驱蚊的药草, “不过,这个怎么没印象?”
陆冬青拿过东西塞到最底下:“就放你床上了, 你可能没注意到,现在早就没用了。”
三娘不信, 看着他:“是吗?”
陆冬青“恩”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新的东西。
三娘肯定,陆冬青又是没说实话,不过暂且放过他, 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关注点。
“这……这是我小时候穿的吧?”
“对,你长个子快,阿妈拿来的衣裳后来都太小了,你不穿了也没拿回去,都收在这。”
“那是因为我在这吃好喝好啊,以前都吃不饱,完全没法长个。”
陆冬青抿唇,他一直都心疼从前的三娘。
就这样,回忆着整理着,两人把两个老柜子都收拾完了,三娘很惊讶,陆冬青留着的旧物,竟然许多都是她留下的。
“冬青哥,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啦!”
陆冬青摇头:“你以前就一个小不点,我都成人了,怎么可能喜欢你?”
三娘撇嘴,哼了一声。
陆冬青看了她几眼,三娘不搭理他。
“现在喜欢不就好了?”他郁闷地在边上嘀咕。
三娘忍俊不禁,这家伙到底是会说情话呢还是真的耿直呢?
翻到柜子最底部的时候,三娘看到一本十分破烂但是平整的书册,她拿起来,隐约看到上面的封皮写着“千字文”。
陆冬青“哦”了一声:“在这!”
说着,将书拿过去,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果然找到了夹在里头的卖身契。
三娘看着那本纸张发黄脆弱的“千字文”,惊讶地问:“冬青哥你上过学?对了,卖身契也是你写的,你认字?”
陆冬青轻手轻脚地把书页盖上,望着残破的册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怀念。
“学过几年,养父知道后也鼓励我多练字识字,所以那时候还会写会认,后来再没学过,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冬青哥以前……”
陆冬青轻轻摸着书册:“我阿爸是秀才,阿妈是个普通的村里姑娘,嫁给阿爸后就伺候公婆、生儿育女,还供着我阿爸读书。阿爸一直落第,家里越来越穷,直到有一年,科举又开始了,阿爸说那是最后一次,阿妈带着我去村口送他,从此,他再也没回来。”
三娘握住他的手。
陆冬青笑了一声,像是无事的模样:“那时候我比你当年还小,连记忆都模糊了,只是从小被要求读写的三字经、千字文还印象深刻。”
“后来你怎么来了这里呢?”
“村里都说我阿爸肯定路上出事死了,很久以前也有个秀才去考试,半路遇上大暴雨,掉进河里淹死的。但那些天天气特别好,我阿妈不信,一边督促我继续学习,一边四处托人打听消息。我阿爷阿奶信了外头的说法,受不住,生了大病,阿妈一个人维持生计累得一天睡不够两个时辰,阿奶阿爷相继走了,阿妈没多久也一病不起,她临走前说我一个孩子没人照顾,让我去找阿爸,我那时候小,以为出去村子就能找到阿爸,真的就出来了,谁知道,外头世界这么大,我哪里能找到一个不知生死的人,身上没钱就只好讨饭,在这里的镇上停留了好几天,遇上了好心的养父……”
“你阿妈是不是知道阿爸在哪?不然外面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让你一个孩子出去找人呢?”
陆冬青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她自己就去了,说不定真的出意外死了……他比你三叔也没好多少,想做陈世美也不够格。”
三娘听出来了,陆冬青对亲生父母其实没有太大的感情,尤其是那个秀才父亲。
“养父对我很好,小时候的印象几乎都没了,我能识字,还是他坚持让我继续学,才十多年都不忘的,他去世后,我就再没看过书练过字。”
三娘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陆冬青从那本旧书中拔出视线,回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没事,还是要感谢养父,要是当初不识字,你阿奶反悔不说,前段时间说不定你就又被卖去邹家了。”
“恩!要多谢养父,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陆冬青是有带三娘去看养父的打算的,不过村里人没这种说法,在村里,很少在清明节之外去打扰先人的,他怕三娘去墓地害怕。
如今三娘自己提议了,他第三天就准备好了东西,带着她一起上山了。
自从遇上了毒蛇,三娘就对这大山心有余悸,陆冬青一路护着她,到了程猎户的墓地,也率先清理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让三娘站着,然后自己拿着砍柴刀,将周围胡乱长出来的杂草枝叶都清理出去。
三娘牵着他的手,恭恭敬敬地给程猎户上了香,磕了头:“养父,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冬青哥的!”
陆冬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下山时,陆冬青找了一个木棍,怕又遇上什么意外,坚持背着她下山,三娘拗不过,一路靠在他肩上,不停地问:“冬青哥,你累不累,放我下来吧!”
陆冬青行走自如:“不累,早上起得早,你歇歇。”
三娘看他果然十分轻松的样子,便也不说了,转头看着四周的景色。
走着走着,三娘突然看到了许多眼熟的植物,都是她们家做辣卤最需要的香料,又惊喜地拉着他改变方向,摘了好多香料回去。
回到家,三娘叫陆冬青分辨每一种香料,然后一一教他制作的方法,让三娘惊喜的是,可能是因为经常上山打猎,经验丰富,陆冬青对植物的分辨力非常强,对于香料的制作、研磨都是手到擒来分外轻松。
沿路摘来的那点原材料,他一人就轻松做完了,三娘拿来做菜,质量非常不错。
一直琢磨生计的三娘突然灵光一闪。
“冬青哥,以后我们专门做香料怎么样?”
陆冬青不太明白,但是他很耐心地听三娘解释。
“我们家的辣卤之所以生意最好,是因为我们有独特的香料和配方,这说明,方圆几个村,应该没什么人了解香料这块,辣卤配方当然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但是香料我们可以做出来卖呀,除了做辣卤的香料,我还知道好多种其他的,我看我们山上特别多可以做菜的草药植物,我们可以直接上山摘,以后还可以自己种,这里没有的,我们去找走商,说不定也能有新发现……”
陆冬青疑惑:“三娘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阿爸阿妈都不知道吧……”
三娘梗住了,她日子过得太轻松,竟然降低了警惕性!这样封闭的农村生活,她的所有知识都无法有合理的解释……
“一次次试啊……辣卤那时候不就是我们一次次试的吗……”
“万一不能吃呢,有的草有毒的!”陆冬青不放心,对于她的草率十分不赞同。
三娘无法,试探地商量:“那我们摘了东西去镇上药店问问?”
陆冬青内心觉得药店估计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小娘眼含期待,他无法开口拒绝,便点头同意了,想着,到时候就当带她去镇上玩了。
但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多的植物都已经枯掉,两人约定是约定了,却要到明年才行,三娘转了话题,不希望陆冬青再看出什么破绽来。
入了冬,辣卤生意更好了,冬天吃点辣的驱寒又美味,三娘也不再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夫妻二人专心去程家帮忙做辣卤生意。
考虑到有条件不好的人买不起鸡鸭肉,三娘又新推出了素肉,全都用豆腐皮做的,辣条、素鸡、素鸭脖,微辣、中辣、重辣应有尽有……程家的辣卤生意又往上走了一步。
等到年底分红,全家人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三娘也说了自己想做香料的打算,并解释会增加品种,不让人发现辣卤的配方。
三娘备受程家人信任和宠爱,自然不会遭到什么反对。
陆冬青揉了揉额角,这局面他一早就想到了,包括他自己其实内心也完全不会反对三娘,就是好奇三娘这小脑瓜子怎么这么灵光,眨眼就能想出一个又一个的新鲜事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三天玩得爽不爽?
作者三天一天都没休息上,找到了房子然后昨天搬家了,一天都没打开晋江的app,今天又过节去外婆家,晚上终于写完了一章~
这篇种田文历经了我终于离职、找房子、搬家,每天沉浸在生计的作者,写文也写得比预期还种田【捂脸】,不过我家这边的农村真的是过得这么缓慢,明明很无聊但是回家一趟后就不想回城里上班了,挖挖土豆、摘摘玉米、摸摸螺蛳,吃的都是最新鲜的,空气好空间大,比上班舒服多了。
可是还是要滚去挣钱……o(╥﹏╥)o
161、最萌年龄差20
过了年, 三娘和陆冬青拿到了辣卤的分成, 手头又有了钱,陆冬青在附近几个村打听了一下, 陆陆续续又买了几块地。
程益特意去把关了, 看了这些土地, 连连点头:“养养就肥了,是好地,种贝母最好!今年我来帮你们伺候!”
三娘却说:“阿爸, 我们不打算种贝母了, 这些地我打算全都种香料。”
程益目瞪口呆:“香料山上不都有吗?”
“有是有,但是自己种出来才好啊, 山上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少的。”
这说法完全不在程益的认知里:“怎么会越来越少?山上的东西你要多少有多少, 浪费这么好的地来种这个,太糟蹋了!”
