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
红枣打发走丫头后转脸对上甄氏落在身上的光,心情有些复杂—这种被小孩子当老师崇拜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偷瞧被抓包,甄氏有些狼狈地转过眼靕诺诺道:“谢太太,你生得真好看!
红枣实在不想继续这尴尬的话题,主动问道:“文太太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早!甄氏谦虚道:“我年岁小,原该早来!
说话间甄氏看吴氏领着一群妇人进来,立站起了身。
红枣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里则想着:难怪艾太太出去接人接了这么久,原来是一气来了这二三十人
只不知这来的都是谁?一起来是巧合还是提前约好?若是预约,那必定有个组织人。那会是谁呢?
现在来的妇人都是今科榦林院庶吉士的女眷。
她们在进屋前已听女主人艾太太提过谢状元和文探花的太太因为住得近的缘故都已经到了,自是知晓红枣和甄氏的身份。
只女眷们都没想到今科状元谢尚的至养媳除了为人称道的德才外竟然还生就这样一幅样貌,一见之下不觉都怔在了原地。
原来羞花闭月不是一句空话,女眷们无不惊叹:真有人能长得堪比花娇,光若月华。
看着紧随在自己身后的几个打扮得比常人娇俏的女孩脸上显出的惊愕,吴氏内心总算觉出了几分快意
吴氏没想到她家今儿请客,客人中会混进来好几个妾。
虽说都是贵妾,出身还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但妾就是妾,没得封诰,如何能以客人自居,上她家的门,更逞论平起平坐一起吃落?
依吴氏的想头原是要打出去的。
无奈不能。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今儿来的每个妾的背后都是她男人的一个同年一一何况法不责众,妾来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足足八个。
且这八个妾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和其他十几二十个正室同来
打她们出去,也是在削这些正室的面子
吴氏不能为一时意气而得罪光了一科庶吉士,便只能忍
谢太太,文太太,“吴氏爽利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来的都是今科翰林院庶吉士的夫人。原来是庶吉士的家眷!红枣恍然大悟。
庶吉士没得赐宅,想必住得分散,故此女眷们提前商量好在某家会齐一道来也是有的
这一位是今科二甲第五名王贞凝王大人的太太。“吴氏给红枣和甄氏介绍。
王太太的年岁看着比吴氏还大,闻声却抢先给红枣行礼道:“谢太太!
俗话说"宫大一级压死人"。谢尚现已是从六品的修撰,而她男人三年庶吉士后散馆即便考核优异也只授七品的编修,比现今的谢尚还差了一级
对着红枣,只地方小官绅出身的王太太原就不敢托大,加上亲眼目睹红枣周身上下远非同来的所谓京城小姐出身的贵妾们所能比的气派,王太太不免愈加惶恐。
前世受“尊老爱幼”教育长大的红枣委实不习惯年长之人给她行礼,赶紧回了一礼,口称:“王太太!
王太太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方背出早已准备的客套话:“谢太太,久仰大名!您著的《中馈录》妾身日常拜读,受益匪浅!
王太太的话一出口,红枣就听出了浓重的口音一一显见得才刚学官话不久。
尊重王太太的努力,红枣侧耳倾听完王太太的话后有意放慢语速,温柔笑道:“王太太,您谬赞了!红枣的笑似春风一般催生了王太太的信心一一她说的话,谢太太听得懂。
自打在跟随丈夫来京路上知晓京师说官话后,王太太一直都在努力练习官话。但没想来京后第一回应酬吃喜酒还是因为口音這受了嘲笑。
虽然对方没有当面明说,甚至还打着帮她的呢子主动指点她,帮她纠正口音。
但身为当家主母的王太太即便因为初来乍到有些口拙,内心却还似是跟明镜似的一般清亮一一对方是想借她上位,打进她们圈子呢!
作为正室,王太太原是不屑跟对方来往的。
无奈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师的风土和她家乡确是不同,偏男人又是个拎不清的,听同年将对方说得花好稻好,便要求她跟对方多学习,她才勉强敷衍。
不然她今儿何至于跟以妾当家嫡庶不分的人家来往?
王太太看红枣为人和气一一比她文夫还耐心听她说话,心里感念:这才是一个宫家太太该有的气度。岂是几个妾所能比?
家去后她得跟男人叨叨这件事一一她头回来京,是没见过京里的世面,但她现放着谢太太这样堂皇正气的命妇交往不好吗
干啥非得自降身份给别人冢妾室脸面
自打看到红枣,颜氏心里便知不好。
谢李氏不止才德兼备,还年青貌美,碾了她们所有人去。
而现在看到王太太的仰慕眼神,颜氏的危机感愈加强烈。
颜氏和她的手帕交们之所以能打进庶吉士的太太圈子,所依仗的不过是熟悉京师情况,能较原配正房更好地帮衬男人进入官场罢了。
为了平衡世家的权力,朝廷选拔庶吉士都选寒门小族。
京师米贵,而庶吉士俸禄寒薄,由此庶吉士便成了世家的投资对象。
颜氏就出身这样的官宦世家。不过世家人多,能出头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似颜氏的爹就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而她娘更只是个家生子的姨娘且已早亡,于颜氏的前程没压根什么助力。
生为庶女,颜氏但想有份体面嫁妆,且岀门后还能有娘家走动,除了听从家族安排嫁与新进士做妾搏
把前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难道她不知道正房好?
但能做正房,她会不做?
还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罢了。
何况做宫的,谁不是三妻四妾
而官宦小姐给人做妾的也不是她一个。
其中帮对丈夫走上高位的不知凡几
这原是你情我愿于双方有益的事,颜氏告诉自己:没甚好丢人的。
颜氏咬咬唇,看王太太跟甄氏见过礼后站到了红枣面前。
吴氏没想到颜氏这么不要脸一一个妾竞然拦在了其他正室的前头,心里委实生气3
但人都站过来了,现叫人拉下去乜晚了,只能冷淡道:“这是今科二甲第九名戴煜戴大人的二太太。刚准备行礼的红枣心里一动,出言问道:“二太太?
眼见吴氏垂眼不说话,红枣心里的怀疑得到了确证一一这真是一个妾
红枣早知道这世有妾,大太太就是妾室扶正
不过红枣进谢家时大太太已经是正室,而且谢家规矩大,不管十三房的爷们明里暗里多少通房多少妾,这些妾又生了多少孩子,但于红枣都只是月例上的名字一一过去十年,并没一个妾敢走到红枣面前来说话
红枣还是头回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宠妾,当下不免多瞧了颜氏一眼
眼见颜氏年岁与自己类似,头上几根金钏玉珠插得比别人不同,穿的也是旁人没有的宫花缎,心里暗叹:确是比小城镇来的正室会打扮
颜氏知道红枣在打量她,心里不免揣度红枣会怎么做?
谢李氏虽也是小城来的,颜氏暗想:但她公公就是翰林,于翰林院的人事比还她熟捻。且谢家大富,家常日用都是市面上的顶尖,更不必跟她讨要意见。
要,她也给不出-一京里能被御史台弹劾奢靡的圈子她根本够不着。
她于谢李氏无益,谢李氏自不必给她面子。
目光落在红枣胸口的七宝项圈上半晌,颜氏终于下定了决心。
“妾身拜见谢太太!
握紧拳头,颜氏难堪地给红枣行礼。
俗话说得好,形势比人强。她且忍了眼下这一关,再图以后。
听到“拜见"两个字,一同来的正室们脸上不免有些讪讪一一原来京里一般重视嫡庶尊卑。颜氏看人下菜,她对谢太太执妾礼,却对她们指手画脚,说嘴叭叭。
这事传出去,真是脸也不要了。
回去得跟男人说说,以后还是远着这几个贵妾吧!
红枣并没有难为颜氏的意思。颜氏是戴家的正房也好,妾也罢,都不干她的事。她区分两者只是这世的礼法限定。她不能自贬身价连累谢尚丢脸而已。
眼见颜氏依礼而行,红枣点点头说一句免礼也就罢了,一点没往心里去。全然不知颜氏一拨人已就此恨上了她。
甄氏就同红枣站在一处,颜氏既与红枣行了礼,对甄氏自当一样
看甄氏才只一个半大孩子,颜氏这个礼行得愈加不甘一-一科二十七个庶吉士,她和她的小姐妹都已经笼络好了,而艾太太今儿也敢怒不敢言地给她们进门了。
眼见就能融进圈子站稳脚跟了,不想于这紧急关头被谢李氏点出了身份,以致现在不得不给一个毛丫
一会儿若想冒头见其他夫人,想必也是这样自取其辱。她过去半年的谋划啊!竟就这样毁了不成
颜氏越想越不甘心,看向红枣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有颜氏前车之鉴,她那些小姐妹原是不想冒头的。但吴氏恨透了她们的不请自来,还不给她行礼吴氏眼见红枣气派大,不怒自威,压制得这起子狐狸精不敢翻腔,自不免借刀杀人,把所有人的名点遍,看她们忍气吞声给红枣、甄氏行礼,出了一口恶气,也替红枣招了更多的恨,招来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妾团上线
步态不对
看到吴氏和元夫人寒喧结束,转身望过来,红枣方才上前盈盈下拜:“妾身谢李氏拜见元师母!对着长辈谦称妾身,红枣没一点压力。
方元维的太太宁氏瞬间确定了红枣的身份一一大尚的媳妇
車阳前谢尚才去元宅给宁氏请过安,当时宁氏还嘱咐他下回一定带了媳妇一起来
宁氏早从谢尚的言辞举止中揣度出红枣是个美人,不过没想会美得如此出尘,不觉感叹:苗好半谷,妻好一半福。谢李氏德容备具,大尚这孩子真是有福!
宁氏亲自搀起红枣后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咱们虽是头一回见,但我先前可没少听你婆婆夸你
宁氏当众提起两家交情明显是为自己撑腰,红枣感激道:“师母抬爱,妾身感激不尽!宁氏亲昵地拍拍红枣的手方才放开道:“一会儿咱们坐一处好说话!
吴氏闻言笑插言道:“谢弟妹聪慧清雅,不怪师母喜欢!
宁氏笑看吴氏一眼,没有否认一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就喜欢红枣这种有才有貌而且得丈夫公婆喜欢的漂亮小媳妇。
来够养眼,二来好脾性,说话行事知分寸:不糟心。
吴氏见状便有些讪讪一一她才是今天的东道。
今儿男人在翰林院的同僚,接受邀请的就三家一-除了谢文两个同年外只一个师傅元维。其他人,连掌院周文方在内都婉拒了。
文人嘛,还是天下最清贵的翰林,脾气都有点嘎古,并不轻易赏人面子。
似上回倾院来谢家看泉,那可是连周文方儿子成亲都未曾能有的场面。
所以今儿女席以元夫人为尊。元夫人摆脸上喜欢红枣,不接她的茬,吴氏心里再酸也没甚办法。
甄氏眨眼在一旁看着,直等宁氏和红枣说好了话方上前行礼:“妾身文甄氏拜见元师母!文明山年少活泼,跳脱风趣,也颇招宁氏喜欢。
她看甄氏和她女八不多岁数使与文明山这个皮猴做媳妇操持家务,心中爱怜,一样亲扶道:“好孩子,起来!
在场三十来个人,够格叫宁氏师母的就只红枣、吴氏和甄氏三个。
其他人的文夫虽是庶吉士,但因还没得元维亲授:并不跟宁氏单独面见,不过群体给宁氏见了礼也就罢了。
行好礼站起身,吴氏请宁氏屋里坐席,众人跟在一起进屋。颜氏则放慢脚步,有意落到人后。颜氏的小姐妹吕氏回头发现立刻过来催促道“你怎么这么慢?这人都进去了!
就是等人都进去了才好!“颜氏苦笑:"难不成今儿你我还想坐主杗?
闻言吕氏也默了,叹道:今儿你我坐不上主桌,回头再想重新笼络今儿坐了主桌的几个人只怕
就难了!
吕氏说的颜氏当然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
颜氏头疼:“原以为谢李氏是个贤德人,来艾家吃席会客随主便,对咱们睁只眼闭只眼一一谁想会是这么个娇纵主儿。咱们都失算了!
现如今这个艾太太虽和咱们想的一样不足虑,但此人会狐假虎威跟谢李氏借势,今儿咱们姐妹不说主桌了,只怕次席也坐不上。
依言思量一番后果,吕氏惊道:“那咱们姐妹今儿若是坐了末席,以后可怎么好?
男人好面子,若知道她只是陪坐末席,必然大为光火,对妣生疑。
所以,“颜氏直言不讳道:“我在想要不要离席?
间言吕氏眼前一亮:“好主意!
但以后呢?“颜氏反问:“再過见谢李氏,难不成咱们次次离席?
俗话说事不过三”。一次两次倒还罢了,只次数一多,必是一样招男人疑心
那怎么办?“吕氏急道。
这才是宴请的开端,后面还有几十家呢
颜氏抬头看看天,道:“总要生个法子叫她不敢管咱们的事!
什么法子?“吕氏急切问道
颜氏笑道:“我又不是诸葛亮,一时半会哪里有什么法子?
不过我刚捋了捋了谢李氏的传言,算是发现她一个极大的短处。
真的?吕氏眼里迸发出喜悦。
具体现在也不宜多说!“"颜氏看看左右道:"你只要知道她好名就成!咱们且先进去,横竖一会儿咱们姐妹必是坐一处,可以慢慢商量!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始"。颜氏决定不走了。她要留下来寻红枣的错漏。
宁氏到后便准备开席。
吃席先就座。宁氏当仁不让地坐了主桌主座:红枣随后坐了另一个主座一夫荣妻贵。在场众妇人的丈夫除了元维,就数谢尚位高。
挨着宁氏的上首必然是女主人吴氏。不过做为东道吴氏没有先坐,她把甄氏笑按在红枣身边坐下然后又拉了王太太来坐。
单论男人的殿试名次,接下来原该颜氏。吴氏目光扫过众人,没看到颜氏,心里讥笑:竟然溜了
绝口不提给颜氏留位的事,吴氏拉过今科二甲十五名肖成的太太花氏笑道:肖太太你坐!
身为大房,花氏如何甘心屈居妄下一一别人家的也不行。
只不过出入京师,一时摸不透颜氏的深浅;加上她男人殿试名次高了自家男人那么六名,花氏方才捏鼻子忍了。
现得吴氏撑腰,花氏自是求之不得。她连家去后对男人的说辞都想好了一一总之必是叫男人知道颜氏就是个妾,在谢太太、元夫人跟前跟前连个座儿都没有。
相反谢太太、元夫人对她十分客气,同她一桌吃席。
趁今儿这个机会,花氏决意彻底打掉男人效仿同年纳责妾的小心思!
她为男人生儿育女辛苦持家这些年,可不想在快熬出头的时候添一个颜氏这样的贵妾来分庭抗礼。
颜氏吕氏两个带头人不在,其他六个妾室并不敢轻举妄动一一虽说脑筋不及颜氏灵活,但也都不笨。
正是排座次的关键时候,颜氏吕氏男人的名次比她们男人都高,两个人却跟先前说好的不一样,连面也不霠,显见得是事情有变,如此她们又何必强行出头,自取其辱?
身为庶女没有任性的资本,想活得好就得擅长见风使舵。
吴氏眼见妾窒们识趣,不往前凑,也乐得大方:指了末桌给妾室们坐便就不管了。
看到颜氏吕氏进屋,妾室们如盼到救星一样悄声抱怨道:“刚你们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更衣去了!“颜氏一言蔽之。
众人也不追究,只问:“颜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看吴氏举杯,氏跟着端起杯子道:“先喝开席酒!
眼光却停在红枣胸前的七宝项圈没动
谢太太项圈上的那块红宝石,“放下酒杯,颜氏感叹:“可真大啊!
确认是红宝,而不是红宝碧玺?“有人讶异
红宝和上等红宝碧玺的外形大差不差一-不上手放大镜细看,很难瞧出差别,而价格却是天壤。般人撑场面都用碧玺,毕竞交际场合没人会不识时务地举着放大镜凑人身上瞧不是?何况还有”灯下不观色的行话。宴席上的烛火会美化宝石的成色,拿放大镜也没用。
我不确认,“颜氏笑道:“我只是想到前几天御史台弹劾谢状元奢靡的故事以常理推之。谢状元财大气粗:既然能一掷千金的买老挝红酸枝家什给谢太太用,想必千金买宝石也是有的
谢太太这一个项圈价值不菲,怕是能抵几套老挝红酸枝!
颜氏说得太有道理,吕氏瞬间了悟,失声道:“你的意思是
颜氏看一眼吕氏,轻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感慨谢太太的好命,几千两的项圈戴脖子还跟没事人似的。这要是换做咱们,怕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够
你不是爱名吗?颜氏远望着酒席中心的红枣心说:连男人的《四书文理纲要》都要署上自己的名字,那我便替你好好扬扬名。
但等你奢靡的名声在外,被御史台弹劾,想必谢状元也护不了你
买几套老挝红酸校可以说孝亲,只一个给你戴的宝石项圈也是?
而你婆婆即便再喜欢你,但知晓你拖累谢状元被弹劾,想必也不能容你!
我是治不了你,但世上有的是能挟制你的人
只要你闹了这个大没脸,眼下这群墙头草的乡下太太势必会重寻方向!
那便是她的机会!
是啊!“吕氏会意地感慨道:“谢太太真是豪富。我瞧项圈上的那块玉,花色古朴,没准是块古玉。价值怕是不在项圈之下。
首饰头面是女人的永恒话题,间言同桌的女孩们纷纷插言道:“我看谢太太手上的戒指,也似红
还有蓝宝!"
你一言我一语中,红枣的一身穿戴从头发尖到裙子角被八个女人从头到脚扒了个遍!
提到裙子,吕氏陡然想起一事,不觉叹道:"可惜咱们跟谢太太不相熟,不然很可以跟她讨几鞋样子。她的鞋想必也是镶金贴玉,花团锦簇:好看得紧
脚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谢李氏既然如此重视头面首饰,吕氏暗想:于脚的打理也必是匠心独具。只脚是私密,她见不到。不然蛮好借鉴了来给自己做鞋。
男人见了一准喜欢
脚?"一直都在暗地里观察红枣的颜氏得到提醒,沉吟道:“你们留意到谢太太走路的姿态没有
那步态可不似三寸金莲走路样子?
若真是如她所想,颜氏兴奋地捏紧了筷子;那便就有文章可做了!
吕氏一愣,不认同道:“怎么会?
