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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日过后     魂断太平洋txt下载     魂断太平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九章 虎啸丛林

    夜阑林静,百虫争鸣,唧哩唧哩,各呈风骚,加上如水银泻地的星光,似婴孩啼哭的夜鸟,为这黑黝黝的丛林平添些许神秘、几丝恐惊。

    余雯丽睡着了,背倚树干、腰缠藤条、双手搂紧许文龙早早睡着了。她沿着希望河跋涉一整天,早已身乏体困,疲惫不堪,没叨上几句话便带着些许不安和丝丝惊惧睡着了。虽然她很想欣赏一下夜色中的神秘丛林,以及丛林中昼伏夜出的奇异动物。不过许文龙还没睡,还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密切注视着树底下的动静,还竖起两只敏锐的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异响。当然,他并不是不累不困不想睡,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而是出于守护人的神圣职责,努力为余雯丽创造一个宁静安详的休息环境。

    蟋蟋蟋,在如水的星光中,一条五六米长的蟒蛇悄悄钻出灌木,缓缓滑过松软的沼泽地,无声越过淙淙流淌的希望河水,一头遁入浓密的茅草丛不见了。

    吭哧吭哧,一头狂暴的野猪带着一群猪崽大摇大摆地出现了,顶着长长的鼻子东一拱西一刨,咔嚓咔嚓嚼几把野菜咽几颗野果,再沿着希望河下游扬长而去。

    食蚁兽从河边路过,尖嘴尖尾,肚子滚圆,像绅士般慢条斯理走出丛林,又悠闲笨拙隐入灌木,带着一路藤蔓草叶的颤动离开了。

    像只特大耗子般的水豚来了,跳入希望河又走了。头顶两只“灯笼”的不知什么怪兽悄无声息来到水潭边,仰头对着许文龙方向张望片刻,又蔫头蔫脑遁入丛林失去身影……

    许文龙在高高的水榕树上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心里像翻江倒海般沸腾开了。唉,幸运岛啊幸运岛,虽然你资源丰富,吃喝不愁,可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什么时候才可以救出心爱的诗绮呢?难道……难道这一辈子都要困死在这里、老死在这里吗?须知茫茫太平洋,大小岛屿多如牛毛,无人涉足的孤岛也众若河砂,又有谁会注意这渺小的一颗呢?天哪,这太残忍了,太绝情了,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许文龙在树上思一阵痛一阵,想一阵苦一阵,渐渐地,渐渐地,他困意上头,眼皮沉重,和余雯丽肩并肩倚着树干缓缓合上双眼……

    呜——一声怒吼,似晴天霹雳,如山崩地裂,在这神秘幽静的丛林中显得尤为刺耳,极具震撼。仿佛世界冻结,空气凝固,周围瞬间一片死寂。静得可怕,静得让人寒毛倒竖。

    许文龙在迷糊中激伶伶打个寒战,差点从水榕树上一头栽了下去。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余雯丽也倏地睁开双眼,本能地搂住许文龙,上下牙不停咯咯咯地颤声说道:“老……老虎……该……该死的老虎又……又出现了……它……它怎么老是阴……阴魂不散跟着我们……为什么不被……不被雷劈死……不被闪电烧死……”

    “嘘——”许文龙做个禁声手势,搂紧余雯丽悄悄对她说道,“别怕,它发现不了我们。即使发现了,它也上不了树。”

    余雯丽无奈,只得强忍心

    中无比恐惧,抖着身子紧紧贴着许文龙,鼓起一双惊惧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

    呦呦呦,随着一串凄厉鸣叫,只见一头身材修长的小鹿在刚刚升起的明月映照下,跌跌撞撞从树林中奔窜而出,慌不择路一脚踏入沼泽地,撒开轻盈而慌乱的四蹄,朝着希望河对面狂奔而去……

    呜——片刻过后,丛林中金光一闪,平地惊风,一只凶猛敏捷的斑斓大老虎嗖地从一堆灌木中跃了出来,如影随形跟着受惊的小鹿蹦入沼泽地……

    噗,泥浆四起,绽放如花。斑斓猛虎一个飞跃跳入沼泽,满以为可以轻松擒获小鹿,大饱一顿口福。却不料前腿一软,一个倒栽葱扎扎实实陷入潮湿绵软的淤泥之中……

    好在老虎也很聪明,就在其嘴啃淤泥一刹那,旋即身子平躺,后腿绷直,屁股猛地往下一沉,脖子拼力往上一抬,硬生生烂泥里拔出前蹄,一百八十度转过身躯,噗地把前爪搭上沼泽边缘,死死抓住坚硬的不松爪……

    小鹿一举逃脱虎爪,越发奋起四蹄,仗着轻盈灵巧的躯体,抛下吼叫连连的老虎跃出沼泽,几个纵跳越过希望河,钻入对面丛林不见踪影。

    树上的许文龙和余雯丽面面相觑,双双张着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的乖乖,这该死的老虎得有多聪明多机智啊,这都能脱却陷阱全身而退?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老虎虽然仗着一身蛮力、在电光石火间一举拔出深陷淤泥的前腿,并成功抓住岸边硬实泥土。只不过因为后腿用力过猛,加之体重过大,整个屁股早已深陷沼泽而无以自拔。而更为可怕的是,沼泽边缘的泥土虽然硬实可靠,但到底架不住老虎前爪的拼死抓挠,已慢慢开始松动脱落,并缓缓往沼泽方向滑去……此时的老虎估计感觉到了大势不妙,绝望之下仰天纵声号吼,声音凄厉哀婉,悲壮悠长,久久回荡在丛林上空。

    许文龙松了一口气,看着深陷淤泥动弹不得的老虎说道:“这下好了,即使它有飞天入地的本领,也逃不脱困死沼泽的命运了。”

    “是呀,是呀,真是苍天有眼呀。”余雯丽也拍着手欢叫道,“那该死的畜生,害我们东躲西藏疲于奔命,为找一个合适的住地差点连性命都搭上去了。这下可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掉泥潭里去了吧?没办法了吧?看你还能猖獗到哪里?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只要再等上那么一时半会,看我还不下去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老虎死死的抓着沼泽边的泥土,空有一身震山憾地的气力而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眼看着面糊般的泥土缓缓吞没屁股,渐渐淹向躯干,它在绝望之下竟然扭转脑袋,遥遥对着断崖上的水榕树呜呜低吼起来。

    余雯丽吃了一惊,不由惑然不解问许文龙道:“它……它发现我们了吗?难道……难道它在向我们求救?这怎么……这怎么可能?成精了不成?”

    许文龙点着头回答道:“发现是肯定发现了。因为它的听觉和嗅觉都很灵敏,对周围一丝一毫的异常动静和气

    味都感觉得到。至于是不是在向我们求救,那就很难说了,我想应该是吧,毕竟老虎也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

    “我看八成是在向我们求救!”余雯丽微微颤栗一下,默默把头别向一边。不知为什么,一丝莫名的伤感突然充斥她全身,让她一时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呜呜呜,老虎频频回头,不时低吼,声音悲戚,充满绝望。此时的它,已完全失去了丛林之王的威猛气势,已宝剑变成一副低三下四的温驯模样。

    “唉——”余雯丽叹一口气,目光怔怔看着许文龙,一副欲言论又止的样子。

    许文龙摇了摇头,佯装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你不是一直盼望着祈祷着苍天收拾这只可恶的老虎吗?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它再也不能在森林里横行霸道了,怎么突然间又不高兴了呢?”

    余雯丽缓缓低下脑袋,嘴里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可这……可这未免太残忍了一点,不是吗?陷入泥潭,无以自拔,呼吸困难,活活呛死。这可……这可……唉……还是算了,我简直……简直无法再想象下去了……”

    许文龙虽然于心不忍,想出手助老虎一臂之力,但思来想去,还是感觉安全更重要,尤其余雯丽的生命安全。他轻轻叹一口气,一脸凝重回答道:“等哪天它追着我们撕咬的时候,你就一点不会觉得残忍了!”