三娘不改主意,坚持种香料:“有我们一家就会有第二第三家,等那时候再种, 万一培育失败就来不及了。”
程益说不过女儿,回家和妻子儿子一说, 这回刘氏也站在了程益这一边,觉得三娘太胡闹:“卖香料也就算了, 怎么能糟蹋地呢!”
在他们眼里,土地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但是三娘是打定主意不回头的人,两人就把劝说对象换成了陆冬青,而陆冬青却只有一句话:“三娘喜欢就好。”
两人连连摇头:“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她年纪小, 不知道轻重!”
陆冬青笑说:“她不是一般小娘,就算赔了也没事,我还会打猎呢!”
程益和刘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女婿太惯着女儿,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程大勇倒是看得乐呵呵的,他和陆冬青的想法一样,三娘要是赔了,还有他这个大哥呢!他有地有辣卤生意,肯定能养活妹妹。陆冬青这态度很是让他满意。
三娘要移栽香料,有的是直接采种子,有的是整棵移植,陆冬青不但一切听她指挥,还替她出谋划策,从小山边长大的经验,让他对山上的各类植物了如指掌,怎么移植怎么种,三娘只要动动嘴,他就能做得妥妥当当。
在村民们稀奇的眼光下,陆冬青和三娘终于把买来的地都种上了各类香料。两人刚忙乎完,二叔程耳家就传来了“好消息”,被送去邹家做妾的二娘怀孕了!
二婶李氏笑得合不拢嘴,串门都勤快了不少,几乎不上程益家门的人,这几日都来了好几趟,不是夸二娘有福气,就是说自己当初有眼光,以后外孙就是邹家少爷了!
刘氏听得差点要赶人,她是绝对疼爱儿女的人,就算把自己卖了都不舍得动儿女一下,所以对于李氏的喜悦她不仅半点感受不到,反而内心充满了厌恶。
程耳一家在村子里都高调了好几分,村人遇上了他们也会开玩笑说“如今做邹少爷的丈人、丈母娘了!”
程耳更加觉得有面子,对二勇的亲事万分挑拣,老觉得那些普通人家的村姑配不上邹少爷的小舅子。
老三程山和程耳的关系一下就亲近起来了,两家人你给我一捧玉米,我送你一把青菜,什么事情都惦记着对方,有空了还一起去老屋那边吃吃饭聚聚餐,仿佛从没有过往日的龃龉。
一共三个兄弟,这两人关系好得仿佛是一家人,程益这边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好像他是那个家的外人一下,加上程家的二老,那些父母兄弟仿佛才是亲密一家人,而程益却被他们孤立了出来。
程益虽然早就对父母兄弟冷心,但是这种明显的对比,还是让他心里不好受起来。
三娘劝他:“二叔如今喜欢被人吹捧,三叔就想着占二叔便宜,他们如今看着关系好,眨眼说不定又闹翻了!”
程益叹气,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的记忆,那时候一家人没有任何隔阂,哪怕偶尔争吵打架,也是眨眼就和好的,如今,这样亲密的一家人却四分五裂虚情假意,他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再没有比三娘的话更灵的了。
二娘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没满月,邹家少爷又纳了一个小妾。
李氏想去看看当“少奶奶”的女儿和外孙女,却被邹家的下人直接赶出门,只说“我家少奶奶可没破落户的亲戚,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认亲了!”
李氏喊出二娘的名字来,那下人却更加鄙夷,半点没把二娘放在眼里,“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程山的妻子张氏原本是想来蹭点光的,谁知道却蹭了一头一脸的晦气,也彻底明白了二娘在邹家的境遇,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脸鄙夷地看着李氏,转头自己走了。
李氏又羞又窘,回家后好久不敢出来见人。
当年程山一心想娶大家小姐,最后兄长分家,家里没人再无偿挣钱供他,他既没心思读书也娶不到佳人,便和隔壁村的村花张氏成亲了。张氏长得好看,从小被夸漂亮,有点自视甚高,提亲的人不少,却一个也看不上。倒是程山,她看中程山一副书生的模样,幻想着以后丈夫高中自己做官太太,一口答应了婚事。
谁知道嫁进来后才发现这程家是什么情况,两个会赚钱的兄长全都闹翻分家了,除了公公婆婆会干活,丈夫手无缚鸡之力还得她供着他,家中几乎没有余钱,公婆还顶着卖孙女的臭名声,最让她不满的是,这两个老的,以后都要她和程山养老!
他们哪有这么多钱?婚后过尽了穷日子的张氏视钱如命。
而且她嫁进来连连生女,老太太对她使唤来使唤去,没有半分好脸色,她一想到以后还要给这么一个仇人养老,简直膈应得觉都睡不好!
程山不是个有良心的,天天被枕头风吹着,张氏说什么,他不反对,样样随她。
于是,张氏和李氏去了一趟邹家,两家人又瞬间闹翻了,二勇往三叔家田埂边走过,都要被张氏疑神疑鬼,怕他偷摘了他们家的豆子,在门口指桑骂槐念上许久。
李氏气得顾不上羞,出门对骂开来。
等消息传到程益家的时候,程益这滋味更复杂了。
刘氏看着女儿竖大拇指:“还是三娘看得明白,这些人啊,眼里哪有什么亲情,都是奔着铜钱去的!”
刘氏刚夸完三娘呢,她自己的话也应验了,只不过这应验,让她恨不得自打嘴巴子!
几天后,程老太太哭哭啼啼地上门来。
三娘的香料在镇上摆了一个小摊,打出了程氏辣卤的招牌,顿时吸引了不少做餐饮生意的人家,慢慢的,因为价格便宜又是零卖,普通百姓也怀着好奇心买了少许,一次用着好,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些调料放到菜里特别下饭,穷人家最喜欢下饭的菜,省菜又能吃饱饭。
香料生意好,刘氏就也跟着驴车出来,给三娘做帮手,免得陆冬青一个大男人面对一群妇人张口结舌。
陆冬青赶车,三娘和刘氏来了镇上,家里就剩下程益和程大勇一家三口。看着今天比较闲,程大勇就带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了。
程益一个人惬意地躺在树荫下休息呢,就听到程老太太、他阿妈,哭哭啼啼地进了门来。
“老大啊——”
程益吓得坐起身来:“怎么了?你哭什么?”
程老太太捂着脸抽噎:“老大不得了了,你阿爸出事了!”
程益猛地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他从地里回来,半路不知怎么掉进了沟里,摔断腿了!”
程益心稳了稳,摔断腿还好,看大夫养一养就好了,只不过老头子年纪大了,估计得吃一番苦头。
“那送他去看大夫啊!”
老太太一脸伤心:“是要送啊,可不是……不是没钱……”
程益恍然,原来是来要钱的,他刚想开口,老太太就先委屈地一一数起来:“老二两个儿子还没成亲,二娘过得也不容易,你二弟妹还抠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老三实在是日子不好过,他们自己都过得补丁打补丁,几个孩子天天吃咸菜笋齑,真的是没有一个铜板……我实在没办法了,老大你看在我们二老把你养大的份上,你救救你阿爸吧!”
程益听得整个脸都僵硬了,这什么话?老二老三都不容易,那他日子过得很好是吗?就算他现在有钱了,那也是他们全家人老老少少起早贪黑做活做出来的!给老头子看病他不会小气,但是这话说得,他给钱好像理所当然,不给钱就伤天害理了!
“你也说了你们养了我们三兄弟,他们再不容易,阿爸出事,怎么能不掏钱?”
老太太立刻横眉竖眼:“老大你还有没有良心,老头子还躺在家里,你连这点钱也不肯拿!”
“我不是说不肯拿钱……”
“那你拿钱来啊!”
“既然三兄弟,至少也应该每户都出点……”程益话没说完又被老太太打断。
“你别管别人的,你自己那份先出了,你是老大!”老太太理直气壮,说完又哀哀戚戚地哭起来,“老大啊,你是老头子的亲儿子,小时候我们最疼的就是你……”
程益被她搅和得头昏脑涨,心一软,还是想着受伤的老头子最大,把手头有的钱都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抹着眼泪走了。
等到家人陆陆续续回来,程益怕他们生气还没说出老太太来过的事情,谁知道,几天后,刘氏听到外头闲言碎语,老太太竟然在外头抱怨,儿子不孝,老头子摔断了腿,没钱看病,还要她这个做娘的上门哭着要钱,心寒透了。
刘氏之前听说老头子断了腿还在说呢,老屋那边不来要钱绝不主动给钱,谁知道,原来有人早就拿钱了,拿出了钱还没落到半点好!
刘氏火冒三丈地回家,程益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程益一声不吭,刘氏彻底断了他所有的零花,不再给他一份闲钱。
老头子年纪大了,断了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程益当时手头的钱不多,哪怕全给出去了,也没多久就用完了。老太太厚着脸皮又来要钱,刘氏就一句话:“老二老三出了钱再来我家要!”