谢李氏虽说是童养媳,早年便给谢家作媳妇:但谢家官宦,没道理儿媳妇不裹脚!不一定!"颜氏却摇头道:“咱们裹过脚的都知道,这脚疼得厉害的时侯,想死的心都有。而咱们这位谢太太早年便离了父母,婆婆又常年在京,难保不背着人私放!
她有这么大胆?“众人闻言不大相信。
她胆不大,“颜氏反问:“能叫谢状元在《四书文理纲要》上署自己名字?”
我不觉得这会是谢状元自己的主意!
颜氏讲得有凭有据,由不得众人不信。
面面相觑中,有人提议:"俗话说眼见为实。咱们寻个机会能亲眼瞧一回就好了!颜氏闻言鍬红枣一眼,心说事在人为,一定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红枣大脚的事就是贵妾团扒出来的。
和气不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诗出自宋赵恒, 而赵恒是个皇帝, 一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金口玉言的皇帝。
由皇帝亲自下场为劝学吆喝, 从此升官发财、三妻四妾成为天下绝大多数人读书科举的源动力,即便后来天下更迭、改朝换代也纹丝不改。
所以似新进士纳贵妾这件事于新进士自身而言是实现个人理想;于朝廷是兑现承诺且同时还能为天下学子再树典型;于妾是得了个锦绣前程的丈夫;而唯一利益受损, 可能对此不满的原配, 她的不满则会为社会道德所限制——女德的第一条便是不妒, 而不妒的表现就是同意甚至主动为丈夫纳妾。
失德的后果如同失贞,都是被休弃。依存丈夫而活的原配不敢失德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强颜欢笑地接受丈夫纳妾。
总之利益四方和气一团,看上去很美, 于是这新进士纳妾便成了公私兼顾, 为人称道的佳话。
基本上一个进士,但凡他能在纳妾后平衡好妻妾关系, 不把家庭矛盾上升到社会矛盾,引发吃瓜群众对朝廷的非议——比如戏文里陈世美抛妻弃子那样的天怒人怨,就不至于因为私生活而影响仕途升迁。
毕竟御史台的言官也都是两榜出身,早年念书的出发点也是升官发财三妻四妾。
宁氏在京多年, 自是知晓京里的这一套——当年她初来京, 也曾为和妾室同席而膈应了很久。
所以现今的宁氏对于能推的宴请都一概不去。
这也是京里绝大多数大房对于宴请的态度——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艾正现是元维的直系下属,还兼着师徒名分。这世人重师徒, 艾正请客,宁氏作为师娘必是得来。
宁氏今儿来前原已作好看新庶吉士们的贵妾作妖的准备,结果没想这一科庶吉士的贵妾都特别安分——见礼时老实地站在人后, 吃席时老实地坐在末席,并不争强好胜地往人跟前挤,也不指手画脚,高谈阔论。
宁氏心里讶异: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妾室们不蹦跶是好事,宁氏心说:若以后都是这样,她便可以把儿媳妇带出来走走,认认人。
看一眼身边给席上众人娓娓讲述自家挖泉故事的红枣,宁氏补充:再学学大尚媳妇说话行事时身上这股子的稳当劲儿……
散席回家,红枣主动给谢尚看她的新发簪:“看,这是元师母给我的见面礼。”
“艾太太和文太太也有,但她们只有耳环,独我是这对金嵌珠宝玉花蝶簪!”
谢尚拿着发簪迎着烛火瞧了瞧,笑道:“今儿晚了,看不出宝石的成色,不过这簪子上镶的芙蓉石翡翠花蝶颜色鲜亮,雕工精巧,正适合你戴!”
“会不会太贵重了?”看着发簪上的红蓝宝石红枣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这一对簪目测近百两了,比常规的礼来往都大。
“没事!”谢尚抬手把一对发簪插到媳妇鬓角:“既是给你的你就留着,我心里有数!”
这该是元师傅对他重阳节所送字帖的回礼。
“你有数就好!”
红枣莞尔一笑,亲端了丫头送来的茶给谢尚道:“老爷,天色不早了,喝了这盏茶就洗漱吧。明儿一早你还要上衙呢!”
……
红枣同谢尚喝茶说话,绝口不提今儿吃席来了几个妾的事——一整天就眼下这一点子睡前时间,红枣可不想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同一时间,吴氏给送客回来的男人看她新得的金累丝灯笼耳环。艾正见状吃惊道:“这么大一只耳环?怕不是得有五钱?这戴耳朵上吃得消吗?耳洞眼不会扯豁?”
明明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耳环——她都没舍得自己买!
吴氏为男人气得不想说话……
艾正想想问道:“这既是师母给你的,那是单给你一人,还是其他人也有?”
吴氏当然不会真跟男人不说话,她还等着敲打他呢!
吴氏告诉道:“我和文太太是一样的,独谢太太是一对金嵌珠宝的发簪!”
“这个没法比!”艾正倒是没有不平:“元师傅和大尚的爹原是同年,且又在翰林院一起共事。他两家的交情在那儿摆着,元夫人对谢太太不同些也是正常!”
“那元师傅平常待你和大尚可有不同?”吴氏关心问道。
三年后考核,元师傅若是偏心谢尚,把升官的机会只给谢尚不给她男人可如何是好?
“那倒不至于。”艾正实事求是地道:“元师傅为人是极公正的,而大尚手脚快也是真的!”
共事近一个月,艾正渐渐发现谢尚能以弱冠之年连中六元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他做事特有条理。
事情到手谢尚总是跟《四书文理纲要》一样先画一张图把思路捋清楚了方才动手,做事少有弯路,便显得特别快。
这一点他和文明山都不及谢尚。
吴氏还是头一回听男人称道谢尚,眼珠不由得转了转,笑道:“老爷,今儿咱们家酒席上发生了点事,幸而谢太太在,不然咱们家就要闹大笑话了!”
“什么笑话?”艾正惊疑:“出什么事了吗?”
吴氏告诉道:“今儿我听人说老爷的同年二十七位庶吉士大人的家眷一起到的时候,我照规矩到二门外去迎,谁想来的人里竟有八个妾室!”
闻言艾正想起九月三十他参加同乡会的时候确是有好几个人走桃花运,纳了京里的小姐为贵妾,人财两得。
今儿上门的想必就是这样的贵妾。
“然后呢?”艾正问。
吴氏度男人的神色,慢慢言道:“然后我就很生气。这请席历来讲究身份对等。咱们家请客请的是正室太太。现来一个妾,未免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我这些同年,”艾正沉吟道:“都是有头有脸的庶吉士,并不是失礼莽撞之人。而京师的风俗和咱们家乡大有不同——我听说这京里的妾不少都是官家小姐,出身高贵,知书识礼,持家有道,不能以一般的妾室看待!”
“对了,你没有失礼吧?”
耳听男人竟然担心她对妾室失礼,吴氏心里那个膈应啊,禁不住冷笑道:“老爷放心。我一个妇道,虽不及老爷这样的见识,但我看同来的其他太太跟她们同辈相称也只以为京师风俗如此便依礼将人都请了进去。结果没想到,呵——”
回想起傍晚的一幕,吴氏真不是一般的解气——不愧是家里能挖出二狐泉来的谢太太,吴氏心里赞叹确是镇得住狐狸精!
“没想什么?”艾正下意识地问道。
“没想这些妾室进屋一见谢太太便倒身下拜,并不敢跟对我们似的平辈相称。”
艾正脸上的笑凝住了——这情形怎么和他听来的不一样?
吴氏注视着男人,颇为趁愿道:“八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参拜,而谢太太受礼连眼皮都没抬。”
“她架子这么大?”
艾正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吴氏生生给男人气笑了,点头道:“谢太太架子是大,但也只对几个妾室这样,对其他人的问候可是都和气说话和好生回礼的。”
“老爷,”吴氏苦口道:“如您所说,谢太太公婆在京多年,她于京城的风俗规矩必是比咱们知晓的。反是咱们初来乍到,对京师的情形才是两眼一抹黑。难免偏信人言。”
看艾正的脸色转向难看,吴氏转口道:“当然,老爷您虑的也是道理。谢太太年岁轻,加上有些名声,脾气大些也是有的。不过这一点疑虑在元师母到后清楚了。”
“元师母到后坐席,这些妾室没一个敢往人前站,都自觉坐了末席,且到终席都没来主席给元师母敬酒——就跟席上没她们几个人似的。”
“老爷,”吴氏最后总结道:“您看无论是元师母还是谢太太都对妾室不假辞色,可见这妾,不管什么出身,说到底就只是个妾,终不登大雅之堂!”
听说师母和红枣一个态度,连日来暗羡同年桃花运的艾正终于开始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明山和甄氏还没圆房,两人分院子住。
家去后,文明山跟着进了甄氏院子问道:“咱们家请的人和艾兄差不多。这男客好说,我来招待,这女客,你现心里有底了吧?”
先前不娶归不娶,但既娶了,文明山便依规矩事事同甄氏商议,并不因她年岁小而自专。
嫡妻就是嫡妻,必得给予足够尊重!
甄氏苦恼道:“若是请柬上的客人倒还罢了。但若也有那不请自来的,我还是觉得难弄。”
“什么叫不请自来?”文明山糊涂了:“看门的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放不相干的人进来?”
“唉——,老爷你不知道……”
甄氏叹口气把今儿酒席上的事说了一回。
文明山皱眉听完,忍耐问道:“具体哪几家人?你还记得吧?”
甄氏知道她年岁小,不足以服众,于请客一事格外留心,早记熟了连庶吉士在内翰林院一干人的名姓,结果没想今儿便用上了——记人特别顺溜。
甄氏点头道:“记得,是今科二甲第九名戴大人……”
“我知道了,”文明山记下名姓道:“回头给他们的帖子我会特别注明只请嫂夫人,妾就不必了。咱们家没妾,来了也没人招待!”
甄氏一眼不眨地望着文明山,柔声劝道:“老爷,咱们家请客是喜事,这喜事的请柬还是得写得和气一点!”
“和气不来!”被打断文思的文明山下意识反驳道。
他媳妇年岁再小,那也是朝廷七品孺人,如何能叫别人家的妾拿着印了他媳妇私章的请柬上门?
这是打他的脸呢!
他可受不了这个气!
但对上甄氏委屈的小眼神,文明山有些尴尬地检讨道:“不是对你。”
“既然要和气,文思,”文明山吩咐:“这几张请柬你来写!”
他爹老说他锋芒太露不好,所以这事还是听媳妇的,先礼后兵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明山先谢尚跳出来单挑贵妾团
嫌疑最大
太太,到了!
头过仆妇打起的车帘,颜氏看到前方宫轿前站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合眼稳了稳心神方才下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随着散席,她今儿宴席遭冷遇的事必将传开一说不定明早男人一上衙
就知道了。
她知道那群大房女人们的嫉妒心
所以瞒是瞒不住的,她还不如先下手给自己搏个先机。
戴煜也刚下轿。转身看到颜氏款款走来,便站在原地没动等颜氏过来。
频氏今年十七岁,年轻美貌,知书识礼,能弹会画,善解人意,完美地契合了戴煜对于红颜、小姐妻子的想象,是书里走出来的颜如玉。
戴煜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合乎心意的美妾:自是钟情的很。
颜氏走近后先福了一礼方软语嗔道:“夜里风大,老爷才刚喝了酒,如何能在这风口站着?颜氏的话语无甚特别—一戴煜的原配早前就没少同戴煜说过,偏一样的话,戴煜却只觉得由颜氏说来格外温柔,脸上瞬间就绽开了笑。
会子功夫,"戴煜伸于握住颜氏的于笑道:“哪里就吹着了?
自打娶了颜氏,戴煜便觉得自己焕发了青春,身子骨越来越年轻!
入目戴煜唇边的笑意,颜氏原本惴惴的心忽然跳得安稳一一她年青貌美有才干,颜氏看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想:非男人老家那个见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完整一句的原配黄脸婆所能比。
所以她今儿虽说出师不利,但男人在京的交际:还是离不了她一如此,她又担心什么?
老爷,颜氏缩了缩肩膀,小鸟依人的往戴煜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对了,“往屋里走的时候,戴煜关心问道:"今儿你见了元太太、谢太太、艾太太、文太太,有没有同她们多聊两句,请她们来咱们家坐坐?
喝多了氏喂的**汤,戴煜真心以为自家爱妾无所不能。
颜氏微微摇了摇头,眼里瞬间滚出了泪珠:哽咽道:“老爷,妾身无能!
戴煜
戴煜眼里的颜氏不止貌若天仙、还才比谢女:连同科庶吉士的太太们也都服她才干,信她安排今儿午后,一众女眷还齐聚他家,傍晚一起往艾家吃席。
戴煜没想自家能干的爱妾也会碰壁,一时间顾为诧异:“这话怎么说?
谢太太看不上妾身:"颜氏委屈得落下了眼泪:“不屑和妾身说话。妾身知道谢太太的公公是翰林院前辈,交际广阔,现翰林院里的大人多是她公公的同年,且都给谢状元面子一-上回谢状元请人小聚,竟是全到了!
老爷现是翰林院的庶吉土,才是仕途起步,妾身不敢冲撞谢太太给老爷招祸,今儿便只能躲在人后,不敢碍她的琅!
不是,“戴煜疑惑:“这头回见面,平白无故地,谢太太为什么会看不上你?他贵妾颜氏这么美好
“还不是因为妾身只是老爷的妾?"颜氏有些悲愤道:“世人都说以貌取人不对。谁料想谢太太心高气傲,不说以貌取人了,她连看妾身一眼也没有:只听说一个妾字妾便当众给妾身没脸!
既然机会,颜氏必是要为自己扶正发声。
她可没打算当一辈子的二太太。一个庶女身份已叫她吃足了苦。作妾于她只是权宜之计,她要尽快把太太前的"二字拿掉!
她的孩子可不能再是庶出。
戴煜闻言有一刻的犹豫一一要不要把颜氏扶正?
无论家世还是人才,颜氏都强他原配十倍:由颜氏掌中馈绝对比他原配强一-他原配一辈子呆在家乡,压根听不懂官话,更不会说,白占着太太的名号,实与他的仕途无一点进益。
但想起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古训,戴煜又否定了自己刚刚一瞬问的恶念一-他不能叫老家人戳脊梁骨骂陈世美
何况他和原配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二、一个八岁,都在读书,准备科举。
科举要查出身,他不能叫儿子的履历上有个被休弃的娘。
戴煜虽然爱颜氏,但还不至于因为她而牺牲两个儿子的前途一-儿子是他的香火,是老戴家的未
好了,别哭了!戴煜掏岀手帕给颜氏擦脸:"谢太太高傲,你以后避着她些就是了!
这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京里这么多一品、超品的贵勋,她公公也只三品,你且让她遇旁人
颜氏
颜氏眼见她的话似重拳打在棉花上激不起男人休妻的决心,心里暗恨一一为什么时至今日,男人还顾念着老家那个黄脸婆?
她到底是哪儿做得还不好?男人不肯给她名分
十月十一午珦,文明山正给元维、谢尚、艾正说他打算十六请席的事,翰林院杂役敲门。看到杂役手里拿着牛皮信封,艾正紧张得手心出汗一一上回谢尚请人被弹劾奢靡,他家前几天请客,这信不会是弹劾他的吧?
谢大人,"没想杂役把信给了谢尚:“这是御史台刚送来的!"我的?“谢尚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一一怎么又被弹劾了?
这弹劾也太频繁了吧?不是说一年一弹吗?
闻言艾正松了一口气,文明山却是不敢相信地跑杂役跟前探头瞧了瞧。看到信封上谢尚的大名,文明山回头告诉道:“谢兄,真是给你的!
谢尚。
再一次拿到盖着御史台朱红大印的牛皮信封:谢尚暗自揣测会是什么事?文明山则等不及了,急切问道:“谢兄,进来又干啥了?
谢尚有些不确定道:“难道是我十天前去银楼买首饰,又叫御史台给知道了?既然弹劾都来了,谢尚觉得也没啥好隐瞒的了。
随着文明山惊讶出声的还有喝茶压惊的艾正口里的茶。文明山回头看一眼艾正,继续追问谢尚:“你这回买了多少?谢尚颇不自在地枺了把脸,汗颜道:“不到五千两。
但也差不多。
文明山惊呆了:“你:你不是才刚被弹劾奢靡吗?而且还去都察院做了自辩!
怎么又卖?
我以为事情过去了,“谢尚无辜道:“不是说御史台都是一年一弹吗?我今年都被弹过了。
眼看就是冬节,腊月:我想着假期难有,干脆一气买全了,省事不说,明年也不会因为买多了被弹劾。
想得还挺远!
元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摇头道“但你这也多买得太多了!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元维心说亏他先前还羡慕子安养儿子省心,现在看来大尚也就是读书科举不叫人操心,瞧这大手大脚的毛病一—这才做了一个月的官便就叫御史台给弹劾两回了!
比京里的败家子还能花!
般的败家子败完也就算了,偏大尚手里有个极来钱的甘回斋,撑得起他花!
看来大尚被弹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而子安有得好头疼了
师傅的话还是要听的。谢尚不敢辩驳,老实道:“以后不会了!看来只有多跑几回了!
谢尚无奈的想。
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元维也不好多批评。点点头,元维道:“哪那你赶紧想想怎么自辩吧!
拆开信封,谢尚不过读了两行,便脸色突变—弹的竟然不是宝成银楼买首饰的事?
一直留意谢尚动作的文明山见状又巴巴地跑过来问道:“大尚,怎么了?
谢尚飞快地扫完皱眉道:"刚是我想错了,御史台弹劾的虽是首饰的事,但却是十月初六内子去艾兄家吃席的穿戴。
弹劾他就算了,干啥拉扯上他媳妇?坏他媳妇名声?
谢尚对此很不高兴
闻言屋里几个人都颇为意外一一男女有别,这内院妇人的穿戴,御史台如何能够知道?
这事怎么传出去的?
心念转过,几个人的脸色都跟着变得阴沉:其中又以艾正为最一一大尚媳妇是去他家内宅被人瞧见的,这事不弄过水落石出,他家绝脱不了干系。
各自思索。文明山忽然一拍桌子,恨道:“必是那几个妾!妾最爱嚼舌头,挑是拔非,不是东西。
谢尚闻言一惊:“什么妾?