    “可我……可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它这样死去!”余雯丽皱了皱眉,脸上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突然,她双眼倏地一亮,忍不住抓起许文龙的胳膊不停摇晃道,“你不是说老虎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吗?既然它都知道向我们求救,那说明它是有感情的,能分得了坏的。要是我们现在救了它,我猜……我儿有猜它以后一定不会伤害我们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的好朋友呢?就像海里的小白一样!”

    许文龙苦笑着回答道:“别再天真了。小白是海豚,是很温驯善良的海洋动物之一。而老虎则完全不同,凶残暴戾,野性十足,且极具攻击性,基本上没办法驯服。”

    “那……那动物园里的老虎呢?不是被饲养员驯得服服帖帖的吗?一点都不凶喔!”

    “那是经过长期饲养驯化的结果!短时间内是无法改变它的凶残本性的!”

    “但至少可以说明它的本性并不太坏吧,应该值得去救。”余雯丽嘟嘟嚷嚷回答道,然后又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所以……我觉得……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搭救它,我们是不是应该试上一试?至少……至少不要袖手旁观吧。这……这谁看得下去呢?”

    许文龙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没有任何办法!它陷得太深,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再说了,如果把它救上来了,万一它忘恩负义、凶性大发,掉转头来咬我们怎么办?这不是阎王上吊嫌命长吗?”

    呜,又是一个绝望的回眸,又是一声长长的哀号,月色下的老虎已经失去大半个身子了。

第五百五十章 生死对峙

    余雯丽听着老虎那悲哀而绝望的吼声,心里不由猛地一颤,立刻手忙脚乱解起身上的藤条来:“我不管,反正我不想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反正我想赌它是只有情有义的老虎,一定不会反过头来咬我。”

    许文龙大惊,一把抓住余雯丽的手,板起脸严厉对她说道:“你疯了?你能救它吗?你想怎么救它?你能用什么方法救它?”

    “救不出也要去救,没办法救也要想办法救!”余雯丽牛脾气一来,就是天王老子也劝阻不了。她三下五除二解开身上的藤条,颤巍巍站起身要往树下爬。

    许文龙无奈,只好一把拽住她道:“你真要去救它吗?不担心它咬你吗?”

    “一定要去,现在就去!不担心它咬我,一丝一毫都不担心!”

    “要是以后它追着我们跑的时候,你不会后悔吗?不会后悔今晚的愚蠢做法吗?”

    “决不后悔!”余雯丽态度坚决,口气尤其强硬。不过说完之后,她很快又皱着眉犹犹豫豫地回答道,“至少今晚不后悔!”

    “好吧,”许文龙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对她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好好呆在这别动,让我下去试试看。如果它够聪明够味机灵的话,应该很快可以把它救出来。否则,在这种极端艰险的情况下,任谁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余雯丽大喜,揽住他的腰一迭声称谢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我更知道你有侠义心肠!好吧好吧,大恩不言谢,你这就赶紧去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不过可得小心一点喔,千万别掉到泥潭里去了,更不要自以为是被老虎伤着了。我会在这里睁大眼睛小心监督,万一情况不妙,我立马就跑过来救你!”

    “千万别!”许文龙慌忙谢绝她道,“你不过来我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要是不自量力过来了,那我们两个人都完了!”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为你鼓劲加油!”

    许文龙还不放心,又千叮咛万嘱托余雯丽一番,这才迅速爬下水榕树,拿上藏在石块后面的标枪,纵身跳下断崖,一溜烟往困住老虎的沼泽边跑去。淌过希望河时,他不经意看到一颗枯死在河边的大树,再比对一下手中略显短小的标枪,于是跑过去折下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一口气跑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老虎跟前。

    绝望中的老虎一见到许文龙,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仰起头一声低吼,抬起前爪拼命抓挠着脚下的泥土。只是这么一来,它下滑的速度却又更快了,泥水很快淹到它脖子上了。它无奈之下停止抓挠,死死抓着泥土再不敢动弹,只睁着一双凶性全无的眼睛哀哀看着许文龙,似乎在祈求他快点过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是一只壮年老虎,头大如斗,眼若铜铃,尖利的牙齿阴森恐怖,额上黄白间的花纹触目惊心,让人乍见之下不自然产生一种遍身寒栗岌岌可危的感觉。

    许文龙不敢过于接近老虎,担心滑入泥潭带来灭顶之灾。他放下标枪,抄起长长的枯树枝,趴在草地上慢慢伸向呼呼直喘粗气的老虎。

    老虎不明其意,头一仰,嘴巴一咧,露出锋利的牙齿轻轻吼叫一声,晃动着脑袋极力避开伸过去的树枝。

    许文龙急了,一边把枯枝往老虎嘴里塞,一边大声提醒它道:“咬住,快咬住树枝,我才好把你拉上来。”

    然而老虎并不听话,更没如他所愿,依然在躲避,依然在低吼。眼看着泥糊已过漫过它粗壮的脖子,直淹它五彩斑斓的脑袋之时,老虎估计是绝望了,也估计是临死前的最后抉别。它倏地绷直身子往上一挣,竖起脑袋张开大嘴,仰天发出一声天崩地裂般的怒吼……

    许文龙趁此机会,移动枯枝猛地往它嘴里一塞,堪堪进入三四寸有余。

    老虎嘴巴吃痛,本能地闭上嘴巴用力一咬,死死咬住枯枝不松口。此时的老虎和落水的人没什么区别,碰到什么抓什么,逮住什么咬什么,丝毫不会犹豫,完全没有意识。

    许文龙暗叫一声“侥幸”,迅即坐直身子,紧抓着枯枝拼命往回拉。

    老虎也很聪明,也感觉到了身体非但没有继续往下陷,反而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往上浮。它于是停止挣扎,一昧死命咬住树枝。好

    在它的咬合力强,牙齿又尖利,一口下去,入木三分,基本不存在滑脱的可能。

    许文龙虽然不太愿意救助落难的老虎,但既然已经出手了,也就竭尽所能毫不懈怠。他紧咬牙关,圆瞪双目,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着枯枝,带着命悬一线的老虎慢慢往泥潭外拽……

    水榕树上的余雯丽大喜过望,立刻扯开喉咙大声喊叫道:“挺住!加油!加油!挺住!再多使一点点力气你就成功了……”

    “鬼丫头,你倒是过来试试?”许文龙心里责怨着余雯丽,但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拔河般拉着估枝继续往后拽。

    终于,老虎的脑袋出来了,脖子也出来了,铜铃大的眼珠也跟着迸射出希冀的目光。

    许文龙身子后倾,几和草地平行,憋一口气气脸红脖子粗继续拉扯着枯枝,一点一点把粗壮笨重老虎拖出泥潭……

    啪,一声脆响,粗如手臂的枯枝突然间一分为二,从中间断为两截。一截被轰然倒地的许文龙紧紧抓在手中,另一截则被再次陷入泥潭的老虎死死咬在嘴里。

    余雯丽心里一咯噔,身子仿佛遭到电击般瞬间呆住了,目光一霎不霎盯着仅剩一张嘴巴在泥潭外的老虎……我的天,情况万分危急了,但火速下去支援了。余雯丽江心念电闪,再也顾不上许文龙临走时的千叮万嘱,唰唰唰抓着树枝攀援而下……

    许文龙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傻楞楞看着手上的枯枝发呆。糟糕,原来枯枝中间有一个鼓起突出的疖瘤,且早已腐朽溃烂,难怪经不起大力拉拽。怎么办?再跑去折树枝已经来不及了,身边一进又找不到称手工具!许文龙看一眼泥潭里竖起嘴巴苟延残喘的老虎,最后咬一咬牙,抓起地上仅一人高的标枪,迅速跑向沼泽边,趴下身子极力把标枪伸向老虎嘴巴……

    老虎有了第一次受救经验,倒也配合得很默契,吐去嘴里半截枯枝,一口咬住伸过来的标枪,喉咙里不停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吼声,似乎在催促许文龙快点把自己拖出这该死的泥潭。