老太太还想用一哭二闹的戏码,刘氏直接锁上了大门。
老太太没办法,只好去找程耳、程山,可惜程益还是个心软的,程耳、程山却都不是什么心肠软的人,不说难听的话,就哭诉自己家里的难处,然后——没钱!
起初老太太吃定了程益会拿出钱来,所以脾气硬,在外也说三道四,如今程益那条路彻底断了,老二老三更是铁石心肠,老太太终于慌了,老头子还在家里躺着等着买药呢!
这次,老太太是真的哭了。
程老爷子躺在床上,听到老伴的哭声,心都凉了。念叨着“找老三!老三说了给我们养老!我们的钱都给老三了!”
老太太一想是的,爬起来又去敲老三的门,张氏开门一顿骂,扯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骂老太太当年骗婚,害的自己和孩子都穷成这样了,哪来的老脸还敢来要钱?
刘氏听说后,好不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年她和女儿吃了老太太多少磋磨,如今,报应来了,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弃他们不顾!
但刘氏记仇归记仇,最后老头子的看病钱,她还是出了,不是什么好心,只是看程益每天两边挣扎犹豫,到底不忍心自己的丈夫难受。
绝望之中,还是老大把钱送了过来,老爷子老泪纵横,自那以后,闹腾的老太太也消停了不少,至少,轻易不再来招惹程益他们家了。
李氏在门房吵着要看女儿外孙女的事情还是被邹家主母知道了,二娘老实本分地事事以主母为先,为了压下新来第六房小妾的风头,那邹家少奶奶开恩让二娘回家看看父母,当然,孩子是不能带出去的。
既然要为她作势,二娘回来的阵仗就被安排得十分体面,李氏原先的萎靡立刻就消散了,到处同志二娘当年的姐妹玩伴,让大家都上她家去,和二娘“好好聚聚”。其中的显摆之意显而易见。
不过,一辈子在村里的姑娘们还是十分好奇的,虽然不高兴李氏的得意,但也心怀着好奇地去了。
三娘也过去了,她主要是想去看看二娘过得怎么样。
二娘当初的房间,人一被送走就被侵占了,所以回来也只能坐在一个侧屋里,里面几个眼熟的同村小娘。
三娘走进去,问她过得怎么样?
不过一两年,二娘仿佛失了所有的灵性,如古井一般波澜不兴,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你的话,站在了少奶奶那一头,虽然总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事,但是好歹让我把女儿生下来了……三娘……有钱过得更累啊!我有了孩子,宁可少爷他永远别进我的屋了……”
三娘握住她的手。
二娘轻声在她耳边说:“他对谁都一副好的模样,其实没心的……少奶奶说什么他都应,前头好几个,都被少奶奶卖掉了……他都不理会……”
三娘怕怕她发抖的手:“没事的,你生了孩子了,只要不忤逆邹少奶奶,她不会轻易动你的!”
二娘点头,悄悄抹了抹眼角:“我知道……你好好和冬青哥过日子……你那样的日子真是神仙都羡慕不来……”
三娘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屋里其他的姑娘拉着二娘说话,问这问那,二娘回过头仿若无事般,浅笑着和她们聊天。
三娘发现,二娘真的变化太大了,她已经能完美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些单纯的小娘们已经无法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了。
从二叔家出来,三娘的心情不太好,二娘热热闹闹的今日,多像前世原主回家的情景,原主的愿望她是绝对达不成了,邹少爷、崔少爷有什么区别呢?二娘和原主的路有什么不一样呢?
陆冬青正要和程大勇去送货,看她一脸郁郁地回来,便拉住了她:“走,一起去镇上逛逛!”
三娘心里正憋屈着,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跳上了驴车。
陆冬青把赶驴的活交给了程大勇,自己陪着三娘坐在车里,为了保鲜,车里都放着冬天储存下来的冰块,分外凉爽。
陆冬青不知什么时候拽了一把狗尾巴草在手里,抱着心情低落的三娘,在她眼前翻来覆去地折腾那几根狗尾巴草,然后,一直成型的小狗出现在了三娘的眼前。
小狗在他手上蹦啊蹦,蹦到三娘鼻尖上,痒得她笑着躲避。
陆冬青把小狗交到她手里,刮着她的鼻子:“高兴了?”
三娘耸了耸鼻尖,把玩着小狗,心里甜甜的。管他什么邹少爷崔少爷,反正她绝不改变自己的观念,原主的执念随它去吧,她没法喜欢上那个什么崔少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三人一路到了镇上,依旧挨家挨户地去送货,去崔家的时候,三娘和陆冬青都坐在车里没下车,等送完了大户人家,往饭馆去的时候,陆冬青就带着三娘下车了,两人和程大勇说了一声,提前开溜逛街去了。
陆冬青放到后世绝对是个好男人,他陪着三娘逛街,比三娘还要上心,什么布料首饰,恨不得都买来给三娘用上,反倒是三娘,大多只看一看,半天才选中一样,不舍得买太多,浪费又用不上。
两人正在一家首饰店看饰品,楼上传来响动声,一男一女的谈话声顺着里边的楼梯传出来。似乎也是一对夫妻在看什么首饰,不过楼上的肯定更高档些。
三娘好奇是哪家的恩爱夫妻,回头去看,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掀开了门帘,不过刚出来就回过头打着帘子给后面的妻子让路。三娘仔细看着,一个秀气的年轻少妇浅笑着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三娘脑子“忽”的一下,突然恍惚了起来,周遭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了,自己的思维也不清楚了。
陆冬青就见到三娘一脸好奇地去看楼上下来的一对年轻夫妻,然后突然神情恍惚,犹豫了一瞬,竟然慢慢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陆冬青疑惑,紧跟在她身后:“三娘怎么了?”
但是三娘并没有回答他,眼睛发直地一直往前走。
陆冬青心里一跳,却不敢轻易去碰她,生怕出了什么事。
三娘一直走到那对年轻夫妻面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打扮贵气的年轻少爷。
“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那对正互相含笑对视的夫妻听到声音,一顿,回头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妇。
崔少爷看了她半晌,本想说不记得,但是不知怎么的,竟然还真觉得有些眼熟,可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村妇呢?
崔少夫人本被这女人的眼神弄得不愉快,但是紧接着看到紧紧护在身后的男人,又见丈夫一脸迷茫的模样,心里定了一定,柔声问:“这位夫人是不是认错了人?”
崔少夫人的声音让三娘一激灵,猛地回过了神来,刚才那瞬间……三娘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竟然被这个身体的直觉控制了!
她维持住镇定,依旧看着崔少爷:“您忘记了吗?我是卖程氏辣卤的程三娘!那时候,多亏您手下留情,我们家的生意才能做到如今!”
崔少爷终于恍然大悟:“哦!是你啊!那个卖鸭锁骨的小丫头!”说着,哈哈笑起来,“看不出来,你都嫁人了啊!”
三娘也笑,拉过了边上的陆冬青:“是啊,这是我丈夫陆冬青。”
崔少爷仔细看了陆冬青,又笑说:“他我也记得,从小就护着你,生怕我们家把你抢走了!我就说,哪有这么看顾妹妹的,这明显就是看小媳妇儿嘛!”
陆冬青面无表情,崔少爷遇上过他一两次,也听过家里下人的闲话,说这程家小娘身边跟了一个黑门神,明明是做生意的人,却老是黑着一个脸,也还好程家小娘嘴甜会说话,不然这生意不都得被这黑门神给吓跑了?
因此他不以为忤,和妻子介绍了一番他家和三娘的渊源,崔少夫人恍然大悟,三人聊了一会儿天,相谈甚欢,然后互相告别。
看得出来,崔少爷对崔少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两人对视间的默契果然是从小青梅竹马培养起来的,崔少爷说什么,那少夫人都能紧跟着接上,话没说完,对方就知道意思了。
这样的默契,陆冬青和三娘也有,前世的原主和这位崔少爷有吗?三娘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相反,就连前世,这位少夫人和崔少爷似乎也是这样,两人之间流动的气氛总让原主感到气闷,因此更加嫉妒抑郁。
和崔家少爷少夫人分开,三娘和陆冬青一路沉默着往回走,坐上了程大勇等在路口的驴车,回到了程家村。
程大勇粗心,没发现两人的异常,把他们送到了家就赶着驴车回程家了。
陆冬青开门,三娘跟在他身后。
进了门,陆冬青突然猛地回身,将三娘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三娘想呼痛。
她缓缓回抱住他,试探地问:“冬青哥,你怎么了?”
陆冬青没说话,抱着她许久,三娘只好也回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陆冬青终于一点点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我以为,你不见了。”
三娘立刻就听懂了,她动了动唇瓣,却说不出任何理由来。
“那个不是你……”
三娘眼睛微热,那么一瞬,陆冬青竟然能发现……
“你不怕吗?”她问。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只要你在,就没关系。”陆冬青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你会走吗?”
三娘摇头:“不会!我不会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牵制着做了那样的事,但是我确信,我会一直呆到我们人生的终点!”