"你不知道?“文明山一愣,转即恍然:“是了。席上遇到妾,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嫂子不告诉你才是正理
他就知道谢李氏贤德,不扬人家坏事
我是家里要请客:内子担心也遇上这样扫兴的事,问我主意,方才知道的。朋友妻,不可欺。
他可没有背地里跟媳妇议论别家女眷。
这也太过下作!
艾冗家请客,“谢尚疑惑地看向艾正:“酒席上怎么会有妾?
艾正被谢尚看得心头一跳,赶紧摆手道:“不是我家请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尚
这是一个主人该说的话?谢尚出离愤怒:家里内院酒席上来了不速之客,即便事有意外,但身为主人事后不该给立刻宾客一个致歉解释吗?
如何能含糊其事?
未免也太没担当!
眼见艾正支吾,谢尚转问文明山:“具体怎么回事?
文明山使把甄氏告诉他的话告诉了一遍,然后道:“当日內院吃酒的,除了那几个妾,余下人多是初次进京,交际面有限。
只那几个妾是京城出身,七绕八拐的亲眷不少,嫌疑最大!
破军命
文明山知道的也不多, 他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 谢尚依旧满心疑虑。不过谢尚没有追问文明山, 更没问艾正, 而是等下衙后家来问红枣。
红枣没想她还有被御史台弹劾的一天,闻言颇为吃惊——御史台都能知道她脖子上项圈的款式?
这御史台知道得也太多了!
谢尚询问道:“红枣,你好好想想那天你可曾遇见什么异常的人事?”
为免误导红枣,谢尚绝口不提文明山的推断。
红枣努力回想:“异常的人事?”
谢尚引导道:“红枣, 那天是你头回去艾家吃席, 你与在场的人都是头回见面。按理说你和她们远日无仇, 那有没有可能是当天结的怨?”
“吃个席而已,”红枣听得摇头:“能结什么怨?”
“难不成是因为我年轻, 结果却因为老爷官位高坐了主桌主座而招人眼红?”
本是随口一说, 但话音出口,红枣还真回想起一件怪事。
“老爷, ”红枣告诉道:“我记得当日我到时文太太已经到了……”
“后来下人来说有客到,艾太太便出去接,我就和文太太说话……”
“艾太太去了很长时间,然后进来时同着今科二十七位庶吉士家的女眷。当时我还想这是约好的吗?竟然这样齐整?”
听红枣如此一说,谢尚也回想起来了,点头道:“确是如此!我记得明山当时还问了一句,然后戴煜说他们中许多人因为住在外城,女眷们约了午后到他家聚集一起来的!”
“就是这里反常了!”红枣思索道:“我记得戴大人家当天来的并不是戴太太,而是一个官话说得极好的妾。”
果然是妾!一个能凝聚一科庶吉士家眷的妾!
谢尚把红枣口里的人事和文明山告诉他的名单印证上了!
红枣:“当时她接在王太太后面跟我问候,我听艾太太介绍说是二太太时还愣了一下:奇怪!这妾怎么跑客堂来了?还拦在其他正房太太跟前说话, 也太不合礼数!”
谢尚听到了关键,赶紧问道:“接下来呢?”
红枣回忆道:“接下来我想着我是朝廷从六品的安人,如何能跟一个别人家的妾平辈论交?这不是打老爷的脸吗?”
“我就没在她给我行礼时给她答礼,受了她的福!”
“你做得对!”谢尚肯定道:“这事原是艾太太失礼——作为主家她如何能明知对方是妾还给你引荐?”
“合该打出去才对!”
“礼数上这样讲没错。”思索一番后红枣接着道:“不过当时这戴家妾,还有其他好几个妾是同别家太太一起到的,艾太太没赶她们想必是担心伤了同来的别家太太的脸面!”
虽然只一起吃了一桌席,但红枣看出来了艾太太和这世大部分女人一样没什么自信主见。
这是生存环境的局限。
没必要苛求。
“但引荐给你,”谢尚气愤道:“打的却是咱们的脸!”
“嫡庶不分和妾搅和在一起,就是自甘堕落,被打脸原是活该!”
“凭什么要咱们给她们垫背?”
现在谢尚有些明白妾们为什么要针对他媳妇了——只有他媳妇当众抖开了她们的身份,不同她们同流合污。
简直是无妄之灾!
看谢尚气得厉害,红枣赶紧抚慰道:“老爷,你别生气。这些妾也算知道规矩,吃席都老实坐在末席。”
谢尚心说:老实个屁!
老实能小意施恩,有意混在太太队伍里来?
这都是预先算计好的!
吃席老实?呵,不过是被你戳破身份,没脸再往前挤罢了!
看来文明山再次说对了,外传他媳妇穿戴的就是这群是非精!
其心可诛!
不过这件事他媳妇完全没错,错的是不请自来的妾和纵容她们的人!
看来他这一科翰林院同年里面就文明山一个明白人,艾正不用说是个没担当的,而其他人,呵,能叫媳妇接受一个妾的邀约,更是不堪到连脸都不要了!
“红枣,”谢尚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算是有数了。这样去都察院自辩我就有词了!”
“老爷去都察院自辩,”红枣关心问道:“准备怎么辩?”
谢尚拉住红枣的手轻笑道:“还能怎么辩?实话实说呗!”
“就说‘夫荣妻贵’。我连中六元,史无前例,想着你往日持家辛苦,免我后顾,心里感激,所以打个七宝项圈给你戴还不是正常?”
红枣……
谢尚说得坦然,红枣一时摸不准谢尚是玩笑还是真这么想,有些无奈道:“虽说是实话,但老爷在都察院这样讲是不是不大好?”
太不谦虚!
“放心!”谢尚自信道:“别忘了我可是状元,到时我把语句修饰修饰就好了!”
……
文明山进家后问甄氏:“咱们家的请柬都发出去了?”
甄氏答应:“午饭前都发了!”
“那就好!”文明山点点头,然后把谢尚被弹劾的事细细告诉了一遍。
甄氏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谢太太那个项圈竟然是宝石的,我同她坐那么近都没看出来!”
“就是这话了!”文明山认同道:“上等碧玺和宝石类似,就是拿放大镜,也常有人看走眼,何况还是傍晚、烛光、肉眼、远眺?”
“呵,就是银楼的老掌柜,也不敢吹这个牛!”
“由此可见,这妾嘴里没一句实话。偏御史台闻风弹劾,而一般小民不知这内里的故事,只知道以讹传讹。这要是陛下下旨叫谢兄都察院自辩,那谢兄可真是太背了!”
甄氏依言想了想,询问道:“那陛下会下旨叫谢大人自辩吗?”
“哎!”文明山叹气:“十之□□。传言里那个项圈七颗宝石价值过五千两,然后还有挂着的古玉配,也是价值不菲!”
“那实际呢?”甄氏关心问道。
那项圈上到底是不是宝石?
“实际我没问。”
话说出口,文明山觉得不对,不高兴反问道:“谢嫂子的穿戴,我如何能问?”
闻言甄氏脸上烧霞,有些惭愧道:“妾身失言!”
文明山正色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刚虽说是你的无心之言,但叫人听到却是极大的是非!以后快别这样了!”
“而且我这一科,除了我外其他二十九个入翰林院的人里面也就谢兄和谢嫂子知礼守节,值得深交。其他的人,”文明山淡然道:“即便有难言之隐,但咱们若不想似谢兄这样遭遇飞来横祸,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朋友相交贵在肝胆相照,意气相投。人立天地,谁没个难处?
若有困窘需他襄助,直言就是了——他文明山又不是小气之人!
偏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为了一点狗屁脸面自甘下贱,不惜叫正妻和别家的妾混搅在一块儿,招出这狗屁倒灶的事来!
他文明山可没这样拎不清的朋友!
……
吴氏听了男人艾正的告诉也是震惊不已,气愤道:“当时我就看出来了,那几个妾不是好的。好的能不请自来,还掐尖要强的往人前钻?”
“幸而有谢太太在才压住了她们气焰。只这样一来,谢太太招了她们的恨被御史台弹劾可如何是好?”
吴氏不敢想这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要怎么办,颤声问道:“谢状元不会为此责怪谢太太吧?”
想起午后谢尚看自己的那一眼,艾正有些心虚道:“怕是难免!”
将心比心,他若是因为吴氏的缘故而被御史台弹劾也一定生气,觉得吴氏不贤。
“不过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想想艾正又补充道:“谢太太自己本身也确是有些不大谨慎。大尚才刚被御史台弹劾奢靡,她怎么说也该低调一点才是!”
吴氏听着有道理,附和道:“是啊!人口里说惯了的自己的篱笆扎得紧,外面的野狗拱不进。谢太太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只知道享福,往好里穿戴,殊不知出头的椽子先烂……”
说这话的时候,吴氏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其实并不似她所想的那么淡定,而是透着股酸。
弘德帝看到御史台弹劾谢尚的折子微微一愣:“弹劾谢尚?他又咋了?”
上次是为花钱,弘德帝心说:这回呢?
展开,弘德帝呵一声笑了:“竟然又是花钱!”
“两回了!”弘德帝瞄一眼奏折上的署名问心腹:“李顺,俗话说‘事不过三’,你说会不会还有第三道折子来弹劾谢尚奢靡?”
甘回斋生意红火,朝野内外眼红的不少。
先谢子安为官谨慎,没甚把柄给人。
谢尚却是年青气盛,入仕不过一个月便就叫人寻到了上手的名目。
还得多磨炼!
李顺垂眼应道:“陛下圣明!”
弘德帝的消息都是他给递的,李顺自然什么都知道。
甘回斋在山东新开了三家铺子,且还有两家铺子已盘下了铺面。世家里不少做糖生意的人就坐不住了,想抑制甘回斋的扩张。
弘德帝吸着奶茶思了好一会儿方道:“折子留中。”
谢尚是需要磨炼,但他媳妇谢李氏,弘德帝暗想:但冲她把糖生意做大这一件功劳,怎么说也不能因几颗宝石给伤了名声。
他是喜欢借刀杀人没错,但一贯都是他利用别人。他可不喜欢别人,还是一群妒妇拿他作刀——如此他还能算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吗?
再说谢尚和他媳妇都是罕有的人才,他想拿糖跟盐一般发糖引充实国库也是徐徐图之,并没杀他们的意思。
他还想同谢尚演一段君臣相得的故事名垂青史呢!
李顺赶紧答应:“陛下仁德!”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见惯了前朝后宫的倾轧,李顺却不愿看到红枣沦为几方利益博弈的牺牲品。
难得一个不是只会琴棋书画自娱或者娱人的才女,李顺心说:比朝廷大部分官员还能利益天下万民,如何能无辜毁于小人之口?
折子留中足以表明陛下不愿杀鸡取卵的态度,晓事的自然知晓接下来当怎么做。
有陛下庇护,谢安人声名无忧!
谢安人无忧,她丈夫谢尚自然也是性命无虞。
当然受点委屈惊吓是难免的,不过男人嘛——宝剑锋从磨砺出,不受些摔打怎么成才?
陛下对谢尚已是格外优容。没见除了太子,陛下对其他皇子也少有教导。
夜来散了给方氏和她两个儿子的接风宴,云氏看到回屋的谢子安不无担心道:“老爷,尚儿被御史台弹劾奢靡的事,您听说了吗?”
“昨儿便知道了!”谢子安接过云氏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淡然道:“这原是早晚的事!”
云氏……
“这事我原不想告诉你,”谢子安叹口气:“因为告诉你,除了教你担心外别无益处!”
“不过今儿你既已知道,我也不妨给你交个底——这才是开始!”
“什么开始?”
云氏直觉男人将告诉她一件大事,不自觉得手有点抖。
“甘回斋!”谢子安直言不讳道:“尚儿媳妇的甘回斋这些年挣了多少钱,你是知道的!”
云氏点头。
“那你有没想过普通一个铺子一年才挣多少?”
云氏辩解道:“那是尚儿媳妇经营有方,甘回斋的货品都是别处没有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谢子安道:“其实甘回斋最大的获利是糖,各式各样的糖果,可说是沾了京师糖果生意的半壁江山。”
“俗话说家有金子外有秤,京里打甘回斋糖这块生意的人太多了!”
别的生意,比如《四书文理纲要》想做的也不少,奈何书是他儿子自己写的,旁人没得他谢家父子的授权不能卖,而糖的生意却是人人能做。
云氏终于有些明白了:“老爷,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普通的弹劾,而是为了关掉尚儿的甘回斋!”
谢子安点点头:“大概是这样没错!”
甘回斋名声在外,但有甘回斋在,别家的生意就不好做。
“那尚儿知不知道?”云氏焦急问道。
她儿子的金矿啊!
云氏光只听说有这个可能就感到了肉痛。
“应该还不知道!”谢子安似议论别家的笑话一样笑道:“他才刚入仕,而我没跟他提!”
“老爷!”云氏急得鼻尖冒了汗:“你怎么能这样?”
“哎呀呀,”谢子安无辜道:“我就说了不能告诉你。你看你我话还没说完呢,就急成了这样!”
云氏……
“好了,好了,”谢子安倒是见好就收拉着云氏在身边坐下,安慰道:“你也不想想我是尚儿的爹,真没些把握我会放手任凭他撞得头破血流?”
“放心!这甘回斋一时半会的关不了!”
“老爷有什么把握?”云氏抓住男人的手急切问道。
“你看这个!”谢子安示意云氏看炕头那本《四书文理纲要》。
“尚儿这书能保甘回斋不关?”云氏有些高兴道。
名声果然是个好东西!
“起码不会随便关!”谢子安笑道:“关也必是要有个说得过去,能禁得起天下士林公议的缘由。”
“所以,”云氏明白了:“只要尚儿小心谨慎,不授人以柄就行了!”
“只自己小心是没用的,”谢子安摇头道:“没把柄,别人也会造把柄!”
“你看尚儿买个家具不就被弹劾了?”
“后面这样的事一准少不了!”
这第一回可能只是个偶然,但这是个好借口,有心人必然会大加利用。
“那要怎么办?”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闻言云氏真是没一点主意。
“所以干脆放手随尚儿干去。”谢子安不负责任道:“即便甘回斋最后难免被关,也好歹还得了些能传代的好物件,比一味小心谨慎地忍着最后还被关了的强。”
“横竖他媳妇天生的富贵旺夫命,尚儿同她在一处没有性命之忧。”
人人都说他儿子是文曲星下凡,但他知道儿子其实是个冲锋陷阵的破军命。他能走到今天全靠他媳妇八字同他互补,助他成事。
既然儿子的人生,谢子安暗想:注定是开疆拓土,勇往直前,求新求变,先破后立,他这个爹又何必庸人自扰,要求儿子跟他一般谨慎守成?
但凡尚儿和他媳妇这回能保住甘回斋的生意,那他反可期待他谢家往世家方向的发展更进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糖的利润堪比盐,谁都想分一杯羹
世家要压制甘回斋的扩展,弘德帝想发糖引受税,谢子安想稳住甘回斋的生意成为大世家。
而关键人物谢尚红枣还啥也不知道的继续买买买。
所以第三卷又名《买出一个新世家》。
小人怀恨
戴煜下衙回家,二门口没看到接出来的颜氏心里诧异问旁边的看门婆子:“太太呢婆子道:“回老爷的话,太太在屋里!
在家却不来接,戴煜脸上浮出笑意:这是撒娇呢!
戴煜就喜欢颜氏偶尔的小性,觉得特有情趣。
挥退婆子迈步往里走。丫头兆起正房帘子,戴煜看到颜氏背对着门斜坐在炕上,脸上的笑意不觉愈加明显。
这是怎么了?“戴煜一边任由丫头晓寒配合更衣一边出声问道:“看我回来都不高兴?晓寒看着坐着不动的颜氏小声告诉道:“老爷快劝劝太太吧!这都哭一天了!
闻言颜氏哇地一声哭趴到了炕桌上。
这个哭法明显不是情趣,戴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戴煜问丫头:“好好的,怎么回事?
早起文大人家來人送宴席帖子,"晓寒替戴煜扣扣子道:“没想来的仆妇特别无礼,竟然和太太说这帖子是她家太太下给孺人的,她必得见了孺人才能给!
戴煜虽还没有授官,但他的原配已能尊称一声孺人。
而甄氏虽看不起原配,在家里以太太自居:但当着外人却还不敢冒充孺人一一御史台可不是吃素的
特别是在这种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的情况下!
闻言戴煜莫名觉得有点脸疼,然后便似牙疼一般地抽了口气。
对于前几日颜氏艾家吃席遭冷遇的事,戴煜其实并没太放在心上-一谢尚比他媳妇还不近人情连跟他们这些同年见面除了打招呼外都无甚话说。
唯二话多些的也就是文明山和艾正,还是文明山、艾正追着他说。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谢太太脾气大,不好处也是有的。犯不着在意。
再说一科入翰林院的足有三十人,就只这么一个孤拐脾性。
不处就不处吧,也没哈大不了!
但现在文家来人的话让戴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文明山虽说少年得志,心高气傲,但见到他们这些同年还是极热络的。
贯热络的文明山忽然打发人来说这些话,戴煜心里泛疑,疑惑问道:“你上回得罪文太太了?闻言颜氏哭得发抖的背影当即僵住。
戴煜的态度和颜氏预想的不一样,颜氏哭不下去了,只能哽咽辫解道:“老爷,当日妾身对文太太和谢太太一般敬重,未曾有一丝失礼!
那是怎么回事?
戴煜不明白了
当日颜氏回来只说谢太太难为她,可绝口没提文太太
颜氏分辩道:“老爷,妾身见到帖子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早晌便打发人去老爷的几位年兄家问。听说文家人对每家都说了一样的话。
所以老爷您看不是妄身冲撞了文太太,而是文太太和谢太太一样对妾身等有成见!
不管怎么样,先撒清自己总是没错。
文太太竟然和谢太太一般傲气!这个认知让戴煜有些头疼。
《周易》云: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先前颜氏没请柬去艾家依仗的便是这点,但这回文家有言在先,再强上门就说不过去了!
看来这回颜氏是不能去了
转念想起自身,戴煜问道:“那文家的帖子呢?
晓寒看一眼颜氏,如实告诉道:“只留了一张给老爷的帖子。给太太的却是拿走了!
看到丫头拿来的帖子,戴煜安心了一—文明山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只是他太太不愿意招待颜氏而
古人云:女德无极,妇怨无终。大妇多不喜小妾,也算不得什么
俗话说客随主便。"放下帖子,戴煜如是说:"既然文家人如此说:那这回你就不去好了我许多同年,你同其他家女眷都交好,就他一家不去也无碍!"