    许文龙不敢怠慢,标枪一紧便即用力,趴在沼泽边拼力往回拉拽。只不过这次进展不太顺利,一则距离泥潭太近,担心栽入泥潭;二则标枪更细,不敢过于使用猛力,怕会折断标枪,更只能贴紧草地缓缓用力。如此一来效果就差远了,拉扯半天也仅把老虎拉出一个头来,而且稍一松劲便又很快陷了下去,甚至还连人带枪一起往泥潭里拖。看来这老虎命该自绝于此,怨不得别人没有施加援手。

    “稳住,别松手,我来帮忙了!”正当许文龙和泥潭里的老虎正在进行一场你拉我拽的持久拉锯战时,对面丛林蓦然传来一片大叫大嚷的声音。接着便见人影一闪,余雯丽已跳下希望河,淌着几近肩膀的水跑过来了。

    许文龙见状大惊,又不敢撒手松劲,只得憋着一口气恼火万分说道:“别……别过来……危……危险……”

    余雯丽却哪里肯听!大踏步跨过希望河,不顾一切跑到许文龙身边,趴下身子拽紧标枪,气喘吁吁帮着往回猛拉。

    不过还别说,这奇迹还真的出现了。只见原本旗鼓相当的两方拉锯战,现在却明显偏向许文龙这一边。虎头拉出来了,虎脖子也拉出来了,然后是沾满意泥巴的粗壮身躯……

    “加油,再加油……”余雯丽和许文龙随着标枪的不断后移,身子跟着慢慢坐了起来,并极力往后倾倒,不停拖着老虎缓缓往上升。

    咚咚,两声闷响,正自猛力拉拽标枪的余雯丽和许文龙突觉手上一轻,双双四仰八叉砰然栽倒在地。紧接着两人又觉眼前一花,一朵巨大的乌云自头顶一闪而过,淅淅沥沥洒下一阵泥水后,又啪地落在身后草地上。

    “不好,老虎跳出泥潭了!”许文龙一惊之下迅即坐起,一手揽起茫然不知所措的余雯丽,一手飞快摸向腰间锋利匕首,鼓起煜煜生辉的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老虎。

    “发……发生什么事了?”余雯丽摸了摸摔得生疼的后脑勺,惑然不解跟着转过身去,接着在一阵短促压抑的尖叫声中栽在许文龙胸前,颤抖着身子一句话说不出来。

    成功脱困的老虎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泥糊,像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站在一丈开外,睁着一双灯笼似的

    眼珠静静看着草地上两个不知是惊懵了还是吓傻了的人。

    许文龙手心冒汗,心跳如雷,紧紧搂着软作一堆的余雯丽,捏着匕首一眼不霎盯着老虎的一举一动。这恼人的鬼丫头呀,反复叮嘱不要过来,却偏偏不听。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掉入虎口了,成了待宰的羔羊了,唯有奋起一搏、以死相拼了。

    一人一虎静静地呆着,久久地对视着,周围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像凝结了似的。

    终于,老虎有动静了。它轻轻甩了甩身子,微微摇了摇尾巴,斗大的脑袋一拱一拱上下摆动着,动作极为温柔,神情尤其驯良,直如一条宠物狗般亲热极了。

    许文龙的眉毛稍稍缓了一缓,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一大半。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仍然戒备万分盯着老虎,随时提防它突然发难,暴起伤人。

    老虎抬了抬前腿,小心翼翼往前迈出一小步……

    许文龙内心骤然一紧,握紧匕首悄悄往外抽……

    幸好老虎并没有继续往前迈步,而是晃动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大气不敢出的许文龙。良久,它才仰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呜鸣,旋即前腿一抬,转身跃入浓密的灌木,转瞬间失去了其踪影。

    许文龙长吁一口气,放下腰间的匕首,抹一把额上涔涔直冒的冷汗,搂着余雯丽颓然躺倒在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好险,千钧一发,命悬一线,前脚差一点就踏进了鬼门关。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老虎为什么那么温驯良善的呢?为什么没有发起攻击呢?难道它真的灵性十足、知道感恩吗?这怎么可能?

    “它……它走了吗?”余雯丽像只驼鸟般一头扎在许文龙怀里,颤抖着身子哭叫道。她感觉到了许文龙身体松懈下来,也意识到了老虎已经离开了此地,只是巨大的恐惧仍然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仍然无法确认这突如其来的虎口余生是真实的。

    “真……真走了吗?”余雯丽偷偷睁开双眼,胆战心惊向四周瞄上一瞄,最后才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手抱双肩颤声说道,“该……该死……该死的臭老虎,真他妈……真他妈吓死我了!好在……好在它已经走了,并没有……并没有拿我们怎么样!”

    许文龙哀叹一声,又气又好笑对她说道:“你的勇气呢?你的勇气在哪里?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害怕的吗?怎么又吓成这个样子了?净给我添乱子!”

    余雯丽嘻嘻一笑,不停用脑袋蹭着许文龙的肩膀说道:“没……我没害怕。只是……只是心里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小紧张而已!你呢?你会害怕吗?”

    “当然害怕!”许文龙气恼地回答道,“害怕照料不到你!假如只我一个人的话,有匕首在身,它无论如何也伤我不到。”

    余雯丽心里一热,赶紧缩起脖子撒娇般说道:“对不起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跑下来帮你的。不过下次一定不会乱来,一定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其实……其实人家也是不忍心看着那讨厌的老虎被活活憋死罢了。下次它要是再掉下去了,我一定不去救它,一定闭上双眼装着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下次了,你以为老虎很愚蠢吗?”许文龙苦笑着摇了摇头,抿紧嘴巴再不说话。

    “当然不愚蠢!余雯丽横了许文龙一眼,继续絮絮叨叨说着:“我的天,刚才……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差点就窒息断气了。幸好老天保佑,它没伤害我们,更没把我们撕成碎片。不然……不然我们可真惨了,血淋淋惨死在老虎嘴里。没一个人会为我们悲伤,没一个人会为我们流泪,没一个人会为我们祭奠,没一个人会为我们悼念……”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那老虎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呢?是不是它真的良心发现、对我们感恩戴德、从此洗心革面做一只善良的好老虎了呢?果真如此,那可多好!我从此在这孤岛上又多了一个朋友,就像小白一样的好朋友!嗯嗯,不错,非常不错,我现在就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

    许文龙瞪余雯丽一眼,忍无可忍对她说道:“还是省省吧,别做清秋大梦了!老虎怎么会像小白一样呢?又怎么会成为你的好朋友呢?脾气暴烈,野性难驯,别一口把吞了算最好了。所以,还是好好呆着喘口气,一会我们就爬树歇息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河的尽头

    旭日东升,阳光烂漫,草木清新,鸟兽争鸣,雾霭迷蒙的幸运岛一片喧嚣、一片热闹,恰似蓬莱仙境般美丽之极,迷人之至。

    许文龙一觉睡醒,顿感身心愉悦,舒畅无比。他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看一眼睡梦正香的余雯丽,检查一下她腰间绑着的藤条,确信没有摔落树底之虞后,便拿上包馕,三抓两把爬下水榕树。洗一把脸,漱一番口,挑一块干净的巨石坐了下来,取出皮焦肉嫩的烤鱼和香气芬芳的“甜瓜”,一口一口默然不语吃了起来。他昨晚在虎落潭边(余雯丽的杰作)停留半个多小时,直到余雯丽稍秀平息内心恐惧,略略恢复些许气力,才搀着她一步一挪回水榕树,费尽手脚爬上高枝,困顿不堪倚树歇息。

    一顿饭没吃完,水榕树上便传来一片尖声鬼叫,还夹着一迭声歇斯底里的责怨。不一会儿,树上爬下来了横眉怒目的余雯丽。她气咻咻来到许文龙跟前,双手叉腰劈头问道:“你什么意思?走了也不叫上我!想抛下我一个人开溜吗?想让我孤孤单单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吗?真是气死我了,更把我吓死了!”

    许文龙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回答道:“我这不是还没走吗?一直在等你吃饭呢,吃完好一起赶路!快,快去洗脸漱口。烤鱼‘甜瓜’香得很,早为你准备好了!”