陆冬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历劫归来一般,满腹的恐慌散去,涌上来的是汹涌澎湃的情感。
他猛地低头,含住她的唇,顶开她的唇瓣长驱而入,将人儿紧紧地箍进胸前,扯下她的腰带……
三娘从未感受过他这么汹涌的热情,呼吸间透出来的,除了爱意,还有残余的恐慌、失而复得的欣喜,复杂的情感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第一次,三娘这么明显地发现,陆冬青真的爱她,爱得哪怕几秒钟,也能发现她和原主的不同……
三娘同样热情回应……激起了陆冬青更加猛烈的动作……
从那天以后,三娘发现,陆冬青更加紧张她了,好多时候,看到她在发呆,都会慌张地喊她,这样惊弓之鸟一般的陆冬青让她心疼,但是,这样的陆冬青也开始学着表达自己的情意了,会在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同样努力回应,会在哄她的时候,红着脸表述情意,这又让她欣喜。
两人闹腾了小半个月,才从黏黏糊糊的二人世界里出来,这时候,三娘才想起当日回娘家的二娘来。
问刘氏知不知道那天后来怎么样了,刘氏虽然对二房不屑,消息却非常灵通。
“还能怎么样,时间到了就又被接回去了!”
“后来有什么消息回来吗?二婶没想着从二姐那里占便宜?”
“二娘现在聪明着呢!半点没给好处,去了后也再没半点消息出来了!你那二婶啊,眼里就只有那几块铜板,自己打自己脸都没关系,这不,前段时间还在得意女儿嫁得好,这两天又在抱怨二娘没良心了,让外人看尽了笑话!”
李氏被看笑话三娘是不在意的,只要二娘自己有脑子,别自己把自己害了,她就欣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胡闹得太厉害,两个月后,三娘确认,自己怀孕了……
陆冬青听到消息的时候板着脸十分镇定,等小心翼翼地安顿好三娘后,自己坐在堂地的石阶上呆呆坐了半天,然后突然“嗷”地一声飞奔了出去。
三娘在屋子里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又忍不住被他这蠢萌的模样惹得哈哈大笑。
小半个时辰后,陆冬青才回来,脸通红,一身的汗。
三娘丢了干净衣裳给他让他去洗洗:“你这是上哪发散精力去了?”
陆冬青呵呵傻笑:“我高兴,在外头跑了一圈,顺便把这好消息和我养父说一声!”
三娘收了笑意,点头:“是要说一声,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飞奔吧!还以为你高兴得发癔症了!”
陆冬青还是傻笑,眼睛盯着三娘的肚子。
三娘捂脸:“傻阿爸,快去洗澡!要熏死我和你儿子了!”
陆冬青立刻听进去了,大声地“哎”了一声,抓着干净衣裳跑到堂地去冲冷水澡。
晚上,陆冬青环抱着三娘,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三娘的小腹上,喃喃念叨:“真好,三娘,我们有孩子了!我有自己的血脉了!”
三娘能理解他一个孤儿,被视为外来人十多年而留下的心中执念,是啊,真的很好,从此,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联系着彼此血脉的牵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大肥章~~补上昨天的~~~
这个故事也终于要结束啦~
162、最萌年龄差21
三娘意外怀孕, 原来的许多计划就被打乱需要重置, 因为年纪小,又是头胎, 陆冬青几乎事事不让三娘动手, 要不是怕到时候不好生, 恐怕就想让她躺上十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香料生意他一人担了起来,哥哥程大勇一起来帮忙, 两家人一个做香料, 一个卖辣卤,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
几个月后, 三娘在经历撕心裂肺的生产之痛后生下了一个男孩, 陆冬青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程家那边,两个老人年纪越来越大,干活越来越不利索,老三夫妻开始嫌弃他们, 最终彻底弃养,连吃喝都不愿意自己一家供着他们了。程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 最后却没想到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儿媳抛弃。
三儿子不肯养他们,老太太就开始上老大老二家哭诉, 程耳精明,老太太得不到便宜,就总是上程益家来,刘氏倒不是在意一点小钱, 但是对于老太太动不动哭上门来的行为非常恼怒,家门口老是被老太太嚎哭,觉得全家运道都被哭坏了。
偏偏那段时间,真的遇上好几件不顺心的事,一个是生意上的,三娘的香料终于再次被人模仿,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另一个,程大勇的妻子李翠又怀孕了,可大家还没开心,就发现她胎相不稳,有轻微流产的迹象。
刘氏再三和老太太强调,要说话好好说,别上门来就哭哭啼啼,可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觉得来哭一哭就能拿到好处,偏偏就对着他们家的大门嚎啕大哭,直到程益受不了掏钱。
“一次一次又一次,给出去的钱都够他们两个老的花三个月了!”刘氏却看穿了老太太的贪婪,气得不行。
“搬家!不住村里了!上次三娘不是说想去镇上吗?我们都搬去镇上住!”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留恋故土的刘氏下了狠心,同意三娘的提议,举家搬迁到镇上去。
住镇上绝对是好事,交通方便、市集热闹,以后不管三娘还是程大勇做生意都再也不用长途跋涉起早贪黑了。
只是原先程益夫妻一直舍不得走,如今,老太太三天两头地哭上门,让刘氏终于忍无可忍。
就这样,家底已经富余的程家和陆家一起在镇上买了两个挨得很近的房子,先后搬离程家村。
村里人都说程益发财去镇上了,老太太急坏了,拉着人不肯让人走,说,你们要搬走,此后几年父母的养老费先出了。
刘氏气得已经不想和这老太太说话了,扔下程益转身进了屋子。至于程益?手头没钱,心再软也没用!
为了躲老太太,程益搬家都搬得偷偷摸摸。
陆冬青和三娘的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两家人已经在镇上稳定了下来,生意也更加好了,三娘和程大勇一起出资买了一个店面,正式开张了“程氏辣卤”。
当三娘和程大勇两兄妹的孩子全都长大,或继承家中的“辣卤”、香料生意,或读书考科举,或买地租地当起地主老爷时,“程氏辣卤”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老字号,此时,三娘他们这一辈人功成身退,开始了养花晒太阳的悠闲日子。
程家村,老太太和老爷子遭了早年偏心的报应,享不到三儿子中举的福,反而被他们抛弃。早先时候从老大地方拿来的钱还被他们拿去给了小孙子,垂垂老矣,身无分文,每天毫无尊严地去儿子家里吃饭,听着两个儿媳嘴中冷嘲热讽,老太太过得从未有过的憋屈,同时心中也念着:生了三个,个个不孝!
二老去世的时候程益回去办了丧事,可悲的是,两人临终之时几乎没有遗产,其他两个兄弟竟然还在争着遗产怎么分,办丧事的钱该怎么出!
程益和刘氏商量以后,见两个弟弟过得的确不是很好,便也不计较这点小东西,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费用,也不参与他们分家产的争执之中。
程老太太和老爷子去世后,三娘全家似乎和程家村就割断了关系,除了清明节,几乎再不回去。
后来,程益和刘氏也老了,刘氏念叨数落了程益一辈子,程益先走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办完事,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大半,三娘担心她,常去陪她,她讲的最多的事,就是你阿爸当年……
三娘突然发现,夫妻夫妻,这份感情静静流淌在生活的点滴之中,可能如胶似漆,可能心意相通,也可能吵闹拌嘴,更可能是平淡如水,但是两个人少了谁都不行,对方仿佛成了你的人生,你的所有记忆、所有欢笑、恼怒、悲伤之中都有对方的影子,一转眼,一抬手都会看到对方的印记,刘氏是这样,她和冬青也已经是这样……
三娘回到家,靠在中年微微发福的陆冬青身上。
“你不要走得比我早……”
陆冬青抚摸着她的长发,看着头顶的星空,低头亲她的发顶。
“不会,我一定坚持到送你走,你走了我再走,地下黑,我去陪你……下回,我们一起投胎,我陪你一起长大。”
三娘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地下的路是很黑,但是你永远也没法陪着我……更加没有下回了!
“谁知道下回什么样呢,我不要下回,就这辈子,你对我好点,我也对你好点……”
陆冬青仿佛依旧是在几十年前哄那个抱着他大腿的小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好好,三娘乖,不哭。”
有个大你近十岁的丈夫是什么体验呢?就像现在这样,无论什么多少年后,在他眼里,你还是个小女孩,需要他照顾着,哄着;从八岁到六十八岁,六十年的时光都有他的参与,从相遇那天起,他就像一座大山,可靠、让人信任,无论做什么他都在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你;他纵容你的跳脱、轻狂,而他自己已全然没有了年轻人的善变和轻佻,他又像水,无论怎样的你,他都默默地包容着……
三娘躺在他的怀里,心中一如既往地安宁。
陆冬青一直坚持着他的承诺,三娘最后一刻,依旧躺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地闭上了眼睛。
颜华走在消退感情的路上,强大的灵魂已经能够抵挡情感剥离的巨大痛苦,哪怕她泪流满面,依旧向前走得步履稳健。
直到来到执念之魂的面前。
程三娘站在大殿前面,眼睛出神地看着远方,颜华过来了也没有反应。
颜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按照她的要求来过这一生,对于她的执念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完成。
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或者,这个执念之魂是不是又要在这个地方待上百年?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颜华走到程三娘面前。
“你觉得怎么样?”