怎么会无碍?颚氏为戴煜的想当然惊呆了一一墙倒众人推:其他人谁又跟她是一个娘胞里爬出来
她们先前的所谓交好不过是入乡随俗的谨慎。现看势头不对,必是全躲了。
老爷,“颜氏再一次滴下眼泪道:“自古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谢状元官大,他太太夫荣妻贵位份高,上回初见面时艾太太原对我极客气:但待看到谢太太不待见我后,这脸瞬间就变了。
现在文太太又是这样。如此下去,老爷,"颜氏抓住戴煜的衣袖哭诉道:“只怕原先跟我交好的王太太和其他太太们也难免见风使舵,疏远欺辱妾身!
颜氏说的是人之常情,戴煜也没甚办法,只不走心的安慰道:“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但等日子久了,别人就知道你的好了。我不信谢太太能欺你一时:还能欺你一世!
颜氏闻言却倍感绝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她若不能趁现在搏些社交地位叫男人看重今后别说扶正只怕很快就会失宠一一男人出息,自会有新鲜颜色上门,而失意,则难免视她为不详
总之她都没个好!
谢李氏!颜氏愤恨得捏紧了手帕:叫你坏我的事!
做好次日一早去都察院自辩的各项准备,谁知临到上衙,宫里也没来人传旨。
那我先去上衙了!"眼见不能再等,谢尚告诉红枣:“若是宫里来人:你就先把人留下,再打发人去翰林院告诉一声,我即刻家来。
幸而两家里离得近。
红枣自是答应,打发显真搁门房守着
看到谢尚按时到衙,文明山颇为高兴道:“谢兄,陛下必是把昨儿的折子留中了!上回可是一大早就叫谢尚去都察院自辩。
谢尚笑道:“借你吉言
涉及媳妇闺誉,他也不愿朝野议论媳妇旳穿戴:巴不得如此。
艾正跟着道:"大尚:吉人自有天相!
谢尚点头:“但愿如此!
担当不担当的,心里明白就好。不然若只管置之不理,这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倒是没啥,只怕叫元师傅难做。
毕竞艾正在公事上并无错漏
眼见谢尚跟往常一般同他说话,艾正不觉舒了口气一一大尚不迁怒他就好
元师傅!“谢尚给元维问好。
元维点头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昨儿家去后他和宁氏也提了这事,然后宁氏告诉说亏她当时还觉得席上的几个妾安分,现在想来应该是大尚媳妇弹压过她们。
知道是小人怀恨的缘故,元维也是没脾气。
这是每科新进士入朝必有的闹剧,只今午格外夸张一一竟然经御史台上达天听
真是打老鼠而伤了玉瓶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没用,一切得等圣裁。
只希望陛下能顾忌朝廷体统将折子留中不发
天都没动静,两天、三天平安过去。第四天:+月十五,又是上朝的日子。
早谢尚去宫门外侯朝。正坐轿子里吃燕皮馄饨呢,谢尚忽听到文明山的声音:“谢兄,你在轿子里吃什么呢?这灯影子都看见了!
谢尚
放下勺子,拿帕子擦擦嘴,谢尚方撩起轿窗帘招呼道:“文兄,你来了!早起出来得急,现在才吃早餐饭。
那我瞧瞧你早饭都吃些什么?
不由分说从轿窗望里一探头文明山立刻哇了一声:“小馄饨!
身为江州人,文明山自然也喜欢吃小馄饨
从家里市到这里:"文明山热切问道:“不吗?不糊的话他也想带!
低头看看还剩半碗的馄饨,谢尚决定拿另一碗馄饨塞住眼前这个唯一可交往同年的嘴。
谢尚难得大方道:“特制的馄饨皮,放多久都不会糊。
你要不要尝尝?
还有?“文明山闻言自是求之不得。
看谢尚点头,文明山高兴了:“那我就叨扰了!
眼见文明山欢快地跑回自己轿子等吃显荣给送馄饨,谢尚颇为好笑地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馄饨。
吃完馄饨,一起往宫门走,文明山对馄饨赞不绝口,谢尚含笑听着。
迎面看到艾正和今科庶吉士们站在一处,谢尚不自觉地收了脸上的笑一-就是这群嫡庶不分的家伙招是惹非
文明山也看到了,问谢尚:“谢兄,咱们还过去吗?谢尚看文明山一眼:“那咱们就站这儿!
文明山收住了脚,拢着手道:"成,就这儿吧!
艾正看谢尚和文明山站在五尺开外自顾说话并不过来,心里一动,和身边人抱拳道:“大尚和明来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鉴于谢尚才被弹劾,当着一群始作俑者艾正当下只说我,并不提“咱们
戴煜见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过去几日戴煜曾试探多个同僚对于文明山请席不请妾室的态度,结果发现大部分人都以为带妾出门做客是失礼一一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地位,过去几天大房们都没少对男人念经。
戴煜摸不准同僚的话是实情还是对他纳得美妾的嫉妒,今儿一大早便以陪罪的态度来试探艾正的反应。
艾正早被谢尚因为妄的多言而遺弹劾吓到了,连带的对那日带妾室去他家吃席的戴煜等人也生了嫌隙。
眼见戴煜来赔罪,艾正只冷淡道:“虽说不知者不怪。但我这回却是为年兄所累得罪大尚了。年一会儿还是自己跟大尚告罪吧!
弹劾留中就是谕旨御史台不昭告天下的意思。所以谢尚再次被弹劾理论上就只几个人知道,戴煜还未曾听说。
戴煜闻言便有点傻—一他给艾正赔罪就罢了,艾正是主家:但给谢尚陪罪是哪出?
谢尚不过和他一样都是吃席的!
而且当日谢尚媳妇已经给过颜氏没脸。
现还要他去陪罪一一这未免是欺人太甚!
官大了不起啊
好像是挺了不起的!眼见身边的人划拉一下似潮涌一样涌到谢尚、文明山身边,戴煜咬咬牙,也跟了过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戴煜自我安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谢尚能欺他一时,不能欺他一世
大尚!“做好心理建设的戴煜扯开笑,装作没事人似的对谢尚迎面抱拳。
谢尚呵了一声,眼晴从他身上移开,转和文明山道:“这馄饨皮我回头叫人写个方子给你被晾在当地的戴煜闹了一个大红脸,难堪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艾正一旁瞧到,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心说:谢尚果然气了戴煜这些人。当着这么多人,就给人没脸
幸而他刈刚没跟戴煜他们热络
傍晚谢尚下衙回家看到一屋子的东西,笑道:“这都是要捎回去的!红枣点头道:“但等老爷看过,就交显荣拿出去装车!
送往山东和雉水城的节礼再不启程就赶不上了!
晚饭后谢尚想起明儿要去文明山家吃席的事关心问道:“红枣,你明儿的出门衣裳备好了吧?好了就拿来给我潐瞧。
衣裳拿来,谢尚特别不满意,一脸嫌弃道:“怎么又是这件靛蓝灰鼠袍子?
红枣解释道:“老爷:咱们这不是才刚被御史台弹劾过吗?
风口浪尖,红枣以为还是要低调行事。老话说得好,小心駛得万年船嘛!
谢尚摇头道:“正因为如此咱们的气势才更不能弱!
不然外人瞧着只以为咱们心虚,所以就怯了一—这原不是咱们的错也变成咱们的错了!
而那起子贱人知道了更会自以为得计,变本加厉地以此来害咱们!
红枣,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凡陛下没下旨明喻咱们穿戴越制,咱们还是该穿穿,该戴戴,气死她们!
他买给他媳妇的花冠珠钗如何能因为几个妾而从此蒙尘?
这也太给她们脸了
谢尚说得也有道理,红枣动摇了。
谢尚适时道:“红枣:我上回看你那件玫瑰红彩绣百花岀风毛银鼠褂不错,够鲜艳,你明儿就穿那件。
头面就戴我新给你打的金珠菊花冠,然后配搭你那套正锦红玛瑙头面里的牡丹、石榴等花簪。对了,再簪了前儿师母给你的那对见面礼的镶宝石花蝶箸
夫妻一体,夫荣妻贵。媳妇的穿戴就是他的脸面。只要他还做着官,他虤必把他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输于人。
流言扩散传播图
眼见谢尚要把自己打扮成花轿子,红枣有些无奈道:“老爷,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过去几日我在家闲来无事便琢磨这件事,但越琢磨越觉得这事的疑点颇多!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红枣这世头回翻车必是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
嗯?"谢尚凝神:“你琢磨出了什么?
金菊,“红枣唤丫头:“拿我画的图来。
老爷,"红枣在谢尚身边坐下然后接过金菊拿来的纸展开道:“这是我画的流言扩散传播图流言虽说跟传染病毒一样总是突然爆发,但若有心:还是能搜寻到传播途径
还特地画了张图?
谢尚为媳妇的细致惊到了。
红枣轻笑:“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担心疏漏,所以把思路落到纸上,结果没想还真叫我看出一点异处。
哪里?“谢尚全心看图。
老爷你看,“红枣伸手指点“元师傅告诉老爷说弹劾老爷的董御史是比他早两科的进士,他现在的太太就是京城人,原是妾室扶正而娘冢又姓颜:与上回那位戴大人的妾同姓。她两人极可能是亲戚。我的穿戴极大可能便是经此传入吴御史耳中的
男女大妨!御史虽说可风闻奏事,但要知道别家女眷的事必也得通过身边极亲近的女人之口。
谢尚细琢磨了一回,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红枣笑道:“但禁不起细敲。谢尚:?
这位董御史董大人,“红枣指着纸上董春阳的名字道:“我叫树林打听了,听说今年才四十二岁,但却已做了十五年的官。
二十七岁中进土,虽没能入选庶吉士,但也不可否认是个人才。
而且还发现这位堇太太颜氏的长子今年十三岁,可见这颜氏必是在堇大人一登科就与他做了妾如此算来,这位董太太出门已经十五年了
但去艾家的颜氏才多大?今年不过十七八,这倒推到董太太出门,才只两三岁一一老爷,俗话说嫁岀门的女泼岀门的水。按理说这正经的岀嫁女不是年节尚不好随便回娘家。何况董太太才只是一与人为妾的庶女?
妾之所以成为妾就是因为在原生家庭里爹不疼,娘不爱,终生大事无人操持打算,年岁到了被当成结交的礼物给人。
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红枣不信这有把庶女当礼送传统的颜家嫡母会有好心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接她们回娘家省亲叙旧
不错,“得红枣提点谢尚也醒悟了:“那日来的颜氏和董太太根本没有正常交好的理由!
先前他是被她两个人的同姓给迷惑了。
眼见谢尚明白过来,红枣正色道:“老爷,这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该交好的两个人却交好了,甚至亲密到可以一起议论我的穿戴。所以我便忍不住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其中穿针引线,推波助澜?
如此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颜氏恨她就算了,其他人又是什么?
总要有个因由吧!
若说是她穿得好些,这京里责勋无数,穿看比她好的海了去了!
纵然她这世还没见过什么皇亲国戚,但前世博物馆可见多了。
她一个七宝项圈跟那些比起来真不算啥
何况颜家本就是世家,小颜氏年轻不开眼,其他人,比如还进宫领过宴的革太太也都不开眼
不至于!
必是还有其他颜家人!¨谢尚不自觉地摩挲自己的下巴,沉思道:“而且是能聚集两方的主妇。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奢靡!
回想到被参的罪名一-红枣能想到的,谢尚也想到了;忍不住嘲笑道:“咱们还能跟颜冢大房主支
颜家是历经几朝的大世家,底蕴深厚。即使本朝帝王为防后宫干政,不纳贵家女,过去百年颜家再未曾出过贵妃皇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不是他谢家所能仰望
老爷说得是!“红枣认同道:“所以我便忍不住想无利不起早。这颜家干啥要继吴御史之后弹劾老爷奢靡?就为了给一个先前不受宠的小庶女出气?我不信!
小颜氏她若真有这个本事,何至于给人做妾?
但若不是,“红枣苦笑道:“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弹劾原本是冲着老爷来的。她们的目标是老爷
虽然匪夷所思,但排除了各种不可能后这就是唯一答案。由不得红枣不信。
谢尚眼盯着图脑子飞快转动,半晌方沉吟道:"我虽是状元,又跟戴煜同年,但戴煜作为庶吉士得在翰林院先见习三年,我碍不着,起码眼下不碍戴煜的路。
颜家即便扶植女婿:也没有现在针对我的必要。”
不是仕途的事,那就只有,"谢尚眼盯着纸上的奢靡二字慢慢说道:“甘回斋的生意了!不至于吧?“闻言红枣颇为吃惊:“咱们甘回斋虽说生意不错:获利甚丰,但分跟谁比?那颜家如何能看上咱们这三瓜两枣,小打小闹?
我听说那前门大街:一溜十来个门面都是那颜家的祖业!
而她想再开个分店都没地方
但若那十来个门面都不及咱们一个甘回斋赚钱呢?"谢尚反问。红枣无言以对。
谢尚越想越是这么个理,告诉红枣道:“我上回在门大街上便看到颜家一溜铺子里有个糖铺子,我进去瞧了一跟,发现里面买的都是仿的咱们甘回斋的样式。
京里似这样的铺子不只颜家一家,我当时看过便就罢了。但现今想来,这颜家必是已然眼红咱们甘回斋的生意许久了。
想做生意,“红枣喃喃道:“完全可以互利合作啊!他们有铺子:咱们出技术和掌柜,一加一大于二双赢合作不好吗?
连锁加盟啊!又不是没有办法!
干啥非得搞阴暗?这不没事找事吗?
世人若都似你这样想:“谢尚为红枣的天真逗笑了:“这世间就没这么多争斗了!
他们必是不愿意!“谢尚越想越多:“也是,卧榻之旁岂容别人酣睡!过去几年咱们甘回斋京城分店一直开不出来,想来也是他们的手笔!
竟然早就盘算上了
闻言红枣气怒道:“明明是咱们的铺子!他们打咱们主意不算,竟然还想独吞
这胃口也太大了一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甘回斋是红枣的第一桶金,且现跟个聚宝盆似的源源不断生产财富。红枣如何肯随便给人?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红枣焦急问道。
气归气,红枣也知道颜家这种地头蛇不好对付。何况她和谢尚还不是龙,才只是条小泥鳅。先别忙着担心!“知道了潜伏敌人的目的,谢尚就有主意了:“既然这颜家打咱们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还没能关了咱们铺子,想必也有他的制肘和顾虑。
而咱们能依仗的就是甘回斋的名声。再等半个月便是冬节。红枣,先前说好冬节开卖的玩具水车现都到货了吗?
还得再等几天!“红枣道:“晓乐会连庄租银子一起送来!
往年都是十月十五左右收地租,今年庄子又多了好几个,不可能提早。
赶得上就好!谢尚点头道:“但有新鲜精细玩具可售,便又能再拖上一拖。如此等到腊月咱们给陛下进献了万万寿节礼物,让陛下看到咱们甘回斋的价值,夸咱们几句,最好能给咱们再赐个匾啥的就不怕了!
虽然上回陛下有给他爹御赐了一块"连中六元"的區,但却不适合挂在甘回斋里
这世就是皇帝的一言堂。但有皇帝给做保护傘:确是可以不畏颜家。
红枣听谢尚说得有道理,终于有了些高兴:答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写信叫张乙搁山东接应一准不担搁玩具水车进京。
不过,明儿这吃席的衣裳?
就照我说旳穿!“谢尚笑道:“咱们能不能保住甘回斋原本就不在衣裳。颜家既然拿你做枪来挑我的刺,你穿什么都是错,再小心也没用。索性穿得好些,还是咱们家的体面!
眼见谢尚坚持,红枣只能答应。叫丫头来收图改摆纸墨预备写信,谢尚摆手道:“红枣这图你给我吧!
“我晚上去书房再仔细看看!
看到媳妇的功课,谢尚深感惭愧,自觉需要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连大门不岀二门不迈的媳妇都能分析出来的隐藏政敌他先前会熟初无睹?
是她媳妇太聪明,还是他太过大意轻敌?
官场无小事。通过这件事他算是知道了不该轻视任何人,包括上不得台面的妾。
不然只怕死到临头连哪里翻的船都不知道!
他爹说红枣狂他是真的。看看这么一件隐蔽事,他媳妇坐自家炕上纸笔一动就琢磨出来了老婆冰雪聪明,给自己当贤内助的感觉真好!
夫妻齐心,合力断金!老话果然诚不我欺也!
作者有话要说
论思维导图在官斗宅斗上的灵活应用。
图什么
给几方长辈的信是早就写好的。但因为甘回斋的事,谢尚临时又新写了一封信交给显荣道:“先封信你照旧送去。这一份你单独给我爹。
他娘和红枣一般胆小,遇事爱琢磨。夫妻一体:红枣为他打算就罢了,但作为成家立业的儿子却不好再一味地教他娘也跟着操心。
这信里提到的事就由他爹决定要不要告诉他娘、怎么告诉以及什么时候告诉好了。
显荣会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看显荣收好信,谢尚站起身道:"今儿晚了,你回去还要收拾东西,明早就不必进来了。显荣答应着给谢尚磕了三个头,到底又把谢尚送回正院看着他进了屋方才离开。这一去最少一个月,显荣心里祝原:希望他回来时老爷太太也似现在这般一切安好。没颜家人来给添堵。
早过了平常睡觉时问,红枣坐不住已经上床躺下了。
听见谢尚进来红枣有些高兴地从账幔里探出头来问道:“信写好了?
对于谢尚撇下她去书房写信红枣倒是没啥不满,只是觉得晚上一个人好没趣啊!偏还睡不着!
谢尚见状赶忙提醒道:“有丫头伺候,你又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小心着凉!我洗漱了就来!已近半夜屋里虽还烧着炕,但室温比白日凉。
京师少雨,气候干燥,再一烧热炕这屋里就更干了—一金桔盆栽叶子摆不了几天就哗哗地掉叶子
红枣舍不得她水灵灵的皮肤被热炕烤得跟盆栽一样失水便不许正房的炕烧得太热——以砚台里的墨不冻凝为度。
如此写字做针线虽不至于手冷但日常得穿皮袄棉裤,只着单衣必是会受凉。
红枣捞起绣被裹上,笑道:“我不困。倒是老爷辛苦,凌晨上朝,然后又上衙累了一天,回来后也没得歇,一直忙到现在,明儿一早又得上衙!
红枣真心觉得谢尚今儿一天委实辛苦。
谢尚笑着:“幸而明儿不是上朝。不然真是有点吃不消!