    余雯丽横了许文龙一眼,重手重脚走到河边洗漱一番,赌气般拿起烤鱼胡嚼乱咽起来,还不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一瞪许文龙。她本来就被老虎吓得心惊肉跳一晚没睡好,直到天色破晓才勉强进入梦乡。可早晨一睁眼却猛然发现搂着的人不见了踪影,联想到睡梦中张牙舞爪、血口大开的老虎,更把她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差点没闭过气去。这也难怪她一下来就冲着许文龙横加指责、大发雷霆。

    吃完早饭,许文龙背上包馕,提起一头破损的标枪,对着仍然吹胡子瞪眼余怒未消的余雯丽说道:“出发了吧,早点找到山洞早点安心。不然今晚又得住大树了,说不定老虎还会一路跟着我们呢,好找机会饱餐一顿!”

    “人家才没那么坏呢?至少比你有情有义!”余雯丽鼻子里哼一声,卷起裤脚当先踏入希望河,扑嗵扑嗵大踏步往前走去。

    空气清新,阳光明媚,脚下是清澈的河水,头上是凉爽的微风,加上沿途各色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直教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恍惚间忘记了人世中一切烦恼,一切忧愁。不过许文龙例外,便纵人间天堂,蓬莱仙境,也无法让他忘却失去爱人的锥心伤痛,也无法让他销去受困孤岛的刺骨哀愁。不是吗?虽说在大海中漂泊十数日,侥幸拣回一条性命。只是受大洋梏桎,无法脱身,谁知道何年何日才能找回爱侣,手刃仇敌?呜呼,人生至惨,何甚于斯!

    余雯丽却完全不同,一路歌来一路笑,一路采花一路跳。这美丽的丛林,这迷人的花草,这所未见的野雉水鸭、尝所未尝的奇瓜异果,早让她忘记了猛虎的惊吓,孤岛的险恶,以及远离大陆的孤独与无助,重又变得神采飞扬,快乐无比,完全恢复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本性。

    扑啦啦,一群色彩斑斓的雉鸟拖着长长的尾巴一飞而起,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斜斜落向一丛层层叠叠的灌木。

    “快,抓住它们,抓住它们!我要它们的羽毛织衣服!”余雯丽惊叫一声,立刻

    撒腿往前追去,但最终踌躇着停留在灌木丛边,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把救援的目光投向许文龙。虽说流落孤岛仅才两天,但她早已领教了丛林中步步惊心的危险。不是吗?谁知道那草丛里藏着什么怪物呢?万一盘着一条毒蛇、藏着一头猛虎怎么办?即便是一条不起眼的树蛙、蜈蚣甚至蚊蝇,那也足以要人老命。

    许文龙却淡淡地回答道:“急什么呢?等我们找到住处后,你要多少都可以。反正这里的野鸡野鸟多得是,也跑不到哪里去。”

    “好吧,说话算数喔,可不许骗我。”余雯丽嫣然一笑,顺手从灌木中摘下一把形如草莓、味若酸李的野果,一颗一颗塞入口中,汁水横流嚼了起来。

    可不是嘛,两个人这一路迂回走来,所遇到的一些体型庞大、肥壮笨拙的野鸡野鸭确实很多,包括麂鹿、水豚、黄羊、野猪等等。它们或独个儿撒开四蹄一闪即逝,或三五成群晃悠悠信步路过,其步态之优雅,神情之淡然,根本就无视大呼小叫的余雯丽的存在。而除了这些动物,野瓜野果也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不管是常见的诸如香蕉芭蕉蜜梨凤梨等,稀罕的包括荔枝杨桃榴莲也不在少数,而更多的则是那些杂七杂八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状的的瓜果。看来这确实是一座原始偏僻的无人孤岛。

    河道弯弯,流水潺潺。走了三四个时辰后,两岸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个头也小了很多。那些动辄十几人合抱的古木巨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耸挺拔一抱左右的不知名的树种。灌木藤蔓多起来了,一丛丛,一堆堆,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直如一个个耸起的绿绒包。

    许文龙抹一把额上的汗水,望着不远处蜿蜒的山脊欣然说道:“很快就到山脚了,估计今晚不用睡大树了。要不先坐下来休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余雯丽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着回答道:“我吃饱了,一点不饿了,你想吃就吃吧。反正你是老大你做主,我一切听你的。”

    “那我们继续走吧,早到山脚早安心。”许文龙点了点头,当先淌着河水往前走去。他当然也不饿,和余雯丽一样在路上吃了很多野瓜鲜果,还把一个偌大的背包装得胀鼓鼓的,挎在肩上沉重极了。

    走不多久,前方河道变窄了,两旁乱石横陈,地势在明显上升,看来离山脚真的不远了。

    踏着乱石横陈的河床,淌着清凉透顶的河水,抛下众多分支的溪渠小沟,转过一棵几十抱粗的罕见巨树,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便赫然耸立在眼前。更令人欣慰的是,山上黑乎乎的洞窟隐约可见,且为数不少。而希望河那清凉的河水 ,正是从其中一个最大也是距山脚最矮的洞窟里流了出来,仿佛巨龙吐水似的,沿一个四十五度斜坡哗哗哗冲向底部大水潭。

    “到了到了,我的妈呀,好高的一座山,好长的一座山!”余雯丽望着眼前蜿蜒而去的高山,忍不住拍手欢叫起来。然而过不多久,她又噘起嘴黯然说道,“只可惜陡了那么一点点,爬上爬下不太容易,而且连条路都没有。要不我们就在水洞里将就着住吧。这样用水也方便,还可以随时洗澡冲凉。说不定水里还有鱼呢。超级大鱼,随抓随烤,鲜味十足,省心又省事,真是太舒服不过了。只是……只是不知道洞里有没有鳄鱼!”

    许文龙笑着答

    道:“放心,这里不会有鳄鱼了,全被落虎潭那道断崖挡住了,它们爬不上来。至于住的地方,我看这座山这么大这么长,总能找到合适的山洞的。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也只有暂时在水洞里栖身了。不过里面湿气很重,对身体不太好。”

    余雯丽拍着手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没鳄鱼就好。只要没鳄鱼,什么都问题都不是问题,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

    两个人一边议论,一边怀着莫名兴奋的心情走向山脚,很快来到轰轰作响的水潭边。

    这个水潭比虎落潭稍小一点,但同样水波翻涌深不可测。数十块巨大光溜的石块撒落周围,左右两边各各高耸一棵四五抱粗细的水榕树。水榕树在长年流水的冲涮下,俱都露出或粗或细纵横交错纠缠的发达气根。

    余雯丽挑一块巨石坐了下来,皱着眉嘟嘟嚷嚷说道:“可惜没有大沼泽地,不然又可以把那可恶的老虎困住。然后再把它绑起来,锁在洞里当猫养、当马骑,这不是更妙吗!你想想看,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逗着它玩,外出的时候可以拿它当马骑。百兽见了落荒而逃,众鸟听闻魂飞魄散,你说惊不惊喜?刺不刺激?威不威风?”