程三娘一脸迷茫:“为什么我的人生变成了这个样子?”
颜华尝试着劝说:“你的人生本来就可以有很多种样子。”
“可是我喜欢少爷啊!我想要和他一辈子相守一生!”
颜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放轻了声音,注意着她的情绪,一点点述说自己的想法:“你看到二娘的生活了吗?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做妾,日子一点不好过,冬青那么好,为什么要嫁给崔少爷?”
“他再好也不是少爷……”三娘喃喃。
“可是我即便再努力,也没法在崔少爷大婚前让自己家和崔家一样有钱,那少奶奶和崔少爷是青梅竹马,我没法改变这个结果……”
“她这么恶毒,少爷也不是真的喜欢她!”
“你真的确定吗?还记得首饰店吗?那次你的情感控制了我,但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眼神对视,是有感情的。”
程三娘不断摇头:“不!不可能!绝不会!少爷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我!”
颜华心中一惊,发现情形不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那你忘记你父母了吗?忘记你哥哥了吗?要是去崔家做丫头,做妾,前世,他们穷苦了一辈子!连你的侄子侄女也一样穷!你想想他们!”
程三娘屏蔽了所有声音,不停地念着:“少爷!少爷!我喜欢少爷!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管,只要他喜欢我!我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什么少奶奶、什么父母、陆冬青,你们都在阻碍我!去死去死!”
癫狂地喊着,她柔弱的样子突然消失,展现凄厉的模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颜华,双手成爪向颜华急速冲过来。
颜华一惊,但是距离太近来不及反应,当她以为自己必然会被攻击时,突然“鬼化”的程三娘“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消散在了空中。
往日萦绕在颜华周身的白雾形成了一个弧形,将颜华牢牢地保护在了里面。
颜华震惊地摸了摸这个白色的“保护盾”,还是像空气一样,什么都碰不到。
颜华一脸懵地被自动送到了大殿内,看着这个散发着金光的白雾,脑子里回闪着程三娘最后一刻的杀意和消散前的震惊,心跳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她作为灵魂似乎应该没有心跳。
整个大殿无比肃静,往日进门的抑郁缠绵,今日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颜华有点不敢相信这一路经历的,再次出手想摸摸这个白雾是不是有个隐形的“盾”,手指伸出,戳了好几下,还是没有戳到什么东西,周身一片虚无。
然而,她还没收回手指,眼前就现出了一个灵魂,竟然无意间被她点到了一个新的执念之魂!
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姑娘。
那姑娘也是一脸惊慌,不像从前那些执念之魂,每每出现都是一脸忧郁的样子。
颜华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困惑,怕不多问几句,这大殿直接把她送去新的世界了。
“你是?”
那姑娘也仿佛在收拾自己的情绪,好久,才勉强笑着说:“主事,我的执念……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不敢争取……我希望回到那个机会来临的时候,抓住机会……你放心!要是没完成我不会害你!我……我……继续呆在这里就行!”
颜华惊讶,问:“你们能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姑娘点头:“是,一直都能看到,您每次都能完成我们的执念,所以大家都抢着……”
颜华明白了:“所以今天都安静了是吗?”
那姑娘尴尬,干笑着不说话了。
颜华说:“你们放心,只要不违背我的底线,我会尽量帮你们完成执念,但是像程三娘那样,尽我最大努力也完不成的,我不会为了满足你们就去动用什么阴暗手段……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做多少次任务,但是做一次,我就坚守原则一次,你们本应该身负功德,到时候不要步三娘的后尘害了自己……”
那姑娘点头,周遭的气氛已经安静,但是颜华明显感觉到,少了许多惊惧。
颜华看向那姑娘。
那个现代姑娘努力地笑了笑,眼中却充满了爱意和不舍:“主事,如果可以,请尽最大努力,让我和他在一起一次好吗?哪怕是幻境,相守一次,我便心愿了了。如果实在做不到……做不到……”她倏地落泪,“做不到,您就按心意过吧,能开心过一生也好……”
颜华点头,承诺:“我会努力完成你的执念。”只要不害人,她都愿意去努力。
在那姑娘的期盼眼神中,熟悉的感觉袭来,颜华又慢慢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之前没更的,白天趁着休息会再更新的故事。
163、总裁的俏秘书
颜华恢复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及时去查看记忆, 因为在情女部的经历让她直到现在还无法立刻镇定下来。
明明身负功德的执念之魂会因为她没有完成执念而一念成魔, 颜华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别看她在大殿说得义正言辞, 事实上, 她那根本是条件反射,真正的内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来到新的幻境,她第一时间确认自己是不是夜里在睡觉, 确认无误后, 便什么都不想地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作为程三娘的一生,但是无论怎么设想, 都想不到, 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取代崔家少爷青梅竹马的妻子,成为和他相守的女人。如果以丫头或者妾的身份进入后宅,就必然要争宠, 而且在一个敬重妻子的男人身边,想要取代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更加难上加难。
颜华一次次回顾程三娘的执念和自己经历的那一世,设想了一条又一条办法, 却实在无法做到程三娘的要求。而且,程益夫妻,哥哥程大勇、嫂子李翠……还有陆冬青……这些人多好啊,在颜华的眼里, 幻境中的生活悠闲而幸福,有什么理由,去到崔家后宅,过着仰人鼻息,与人争宠的日子呢?
最终,颜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无论结果如何,她确认自己依旧会做这样的选择,哪怕惹得程三娘似乎灰飞烟灭了,对于程三娘,她心惊却又不忍,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那神奇的白雾保护了她。
颜华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思绪又转到了她身上的白雾上,原本以为任务失败她会被判官撤去主事之位重新去投胎,却没想到结局时程三娘消散了,她依旧执行着任务,难道任务失败也没关系吗?她不信。但是,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颜华望着黑暗中的虚空出神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身边的人动了一动,颜华猛地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幻境,身边竟然还睡着一个人!
她立刻闭眼搜寻起原主的记忆。
这一次,执念之魂叫做陆漫漫。
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国内百强的集团,一开始是作为校招大学生被重点培养,在暑期培养期间,恰逢集团总裁内部招聘秘书岗位,陆漫漫通过自己优异的表现,在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总裁秘书。
这位总裁是集团董事长的长子,名叫叶承川,据说从基层开始历练,历时三年,转遍了各重要分公司的职能部门,陆漫漫竞聘成功时,他才回到集团担任总裁一职不到一年。
原先的秘书已经去分公司担任总监了,属于晋升,所以,这个前途光明的岗位竞争非常大,陆漫漫作为初出茅庐的学生,力压众多老练的员工,得到叶承川的青睐,绝对是表现突出。
陆漫漫满怀斗志地去上岗,也的确在一次次挑战中得到了巨大的锻炼和提升。叶承川是个非常自律并且能力突出的人,在他的身上,你能看到精英教育的最成功典范。陆漫漫眼中的总裁,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身为秘书,最初的她因为经验不足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篓子,面对变故会手足无措,但是这些事情一到叶承川手里,似乎全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眨眼便能解决。
而实际上,叶承川不过比她大了三岁,还是一个俊朗会开玩笑的年轻人。
陆漫漫对叶承川从敬畏到崇拜,最后因为夜以继日地加班出差朝夕相处,变成沉沉的,埋在心底的爱慕。
叶承川,就是陆漫漫执念了百年的那个人。
颜华继续看下去。
成为总裁秘书不到两年,陆漫漫就喜欢上了叶承川,但是对方是总裁,是董事长长子,她只是一个秘书,陆漫漫只是独自喜欢着,会因为得到他的赞许或者一次短暂聊天而暗自激动,但多余的,没有任何行动和期盼。
直到有一天,叶承川的心情明显的低落,陆漫漫向他汇报了三次行程他都心不在焉没有记住,开会时更是多次出神——别人不知道,熟悉他的陆漫漫却一眼便看了出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日,陆漫漫忍不住小心地询问他:“叶总,您最近身体状况不好吗?”
很意外,叶承川沉默之后反问陆漫漫:“你们女孩子,是不是对异地恋特别没有安全感?”