知道媳妇心疼他,谢尚便不介意偶尔地跟红枣示示弱。
早起吃早饭。看到丫头给端来的小馄饨,谢尚想起昨儿答应文明山的事开口道:“明山昨儿说咱们家的燕皮馄饨好吃,想讨个方子回去做
间言红枣吩咐碧苔:“写了方子来
岩苔觉得燕皮的制作仅靠言语不能准确表达使在文字说明旁加画了一副四方格。
写完又拿去叫显真给抄了一遍
翰林院看到文明山,谢尚从振理手里接过方子转递过去道:“你要的方子!
文明山接过打开道:“我瞧瞧!
圣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能从刀工、火候、烹调技法、食料选择、清洗等冬方位仝面点评道美味是士子们的必修课一一常言道三代才知穿衣吃饭。
通晓饮食之道是有家世,有教养的极好证明:而不通则就是没家教,难免遭人鄙视。
文明山这辈子虽说跟谢尚一样压根不知道自家的厨房门朝哪儿开,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当下纸上评论菜谱一一圣人还说了“君子远庖厨”。
文明山嘴炮得理直气壮!
"哟!"刚一展开纸,文明山就笑了:“还有图?等等,我先看看这打头的题目一燕皮制作!燕皮?大尚,还没请教过你呢,这燕皮取自何典啊?
谢尚背着手一本正经地告诉道:“按这方子做出来的馄饨皮特别白,看着跟上等燕窝似的,吃起来也似燕窝,所以叫做燕皮
这原是红枣顺口瞎掰。毕竞红枣前世并不是个贵族,她就只知道泥县小吃的燕皮好吃,不大关心其历史渊源,而看美食视频也只是为了知道世间还有哪些好吃
文明山回想了一下昨儿的馄饨皮,觉得有道理:大方夸奖道:“好名字!谢尚含笑点头,深以为然。
木锤、肉,"文明山继续念方子:“拿木锤钷肉,把肉砸成肉泥!
砸成肉泥!
思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文明山一脸惊愕一一没下过厨房也见过路边摊屠夫卖肉
肉案上历来都是各式尖刀薄斧,何时有过木锤?
大尚,“文明山虚心请教:“这木锤锤肉又是什么缘故?
拿木錘錘肉这个灵感最初起源于打年糕,"谢尚如实转述红枣的瞎掰:“年糕只有打得到家才软糯爽滑不粘牙。所以內子便举一反三地想这打出来的肉会是个什么滋味
文明山聚精会神地听着,不停点头燹叹道:“巧思!嫂夫人巧思…
文明山真是佩服死谢李氏了—-家家都吃打年糕,独她能想到拿打年糕的法子来打肉。
真是匠心独具!
艾正进屋听了一会儿,跟着也讨了一张方子给自家积累底蕴
傍晚谢尚下衙,红枣穿戴一新的和谢尚去文家吃席。
甄氏同吴氏出来迎接,看红枣依旧穿得花枝招展:不觉都是一怔一还带着她那个宝石项圈呢!竟然一点没收敛!
所以她这项圈到底是宝石还是碧玺?
若是碧玺,那确是戴着没事
反应过来甄氏吴氏和红枣相互问候不提。进屋分宾主落座寒暄,有人来回有客到了,甄氏出门去迎,吴氏趁机与红枣致歉道:“谢太太,上回您去妾身家,妾身招待不周委实惭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直脾气的谢尚都还维持着和艾正的塑料同年情面,红枣自不会给
艾太太没脸,温柔笑道:“艾太太您过谦了!
吴氏见状放了心,心说谢太太虽说气派大了点:但对她还是客气的
如此甚好
看红枣好脾气,吴氏试探请教道:“谢太太,您看再几天就是冬节了。咱们外命妇都要进宫朝拜皇后娘娘。
不怕您笑话,我现今每天就为此事发愁,就怕哪里做得不好,出了漏子,在凤驾前失仪。红枣觉得吴氏多虑了一一三四千人的大朝会,她们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命妇哪会走到皇后跟前不过远远磕个头罢了,连皇后的衣服角都看不到。
不过看到吴氏捏帕子手的手背泛起的青筋:红枣喟叹一口气,告诉道:“谁还不是这样?艾太太不瞒您说。为了不失仪,早一个月我就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嬤嬤来家教导礼仪进退。不只是我,连带去的丫头也跟着学。
不学不知道,学了才知道宫里都是规矩。”
依我说艾太太您倒是也赶紧请一位教导嬤嬷家来才是!
闻言吴氏赶紧问道:“谢太太,请问你这位嬷嬷是哪里请的?
没有颜氏的居中调度,今儿来的人陆陆续续:远不似上回那般齐整,甄氏不免进进出出的接人,而来的人也加入了屋里关于冬节进宫朝见的闲聊
散席告辞的时候,甄氏和红枣道:“一直想跟谢太太请教四根竹针织衣的法子,偏总不得机会。红枣笑道:“这个容易。我已把这毛衣织法印成画纸,你既想学,我这就叫人拿一张给你就是
为了让更多的人穿上毛衣,红枣就当做善事地把毛衣图纸按成本定价,只二十文一张,还附赠四根竹针。
元夫人间言忍不住问道:"大尚媳妇,你毛衣织法印出来了
宁氏听元维念叨过谢尚的毛衣,夸说又轻又软:一点也不不臃肿。
红枣笑应道:“前儿才刚印好。还没来得及送请师母雅正。
元夫人笑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你跟给明山媳妇一样现给我一张吧
有元夫人带头,其他人虽不明就里但也跟着讨要:红枣见状便叫人家去拿了图纸来一人给了一张
回到家,谢尚问红枣:“今儿席上没出什么事吧?
红枣笑道:"没有:几个妾今儿都没露面。来的人都关心冬节进宫朝贺的事,自己都还顾不过来呢,也都没提其他!
这就好
谢尚点点头,没提今儿席上戴煜几个人一直躲着他的事,红枣也没问。
文明山送走客人后来见甄氏,看到甄氏同四个大丫头头靠头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纸。
这是干什么?“文明山讶异问道
甄氏抬头告诉道:“谢太太刚给我的毛衣图纸!
文明山一听就笑了:“我瞧瞧!
转念想起早起的燕皮方子,文明山又回头吩咐:“文思,早起大尚拿给我的方子呢?拿给太太?端茶给文明山的甄氏看到文思果真拘出一张纸不觉好奇道:“这又是什么方子?
文明山笑道:还记得昨儿我说的大尚给我吃的焐不烂的馄饨吧?就是那个馄饨皮方子。你明儿得闲照方做了,我以后上朝就能吃了!
不能老吃大尚的!
所以你把人家方子给要过来了?
甄氏真是为文明山的逻辑给逗笑了。然后不免又为红枣的行为所迷惑。
敝帚自珍。
般人但得一个方子便都当成传家宝一样立下许多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等诸如此类的规矩以免给外人学了去,绝了儿孙生计。
偏这位谢太太却不怕教人,把无数的秘方公之于众不算,还担心人学不会的画图来教一一所以,她到底在图什么?
钱吗?甄氏摇头:一张图不过二十文,买一万张不过二百两,都当不了她胸口古玉的一个零头。别说还有纸张印刷成本。
但若不是钱,甄氏陷入了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图什么?
甄氏开始思考人生
宋嬤嬤
看小媳妇突然不说话,文明山奇怪问道:“书怡,你在想什么?
甄氏回神道:“没什么?妾身只是在想谢太太值得结交
可以肯定的是谢太太是个大方人,而和大方人在一起,别的不说,连气都会少生几分,心情变得愉悦。也就谢太太和你年龄相近,“文明山倒是以为理所当然:“而且又是同乡,你俩确是该跟我和大尚一样多多亲近。
不能和谢尚做连襟是文明山的遗憾:但现在文明山觉得让媳妇跟谢李氏做手帕交也不错一一还可以结金兰嘛!
吴氏告诉艾正:“今儿我请教谢太太了,她请了宫里出来的蟾塘来家教习。
艾正道:“那咱们明儿也请一个!只你知道去那里请吗?
吴氏道:“后来王太太说她得人介绍也请了一个,价钱还好,一个月四两银。我请她给我荐
艾正点点头,觉得媳妇会过日子,转念又问:“谢太太给你举荐了吗
吴太太笑道:“老爷放心,没有!
她也担心谢太太荐的人工钱大,请了吃力,不请面上过不去,所以只是跟她打听,并未曾顺水推舟请她荐人
比起谢太太,吴太太觉得还是同王太太她们相处轻松惬意。
“没有就好!"艾正点头。
就他家那点产业可不敢比照着谢家花。
听红枣说今儿酒席太太们的关注点都在冬节朝贺,谢尚省起一事问道:“红枣,咱们家请的宋壢嬤原说请到什么时候?
红枣回道:“就这个月底。
学个进退磕头而已,两个月足够了。
找借口把她留下来。“谢尚嘱咐道:“起码留到过年!
“不然叫颜家找上,又生是非!
既然知道颜家在打他的主意,谢尚自不会为省几两银子送对方人头,特别是对方手段下作,拿他媳妇穿戴说事。
提到颜家,红枣瞬间明悟,认冋道:“老爷虑的是。我明儿便和宋嬷嬷提。”
谢尚点头道:“你记着这事。再就是三日内有雪,而且还不小。
红枣讶异"离冬节还有半个月,这就要下雪了?
转念想起这是京师,下雪早也是自然,红枣改口道:“老爷放心,家里的米都是充足的。我明儿叫晓乐打庄子里多送些菜蔬肉鱼来也就是了。
早起红枣看天气晴好,想着谢尚的话使唤丫头拿了她和谢尚冬节要穿的貂褂和麒麟袍以及狐皮、猞猁皮等雪桂子出来照晒。
天不等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好天?
宋妪过来看见一院的皮和红枣恭维道:“太太家的衣,即便是在京师也是少有。别的不说只这一件火狐桂子,就是宫里的贵人也不能人人都有
大庆朝的宫女和妃嫔一样全采自民间。宋氏打十三岁入宫,到三十岁出宫,在宫里劳碌了十七年出宫时宋氏爹娘都已过世,而家乡又远在千里之外。宋氏一个弱女子不敢孤身上路,只得寻了个本地男人嫁了。
这年头三十岁的老姑娘能嫁给什么好人?一个没什么家业偏还酗酒赌钱逼死老婆的二流子罢了。宋氏嫁过去不过一年,那二流子便因为醉酒夜里滚进护城河淹死了。继子不想给她这个后娘养老送终使以克夫无子为由赶了她出来。
无家可归的宋氏为了生存只能去官宦人家做帮佣。因为在宫里待过比一般都的仆妇懂礼知进退,宋氏很快便从帮佣里脱颖而岀,成长为有口碑,能指点新进士夫人朝拜礼仪的宋嬤嬤。
人前风光有了,但人后宋氏依旧是一个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
为将来计,年过四十的宋氏急于给自己找一个好主家以做下半辈子的依笔一一儿女是不想了!
谢家住了没两天,宋氏便发现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得闲便拿了毛笔沾水在青砖上写字,比私塾里的学童还用功
宋氏心里奇怪便出言试探,然后发现小丫头不止识字,账还算得特顺—一不用算盘,干万数的加减都是张口就来。
宋氏以为谢家精心教导丫头是为作礼,有大谋求,但渐渐发现自己想岔了一一谢太太竟然把成长起来著了《中馈录》的大丫头全配了家中小厮。
宋氏在京这些年,还是头回看到这种神操作,惊奇之下不免愈加留心,进而便取中了红枣的行事为人想在谢家留下来。
宋氏活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拿下人当人的太太一一谢太太把小厮训教得和丫头一般出色,个个知书识礼没一个有喝酒耍钱打骂老婆等恶习。
她早年若是遇到的主子是谢太太,有何至于至今飘零无归
既然这辈子注定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命,宋氏如此想:何不如就此伺候谢太太?
闻言红枣有点懊悔自己的失策一一又给外人露家底了,但转念一想这衣裳原是要穿的,这回不露,以后也还要露。如此露就露了吧!
横竖在颜家事了之前,她也不能放宋嬤嬤走。
嬤嬷过赞了!“红枣谦虚笑道。
宋氏道“一点也不过!待几天太太进宫朝贺就知道了。这宫里贵人虽都穿狐裘貂褂,但这狐裘貂间的差异可大了去了!
闻言红枣有些好奇,随口接道:“不都是贵人吗?”
贵人乜是分等级位份的。想着红枣朝拜时站得远,看不见内殿情形,宋氏想了想便以翰林院举例道太太,就拿冬节那日您穿的这件貂皮褂来说吧
你这一件貂褂,是扫雪貂的脊皮毛,瞧这背毛出的银针,啧啧,根根如样!
这一件只怕要一千五百两还有价无市!
闻言红枣很唬了一跳:“这么贵?
红枣知道皮裘价钱差別大,但没想到这么大一-她让树林、晓乐等小厮市场调查来的貂褂子价钱从二十两到八百两不等。
千五百两,是真没想到。
太太不知道?“宋嬤嬷诧异。
红枣有些羞涩道:“这是我公婆今年新给的,还没上过身
宋嬤妪一想也是—一貂褂只四品以上才能穿,而反穿貂裆更是翰林和二品以上旳荣。
太太好福气!宋嬷嬷衷心赞叹道:“老爷有才,公婆疼爱,这就穿上了全脊皮的貂褂子这福气也是没谁了!
“宋嬤嬤,"红枣眨了眨眼睛请教道:“我知道狐裘是以腋下毛为上,后腿毛次之,膝次之,脊则最下。换到貂,反是脊背毛最好吗?
“太太问的是。“宋氏点头道:“貂皮以脊为贵,本色有银针的,就是似太太这样的最好。
貂膝比貂脊次一点,腋,也就是俗称的肷,就更次了。肷下面是后腿,前腿因为毛小狭窄,不用说也不好。不过最下的还是貂尾,毛粗又无光彩…
似由前腿毛、爪仁、耳线这些零碎貂皮毛由匠人缀成的褂子,全新一件搁市面上才只五六十两——品相如何能跟太太这件相比?
“冬节那天,太太坤宁宫前一站就知道了。
多谢宋嬷嬷告知!“红枣笑道:"对了,宋嬤嬤,我年纪轻,见识少,公婆又远在山东,遇事难请教。宋嬷嬷昰京里的老人,见识广博,而我身边现就少ˆ宋嬷嬷这样的阅历人。所以我想问问嬷嬷,可愿
多留些日子?
宋氏闻言自是满口答应:“太太和善,小人求之不得。不瞒太太说,小人无儿无女,无家无业,离了太太这处,就只能暂寻尼庵栖身,再图下家
尼庵
当初虽是通过尼庵寻的宋氏,但红枣没想到宋氏平常就住在尼庵。
太太,“宋氏趁机跪下,把自己的這遇哭诉了一回。
红枣没想留人会留出这么一个故事来,闻言不免心有戚戚一一同是少小离家,她做童养媳养尊处优不算还嫁得谢尚这个不错丈夫,而宋氏进宫做牛做马十七年,出宫后遇人不淑,至今漂泊无依。
但看过去一个月宋氏对丫头的教导就知道宋氏个人不是不能干,她差自己的也就是个运气一一有前世记忆的运气!
若没得前世这份记忆,天知道她现在会在哪漂泊?
心生同情,红枣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宋嬤嬤你暂且就留下来帮我吧!
多谢太太!"宋氏磕了一个头求告道:“但有一件事好叫太太知道。先前说好的教习礼仪,小人已倾囊相授,以后留下不敢再收八两的教习银,还请太太裁了才好!
再还有现住的院子,也请太太收了去,小人方才能够安心!
想把暂且变成长久,月银住房如何能约过碧苔、彩画等太太倚重的陪房媳妇?
她先前要八两,为的是长冬活计难寻,她要存银过冬。
现一个冬天都能留在谢家好吃好住,便犯不着为钱招妒,坏了人缘
对于宋氏的求告,红枣颇为意外一一到手的银子还往外推?
转念猜出宋氏的心思,红枣便没有推辞,答应道:“既然宋嬤妪如此请,彩画你回头告诉树林一声,从下月起宋嬤嬤每月的月银就和你们一样都是二两。
采画等人的月银原只一两,但因背井离乡跟来京城的缘故,红枣做主给加了一倍一一充出差补助了画赶紧答应
看宋氏站起身,红枣又道:“宋嬤嬤,你先前既住尼疱,想必对于京里这边尼庵的情况有所了解。你给我讲讲这尼庵里的人事!
冬天是穷人的难关。红枣有心给寺庙尼庵周济些冬衣柴米,得先了解情况,而宋氏就是最好的人选。
宋氏闻弦知雅意立刻告诉道:“回太太的话,收留小人的尼庵主持原也是宫里放出来的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力有了一出宫宫女
劳动场所有了一—收留宫女的尼庵宫女救援会会长也有了一一宋嬤嬤
雪中送炭(十月十八)
晚饭后红枣简要告诉谢尚宋嬤嬷留下的事。谢尚道:“留下乜没啥。只红枣你要记住,在拿到她卖身契前,别叫她多知道咱们家的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家生子:谢尚也只信任谢姓奴仆。
红枣理解谢尚的担心答应道:"老爷放心,眼下我只使她做些打蘸布施一类的外事。
但有可能红枣并不想收宋氏的卖身契一一这世的奴仆已然够多的了!
谢尚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担心泉水上冻,一家人没水吃用。十月十七日早晌送走谢尚后红枣走去竹林看泉水。
安了八对格子门的亭子早起只开了东南方向的两扇门,金色的阳光长驱直入冲进泉池
红枣见状颇为满意一一阳光紫外线是天然的杀菌剂。
亭子里的北向格子门前已经笼上了炉子,炉子上焐着茶吊子,旁边还有一张茶两张长凳,茶几上摆着茶碗茶壶,显见得此亭已然成为看园婆子的茶话歇脚场所。
看着面前垂手侍立的四个看园婆子红枣倒也没恼一一天已经很冷了,虽说还没上冻,但园子空旷,北风刮得树枝竹叶呼呼的光听声就叫人想打哆嗦:而偌大一个花园除了假山顶的望月亭乜就这处还有个屋顶能遮人。
以后坐得离炉子远些:“红枣嘱咐道:“这过了炭气可不是玩的
管事的婆子看红枣和气,胆便大了,答应道:"太太宽心小们理会得。刚把凳子移边上去,是为了让日头照进池子里来不挡光。
对于泉池,看园婆子都爱惜的紧一一不然她们打水浇花都要走好远。
且白日里还有了一处喝茶歇脚的背风地方
红枣点点头,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炉子,终于发现了心里那点不对劲的由来一一炉子里烧的是鸡蛋大的实心小煤球,而不是能充分燃烧的蜂窝煤。
煤在氧气中充分燃烧生成二氧化碳,不充分就是一氧化碳,即能致人性命的炭气。
揉了揉额角,红枣回忆一遍前世的蜂窝煤:当下决定□去就叫程晥乐硏究磨具打蜂窝煤——这玩意不要电,也不用锅炉,但有把子力气就能干:正适合她这种键盘侠用来提高制煤球的生产力一一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家里一个冬天要烧十车煤:算下来也很不少了
而待她把这一条加到《中馈录·住》卷里去,这社会上效仿的人多了,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就提高了,而她就成了能推动社会进步的巨人一-这想法,真叫她热血沸腾!