    “就你这个小脑瓜最爱胡思乱想!好好呆在这里吧,我去山上找找看。最好能找一个干燥又通风,且又不太高的山洞充当我们的住所。”许文龙用指头敲一敲余雯丽的脑袋,解下身上包裹,提起尖利标枪,迈腿朝山上爬去。

    这座山并不高,五六百米的样子,但是很长,且又较陡,像一条蜿蜒而去的巨龙,又像一堵斜斜堆起的围墙。山间巨石高耸,突兀狰狞,或零星散落,或接踵堆叠。石与石之间见缝插针长着一抱大小的树木,高低起伏,互映互衬。树底遍生草灌花藤,浓密又碧翠。而山顶却完全不同,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大概全是石头的缘故。

    正是晌午时分,阳光耀眼,酷热难当,一丝风也没有。

    许文龙赤脚裸肩,踩着山石攀爬而上,很快便来到一座长满藤蔓的山洞前。拿标枪往里面一捅,咚的一声闷响,再定睛仔细一看,却原来只是个洞窝窝而已。虽说地面很干燥,也较洁净,住着很暖和很舒适,但太窄小了,钻进两个人后基本无法动弹,且又不通风,吃住很不方便。许文龙摇了摇头,便又往另一个山洞走去。只是还没走到洞口,便猛然听到一阵扑嗽嗽的空气震颤声。接着便见一只浑身黑溜的大鸟从洞里一飞而出,扇动着宽大的翅膀箭也似的冲向莽莽丛林,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好吧,既然是鸟巢,那就不打扰了。”许文龙掂了掂手上的标枪,继续往山上爬去。

    山腰间的洞口确实很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但却没一个适合居住的。要么太狭窄逼仄,要么太潮湿阴暗,要么蝠鸟太多,要么过于陡峭。眼看着越爬越高,脚下的丛林尽收眼底,再往上找已失去意义。虽说对于躲避猛兽毒虫来说,越高越陡之处越安全越可靠,但起居出行很是不便,尤其艰难,甚至还有失足摔伤的危险,弊多利少,得不偿失,看来再不能往上爬了,还是再到下面看看吧。

    许文龙在山中攀爬寻找一个多小时,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却最终一无所获,失望透顶。他坐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休息片刻,又把目光投向山脚下那个哗哗喷水的山洞。

第五百五十二章 穿山暗河

    “找到了吗?怎么要那么久?”山下的余雯丽不耐烦了,双手放在嘴边转作喇叭状,一脸焦急呼唤着许文龙。

    “暂时还没有!”许文龙用力挥了挥手,耷拉着脑袋慢慢往山下走去。

    待许文龙走到山脚,余雯丽便飞快迎了上去,喘着气急切地问道:“山上不是有很多洞口的吗?怎么就没一个合适的呢?太让人失望了。还有今晚怎么办?以后又怎么办?难道让我天天绑在树上睡觉吗?万一哪天藤条断了,那我不是死翘翘了吗?”

    许文龙摇了摇头,黯然回答她道:“要说暂时居住,其实哪个山洞都可以。只不过我们要作好长远的打算。因为我们呆在这里的日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天半月。很可能是一年半载,甚至十年八年,乃至一辈子!”

    “一辈子?我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余雯丽的双眼忽地鼓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莫名惊骇的神色。然而很快她又眉毛一扬,拍着手欢叫起来,“好啊好啊,一辈子就一辈子,反正这里吃喝不愁,又没有坏人欺负,还有你天天陪在身边,我还巴不得一辈子呆在这里呢?”

    许文龙叹一口气,一脸忧郁对余雯丽说道:“我再去那个水洞看看,看看那条暗河到底通向哪里?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宽大一点的洞穴。你再在这里呆一会儿吧,注意不要乱跑。”

    “去吧去吧,小心一点就是。”余雯丽眉花眼笑摆了摆手,催促许文龙快点进洞打探。

    许文龙默默看一眼余雯丽,怀着沉重的心情慢慢走向那个水洞。

    水洞很大,足有二三米高,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许文龙抖擞起精神,握紧手中标枪,爬过布满青苔的斜坡,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径,全无畏惧大踏步走进了山洞。经过短暂适应后,他才借着微弱的光线发现,这所谓的山洞,其实是一条水声潺潺的暗河。河水很浅,最深不过两尺。两旁洞壁岩峰突起,锐利非常。石壁间缝隙很多,滴水不断。不过空气倒也清新,适合住人,如果能找到一个干爽干燥的洞穴的话。

    许文龙在洞口难忘良久,然后才沿着乱石横陈的小径继续往洞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抡起手中的标枪,哐哐哐不停敲击着两旁的石壁。走了数十米后,石洞徐徐右拐,之后豁然开朗,一个百余米高、足可容纳三四百人的巨洞顿时展现在眼前。巨洞内石笋林立,水流淙淙,洞内有洞,别有洞天。洞顶乳石倒垂,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形态万千。尤其难得的是,山洞左侧石壁倾斜上升,在空中形成一个数十平米的平台。平台上方一米左右洞开一个大窟窿,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窗户”。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把个浑黑幽暗的山洞瞬间照得亮堂堂几如室外。而脚下的暗河水则沿右壁绕个大弯,一头扎入对面一条窄小石缝,再不知延伸到哪去了。

    “好洞,好地方,堪比水帘洞天!”许文龙见状大喜,抓着标枪绕过石笋,爬上楼梯般倾斜上升的石壁,很快来到那个突出平台上。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即奔向那个天然窗口。啊,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浩瀚的大海尽收眼底。再低头往下一看,峭壁森森,直上直下,浪涛翻涌,轰轰有声。人立其间,直如站在万丈高楼之上,有点头晕目眩,有点摇摇欲坠。

    “临时住地就是你了!”许文龙喝一声彩,极目远眺好一会,没发现半条过往船只,于是黯然回转身,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那个平台。平台有几十平米大小,像个吊脚楼般悬在半空。地面较为平整,有好些突出的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张宽大的石“床”。可惜平台一边悬荡荡的无阻无拦,稍不注意就很可

    能一脚踏空,掉到石笋上摔个粉身碎骨。不过好在平台右侧还有一个小山洞,恰似一个三面合围的小房间般,虽不宽敞,却足够安全,正好可以作为余雯丽的“卧室”。

    许文龙审视良久,赞叹连连,稍稍整理一下平台卫生,细细察看一番各个角落状况,然后才兴冲冲走下斜坡来到洞厅,操着标枪,睁大眼睛,东敲敲本捅捅,逐个石笋逐条石缝、每处洞穴每窝水洼仔细排查起来,一丝一毫异常状况都不放过。直至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因素后,他才蹲在河水消失处,看着半人多高的洞窟发楞。河洞很深,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哗哗哗的流水声,也不知到底伸向哪里、引向何方。不过管它呢,住处找到了,不但宽敞明亮干净,还可以观望远方大海。假如再找一个能覆盖全岛的观察点,那任何过往船只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获救机率也就大大增加了。许文龙在河洞口思忖一阵,方才循着暗河慢慢向洞外走去。

    “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可以住人吗?”在洞外探头探脑欲进不进的余雯丽见到许文龙出来,立刻迎上去问道。

    许文龙微笑着回答道:“好,很好!里面有个大山洞,明亮又安全,非常适合我们居住!”

    “太好了,太好了!走,带我进去去看看!”余雯丽听罢大喜,乐滋滋就往洞口钻。未及走到两三步远,她又忽地停止脚步,一脸惊恐看着许文龙道,“你确定里面没有蛇?没有蜈蚣?也没有老鼠和吸血蝙蝠?该不会有鬼吧?悄无声息跟着你、让你背后冷嗖嗖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那种?”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仔细察看过了!”

    “那好,咱们进去吧!我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等等,”许文龙伸手制止信余雯丽道,“不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为什么?有时间不会好好休息一下吗?”余雯丽站定脚步,疑惑不解问道,“睡个早觉,做个好梦,养足精神,开始明天的美好生活。这样不好吗?别忘了,我昨晚可是一宿没睡,还做了好几个恶梦,到现在都还心惊肉跳呢。我猜这段时间你也没休息好吧,累得够呛是不是?所以早点进去,早点睡觉最好!”

    许文龙点着头轻轻说道:“就是想好好睡一觉,才叫你慢点进去呀。难道你不想在洞里生一堆火吗?难道你不想吃晚饭吃上一顿热呼呼的烤肉吗?难道你不想在温暖的火炉边美美地睡个好觉吗?如果想,那就先跟我去捡到柴火吧!”

    “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余雯丽呼吸急促,脸泛红光,许文龙每问一声,她就跟着使劲点一下头,最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捡柴火去啊!”