陆漫漫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还是对叶承川可能有喜欢的人甚至女朋友而心生绝望,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认真考虑后回答他:“那可能要看女孩子的性格,当然还有她对男友的信任。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我足够喜欢他,了解他,我不在意异地恋。”
叶承川若有所思。
陆漫漫控制不住地问他:“叶总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有了女朋友”语气玩笑,却内心紧绷。
叶承川苦笑:“是原来有,现在没了。”也许是往日他和陆漫漫共事得很和谐,两人性格也合得来,他难得第一次说起自己的私事,“她刚刚和我分手了。”
陆漫漫不可抑制地欣喜,但是随即心脏又回归原处,她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总归不会是她的,她反而难过,叶承川因为女友的离开而这么伤心,那位幸运的姑娘能好好珍惜他该多好……
这一天,叶承川推掉了应酬,下班得很早,陆漫漫独自在办公室整理完最后的一点文件,便也难得早早可以下班了。
她打了一个电话和他确认明天的安排,听到他那边声音嘈杂,不知道身处什么环境。
陆漫漫这一天心不在焉,连晚饭都没有吃,坐在家里,满脑子都是叶承川这些天的失魂落魄,还有今天脸上苦笑,眼神受伤地说女友和他分手了。
陆漫漫就这么坐到了半夜,叶承川的电话打过来,电话那边却是个陌生人,告诉她“你的朋友喝醉酒了……”让她去接人。
陆漫漫狂奔出去,按照对方提供的地址,一路找到了一家高档酒吧,看到了昏暗中,还在频频灌酒的叶承川,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叶承川,颓靡,性感,没了白天的一本正经,多了几分邪气。
陆漫漫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将意识模糊的叶承川扶出了酒吧,熟门熟路地开了他的车,将他送回了家——作为秘书,送应酬喝酒的老总回家,或者替他开车,去他家取文件都是常有的事情。
在以往,无论叶承川喝了多少酒,他依旧极力克制自己,注重礼节,陆漫漫从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失控,因此,虽然初出校园,却从没有对这些事情产生过不适或害怕的情绪。
还记得当日,大学室友得知她还要送醉酒的叶承川回家时,担心她会不会被潜规则了,她开玩笑说,叶承川自律得像个机器人,她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扑倒他!
却想不到,自律的叶承川因为失恋醉酒,也会有失控的一天。
因为怕他难受,陆漫漫将人扶到卧室,又跑去卫生间拧了毛巾给他简单擦拭了脸和手臂等外露的皮肤,企图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叶承川躺在床上眼睛迷蒙,似乎在看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又没有看到。陆漫漫心跳如雷,极力克制,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叶承川不仅是她的老总,还是一路培养她带着她成长的“老师”,她照顾他都是应该的。
然而,当她想要解下那早就被他拉扯得歪歪扭扭的领带,打算给他盖上被子离开的时候,在她冷水刺激下,微微醒过来的叶承川突然一把抓住了陆漫漫的手。
“文文……”
陆漫漫僵住了,她觉得那应该是他的前女友的名字。
但是她却突然全身没了力气,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他手掌和她手腕接触的那块皮肤,那里火烫得好像要烧起来,她的脑子仿佛被糊住了一样,竟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然后,没有任何时间犹豫,在叶承川的拉扯下冲动地倒了下去……
当日的玩笑居然成真,她趁着叶承川醉酒扑倒了他……
第二天,陆漫漫天没亮就醒了过来,事后恢复清醒的她无颜面对叶承川,更害怕以后连秘书都没得做了,收拾掉所有自己的痕迹,匆忙逃离。
让颜华哭笑不得的是,这姑娘有勇气扑倒叶承川,没勇气留下来面对事实,回头跑出去后竟然还头脑明朗地跑去药店买了药,也不顾对自己身子有没有伤害,直接吞了下去。
等到白天,叶承川姗姗来迟,男方似乎真的不知情,女方演得完美无瑕,两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着总裁和秘书。
颜华已经开始佩服这个陆漫漫的心理素质了,这么能干又心理强大,照理完全不需要她过来,偏偏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娘,竟然面对叶承川这个喜欢的人,会胆小得连心迹都不敢表露,也许这也是越在意越胆怯吧。
再后来,就发生了让陆漫漫心情复杂并懊悔的事情。
那天过后没多久,一个叫钟灵琳的姑娘就强势闯进了他们的视线,陆漫漫以前就知道她,是叶承川青梅竹马的妹妹,比她还小两岁,叶承川从前一直把她当妹妹,对方任性时,还会皱眉训斥。
陆漫漫看得出钟灵琳喜欢叶承川,但是叶承川一贯都是拒绝的。
谁知道,这一次,叶承川虽然还是频频皱眉,却不知为什么,仿佛一次次在忍耐,然后默许了她闯入他的生活。
钟灵琳就这样被不拒绝地追求了叶承川一年多,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在叶承川的工作中,作为钟家女儿的她无条件给他便利,虽然叶承川不需要,但是他的确越来越心软,后来,钟灵琳成为他的第二个秘书,专门担过了叶承川偏近私生活的那部分,陆漫漫自然而然地负责了公事部分,她和叶承川越来越公事化,而钟灵琳和叶承川越来越亲近,最终,两人历经许多事,在三年后,确定了关系。
当陆漫漫发现叶承川真的喜欢上了钟灵琳的时候,她彻底死心了。
成为叶承川未婚妻的钟灵琳也开始对陆漫漫的存在表达出内心早有的芥蒂。同样是女人,钟灵琳如何看不出陆漫漫的感情?
叶承川虽然不知情,但是陆漫漫跟了他多年,也的确早就可以晋升了,于是,在钟灵琳的提醒下,他提拔陆漫漫去了一家集团主力版块分公司,担任分公司副总裁。
陆漫漫默默接受,从此离开了叶承川身边。
后来,除了集团开会、高管聚会,陆漫漫不怎么见到叶承川了,只知道他和钟灵琳结婚了,两人婚后很幸福。
年纪老大的陆漫漫被家里再三催婚,可心中有人的她不想祸害别人,只觉得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顶着全家七大姨八大姑的压力,一直单身到出意外去世。
陆漫漫一生的记忆结束,颜华头昏脑涨,这个身体似乎十分疲惫,全身酸痛,她还透支了一晚上的睡眠,整个脑袋像浆糊一样,记忆一告一段落,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顾不得再回忆自己如今来到了什么时间。
睡去那一刻,她想着,只要不是叶承川和钟灵琳定情了,她都可以去努力,不就是原主不会倒追吗?前世不也是倒追陆冬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作者倒霉的一天,计划的所有事情,一件都没有办成功,连更新这件最不会出意外的事情,也因为另外一件事出了意外,没能及时码字完毕……仔细算算,计划了五件事,但是24点前,文没更上,所以,我周日的五件事,一件都没完成……
164、总裁的俏秘书2
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的颜华卸下了警惕心, 睡得昏天黑地, 天光大亮时都没有任何直觉。
正睡得酣甜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隐约还在喊着什么, 喊声映射到梦里, 颜华梦到程三娘在冲她大喊大叫,不断指责她没有完成她的执念。
已经坚定了自己想法的颜华听得烦躁,在梦里说:“你认清现实, 你家少爷从没把一个丫头放在心上!”
颜华在梦里和程三娘吵架, 现实里,叶承川被那声尖叫吵醒。
他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发现钟灵琳竟然又擅自闯进了他房间, 正要皱眉训斥,手臂一动,却发现,怀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叶承川低头, 酒后迟钝的感官终于恢复了正常,被子下, 他和怀里的人赤身相贴……
再看向房门口,一脸震惊, 眼泪汪汪谴责地看着他的钟灵琳……叶承川一把扯上被子,将自己和怀里的人牢牢盖住,低声训斥:“又擅自闯进来!出去!”
钟灵琳伤心欲绝,在第一眼看到这副场景的时候, 她还可以认为这两人只是一夜之欢,但是叶承川这样维护怀里的人,让她不得不多想,叶承川是不是喜欢她并且两人关系已经到了最亲密的阶段。
往日,她从不把叶承川的训斥放在心上,知道他最是嘴硬心软,所以不管他多么不高兴,她撒撒娇认认错,两人之间所有的不快便就消散了。然而今天,他在床上抱着一个女人训斥她的时候,钟灵琳突然心脏剧痛,再也没了撒娇耍赖的力气,甩上门跑了出去。
房门被砸出一身巨响,怀里的人似乎被打扰了睡眠,十分不快,哼了几下往被子更深的地方钻去。
叶承川**的胸膛上被扫过软软的呼吸,他身子一僵,立刻往后退去,与对方保持了距离。
对方找好了姿势,又似乎熟睡过去了。
叶承川惊魂未定,不管怎么回想,都想不起自己去了酒吧喝酒后是怎么来到家里,身边又怎么会有一个女人……虽然他印象中,总是拒绝他的女友和他有了第一次……
难道他酒后乱性,把人弄错了?叶承川脑袋剧痛,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失控的事情。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慢慢将手伸向被子,一点一点地掀开被角,想看一眼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被子一点点被拉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肌肤,上面散布着凌乱的红痕,叶承川太阳穴一跳,觉得自己已经禽兽不如……然后是微卷的长发,发丝散在一张白嫩的小脸上,脸型似曾相识……叶承川僵硬着手微微挑开发丝,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彻底的印证,真的是他的秘书陆漫漫!