回屋画一张蜂窝煤图,红枣叫来晓乐告诉道:“见过厨房里打花糕的模具吗?你参照着先做个木头的来打煤球
这是我画的煤球的样式,具体尺寸,你参照炉膛的大小和燃烧时长来。
比如煮一碗红烧肉要大半个时辰,加一块煤起码要够煮熟肉吧?再就是煮饭三刻钟,加炒两个菜,烧壶水也差不多要这个时间-一块煤就定能烧一碗肉的时间吧!
这实心煤饼子堆在一起不好烧,但在煤球中心打十二个圆孔就不怕了,你做模具时要留心
过去十年硗乐没少被红枣指派试验,闻言自是满口应承,拿了图纸先去厨房找碧苔讨花糕模具不
打发走晓乐,红枣问丫头:“冬衣都有了吗?
金菊赶紧回道:“还差宋嬤嬤的一套裤袄,针线房已经在赶!
原先预备给宋嬤嬤的谢礼衣裳现拿来充分例倒是省了不少事
红枣吩咐:“那就先把小厮们的都发下去。他们日常在外面跑,下雪天若没个羊皮袍子羊皮靴怕是受不住!
谢尚脸上也不好看
金菊答应了出屋喊跑腿小丫头去针线房要衣裳…
傍晩正在自己新搬的耳房里收拾衣裳包袱的宋氏忽听得同住一院的洒扫洗衣媳妇唤自己:“宋姐姐,上房发冬衣,咱们赶紧去!
宋氏赶紧走出来回来:“多谢嫂子!只我才来,怕是没有!
去了不止她难看,而且叫主子和经手的管事都难看
专给单身小厮洗衣的周婆子笑道:“刚来的照琴特地提了宋姐姐,叫一起去,可见必是有的!负责侧晥洒扫的黄婆子也道:"宋姐姐刚来不知道,太太跟前的管事,不拘姑娘还是媳妇全都是顶个的能干人。太太昨儿既然说你跟田嫂子她们的月例一样,那今儿她们有的,你必是都有。放心,不会克扣!
被说中心事,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描补道:“我昨儿才来,哪里能想到府里的管事办事这么经心
咱们太太真是治家有方!
那是!“周婆子感恩戴德道:“而且还特别仁心。说我们洗衣裳的手常年泡在冷水里,日深月久必闹下骨头病特嘱咐管冢许我们温水洗衣:木柴分例:对了,现在的煤分例都给得足足的!
出院没几步,又遇到一样去上房领衣裳的郑婆子。与周婆子、黄婆子两个寡妇不同,郑婆子是男人儿子儿媳妇一大家子人一起进京的
打过招呼后郑氏兴奋告诉周婆子等人道:“"听说了吗?咱们今年也有和男人们一样的羊皮袍子和羊皮靴!
真的!周、黃两个婆子的眼角瞬间就挤出了笑纹。
午晌我男人儿子领衣裳的时侯听看门婆子告诉的。我男人儿子这回领的靴子一人都是两双。太太说京里雪大,一般棉鞋怕是扛不住,除了跟老爷出门的,其他看家护院更夫马夫也少不了每日在雪地里跑,倒是每人都发两双靴子,丫头媳妇们虽说走得少,但走还是要走的,也一人发一双!
宋姐姐,“周氏冲宋氏欢喜笑道:“听到了没有,你来着了,太太头回给我们发羊皮靴就叫你给赶上了!
看到宋氏过来,彩画麻利地打开手边一个硕大的蓝毡包裹后笑道:“宋嬤嬷,这里面的羊皮袍子原是太太为答谢你教授宫仪而特地做的。袍子面用的是上等的暗绣锦缎。
宋氏看那羊皮袍子黛蓝底喑绣竹叶祥云,不是一般的精致,赶紧推辞道:“田嫂子,我一个下人穿这样的好夜裳实在不像。太太的好意小人心领了:但收了也没地穿,还是请嫂子代我辞了太太。
眼见宋氏小心,彩画告诉道:“嬤嬤,似这样的衣裳太太虽不常赏人,但也不是不赏。我先也得了两件,家常当差穿不上,但逢年过节和出门都是穿的!
听明白这是府里的体面,宋氏不再推辞,然后听彩画接着道:“嬤嬤不要推辞,只管放心收下。再这套棉裤袄和皮靴都是分例里的!
这一卷棉花、两块绸缎和四玞布是给嬷嬷裁衬里衣裳做鞋袜荷包用的,嬷嬷自己看着使。咱们家的分例大体如此。一年四节会发仝套的換季衣裳,但成家小厮和丫头媳妇嬷嬷的内里衣裳和鞋袜则都是给布自己做!
自己做衣虽然费事,但落下来的零料可用于缝补和做鞋,宋氏见状自是愿意,感激道:“太□□典,给小人这许多布料衣裳
早起床,红枣撩开床账,看到窗户纸一片雪白:心中讶异:这就下雪了?
穿鞋下地,反身玉好床帐,红枣走出卧房方才悄声问送漱口水来的丫头:“下雪了?肯定的语
金菊低声回道:“子时就下了,现外头的雪积了有三四寸,却还没停的意思,鹅毛样的雪花还飘着呢
红枣吩咐:“把老爷的青狐裘拿出来。再把羊皮靴烘上
金菊把牙刷递给红枣:“刚已经烘上了!
红枣点点头方才洗漱
谢尚早起看到下雪十分高兴,出屋上衙时放着好好的回廊不走,非冒雪把院里的雪很踩了一回方和站在郎下的红枣挥手道:“我走了,你快进屋去吧!
红枣裏着火狐裘笑道:“我去厨房瞧瞧都有什么菜蔬,好准备晚饭的火锅。
翰林院里谢尚青狐裘,文明山青狐裘、元维青狐娄,艾正穿的虽也是狐裘,但却是市面上常见的沙狐裘。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几件狐裘站在一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差别。
艾正见状不免有些不自在,并不似往日那样和谢尚、文明山搭话,而谢尚、文明山热衷议论下雪天火锅蘸料的花式搭配,则完全没甚感觉一-毕竟他两个天之骄子,一直穿戴得都比常人好!只有比他们穿戴得好,才可能激起他们的擎比心:吸引他们的注意!
元维将三个徒弟的动静尽收眼底,心道艾正心里这个金钱关,必是得他自己堪破
同彩画来到主院,宋氏看到院里看门的婆子和闻声出厢房来打帘子的小丫头无不穿着里外三层新的羊皮长袍,心里感慨:京里有钱人不少,但似谢太太这样厚待下人的真心没有!
她一定要留下来!
看彩画领了人来,红枣道:"宋嬤嬤,这二十套棉衣和一些油粮煤炭你榃我布施给你蚱儿提的两处庵堂。
外面的骡车已经备好:彩画和芙蓉将同你一起去,认认门!
俗话说跟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于宋氏的话:红枣得派人查证。
宋氏知彩画和芙蓉都是红枣的心腹,揣度红枣此举有品评她言语真假的意思,赶紧跪下磕头道太太慈悲,小人代两处住持磕谢太太雪中送炭。但等两位师太知道了,必还要来亲谢!她先告诉的原是实话,并不怕三方对证
现太太打发心腹取证,就说明太太对她的话上了心,如此庵里的人这个冬天好过了
顺势而为
听小丫头照琴跑来告诉谢福同哓喜进府问安的时候,红枣颇为诧异一一福叔怎么来了她公公现打发谢福来所为何事?
是为颜家谋夺甘回斋吗?
果然是亲爹!
心念转过,红枣吩咐:“彩画,你尽快给福叔安排住处!
照琴,你去厨房告诉碧苔,让她准备席面招待福叔!
晓喜有晓乐这个亲兄弟在,不用她安排,而跟他一道来的人,树林早有安排
只谢福是个例外。
即便谢福在京有显荣和显真两个至亲在,但她作为晚辈为表对妣公公派来人的欢迎,务必有所表示一一这是个孝顺态度
时隔两月未见,谢福看红枣家常挽了一个圖髻:髻上戴了个细巧的金累丝芙蓉花缠枝花钿,身上穿浅银红撒花出风毛灰鼠袍子和大红银鼠皮裙;粉面丹唇,端端正正地站在堂前,颜色比身边老挝红酸枝花几上的初绽的芙蓉花还娇泽鲜妍。
尚老爷真是好福气!谢福心里赞叹:尚太太不禁姿容绝世,还福德无双——这就揪出了伸向甘回斋的一个幕后黑手。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家老爷的好眼光
小人谢福给尚太太问安!
看到谢福给自己作揖,红枣微微地侧过身子:微笑道:“福叔请起!
看谢福直起身,红枣先间公婆的好,然后方问:“福叔现在来,可是爹娘有什么吩咐?
谢福笑回道:“老爷和太太打发小人来给尚老爷送信,顺带再捎些山东的土产来给尚老爷和尚太太
果然是为谢尚的那封信!
红枣告诉道:"老爷现去了衙门,爹既有信来,我这使叫显真去翰林院报信。
谢福闻言拦阻道:“回太太的话,论理小人原该即刻去翰林院拜见尚老爷。
但翰林院是朝廷衙门;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尚老爷公事要紧,来前老爷特别嘱咐小人不可因私废公。
衙门假难告,而事情重要但不紧急,犯不着现叫尚老爷回来。
间言红枣也不强求,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请福叔等老爷下衙家来吧
谢福听后站起身告辞道:"尚太太,您容小人下去把老爷太太捎给尚老爷和尚太太的土产收拾出
谢尚不在,谢福自觉不好在正院多待。
红枣知道谢福顾虑也不挽留,跟着站起身道:"福叔一路车马劳顿,我刚叫人给福叔收拾了一个院子,福叔且过去歇息
别管这点子时间都不够把炕烧热,该表的态还是当众要表。
红枣的款待里关系着谢子安的脸面,谢福闻言没有推辞,道谢后便退出了一-刚他进来时儿媳妇带着孙子已经在院门房候着了!
他先去儿子家坐坐!
谢福走后,红枣方叫进晓喜。
晓喜捧了一个红漆匣子和一封信进屋后立刻跪地红枣磕头。
对于晓喜今儿能赶来,红枣颇为高兴,叫起后照例先问家里人的好。
晓喜恭敬回道:“家里老太爷、大老爷、大太太都身子安好,老爷、太太身子也好。这是老爷给太太的信!
说着话晓喜呈上李满囤的信。
接过丫头转递过来的信,红枣笑道:“连着两场大雪,我正发愁路不好走,运来的玩具水车赶不上冬节的买卖,不想你们这就到了!
晓喜回道:“小人们知道老爷太太对冬节有大安排,不敢耽搁,赶在十月十二收齐了庄子的秋租后,十三就从雉水城出发,才能今儿赶到!
太太,这是今年的秋租,一万三百两。
看到晓喜呈上来的匣子,红枣点头:“你和陆虎辛苦了!
你这回来遇上大雪路不好走,且先去歇歇。回头再来!
打发走喜,红枣看信。信不长,內容就是问好报平安,与先前的信别无而致。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一切平安。
谢尚傍晩回来喝了一盏晓乐捎来的蜂蜜柚子茶后笑道:“可算是又喝上了!
红枣把一碟桂花糕摆放到谢尚面前笑道:“这糕用的是今年新制的桂花糖,老爷尝尝!桂花树喜温不耐寒,而京城严寒,桂花树多是观赏盆栽,桂花糖便成了稀罕物。
"岳父母捎来的?"谢尚笑着夹起一块糕:“那我得好好尝尝!
岳父母身子都好吧?
好!“红枣应道:“来信还问你好!
谢尚点点头,咽下口里的糕后方道:“今儿二十六,算日子显荣带着节礼差不多也要到雉水城了
对了,咱们京里的节礼也要送了。似别家倒也罢了,但舅舅,还有元师傅这两家必是要你我亲自去送,且都要留饭。如此二十九这天送元师傅、三十早晌去舅舅家,你做好准备!
红枣答应不提。
吃完点心,谢尚去书房见谢福
谢福拿出一封信后告诉道:"尚老爷,这是老爷给您的信。老爷还让小人给您带话说糖生意利润大,随着甜菜在北方的大范围种植,看上糖生意利润必不只一个颜家。还请老爷早做打算!
谢尚。
这是谢尚还没虑到的事。谢尚依言思了一刻:觉得棘手一-先只一个颜家就差点把他媳妇顶到风浪尖。
再有其他人,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如此防不甚防
拆开信,谢尚几眼看完,发现只是詟通的平安信:心里愈加警醒一一他爹话不落纸,想见得已做好最坏打算。
这场争斗,他爹不看好他!
想想谢尚又问:“我爹可再有其他什么话?
谢福垂目道:“老爷还说宋张观迁郓州刺史时曾上疏朝廷,请放宽海民煮盐之禁言道:利之所在百姓趋之,虽日杀于市,恐不能止,请弛禁于便民。
熟读史书的谢尚自然知道张观的这段典故。
细品一回利之所在”,谢尚淡然道:“即便大势如此,但我甘回斋也是万民之一,没道理天下人都想争的利,我甘回斋会在占得先机的情况下拱手让人一一特别是这杀还未杀!
谢福道:“老爷并没叫尚老爷退让的意思。老爷打发小人来只是给尚老爷提个醒一一万事当顺势而为,量力而行!
比如先前的马堂,现已是天下所有铁匠铺的生意。
尚老爷,老爷说您生为臣子当时刻谨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闻言谢尚陷入更长的思索
谢福垂手而立,不敢打扰,良久方听谢尚嘀咕道:"那颜家可不代表圣上!谢福垂首不语。
谢尚随即恍然一一陛下即便贵为天子,也得顺天应命。
比如宋仁宗禁海民煮盐,但为张观所请,也得开禁
他爹以张观的话委婉暗示他还有朝廷棁银这个茬。
难怪他爹不敢写信,大雪天的特派福叔走这么一趟。
福叔,"谢尚正色道:“我明白了。请你回去告诉我爹我会好好思量。”
就是对那颜家;,我现也全处在被动,只能见招拆招,小心谨慎!
眼见谢尚终于体悟,谢福心头一松,脸上立刻浮出笑意:“尚老爷体察就好。老爷还说事不过三现御史台已弹劾尚老爷奢靡两回,想必有心人会紧锣密鼓跟着弹劾第三回。
尚老爷且谨慎两天:但等相关人坐不住了,则难免会放些老挝红酸枝之类的饵料给老爷,老爷不妨照单收了,也算是顺势而为!
谢尚
不愧是他爹!谢尚心里叹服:到底比他多吃了二十几年的盐,眼见将失之东隅,就想着要收之桑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谢尚正色道:“我会留心!
圆满完成任务,谢福辞行道:"如此小人明日便回山东去了!正是节下,且太太已同着显荣一起回了雉水城,老爷身边正缺人手。
谢尚赞同道:“那福叔你先回去歇息。难得来一趟,倒是多瞧瞧丞令。丞令是显荣的长子,今年才三岁。
提及孙子,谢福心里喜欢,拱手道:“难为尚老爷记挂!
谢尚闻言一笑,心说他儿子的小厮都有了:他儿子怎么还不来?
说话的时间有点长。打发走谢福,谢尚看一眼钟问振理道:“太太屋里传过晚饭没有?振理回道:刚显真来问过,还没有!
谢尚起身往外走,振理赶紧拿起狐裘给谢尚披上
听说谢尚来了,红枣放下手里的礼单叫人传晚饭,自己也走出屋来接-
见面谢尚便致歉道:“说话说晚了,累你等到现在!
谢福难得来,红枣自不会为此计较,只问:“福叔没一起来?
福叔明儿使回山东。"谢尚言简意赅地告诉道:"爹跟前少不了他!我使叫他去看看丞令。红枣也知道丞令。丞令周岁时送过长命金锁。
照琴,"红枣便吩咐丫头:"你去厨房告诉碧苔把绐福叔的晚席火锅送显荣家去!再告诉碧苔给福叔准备足够的路粮!
老爷,“红枣又问谢尚:“爹那边可要再备些什么?
晓乐来前已经往济南拉过蜂蜜柚子茶了,而原先准备的冬节节礼显荣已经送过去了。时半会的红枣还真不知要送啥。
谢尚笑道:“不是有新桂花糖吗?你让厨房倣些米花糖就好,爹爱吃!
他也爱吃!
送礼最重要的心意。红枣闻言便就应了,打发人告诉厨房,自己则和谢尚准备吃晚饭…
玩具水碓
陛下,“李顺捧一个木头匣子回禀道:“甘回斋今儿新上市了玩具水碓。
哦?“闻言弘德帝放下奶茶杯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道:“拿过来我瞧瞧
弘德帝知道水碓,但却没有见过
李顺依言放下匣子,打开。入目看到一张叠好的纸,李顺随手拿开。看清纸底水车的一瞬,李顺的膝盖为之一软,扑通跪地磕头请罪道:"陛下恕罪,为臣失察!
匣子里的水碓竟然散了架
对着一匣子零部件弘德帝也版为吃惊——他这辈子就没遇过这样扫兴的事!怎么回事?"兴致被打断,弘德帝脸沉了下来。
“臣这就让人再拿新的来!
皇家采购自不会一次只买一个。
将功折罪打开第二个,结果没想又是一盒零碎。
李顺呆住:这怎么回事?
弘德帝看两匣子零件都碎得一个个的,不是一般的彻底彻底:禁不住心里犯疑。目光扫到两张被拿开的折叠纸展开,弘德帝拿起展开。
看清纸上面的零件组装图,弘德帝惊讶道:“自己装?