    柴火当然不用愁。到处都是枯枝节败叶,到处都是腐朽干燥的坏死树木,只一棵就足可供他们燃烧十数日,唯一担心的是如何又快又多地搬进山洞里。不过这也难不倒许文龙,多花一些时间、往来多跑几趟而已。他叫余雯丽先好好呆在洞外,千万不可擅自入内,以防出现意外情况。然后一个人来回数十遭,足足花费两个多时辰,才终于把一棵几抱粗细的枯树连枝带叶一齐搬进洞去,除了无法挪动的粗壮笨重的主干外。期间还收集了好几捆枯黄茅草,以晚上充当床垫用。

    太阳西斜,堕入山背,过不多久就要天黑了。

    许文龙搬完柴火,再次叮嘱余雯丽不要乱跑,自己去弄点野味马上就回。奈何余雯丽一个人呆久了,早呆得不耐烦了,非得跟着去不可。许文龙无奈,只得带着她沿河而下,一路找寻那些肥壮笨拙的雉鸡水鸭。

    咕咕咕,河堤草丛中发出一

    阵清脆的野鸡叫声。

    许文龙伸手示意余雯丽禁声勿动,然后提着标枪走上河岸,缩起脖子蹑手蹑脚移向草丛……扑嗽嗽,野鸡受惊,从草丛中一飞冲天,意欲展翅逃跑。许文龙眼疾手快,挥手一标枪砸去,端端正正把野鸡砸落在地,扑腾几下翅膀不动了。

    “太棒了,太棒了!”余雯丽欢叫一声,立刻撒撒腿跑向河堤,捡起昏死过去的野鸡,提在手上乐呵呵说道,“好重呀,怕有十几二十斤吧。”

    “哪能呢,最多三四斤的样子。”许文龙摇着头回答道。然后又拿着标枪走向另一处草丛,手起枪落猛抽十几下,声息全无,什么都没有。

    余雯丽笑着说道:“你以为处草丛都有吗?未免太便宜你了吧。”

    许音未落,一只五彩斑斓的雉鸡从灌木中冲天飞起,接着又啪的一声被砸落在地。许文龙捡起地上的雉鸡,笑着对余雯丽说道:“怎么样?你说便宜不便宜?”

    “好吧,你赢了,请继续!”余雯丽白了许文龙一眼,接过他手上的雉鸡又躲向一边。

    接下来许文龙就没那么幸运了,一连敲了好几处茅草,却连根鸡毛也没捞到。不过他并不灰心,继续走向下一处更为丰茂的灌木丛。

    余雯丽甚感没趣,更不再抱有希望,嘲笑许文龙几句,便跑向一边摘野花去了。

    许文龙摇了摇头,悄悄走近灌木丛,高高抡起手中标枪,呼地望空砸了下去……

    唰啦,未等标枪落下,浓密的灌木中蓦然跳出一条大蛇,仰起拳头大的蛇头闪电般扑向许文龙……

    许文龙猝不及防,震惊之下改砸为扫,电光石火间啪地把扑向面门的毒蛇挑落在地,紧接着挥枪一掷,把意欲反扑的蛇头牢牢钉死在草地上。

    听到异响的余雯丽转头一看,旋即啊的一声跌坐在地,面如土色看着疯狂扭曲身子的大蛇:“我的妈呀,又……又……又一条大蛇……简直……简直比我的腿还粗呐……”

    “这里雨水多,草木丰茂,自然蛇多。”许文龙待大蛇停止扭动身躯,便捡起来摊开一看,啧啧,足有二米长,至少有十斤重。

    余雯丽不敢近前,只远远对着许文龙喊道:“别给我,我不帮你拿,你自己背回去吧。”

    许文龙笑了笑,把长蛇挂在河边一棵大树上,带着胆战心惊的余雯丽继续往河下游走去。

    一路走来一路找,一路找来一路打。不到一盏茶功夫,许文龙便在河边逮到两只肥美水鸭,一只灰鹅大小的不知名巨鸟。余雯丽也收获不小,除了摘到一大捧酸酸甜甜的野莓外,还找到一窝六个鸭蛋,包括一串巨型芭蕉,说要放在火中烤来吃。

    猎物丰厚,时间不早,许文龙便把那条死蛇往脖子上一缠,带上一应收获打道回府。余雯丽也没闲着,扛着自己的心爱芭蕉和野莓,带上不知作何用途的但许文龙又笑而不答的大捆蕉叶,唱着歌儿兴高采烈往回走。

    归途中,一只食蚁兽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树林里转出来,晃悠悠走向一片小山坡。

    余雯丽见了,立刻大声喊叫起来:“穿山甲,穿山甲,好大一只穿山甲!快快快,快把它抓住,千万别让它跑了……”

    “这是食蚁兽,不是穿山甲!”许文龙摇着头回答道:“不过还是算了,我们的食物已经有那么多了,再抓就吃不完了。”

    “唉,真是太可惜了!”余雯丽听闻,不由顿脚哀叹道。接着她又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呀,野鸡野鸭一大堆,明天后天都吃不完,还抓它干什么呢?都怪我,总记着自己还在讨饭,食物讨得越多越好!”

第五百五十三章 洞天福地

    太阳西堕,余晖满天,鸟雀逐渐归巢。

    许文龙来到洞前水潭,把肩扛手提的猎物解将下来,挑一块洁净的石块坐下,打算歇口气再来清理猎物。

    余雯丽闲着没事,先吃了一把野莓,然后饶有兴趣来到水潭,掬几捧清水洗把脸,扔几块石片打水漂,乐呵呵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许文龙休息片刻,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开始洗剖猎物。他拿来那条粗如手臂的大蛇,用匕首自蛇脖子一划到尾,摘去内脏,洗去血水,像剥玉米一样剥去蛇皮,再把细腻的蛇肉一小段一段斩断,包在蕉叶里待用。最后把蛇皮和蛇头扔入丛林,让其它动物去慢慢享用。

    蛇肉很多,肉质晶莹,可惜没有锅瓢,不然用来煲汤最好不过了。许文龙眼看着蛇肉,不由又回想起自己初入滨洋、流落到杨莹莹村里捉蛇捡鹅的可笑经历。他叹一口气,随手拿起一只肥壮野雉,在肚子上开个小口,掏去内脏,冲洗干净,再挖来新鲜泥土,和成面团般的稀泥,严严实实糊在野雉身上……

    这时,在对面玩耍的余雯丽突然指着水潭惊叫道:“鱼,大鱼,好奇怪的一条大鱼!”

    许文龙把糊好泥巴的野雉放在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这段时间你还没见够鱼吗?留着下次抓吧,别再打主意了。”

    “不是,我是说它竟然有腿,像四脚蛇一样长着四条腿脚!”

    “什么?四条腿?”许文龙大吃一惊,慌忙站起来喊叫道,“回来,快回来。这是鳄鱼,被鳄鱼缠上了可不得了!”

    余雯丽笑着回答道:“瞎急什么?你以为我连鳄鱼都不认识吗?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许文龙一听,不由松了一口气,继续拿起野鸡清洗起来:“好吧,既然不是鳄鱼,那就没什么危险了,应该是乌龟或者甲鱼什么的吧,不用管它们。”

    “要管也没办法了,人家早沉到潭底去了。”余雯丽耷垂头丧气走了过来,一看到地上裹着泥巴的野鸡,立刻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叫起来:“叫化鸡?你竟然会做叫化鸡!天哪,我讨饭的时候一直想做一只叫化鸡,只可惜没做成。因为偷不到鸡,没地方有鸡可偷。”

    许文龙笑着说道:“随你怎么叫。反正我们山里打猎的时候,做的全是这种鸡。因陋就简吧,不过味道还不错,保证你喜欢吃。”

    “当然啦,有名的叫化鸡耶!”余雯丽兴冲冲蹲下身子,一脸诡异看着许文龙道,“你认识阿莹姐的时候也在做叫化鸡 吧。哦不,是在做叫化鹅。她喜欢吃叫化鹅吗?”

    许文龙一楞,不由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余雯丽。

    “诗绮姐姐说,可不关我的事。”余雯丽嘻嘻一笑,摊开手摆出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

    “她不喜欢吃,一口都没吃,因为那是她最心爱的鹅!”许文龙垂下眼睑,神情黯然把糊上泥巴的野鸡放置一边。

    余雯丽得意地笑了笑,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说道:“是呀,她虽然没吃一口叫化鹅,但据说一颗

    心早被你迷倒了。迷得七荤八素茶饭不思,迷得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你在胡说些什么!”许文龙闻听,不由脸色一沉,抬起头目光严厉看着余雯丽道,“这难道也是你诗绮姐姐说的吗?她有这么无聊吗?”