叶承川猛地坐起身,情绪复杂难言!他一直非常欣赏好学聪慧又抗压能干的陆漫漫,一心想将她培养出来成为自己未来的班底子,没想到他竟然——
叶承川的大动作终于惊醒了再三被打扰的陆漫漫,已经换成颜华芯子的陆漫漫一脸蒙圈地睁开眼,意识到刚才和程三娘的吵架斗争只是一个梦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迷蒙地坐起身,歪头看着身边赤着上半身的男人。
原主这时候已经结婚了?陆漫漫刚睡醒记忆断片,盯着眼前的人,仔细搜索昨夜收到的记忆。
叶承川看着陆漫漫迷蒙地坐起身,呆呆地看着他,头上翘着几根杂发,酥胸半露却毫无察觉,望着他呆滞着脸一副思索回忆的模样,简直和平日里精明能干的陆秘书天壤之别。
这和他想像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陆漫漫依旧一脸迟钝,抬起手刚想说什么,被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她慢慢低头……
叶承川看得心惊肉跳,扑过去把被子拉起来将人紧紧裹住。
陆漫漫慢慢又回头看向拉着被子紧紧抱住她的人……这张脸,还有自己被子下未着寸缕……
陆漫漫惊呆了,这……这……这……难道直接到了原主和叶承川发生关系的那一夜!
而且她一觉睡了过去,什么都没准备,直接和叶承川在床上坦诚相见了!待会儿要怎么解释?叶总,我看你喝醉酒秀色可餐,所以忍不住把你扑倒了?或者,哭啼啼地说,叶总,你昨晚硬拉着我不放,我没法反抗……这么矫情,万一他没断片呢?
呵呵……原主,你这是做好了完不成心愿的准备了是吗?怪不得见面的时候这么胆怯的模样!亏她还以为这执念之魂是被吓到了,还心生怜惜!
叶承川低头,和陆漫漫对视,余光中,陆漫漫锁骨上的草莓又扎进了他的眼睛,不止锁骨,还有脖子的侧边……
叶承川脑子嗡的一下,脸巨烫。他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陆漫漫依旧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叶承川怕她想不开,低头承认错误:“抱歉,我昨晚喝多了……我从没想过骚扰你,昨天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放心,一切处置都依你,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负责任……”
陆漫漫心里一动,眼睛微微动了动,终于回神了。
叶承川居然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记忆里明显是原主扑倒眼前人,陆漫漫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合理,没想到,叶承川这么优秀,直接自己承认错误了!
她低头,将被子拉到了脖子部位,整个人都窝了进去,变成小小一只,显得特别弱小。
“不用了,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下属……你也有喜欢的人……负责就不必了……”
叶承川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眼前的人是陆漫漫,他似乎做什么都变得不合适。哪怕换成从小黏着他的钟灵琳都比陆漫漫好。在叶承川眼里,原本的陆漫漫潜力巨大,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发生这事……也许她连叶氏集团都不愿意再留了……
陆漫漫却不知道叶承川的想法,她感觉身下黏腻难受,昨晚晚饭没吃,如今似乎也日上三竿了,饿得胃痛不已,忍不住想要洗漱完去吃点东西,不然她马上就要低血糖昏过去了。
“叶总,我想去洗洗……”
叶承川回神,连忙想站起来,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什么都没穿,又尴尬地捂住被子。两人扯着一床被子大眼瞪小眼。
陆漫漫紧紧闭上眼睛:“你快点!”
叶承川“恩”了一声,声音沉稳,实际手忙脚乱地跳下床取了自己的衣裤穿上。
站在床边,尴尬地咳了一声:“好了。”
陆漫漫睁开眼睛,裹着被子捡起了自己的衣裳,跑进了卫生间。
一床被子被她裹走,床上的痕迹显露无疑,叶承川收回避嫌的视线,被床单上的鲜红刺到眼睛。他猛地抬眼望向卫生间,又低头看着那点血迹,脑子混乱。陆漫漫刚才说不用负责时那么镇定,他以为……
叶承川还深陷在深深的自责中,陆漫漫在卫生间声音微弱地喊他,似乎有什么困难。
他连忙过去:“怎么了?”
陆漫漫沉默了许久,咬了咬唇,问:“你还有新衣裳吗?我的衣服不能穿了……”凌乱褶皱地从这富人区出去……路人不知道该怎么看她了……
叶承川“哦”了一声,连忙去衣帽间找,但是这房子就是他平日上班住的,放置的都是衬衫西装,他拆了一件新的衬衫和西装裤,背着身递给她。
陆漫漫看着盖过半个大腿的白衬衫,犹豫还要不要穿那条更长的西裤。
穿上去裤子简直能当拖把用,而且裤腿太大,挽起来就掉下……最最重要的是腰,不用手提着,走两步裤子就掉了……
陆漫漫看了看外面的身影,虽然觉得非常羞耻,但是不豁出去似乎追不到人啊……一咬牙,就穿着“衬衫裙”拉开了门。
等在外面的叶承川回身,一低眼就看到了雪白纤长的长腿,然后是让人浮想联翩只盖住了小半截大腿的白衬衫,他反射性有些口干。
“你……”
陆漫漫连忙举着那条裤子解释:“太长太大了,我裤腿挽不上去,还有腰太大了……裤子会掉……”
叶承川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腰,昨晚的记忆片段突然窜了上来,手上似乎还有那个触感……他吓了一跳,扭头就往外走:“我给你去找皮带!”
陆漫漫瞄见了他通红的耳尖,突然发现,叶承川虽然曾经有女朋友,但是似乎也是个雏?
叶承川找来了皮带,陆漫漫还是穿上了那条西裤,然后硕大的裤腿……她站在地上,叶承川弯腰帮她一层层卷上去然后厨房找了皮筋扎住。
陆漫漫望着叶承川给她卷裤腿的头顶,终于理解了原主的心动。一个强大却又不吝啬温柔的人,只是一个早晨,她对叶承川便充满了好感。
解决了衣服,饿坏了的陆漫漫冲到厨房,拿现有的挂面做了两碗汤面,叶承川吃得眼睛一亮,被酒刺激了一夜的胃猛地舒畅起来。
饭后,陆漫漫望着刚被洗衣机甩干的衣服为难:“早上您还有一个会议……”
叶承川打开手机看了看行程,这都是陆漫漫给他编制的,上面有详细的行程安排和各项工作内容概括。
是下面分公司的老总过来开季度会议,不能不去。
叶承川收了手机:“你今天休息一天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陆漫漫望着他:“那会议纪要,还有那些会议文件……”
“会议纪要——我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可以写的,实在不行,都有录音,你回头也能写!会议文件你放哪了?我自己去拿。”
陆漫漫绝倒,都给休假了竟然还躲不过会议纪要,刚还一副体恤你的模样,果然什么温柔一说到工作就坚持不到三秒。
送走了工作狂,陆漫漫又走回房间,反客为主地继续补眠去了。只不过,她上床时,发现床单被扯掉换了一条新的,铺床单的人技术不过关,歪歪扭扭皱皱巴巴……
她心中了然,笑了笑,重新铺好后,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外面下起了阴绵的小雨,挂在阳台的衣裳更加干不了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起身自己随意做了一点炒饭,饭后就无聊地呆在客厅看电视。
估计叶承川的会也开完了,然后她开始频繁接到他的电话。
“上次出差的报告放在哪儿?”
“前天开会关于人员晋升制度修改的要点整理出来了吗?放在哪里我先看看。”
“财务总监上周拿过来一份报告,你记得放哪了吗?我应该已经签字了……”
“上次买的红茶放在哪个柜子了?”
最后,很久很久后,他发来一条消息:“你回家了吗?”
陆漫漫发过去一个大哭的表情:“下雨了,衣服还没干……”
他没再回复。
傍晚,依旧没法回家——实际也没打算立刻回家——的陆漫漫开始做晚餐,等叶承川回来。据她所知的行程,叶承川今晚应该七点以后就没事了,家里还有她这个“陌生人”,他应该会尽快回来的。
不过,陆漫漫预计错误,叶承川五点多就进了家门,此时,她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
165、总裁的俏秘书3
叶承川打开家门, 就看到里头灯火通明, 一路电梯上来的安静似乎都在这瞬间被冲散了,心头莫名地充盈了一下。
他暗自感叹了一下, 想着是不是要回家里去住一段时间, 竟然有些想家了。
关门换了鞋, 他一路走进去都没见到陆漫漫的人影,刚怀疑是不是她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经过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厨房的门被合上, 里头有个忙碌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 又折身往厨房走,一移开玻璃门, 里头浓郁的食物香味就窜到了鼻子里, 油锅的煎炸声热闹不已。
陆漫漫背对着叶承川,还没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
叶承川默默地在后面看了许久,看她动作娴熟地放菜,翻炒, 甚至还能掂锅,食材翻腾, 就好像美食视频一样,而且动作流畅、快速, 精准地加入一样样调料,明明动作单调,却让他莫名其妙地一直站在那里许久。
一直到陆漫漫手头的这道菜出锅,她盛好了菜, 转身要去洗锅的时候,这才发现堵着门口的黑影。
叶承川身材高大,这余光瞥到的巨大黑影吓了陆漫漫一跳,整个人都惊得跳了一下,手里的锅铲磕碰在一起。
叶承川被她的反应也给惊到了,连忙一大步跨进来握住那个锅:“小心!”