“啧,有点意思
磕头请罪的李顺
把图纸完全展开铺放在案桌上,弘德帝比照着图纸把匣子里拿出来的各样零件分门别类地放到图纸上的对的位置,然后开始组装
好吧!看着专心于零件拼接,连奶茶都忘了喝的弘德帝,李顺承认:甘回斋会玩!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头回见人拿木质半成品卖钱的一一自己组装,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花大半个时辰拼好水车,弘德帝看一眼图纸,唤心腹:“拿水盆来!
李顺闻声送来装了银盆的清水。弘德帝按照说明把水注入高塔水箱,水立刻沿着水糟滚落,冲击得模型里的转盘翻转起来,带动五根春木和一个磨盘跟着一起转
原来水碓是这样的!
弘德帝看着动起来的模型一眼不眨。
民以食为天。臣民主食谷麦,而谷麦带壳,为了把谷麦的这一层壳去掉,没须花费大量的人力畜力自古以来石舂舂米一直都是项女子苦役,而踏碓改手舂为脚踏,但还是离不了人。
水碓改踏碓的脚踏为水力推动,古籍上虽有记载,南方也有不少应用,但实际里却滩推广一一木匠都是师徒传承,一般师傅做不出来的徒弟都不会。
毕竟鲁班至今只有
而能号令推广的朝廷官员多跟他一样没见过实物
但现有了这个一目了然的模型,弘德帝心说:一切都不同了
有眼晴的人都能知晓水碓运用的原理,知道如何架设水碓,而制作上乜可由本地木匠参照这一匣子的零部件依葫芦画瓢。
甘回斋这水碓玩具做得真是太好了
明明装了一肚子的打算,弘德帝却啥也不说。他蔽敲桌子,唤心腹:“李顺,去,给工部尚书、侍郎郎中一人送一个,问他们有什么想法,然后拟了折子来!
盒水碓要三百文,价钱不低,但送礼却不好看一一大过节的谁送礼送一盒子零碎啊?
何况有这个闲钱的人家都盼着孩子科举中状元,而不是将来做木匠组装农具
所以甘回斋这新上市水碓的销路并不好一一上市头天虽销了五百多盒,但却来退了三百多盒,跟往年的供不应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眼见再有两天就是冬节了,本忠一早便坐铺子里寻思这水碓要怎么卖才好?
掌柜的,“忽然有管家模样的上门道:“那什么水碓来十匣!
掌柜只以为人是看着门口的招贴进来的,赶紧打开样品告诉道:“这位客宫,这水碓是拼装玩具,匣子里装的都是零部件,买回去得孩子自己装!
不说清楚不行,回头以为坏的会来吵吵退货,反有损铺子名声!
对!“来人沉着应道:“就是这种!
他家老爷任职工部,前两天得陛下御赐一盒甘回斋的水碓,今儿上衙后不久便打发他来买十盒预备赠送放外任的同年好友。
“好叻!
好容易碰到一个识货的,掌柜的叫伙计过来包扎。
正包着呢,外面又来一个管家,张口也是“掌柜的,水碓十匣!
前一个管家闻声回头,立笑道:“孙管家,你也来买水碓?
孙管家看一眼他面前柜台伙计在包的十个匣子心知肚明,回笑道:“王管家,彼此,彼此!显忠一旁看着心里犯疑:彼此什么?
店里其他人看两个穿着体面的管家各买十匣水碓干脆拎走不免跟伙计掌柜打听。
伙计掌柜哪能知道两个管家的目的,不过是就事论事,据实以告。
众人看着一匣子零碎想不明白这有啥好玩,值得一气买十盒?
不过人都有从众心理,而且特别爱从大人物的众。想不明白不要紧,重要的是甘回斋的节令玩具一贯限量销售,供不应求,可以买一个回去慢慢想。
于是当下便有不少人跟风买了一两个
生意的突然火爆是在临近午晌一个裹着青狐表的老爷上门,张口就要一百盒。
为了限制二手倒卖,让更多人能够买到,铺子里对于节庆玩具有一人限售十盒的规定。掌柜见状赶紧陪笑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小店本小利薄,对于水碓有一人限买十盒的规章!青狐裘老爷闻言一愣,转即改口道:“那我买十盒!
然后又指着跟来的四个小厮问道:“他们各买十盒,可以吗?
掌柜
掌柜回头看看本忠,本忠头回遇见这样的事,不觉挠了挠头,心里过了一遍铺子的规章,点头道:“可
水碓销售一点不火爆,现难得来这么一个大主顾,没有放着生意不做的大道理
五十盒水碓拎出去,旁边相熟的客人正告诉掌柜这个青狐裘是杨阁老的心腹大管家杨世忠呢,不想这位杨管家又同着四个小厮空手进店道:“掌柜的,来十盒水碓!
本忠
明知是钻空子,但却不诖犯铺规,到底叫那杨管家拎了一百盒走。目送杨府的马车离开,铺里客人吩咐嚷嚷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盒!街上的人也纷纷涌进铺子打听刚相府杨管家来买了啥?”
红枣身在内宅一点也不知晓甘回斋的事。今儿傍晚红枣要同谢尚去元维家送节礼,早晌便开始准备礼物一一礼单里的花生牛乳糖和桂花糕都要现做。
花雕、腊肉、青鱼、金丝小枣、山东阿胶、蚝油、花生牛乳糖、桂花糕一一看到谢尚拿来的礼单,元维心松一口气:御史弹劾还是有用的,大尚这回送礼可不就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礼轻情意重的意思了?大尚本性不错,但等把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改了就更好了!
艾正跟着也舒了一口气一一如此他今儿的礼不算寒酸!
文明山则看得流岀了口水。他想吃花生牛乳糖、想吃桂花糕,他想知道谢家正宗的花生牛乳糖、桂花糕到底啥味,与他自家做得有啥不同?
今儿来文家的除了谢尚、艾正、文明山外还有文明山的知交好友祝文和马英。
祝文、马英是谢子安一科的榜眼探花,现虽已离开了諭林院,迁往礼部、吏部就职,但谢尚今春见过当下照面不免口称世叔以晚辈子侄之礼拜见。
祝文见状亲扶起谢尚笑道:“贤侄免礼。今儿下衙后家去看到你送的帖子时,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同你见面说话,不想现就见到了!
一会咱们好好喝两杯
谢尚自是答应。
马英也道:“是得多喝两杯。大尚,我今儿可听说了你那个甘回斋新上的水碓不同凡响,杨阁老早朝出来便打发心腹管家去甘回斋买了一百个预备送给门生,然后徐阁老、张阁老也都如此。”
谢尚
谢尚闻言有些傻眼,他是打算拿这水碓给自己增加筹码造势没错,但这素不相识的阁老突然大批购买送给门生算怎么回事?
阁老的门生都是官,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工匠,他们拿这水碓有什么用?
这其间他忽略了什么
我信得的晚,“马英接着道:“等我打发人甘回斋时已经卖脱了貨一一大尚,这水碓你手里还有吗?有的话,能否通融世叔两个,叫世叔我也开开眼?
往年甘回斋上新,谢子安都会送同僚,所以马英脑子里开始就没绷一根自己买的弦。
谢尚赶紧道:“马世叔,这甘回斋的生意都是內子经营。内子今儿也来了,我这便打发人去问倒也不必进內宅,只问晓喜哓乐这些陪房小厮就成了。
跟谢尚的怀瑾会意打听去了,元维笑道:“德千,这水碓前儿大尚倒是送了我一个,你想瞧我这便就叫人拿来
礼云:德过千人日英。马英的字就是德千。
马英笑道:“求之不得!
元维的儿子元秀拿来的是他拼好的成品。把水谁放进水盆,拿瓤浇水驱动,祝文、马英自是赞叹不已
艾正则看得莫名其妙一—这玩意他家乡就有,有什么稀奇?
先谢尚送他的匣子他打开不过瞧了一眼就合上了一一木匠手艺,有啥意思?有这暇,不如多看两本史书。
和谢尚文明山两个通读史典的世家子共事编史,艾正颇感压力。
看着已娶媳妇生子的儿子浇水浇得不亦乐平,元维忍不住出言问道:“阿秀,刚你马世叔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说说阁老们为什么要买这水碓赠门生?
猝不及防被考试的元秀
元维不满道:“还不好好想想?就知道玩
元秀讪讪地放下水瓢,马英顺手接了元秀的班,嘴里劝解道:“元兄,士彦还没入仕,如何能想到这些
士彦是元秀的字。
我也是在衙门听人议论方才知道甘回斋这个水碓做得精细,可方便朝廷推广水碓应用。阁老门生遍布天下,这是阁老们在给门生谋划政绩呢!
闻言元秀终于恍然大悟,抬手擦擦额角的汗,给马英行礼道:“多谢世叔指教!
刚思索出一点头绪的谢尚得马英确证,心头一松:不必等万万寿节,甘回斋现能得内阁力挺,想必那颜家会消停两天
家去后再玩
眼见红枣进屋后解了外披的大红羽纱面的火狐裘,露出里面新崭崭的粉橙底满绣水仙花面的出风毛银鼠袍,吴氏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一一谢太太和元夫人、文太太一样,三回席三件不同面的锦缎银鼠袍
不似她出客就只两件素缎青鼠袍子
不是来京城真想不到天底下竞然有这许多的银鼠袍子。
再还有雪褂子,文太大一件白狐裘,谢太太一件火狐裘,独她一件普通的沙狐裘一-本以为男人甲后会财源滚滚,现今才知道花的远比挣得多,衣看冠戴什么都得自己来,这不科举不过半年,家底就差不多全搭进去了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不说人前体面了,只怕吃饭都成问题
甄氏没有吴氏的银钱烦恼。她在和红枣见礼后亲热笑道:“谢太太,过去几天妾身照你的方子试验做了些燕皮,而味道妾身自己尝着觉得还行:但就不知道比谢太太做的有多少差距?妾身有心想过府请谢太太替我品评品评,又担心太过冒昧!
对于燕皮,虽然文明山已评价还行,甄氏犹自想听到红枣的亲口赞誉。
红枣笑道:文太太过谦了!我也只是想做个耐煮不怕糊的馄饨皮而已,都是瞎做,给你方子原是为了拉砖引玉—-文太太做的燕皮既然味道好,那必是好的:我自是想见识见识。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既然知道了颜家的虎视眈眈,红枣自是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而不给颜氏下帖子的甄氏便是一个上好人选。
甄氏得红枣示好,高兴道:“那妾身改天就登门请教!
元夫人的儿媳妇常氏见状笑接道:“巧了,我和今儿同和妹妺乜做了些燕皮,一会儿请谢太太、文太太、还有艾太太一起品评品评!
对于近来婆婆宁氏对红枣的夸赞,常氏原有些不服气一一俗话说的“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她承认谢太太有才,但不信她会似她婆说得那样天上少地上无的天下无双一一她婆这是在借机敲
打她呢
今儿见了人,常氏便觉得她婆赞得也不算太过夸张一一谢太太容颜秀美,堪称国色,最难得是一身气度,任谁打眼瞧看都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她婆婆喜欢一点也不意外!
做婆婆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别的不说:只说带出门都显得比别人有面子
有红枣珠玉在前,常氏觉得往后她还是在大方贤惠上多下功夫。
才貌她是不想比了
元维的女儿单名一个“和字,年岁和甄氏一股都是十五岁。
元和听嫂子提及自己,不自觉地又瞧了红枣一眼:心说谢太太美貌,百瞧不厌,难怪娘两次回来都对她赞不绝口。
她也好喜欢!
祝文和马英的太太来时都带了女儿。几个小姑娘经月不见当下见面分外亲热,转眼便凑到一处悄
声议谢太太好漂亮,比一应《仕女图》里的仕女都明丽典雅。
红枣听不到小姑娘们对自己的议论。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夫人同祝马两位夫人以及她们的儿媳妇女儿间自然流露出来的熟稔,心说她对艾文两家太太是不是当再热络些?
说起来也都是一甲的同年
今儿来元家谢尚和红枣分乘了两顶轿子。因为有心事,谢尚散席后一个人坐轿就没跟月前一般觉得无聊,而红枣也想着今后如何同吴氏甄氏的相处:加上和元家住得近,竟是没甚感觉地就到了家。
轿子上下来,谢尚挽着红枣的手一起进屋告诉道:“甘回斋的水碓已经脱销,席上马世叔提起,我便送了他和祝世叔两匣。
脱销了吗?“红枣却还不知道,有些惊奇道:"一千匣都卖完了?
转念又高兴道:“没想这世,嗯,京里人还挺喜欢玩模型组装。如此往后倒是可以多上些新品!谢尚侧验看看身边的红枣,忍不住笑道:“不必新品,只怕就这水碓再有一千匣也能卖完!没隐瞒的,谢尚把阁老们买水碓送门生的事告诉了红枣。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她做个模型玩具还肩负着推广水碓的重任,不免心潮澎湃一-水力是比煤炭更好的清洁能源,但能推广,那真是件好事。
不过北方少水,架设水雅的地方有限,由此她下回可以出个风车磨房模型。
艾正跟吴氏和谢尚红枣差不多前后脚进家。
一进家艾正便唤人拿谢尚送他的水碓模型。
吴氏见状不免奇道:“老爷,现在要这个干什么?
你懂什么?“艾正抢白道:“朝里阁老都买了一百个送门生。这可是能赚政绩的好东西!
看着一匣子零碎,吴氏实在无法将其跟政绩关联:但碍于才被男人抢白便,不想再讨没趣便不出声询问,艾正便自顶感叹道:"大尚好福气,娶个媳妇不是一般的旺夫。
吴氏
话里有话,吴氏勉强笑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艾正道:“别看匣子里才只这点木料,甘回斋市卖却要卖三百文,而且还供不应求,四天便销了千匣,挣了三百两,去除成本,最少净赚两百两!
两百两,这都抵我三年俸禄了!
吴氏闻言一呆,嘀嘀道:“这玩意看着不起眼,谁料竟这么赚钱!
你当大尚为啥能被御史台弹劾奢靡?"艾正艳羡道:“还不是因为他媳妇开的甘回斋来钱!你想一个水碓就这样来钱,而这才是甘回斋的一桩生意一一似《四书文理纲要》、《中馈录》、《七巧板图解》的价钱都是水碓的几倍,三还不上税:你想想这甘回斋一年得挣多少钱?
想着红枣身上的珠宝皮裘,吴氏禁不住叹息:“可惜咱们在京师没铺子,不然也能些钱补贴家
不是有铺子就能来钱的!“艾正摇头道:“京里这许多铺子,似甘回斋这般挣钱的可没几个。开铺子最重要的是得有货源,而甘回斋的货品除了糖外都是别人没有的独一份,生意自然好!"似这个水碓,咱们在家乡不是没见过,但咱们谁想到做小了当玩具来卖?偏大尚的媳妇就想到
对比赚钱,这水碓最大的好处还是叫阁老们再一次想起大尚,说不准连陛下都知道了比起赚钱,名扬内阁,简在帝心才是叫艾正最为艳羡的地方。
男人的感叹吴氏一知半解一一瞪得眼睛充血也没出眼前匣子里零碎的特殊之处。
不过这一点不妨碍吴氏提议:"老爷,这甘回斋的东西既然这样好,咱们是不是能做了在老家卖
老家吗?“艾正依言思了一刻,赞同道:“不错!咱们在家乡不止有铺子,而且有庄子人手,别的不说,制些糖和七巧板水碓来卖不算费事。
就是《四书文理纲要》,嗯,明儿我问问大尚,看能不能给些书让咱们搁老家卖。
咱们家乡虽说遥远:京师过去一路关卡无数,但书不用上税,只要运费即可!
老爷,甄氏告诉文明山道:“今儿谢太太邀我得闲去她家里喝茶:我准备过两天便去!文明山一听就笑了:“这是好事!你日常一个人在家发闷,倒是和谢太太走走热闹!
次日十月三十,休沐。早晌红枣和谢尚拿了礼物往云家拜节。云家现就云意一个人在京,且准备月初六启程回乡
云家没有女主人待客,加上又是至亲,红枣到后便跟谢尚留在前堂陪云意说话。
云意和谢尚说一回水碓的事,回头看到红枣孤零零一个人端着茶杯坐在一旁,有些歉意道:“敏儿原说今儿早些来,现在还没到,许是路上堵着了!
红枣赶紧笑道:“舅舅不必担心我。城里的路一到过节就堵,我也是见识过的。敏姐姐住得不近过来要穿半个城,路就更不好走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云敏一家子才到。一见面云敏便跟红枣致歉,红枣笑道:“敏姐姐不必客气,这路堵是谁也不想的!“
说着话红枣拿出一个水碓匣子给云敏的儿子成功道:“这个给你玩!
多谢尚舅母!“成功礼貌接过匣子后眼巴巴望向他娘。
云敏见状笑道:“既是舅母给的,你便玩吧!
成功欢呼一声便打开了匣子,拿出里面的折叠图纸,看到里面的零碎,颇为无措道:“这怎么都
阵了?
云意拾跟看到问谢尚:“这就是那个水碓?
谢尚点头道:“是!
云意来了兴致,跟成功招手道:"功儿,亨过来,外祖替你瞧瞧怎么回事?
成功不疑有诈,捧着匣子蹬蹬跑了过去,于是原本红枣给成功玩的水碓便顺理成章地改成云意玩-成功到底还小,如何能赶上成年人的思路?
而云意虽说慈祥,但兴致来了,又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小外孙?
成功根本插不上手一一偶尔摸一下图纸上的零件,还要被外祖打手叫“别动”!
成功转身去拉他爹的衣角,谁知他爹眼盯着图纸:只顾给他外祖出主意,压根不理他。
成功委屈得快哭了,还是谢尚看到,拍了拍他的脑袋指点道:“你舅母哪儿还有,让她再给你拿
成功跑回来想跟红枣再讨,但又不好意思;便只管扯他娘的衣角示意他娘开口。
云敏会其意有些槛尬道:"尚弟妹,甘回斋新上市的这个水碓真是老少咸宜,难怪销得特别快,几天就卖完了!
又一个知道水碓脱销的。
红枣笑道:“铺子虽说销完了,但我手里还有几个样品,功儿,"红枣冲成功招手:“来,舅母这儿还有
拿两个水碓给成功。这回成功聪明了,把匣子转交给他娘道:“娘,收好,我家去后再玩!
这么大的脚
午后归家。红枣看看阴沉下来的天空不无担心道:“老爷, 明儿不至于下雪吧!”