    余雯丽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回答道:“嘻嘻嘻,前面是诗绮姐姐说的,后面是我发挥想象编出来的。怎么样?编得还不错吧?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再瞎说把你扔在这里不管!”许文龙瞪了余雯丽一眼,继续侍弄起野鸭水鸟来。野鸭和水鸟肉质粗糙,不宜裹泥巴焖,只适合在火中直烤,所以清理起来更为简便。只要粗略剃除羽毛,清除内脏,待烤熟后剥去外皮,就不用担心吃到毛 囊了。当然,如果有条件的话,烫去绒毛,加上调料,用来炖用来炒都非常不错。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总可以吧。”余雯丽看着专心佳弄野鸭的许文龙,脸上升起一丝古怪之极的笑容。沉默一会儿,她又东翻一下裹着泥巴的野鸡,西捏一下刮去羽毛的水鸟,嘴里喃喃自语般说道,“这次我们在海上‘遇难’了,也不知道她得知消息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哭!唉,可怜可怜!她很可怜,我们也很可怜!”

    “她肯定会伤心的,都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还有李静,唉——”许文龙心里一酸,用柔韧的藤条捆扎好用以烧烤的野鸭、水鸟和蛇肉,像挑担一样稳稳挎在肩膀上,再一手一只拿上糊着泥巴的野鸡,板起脸对余雯丽说道,“走吧,少说两句行不行?带上你的芭蕉和野莓,我们进洞去。”

    余雯丽一听,赶紧拿上自己的猎获,如影随形跟在许文龙身后,唯恐会落下一星半点。她一边走一边仍然喋喋不休唠叨个不停:“听说你想给阿莹姐买个很特别、很有像征意义的生日礼物,只是找遍整个北极星都没有合适的,是不是?我看不如在这岛上找吧,随便什么都特别有意义。比如抓只鹦鹉呀、捉只雉鸟什么的,她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我们能不能走出这座岛都还是个未知数,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许文龙瞪了余雯丽一眼,抱紧手上的猎物当先走进山洞。

    “有备无患嘛,万一明天就有船只从这里经过呢?虽然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离开!”余雯丽完全不顾许文龙的冷淡,依然兴致勃勃说道,“对了,我们不如想个什么法子,把那该死的老虎捉来,扒下它那讨厌的皮毛,做一件虎皮大衣送给阿莹姐,我想她一定会乐疯的!”

    “想法是好的,可做起来就难上加难了。因为老虎并不会乖乖进我们的圈套,更不会静静躺着等我们扒皮,说不定还会把我们撕成碎片呢。”许文龙摇了摇头,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着,并很快来到了洞厅。

    絮絮叨叨的余雯丽抬头一看,禁不住啧啧惊叹道:“哇,好漂亮哟!”

    确实很漂亮。高大雄伟,宽敞明亮,在落日的余晖中金光闪闪,煜煜生辉,直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般迷人极了。

    余雯丽放下手中的野莓和芭蕉,像只快乐的鸟儿般在

    石笋间跑来跑去,还不停尖声大叫着:“哇,这里有泉水!啊,这里有个小水潭!哈哈哈,鱼,好多鱼……”

    “不见天日的冷水鱼而已,个头虽小,但鲜美无限!”许文龙心里一乐,脸上露出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态:终于摆脱了这聒噪丫头,耳根清静多了。他晃荡晃荡挎着猎物,绕过洞厅大堆柴火,快步走向空中平台。

    平台上早垒好了一个简易石灶,还堆上了足够今晚使用的柴火。因为那里休息睡觉的地方,为防止火灾发生,许文龙就把大部分柴火放置在下面洞厅内。

    余雯丽东奔西跑、尖叫连连,把整个山洞察看一遍后,才气喘吁吁爬上平台,放下手中的野莓和芭蕉,喜滋滋对许文龙说道:“太好了,太漂亮了,我要把这里命名为‘神仙洞’!属于我们的‘神仙洞’!”

    “神仙洞?为什么不叫水帘洞呢?”许文龙站在“窗户”边往外一看,大海波平如镜,什么也没有。他叹一口气,提起两只糊着泥巴的野鸡,小心排放在石灶里,再堆上柴火,塞入茅草枯叶,又从背包里取一颗子弹出来,敲去弹头,倒出火药,拣两块坚硬无比的石头,就着火药咔咔咔敲打起来。

    “水帘洞?那不是猴子住的地方吗?”余雯丽在窗台下坐了下来,对着大海抒一通豪情,然后才转过身来,摆着手连连否决道,“no,no,no!我可不想成为一只猴子,尤其是母猴子!我要做神仙,要做女王!所以,这里必须称做神仙洞!”

    “好吧好吧,只要你喜欢,随便叫什么都行!”许文龙咔地敲出一团火花,蓬地引燃茅草,很快就生起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他抬起头,望着莫名兴奋的余雯丽说道,“要不趁着还早,你去那边河水出口处洗个澡吧。一会儿饱餐一顿,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好吧,”余雯丽歪着头思忖一会,最后才勉强点头回答道,“不过那边黑呼呼的,我不敢过去。万一从洞里钻出个水怪水鬼来,那可不得了,会要人老命的。还是在下面那个小水潭洗吧,都是河水,清澈又安全。”

    许文龙看一眼百余米外黑洞洞的河水出口,只好无可奈何回答道:“好吧,那你就去小水潭里洗。小心一点,不要耽搁太久,因为我们对这个山洞还不太了解,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暗藏着的危险生物。”

    “好咧,”余雯丽从窗台下爬起身来,飞快往洞厅小水潭跑去。一边跑一边警告许文龙道,“千万别偷看喔,不然跟你没完!”

    许文龙苦笑一声,挪动身子换个方向,背对洞厅坐在厚实的茅草上,用木杆捅旺火苗,架上肥壮的水鸟烧烤起来。

    太阳洒下最后一丝光芒后,颓然堕入大海。天地一片昏暗,海上灰蒙蒙的。窗外的浪涛有节奏地拍击着礁石,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哗啦哗啦之声。

    神仙洞篝火通明,亮如白昼,滴水声声,萦梁绕耳,加上余雯丽银铃似的娇笑,构成一幅祥和宁静、悠闲自在的生活图景。这在漂荡追击的海上是不可想象的,也是无法比拟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幽夜婴啼

    许文龙把烤好的水鸟放在干净的芭蕉叶上,闻着浓香扑鼻的肉香,忍着汩汩奔涌的馋涎,小心翻却一下烤得硬邦邦的野鸡泥包,再把白天收集到的蜜梨、甜瓜、榴莲等众多水果,包括昨天还没吃完的烤石斑,一一排放在厚厚的茅草上,最后才拿起一只待烤的野鸭放入火中。

    余雯丽终于洗完澡了,神清气爽,容光满面,咝咝咝吸动着鼻子走过来了。

    许文龙指了指烤好的水鸟和大堆的水果烤鱼,笑着对她说道:“吃吧。今晚再没有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侵袭了,也没有狂鲨恶鱼、狼虫虎豹的撕咬了,可以快乐地吃、安心地睡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余雯丽盈盈一笑,轻轻坐到许文龙身旁,小鸟依人般紧紧挨着他说道:“是呀,感谢上帝,感谢菩萨,我们挺过来了,我们活过来了。而且活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算了,穿就算了。”她低头瞅一瞅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再看一看许文龙光溜溜的上身,笑嘻嘻继续说道,“穿还是有点发愁的,不过也没什么。总之,我们现在活得很好,我们将来也一定会活得很好!”