陆漫漫吐出一口气:“叶总你怎么不出声啊,我一时没防备……没事……”
叶承川喉咙里轻轻咳了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了这么久,倒不是看她这个人,就是这个做菜的过程,他莫名其妙地看得津津有味……
陆漫漫低头,叶承川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手叠加在一起握着小小的锅柄……
叶承川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下去,下一秒立刻就缩回了手。
陆漫漫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笑了笑,十分自然地继续走到水池边洗锅。
“叶总,你先去换衣服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叶承川尴尬地揉搓着刚才和她握在一起的那只手,顾不得多想,点头离开了。走的时候,陆漫漫看他的脸色还是懵的,估计,这一天,他受到的冲击不小。
既然人来了,陆漫漫就加快了速度,等叶承川换下了正装洗了个脸磨磨蹭蹭出来时,她最后一个菜也做好了。
叶承川进厨房翻了半天柜子,在陆漫漫疑惑的眼神中终于找到了碗筷,然后束手束脚地摆到了餐桌上。
估计,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拿碗筷吃饭呢……
三菜一汤,两人相对而坐,叶承川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陆漫漫专心吃饭,便也伸出了筷子,随后,便只顾着吃饭忘记了自己想要提起的话题。
陆漫漫为了展现厨艺调出了几世经验,做出的菜不能和星级大厨比,但是家常菜里绝对是美味!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围着茶几成一个直角的角度。
叶承川坐得端正,一副慎重的模样。
陆漫漫在他开口前突然说:“叶总,你要不要水……”
叶承川想说不用,但是低头看到她捏在一起的手,第一天,她来上岗,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很明显的紧张忐忑……
“我记得家里有果汁,你先坐会儿。”他站起身离开。
陆漫漫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捏了捏手心。刚才一本正经的叶承川气场真的很强大,她仿佛站在他的对面和他进行商业谈判,并且只敢顺着他的意思来。虽然她相信叶承川并不是想和她谈判,但是如果再不出言打断,恐怕她也会和原主一样紧张。
叶承川是真的记得家里有果汁的,本来想着小女孩都喜欢喝这个,所以才说拿果汁,结果,因为厨房是钟点工常来的地方,他自己几乎不喝饮料也不进厨房,找了半天才找到,找到以后又找了半天杯子……这回真的找不到……
陆漫漫在客厅等了许久,那点紧张的情绪全都平复了,甚至想好了所有的说辞,却没见到叶承川的人影。她立刻想到了他拿筷子时那副仿佛第一次进这家的模样,心说,不会又找不到果汁了吧?
起身去厨房找他,果然,看到一个提着饮料翻箱倒柜的身影。
陆漫漫忍不住发笑,这么焦头烂额的叶承川立刻接地气多了。
叶承川找得都快出汗了,反射性想喊“漫漫……”但是一想,这是自己家,陆漫漫这秘书也不知道杯子放哪啊……
正找得想放弃,陆漫漫走到他身边,将一块隐形的抽屉拉了出来:“叶总你是找杯子吗?这个真的做得太高级了,我今天想喝水也找了好久才发现这里能拉开!”
叶承川无语地看着这个自己忽略一次次的地方,心想哪个傻子设计的东西?
陆漫漫看他鼻尖都冒汗了,一脸吐槽表情,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掏出纸巾给他擦汗:“估计你平时也用不到,天天不是加班就出差的。”
叶承川自己接过纸巾,陆漫漫顺势松了手,拿了两个杯子,又回头问他:“你也喝果汁吗?我今天找食材和碗筷的时候还看到了你爱喝的红茶。”
叶承川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跟过去:“不用,就果汁好了。”泡红茶麻烦,他也不好意思劳累她。
两人端着果汁,又坐回了沙发。
出了找杯子这个岔子,叶承川的心情放松了一下,两人的气氛也没这么严肃了。
陆漫漫端着果汁,望着里头漂浮的破碎果肉率先开口:“叶总,先和你说声抱歉。因为下雨,所以在你家呆了一天,没经过你同意,动了厨房啊客厅啊不少东西……”
叶承川自然不会介意这点小事,他现在心里沉甸甸的,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你在家里,东西本来就是要用的。是我……”他顿住,下面的话不知怎么开口。
陆漫漫抬头看他,叶承川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几次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昨晚的错误,又不知道该不该留人,留,他怎么厚颜说得出口?以后陆漫漫又怎么面对他;不留?他是真的痛惜失去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而且这么久了,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他愈加痛悔,自己怎么就给自己打了这样一个死结!
陆漫漫问:“你是希望我辞职吗?”
“不是!”叶承川连忙澄清,“你很出色,也一直胜任总裁秘书这个岗位,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是一心想培养你的。”
陆漫漫低头没有说话。
叶承川深吸了一口气:“说真心话,我舍不得你辞职,秘书岗位的要求很高,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很难得……而对你来说,在这样的高度锻炼几年,前途大好……是我喝酒误事,害了你……”
叶承川将脸埋进自己的手上摇头,用力搓了一把脸:“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想做什么选择都可以。如果你不愿意留在集团,我可以提早让你去分公司任职经历,锻炼几年也一样可以升到总监以上的……要是不想留在叶氏……我可以给你推荐机会——凭你的能力可能并不需要……我也可以给补偿……”
陆漫漫看着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叶承川愣了愣:“都可以,只要你提出来,我会尽量帮你完成……”
陆漫漫低头,声音不大但是坚定:“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可不可以都忘记这一天,恢复以往那样……”
叶承川呆住,他怎么都不敢设想这个可能……
“我毕业就做了你的秘书,从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到现在应对自如,你给了我很大的耐心和指导,几乎是手把手把我带起来的,我很感激也很崇拜你……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昨晚你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侵犯我的本意,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过就是一夜而已,就当这么过去了吧……”
叶承川表情复杂,望着她许久,确认:“你确定,愿意继续做我的秘书?”
陆漫漫扯开嘴角笑了笑:“是,确定。这件事就这么让它过了吧,我相信你的为人……也很喜欢以前我们一起努力的那种日子。”
最开始的日子,叶承川初任总裁,她刚做秘书,他们其实都是面对全新的挑战,两人有种并肩奋斗的感觉。这也是叶承川尤其舍不得就这么放陆漫漫走的缘故。
叶承川感动,手伸开想拍拍她又握上拳头没有动。
“谢谢!”除了这两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漫漫的感情掩饰得太好,叶承川从不知道,他的秘书不仅感激他还深深地喜欢他。
谈完话,叶承川给陆漫漫收拾了一件客房,天色晚了,又下着雨,一个女孩子回去让人不放心。
只是挂了一天的衣服还是没干是个大问题,明天陆漫漫还是没衣服穿,但是叶承川已经受不了一个人在办公室做什么都不顺的感觉了。
叶承川索性打了一个电话,让长期给他送衣服的品牌方送一套女装过来,至于大晚上问男装部要女装这种事,他已经懒得管对方什么反应了。
衣服解决了,陆漫漫就收了还湿冷的内衣拿回房间去吹电吹风,叶承川看了一眼,立刻回头当做路过,什么都没看到般走了。
陆漫漫看了一眼大步走到客厅的背影,觉得怪怪的,没多想,紧紧捂住内衣裤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承川看了一眼匆忙被关上的房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看到的情景,然后,似乎是昨晚的片段也跟着跳出一二来,叶承川心慌意乱,立刻打开电视,放大了音量企图赶走昨晚那些疯狂的记忆。
第二天,叶承川开车载着陆漫漫去了集团大楼上班。
以往两人一起上班也是经常的,不过大多都是陆漫漫开车来接他,今天早上,原本她也习惯性想要开车的,不过叶承川第一次直接坐进了驾驶座。
进了公司,两人内心的纠结便完全抛在脑后了,作为集团总裁,叶承川的工作多得数不胜数,大多时间都在不停地开会、商务会谈,而每一次开会、会谈,陆漫漫都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所以,她的工作量也十分巨大。
两个人一个内屋一个外屋,隔了一道墙,除了工作交流,几乎没有说闲话的时候。
但是陆漫漫还是能感觉到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就像早上他主动开车一样,她给他泡茶,向他汇报时两人的眼神对视,叶承川的反应不再是纯公事的态度,情绪总会微弱地波动一下。
不再把她看成无性别的下属,这就是一个大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