谢尚爱怜的握紧红枣的手道:“你说对了, 今儿夜里还就要下雪!”
红枣怔住:“那咱们明早还进宫吗?”
对皇宫再好奇, 也不至于顶风冒雪去逛。这年头感冒可不是玩的。
谢尚点头:“但凡陛下没有免朝,还是要去的。”
“那陛下会免朝吗?”红枣期待问道。
谢尚不想打击红枣,但不得不告诉道:“应该不会。”
“毕竟是一年三次的大朝会,而京城也不是头回冬节下雪, 前面都没免朝, 也没听说谁冻出病来!”
“当然, ”谢尚想想又补充道:“天子近臣都在内殿, 露天站冻病的都是走不到御前的小官,即便病了陛下也看不到。”
所以还是要赶紧升到三品啊, 谢尚暗想:如此媳妇进宫朝贺才能不受冻。
闻言红枣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现实了!”
小官没人权, 冻病了活该吗?
谢尚道:“当然可以告假不去!”
“但得有太医院的确诊三月不治的诊断书,对吧?”红枣接口道:“不然就要挨板子。”
比起挨板子,红枣情愿受冻!
其实有身孕也行!但可惜还没有!
看今儿媳妇喜欢成功就知道媳妇也在盼儿子,如此他便不能提身孕以免媳妇伤心。
谢尚心里嘀咕, 嘴上只答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不会打你, 打的是我,治家不严!”
红枣撇嘴:“有什么差别?”
难道她会故意给谢尚招祸, 看他挨打?
听出红枣话里的未竟之意, 谢尚精神一振,大言不惭道:“差别还是有的!”
“这疼的地方可不一样!你挨打只是身疼,而我挨打你该是心疼了!”
红枣……
看红枣不说话,谢尚还追问道:“难道不是?”
“是是是!”被谢尚缠得没法, 红枣干脆眉目一挑承认道:“疼在你身痛在我心。所以即便明儿天上下刀子,我也是要去的!”
谢尚满意了,搂着红枣肩膀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
他媳妇舍不得他!
既然必是得去,红枣跟着苦中作乐道:“不管怎么说老爷现是翰林,我沾老爷的光可以穿貂褂。我看前人笔记里说貂褂有‘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的好处,这回正好亲身验证一回!”
提到貂褂,谢尚脸上也泛出笑意:“貂褂是不怕雪。但等进了腊月铺子里上了貂皮,我给你做条貂皮裙,就更不怕了!”
捕貂队得冬节才进山开猎,此时皮毛最好,早了晚了都不成。
现铺子里卖的都是下等旧货。
“现在也不怕!”红枣回道:“我明儿穿羊皮中靴,而貂褂子长及小腿,如此上下接上,便不会冷!”
男的上朝要穿朝靴,女人的脚因为有裙子遮挡,倒是没有硬性规定。
正方便红枣穿靴。
而谢尚的朝靴内镶了羊皮也不会冷!
对于防冻红枣不是没准备,只是没想到还有下雪这个茬罢了!
“再还有翟冠,”红枣打开匣子给谢尚道:“我跟老爷的官帽一样内镶了黑鼠皮挡风。”
俗话说“寒从脚底起,风打头上来”。人体的热量百分之八十通过头脸散发。大雪天的待在室外没顶好帽子可不行。
谢尚眼见红枣准备充足点头道:“这回先这样将就,等有了黑貂皮,咱们再给帽冠里镶黑貂皮!”
这其实还是小节,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升进内殿。
现在谢尚有些明白先前他娘,还有今年他二舅母为啥都赶冬节前回乡——必是给往年进宫朝贺给冻的!
晚饭前果然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雪珠,没一刻便飘起了雪花,地面眨眼便白了一层。
红枣看得一缩脖子,回头和谢尚道:“老爷,明儿要早起,咱们早点睡吧!
睡足了才有精力对抗风雪。
一夜无话。凌晨睡得正熟的时候被谢尚推醒,红枣挣扎坐起,转脸看到谢尚又躺了回去,心里纳闷:“你怎么不起?”
谢尚窝被子里含糊回道:“我不似你,要画脸!”
红枣:竟然无力反驳!
红枣转问丫头:“雪停了吗?”
金菊简洁应道:“小了!”
“既然还在下,”红枣倒回枕头:“那我也再睡会儿!”
脸画了也是白画,融了雪反而会花,不如不画!
谢尚撩眼皮看了红枣一眼复又闭上,心说不画便不画吧!他媳妇浓妆淡抹总相宜,不画也好看!
肌肤相亲过后谢尚算是知道他媳妇的真正模样了!
如此又多躺了三刻钟,红枣方才和谢尚一起起床、洗漱、吃早饭。
正是平常睡觉时间,红枣实没一点胃口,不过勉强自己吃了两个汤圆便罢了,谢尚也一样。
放下勺子,红枣漱口,接着又拿热毛巾净面,然后便挖了一大坨面脂跟敷面膜似的给脸抹了厚厚一层——杨子荣说了防冻涂得蜡。今儿她脸无遮挡,预防冻伤就靠这面脂了!
谢尚从红枣身后探出头来要求:“红枣,你别只顾自己,也给我涂一点!”
京城的冷是风吹出来的。今儿才刚冬至,而早半个月前风吹人脸上便就跟刀割似的疼,现早起不抹面脂他都不敢出门!
红枣原不想理谢尚——他没长手吗?但转念想起上月朔望,谢尚半夜上朝从不吵她,这心就软了。红枣挖了一大坨面脂点到谢尚的眉心眼下……
抹好脸,红枣嘱咐丫头带上她的脂粉包,然后方戴三翟冠,穿麒麟袍,披霞帔,最后罩上貂皮褂子。
貂皮穿上身,红枣除了觉得肩头一沉外并没觉有啥特别。
相反单论毛色,红枣反觉得还是狐狸毛颜色好,针毛长,更轻更漂亮更适合她。
而貂皮,其实更适合男人!
看一眼老沉稳重了许多的谢尚,红枣换穿皮靴。看到小丫头从靴子里拿出来的烘鞋器,红枣心里一动吩咐金菊:“带上!把这个揣袖子里不招眼,捂手正好!”
金菊今儿和她一起进宫,但身上除了灰鼠袍子就只一件羊皮褂,也不知扛不扛得住这京城冬天凌晨的寒风。揣两个烘鞋器在身上就当暖宝宝了!
出门坐轿的时候,雪还在飘,不过雪片子比昨晚明显小了。红枣有些高兴道:“老爷,这雪是不是要停了?”
谢尚抬头望望天道:“喘气雪,有得好下了!”
红枣乐观道:“但等咱们磕头的时候不下也成!”
谢尚对着红枣期盼的眼睛不由自主道:“一定!”
两顶轿子抬出巷口没几步便分道扬镳,谢尚进宫走午门,而红枣则走午门相对的神武门,经御花园入坤宁宫。
难得起这么一个大早,红枣想看看凌晨的京城。趁着月黑风高,红枣将轿窗帘撩起一线。
凌晨的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加上白雪的掩盖,静谧得好似一张展开的水墨画卷。
而巷口悄无声息抬出的官轿或者摇曳着銮铃声跑过的马队也似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没一点人声,也不带一点红尘浊世的烟火气。
生活若真简单似眼前这幅画就好了!红枣心里感叹:没有严寒,也没有饥饿。
心念转过,红枣忽而体悟到谢尚先前给她讲画雪景图时提到的天地一色,物我两忘的意境——当时任谢尚说破了嘴皮,红枣也理解不了的画家精神世界。
神武门外落下轿子,金菊骡车上下来过来问道:“太太,您用些什么?”
红枣还是没甚胃口,但想着不吃不行便道:“粥吧!”
金菊送进来一砂锅瘦肉粥,红枣喝了两口倒是来了胃口便都吃净了。
吃完漱口,红枣擦好嘴后,又给自己抹了层面脂方才下轿,金菊过来搀扶。
红枣实不习惯被人搀着走路,但看前面人都是这样,便只能从了!
神武门前道路的道路禁军们早起已经扫过,但因为雪还在飞的缘故,落地被践踏的雪已然结了薄冰——城门就是个大风洞。
走进城门,红枣终于体会到貂皮的好处——穿在羊皮靴里的脚踝尚能感受到的凌冽寒意,但凡貂皮褂罩着的脖颈小腿却不觉一丝寒冷,完全印证了“立于风雪,暖于宇下”的俗话。
堪合好身份走出神武门,红枣方才问金菊:“你冷吗?”
金菊勉强笑道:“现在还好!”
刚却被吹得怀疑人生。
红枣会其意,安慰道:“刚是穿堂风,里面该会好些。烘鞋器呢,还热吗?”
貂皮的穿用有严格的等级限制,即便年底买了也不能给奴仆穿用——一般的四品文官、三品武官都还没资格穿呢!
金菊点头:“热的!”
幸而有这玩意。
琢磨着丫头还能穿啥,红枣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以期赶上前人,近看其他人家使女的穿着。
皇宫是天下等级最森严的地方。红枣一身反穿貂褂,而貂褂的侧带和貂褂里用的是跟麒麟袍一样的真红锦缎。
被红枣追上的夫人虽不认识红枣,但认识红枣身上的衣裳,看红枣走近,便自发的让出路来给红枣先走。
一连超过两个夫人,看清了她们的丫头都只是羊皮,红枣失望的放慢了脚步,都是小官家眷,想看高官,还得再等等。
殊不知被她超越的两个夫人盯着她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久久不能回神:这么大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该来的终究会来
暖耳
即便缓下脚步, 红枣还是很快又赶上了一位夫人——不是红枣走得快,而是对方走得实在太慢。
雪虽说小了,雪花只得迎风扬谷时飞散的灰尘那么大, 但打在脸上依旧冰凉, 再加上北风一吹, 红枣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跟路似的上冻了!
红枣不想受冻,她想早点到达休息地,没甚犹豫地再一次越过……
京官的官职普遍不高,多是五品以下, 而五品和六品的头冠一样, 都是珍珠三翟冠, 所以红枣没甚阻挡的长驱直入,直到在御花园遇见认识的吴氏。
“谢太太,”吴氏主动跟红枣招呼:“您走得可真快!”
眼光扫过红枣身后,吴氏脸上显出惊异:这么大的脚!
红枣见状也瞥了眼身后,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落在路道中心的脚印跟周围格格不入——不说比太太们的三寸金莲了, 就是比路边丫头们留下来的都大!
不怪艾太太一脸发现野人的惊悚!
眨眨眼, 红枣笑道:“这不是为了赶去前面避雪吗?”
“艾太太, 咱们快些走!”
坤宁宫广场两边有房屋专供候场歇脚。
“对对对!”吴氏回过神来附和道:“前面可以歇脚, 如此谢太太您且先去,我随后就来!”
事发突然,她得自己捋捋。
红枣笑应道:“那我就先走了,艾太太,回见!”
说完客套话, 红枣轻快走了。
这世男尊女卑,女人无论精神还是□□都被束缚得厉害,红枣没有苛责吴氏大惊小怪的意思,但也犯不着委屈自己迎合。
她不歧视别人小脚,别人也别来唠叨她脚大。都是成年人,彼此间当相互尊重,求同存异。
再说同僚而已,能处处,不能处,那就维持眼下的客气好了!
看红枣没一点掩饰地于路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吴氏禁不住和丫头春梅吐槽:“谁能想谢太太会是这么大一双脚?难为谢状元竟然不嫌弃?”
这人还没到人跟前呢,这脚就先伸过来了!
也太不文雅!
春梅看看前方比自己还大的脚印道:“听说谢太太是童养媳,出身不高,早年想是没有裹脚。而谢状元的父母又在京做官,由此耽误了也未可知!”
真若如此,吴氏嘴里不说心里想这谢家的家风也不过如此——正经宗妇都不裹脚的!
似她的丫头春梅,别看只是个丫头,打小也没有裹脚,但日常也知道拿布给自己脚勒个薄片子。
这谢太太看似有才,其实没甚教养!
那么大一双脚大刺刺露于人前,竟一点也不害臊——这要换作是她,真是羞也羞死了!
红枣带着金菊坦然地走进供翰林院官眷歇脚的房屋。房屋不大,人却很多,所以说是歇脚却没几张椅子,以致站的比坐的多得多!
不过这样的天能有个避雪的地方都是好的。
甄氏来的早,她看红枣进屋立刻走过来笑道:“谢太太!”
红枣回笑:“文太太!”
彼此见礼,然后又同屋里其他人见礼。如此一圈好问完,吴氏才到。
再见红枣,吴氏已然恢复了平静,连王太太悄悄跟她感叹“谢太太这身貂褂子得多少钱?”她也不过微微一笑,心里没一丝涟漪。
衣裳再好又如何?五心说:不修德,不裹脚,充其量不过一个暴发户罢了!
临近吉时有执事小太监跑来领路去广场站队。
站队按品阶来,同阶则按资历。红枣作为今科新进的从六品安人列在了所有六品之后,七品之前,而吴氏和甄氏则掉在七品末尾。
大过节的不能叫进宫朝贺的命妇一身泥水的回家,这坤宁宫广场上的雪就没有扫。女人们脚踩上去只一个小三角,独红枣一踏一个坑。
红枣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种大象碾过的既视感是闹哪样?
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走在红枣身后的胡夫人内心则是千万神兽跑过——前方的谢太太不在乎自己大脚,她却不想人误会大脚。
没犹豫地胡夫人的落脚偏开了红枣的大脚印落在了旁边,紧跟她身后的周夫人有样学样……
翰林院的队伍不可避免的自胡夫人起歪了半个人身。
吴氏随后看到不觉撇了撇嘴,——果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谢李氏大脚粗俗,不愿为伍!
吴氏抬起脚,跟前面人一样落在了一旁。
甄氏抬头看看前方红枣的背影,内心也是惊涛骇浪——谢太太竟然没缠足?
怎么会?
……
朝廷不只翰林院一个衙门,临近翰林院的两支队伍里的夫人们很快也留意到红枣留下的脚印。
翰林院、三翟冠、真红绸貂褂侧带,明眼人眨眼便认出了红枣的身份——今科赐穿麒麟袍的谢状元的媳妇谢李氏!
少年得志总是让人,特别是华发渐生,韶华尽逝,人到中年才守得男人功成名就的夫人们艳羡。
偏红枣除了年青,还特别有钱——御史台弹劾七宝项圈的折子虽叫弘德帝压下了,但谢尚为她一气买五套老挝红酸枝家具的事早已家喻户晓。
这可叫日常精打细算的夫人们如何气平?
俗话说“人无完人”。夫人们不信红枣活得完美无瑕,今儿果是叫她们寻到了一个短处——跟粗使丫头一样的大脚,可算是趁了愿!
红枣知道暗地里打量她的人很多,面上恍若无事,心里却吐槽不已——明明她的脚才是人脚本该有的样子。
偏被洗了脑的女人们却当她异类。
真是有理没处说!
……
鼓乐声起,皇后升座,红枣听从赞仪的指挥下跪朝拜,磕四个头,站起,便有小太监端着拖盘来送节赏,一人一对宫绣荷包,里面各装了一对一两的银元宝。
收好荷包后众人又跪下谢恩,然后等鼓乐声消,这朝贺就算完了!
站起身,红枣看周围夫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到一处说话,想想走到元夫人宁氏身边笑问道:“师母,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是啊!”宁氏笑道。
“师母,我搀你过去!”红枣主动伸出了手。
宁氏没有拒绝,拍拍红枣搀扶的手道:“好孩子,咱们尽量从干雪上走,不容易滑!”
低头看见红枣刚过来时的脚印,宁氏恍若未见——她和云氏交好,早知道大尚的媳妇有双大脚。
只没想到一场雪会叫所有人都知道!
由此她必得给红枣撑场,方才不负两家的交情!
她和云氏相交,交的是心,又不是脚!
眼见宁氏对于红枣的大脚淡然处之,甄氏眨眨眼也走了过来帮着搀扶。
吴氏眼见甄氏过去了不好一个人不去,也跟来道:“师母,您慢点……”
到底还是男人前程事大!
家去后文明山看甄氏一脸心事,奇怪道:“怎么了?”
甄氏想想道:“没什么。就是今儿下雪,路难走,走得有些累!”
谢太太是别家女眷,脚大脚小她都不该告诉男人。
吴氏也没告诉艾正,还勒令春梅也不许说。她担心给艾正新收的通房知道了会助长她的野心,让她觉得自己也能做太太,妄想将自己取而代之。
一般的夫人也都是甄氏吴氏一样的想法,心里知道就罢了,没必要告诉男人,更没必要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但夫人里贵妾扶正的却感受到巨大压力——小脚是她们取悦男人的资本,是她们区别于男人粗陋元配的图腾,但若似谢李氏这样入朝的大脚女人多了,可叫她们怎么活?
为了自己,她们必得压下谢李氏才德兼备的好名声!
不能再叫她这样张扬下去了!
看到谢尚戴着一幅耳罩进屋,红枣笑道:“这是陛下赏的?”
谢尚点头:“灰鼠毛的,别说还挺暖和!戴上耳朵就不冷了!”
“你要不要做一个?”
红枣想起前世冬天满大街的小白兔、小熊之类的毛茸茸忍不住答应道:“好!”
过年更冷,她做一个戴进宫,只朝拜时拿掉就是了!
换好家常衣裳红枣端一碗红糖姜茶给谢尚,然后自己也喝了一碗。
早起受了冻,现得去去寒。
放下碗便有人来回说吉祥庵的妙叶师太和白衣庵的如静师太来问安。
红枣一听便知两人是来道谢的,便叫请,转身和谢尚道:“我见见就来!”
布施僧尼原是当家主母的日常,谢尚也不为忤,摆手道:“去吧!回头咱们一起画九九消寒图!”
白日得暇把图画了好过晚上灯下摩挲。
红枣笑着应了方披了件狐裘往厢房来……
三言两语打发走两位师太,红枣反身回来,还没研好墨的谢尚诧异:“这么快?”
红枣笑:“左右不过是那些话。”
谢尚觉得红枣是想同他待一处的缘故,高兴道:“京里只有盆栽红梅,你等我给你画张大中堂贴起来慢慢描!”
“好!”红枣兴致勃勃道:“老爷今早我坐轿子里的时候忽然对雪景图有些感悟,一会儿我画一张你给点评点评!”
“哦?那我得好好瞧瞧”谢尚的眉毛扬了起来。他媳妇什么都好,就是画画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