    许文龙拍一拍余雯丽的肩膀,撕一只热腾腾滴着油脂的肥美鸟腿,剥去烤焦了的外皮,洒上一些细细盐粒,小心递给她道:“吃吧,今天不用吃鱼了,终于可以换一换口味了。”

    余雯丽接过来用力一闻,微闭双眼陶醉万分说道:“香,真香啊!真正的肉香,跟烤鱼完全不一样的香味!”说完伸嘴一咬,饿鬼投胎般吃将起来,完全没有一丝淑女风度。

    许文龙欣慰一笑,如法炮制撕下半拉子鸟身,沾上细盐美滋滋吃了起来。

    鸟腿虽香,味道也美,终究份量大了一点。即便余雯丽足有十几二十天没吃过所谓的跟烤鱼完全不一样的肉,但一整只鸟腿吃下来,到底还是把她撑得够呛,水果也不吃了,抹一抹满嘴的油渍,心满意足靠在许文龙身上说道:“太舒服了,太开心了。不知为什么,前几天我总是盼着吃顿好饭,睡个好觉。可现在吃饱,也有了舒适的‘房间’,可我竟然不困了,也不累了。你倒是说说,这是不是太奇怪太不可思议了?”

    “没事,过一会儿你就会困了。”许文龙把烤得滋滋作响的野鸭翻个个儿,接着又大口大口吃起了美味的烤肉。

    “也许吧,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余雯丽紧紧靠在许文龙身上,一脸愉悦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

    许文龙花费一个多小时,才把野鸭和蛇肉烧烤完毕,包括余雯丽所摘的大芭蕉。味道当然都很不错。尤其所谓的“叫化鸡”,剥去泥层后,外黄里白,爽 滑鲜嫩,热气腾腾,浓香四溢。可惜两个人都吃撑了,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只有用蕉叶一一包好,放置在干净的石板上,留待明天再吃。

    余雯丽开始情绪很高涨,东拉西扯,兴致勃勃,什么都说,什么都问。后来终于困倦了,蔫耷耷跑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许文龙烤完食物后,却思绪连翩无法入睡。是呀,现在条件好了,吃喝不愁了,如果小心谨慎一点,应该没什么致命危险。只是流落孤岛,寸步难行,却什么时候

    才能走出困境?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些万恶的海盗?却什么时候才能救出心爱的诗绮?唉,命运呀命运,却怎么那么爱捉弄人呢?

    夜阑人静,洞外虫鸣哇叫,星光闪闪,洞内篝火摇曳,声息全无。

    许文龙默默地坐在窗台前,一动不动注视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满腹的忧伤与哀愁一时间难以得解,一颗心就像海面上升起的薄雾,袅袅娜娜,飘飘悠悠,没有着落没有依靠,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呜哇呜哇……寂静的山洞里骤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音凄厉,摄人心魄,幽远回荡,尤其诡异,让人听了忍不住激伶伶冷汗直流,头皮发麻。

    睡梦中的余雯丽倏地睁开双眼,一蹦从柔软的“床”上跳了起来,衣服也来不及穿,着条小亵裤蹿出房间,哭叫连天往许文龙怀里钻:“鬼呀,有鬼!我们误入鬼洞了,一整窝的小鬼,这下我们死定了……”

    许文龙乍听之下也自吃了一惊,不过他可不相信什么鬼呀怪什么的。他一边睁大双眼细细搜寻声音发生处,一边搂住浑身发抖的余雯丽安慰道:“别怕别怕,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呢?肯定是青蛙或者不知名的鱼儿发出来的。”

    话音刚落,洞外也跟着响起一片“呜哇呜哇”的怪叫,此唱彼和,遥相呼应,着实令人胆战心惊,全身直爆鸡皮疙瘩。

    “惨了惨了,我们被小鬼头包围了。里应外合呀,他妈的都不知道会怎么死了!”余雯丽脸色惨白,目光惊惧,恨不得一头钻进许文龙肚子里去。

    许文龙心里一动,赶紧问余雯丽道:“你说外面水潭里有四条腿的鱼吗?很大很长,有点像鳄鱼的那种?”

    余雯丽颤巍巍缩在他怀里,头也不抬回答道:“是呀是呀,黑不溜秋的,又丑又可怕。难道……难道那就是小鬼变的?”

    “那没事了,”许文龙一把推开余雯丽,微笑着告诉她,“那是娃娃鱼,一点都不危险。”

    “娃娃鱼?什么娃娃鱼?”余雯丽听了,半信半疑抬起头,目光惑然看着许文龙道,“长得像娃娃一样的鱼吗?不可能啊,我都看清楚了,一点也不像娃娃。”

    “不是长得像娃娃,而是它的叫声像刚出生的娃娃。”许文龙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余雯丽松了一口气,但仍然皱着眉不无担心地问道,“你确定它们没危险吗?不会咬人吗?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仅仅是一种鱼而已。主要生活在偏僻的溪涧深潭里,对人类没有任何威胁。你仔细听一下,外面的叫声就发自水潭边,而这里的则出自河洞口。我估计洞里面还有水潭,而且不会很浅。所以,你还是回去睡觉吧,用不着担心它们。”

    “不行,我现在睡不着了,得要你陪在身边壮胆,直到它们不叫为止。”余雯丽说着说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几乎光着个身子一丝不挂。于是脸一红,慌忙站起身来说道,“等一下,我先穿件衣服再回来……”

    娃娃鱼继续呜鸣着,此起彼落,哀婉凄迷,像小儿哭乳,又似婴孩夜啼。直叫得人心烦意乱,狂躁不安,一颗心砰砰乱跳。也难怪余雯丽会被吓得睡不着觉。

    突然,洞外蓦地传来一声威猛雄浑的巨吼,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山洞嗡嗡作响。声音过后,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寂静,一丝声息都没有,包括那恼人的娃娃鱼啼哭。

    余雯丽大叫一声,返身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像驼鸟般扑入许文龙怀里,埋着头颤声说道:“老……老……该死的老虎又来了……它……它……它铁定和我们扛……扛上了……不吃我们不罢休了……我的妈呀,昨晚……昨晚我就不该救它的……这……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却叫……却叫我们如何是好……”

    “别怕别怕,老虎不会、也不敢跑进山洞来。即便来了,这里洞缝众多,随便往里边一躲,它也伤不了我们半根毫毛。”许文龙嘴里安慰着余雯丽,心里却着实吃惊不小。坏了,难道它的鼻子真有那么灵敏吗?还是一直就在跟踪我们?看来要在这里居住,得先想个法子把它除去。不然后患无穷,不定哪天两个人都会成它口中餐、腹中食。

    “怎……怎么办?”余雯丽继续埋着头说道,“它要是天天在洞口守着我们,那我们怎么过日子了?要不要……要不要另外找个地方住?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鬼迷心窍、乱发善心,本想好好救它一命,到头来却像愚蠢的家夫一样,要被它反咬一口了……”

    许文龙掂了掂手中的匕首,轻轻安慰她道:“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它要是敢天天守在洞口嚎叫,我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它的。”

    余雯丽呼地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看着许文龙道:“什……什么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你打不过它的!它又高壮又凶猛,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一样。”

    “办法很多,”许文龙苦笑着回答道,“下毒、挖陷阱、装机关,哪样都会要它的命。毒药也不用担心,这丛林到处都有。比如树蛙、蘑菇、蛇液等等。”

    “那……那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吧。”余雯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许文龙道,“不把它除掉,我早晚会被它吓死的。”

    “过两天再看吧。”许文龙淡淡地回答道,“如果它聪明的话,就应该离我们远一点。”

    余雯丽不悦地瞪了许文龙一眼,噘着嘴怏怏地说道:“好吧,你是老大你作主。万一它明天就把我吃了,我可做鬼都不放过你。天天跟着你,夜夜喊着你,吓也要把你吓死。”说完,她飞快站起身来,像受惊的兔子般跑进卧洞,胡乱套上衣服又箭也似的跑了出来,战兢兢挨紧许文龙,目光惊惧不安打量着山洞四周,仿佛那恼人的老虎会突然从某个洞缝内一蹦而出,恶狠狠扑向自己。

    不过说来奇怪,洞外的老虎吼了一声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其任何声息了,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过不多久,洞里洞外的蠼虫又开始鸣叫了,唧唧咕咕的甚是欢畅,偶尔还会听到丛林里传来的一两声忧伤的鸟啼和狂怒的兽吼。但娃娃鱼却老实多了,半天不见它们悲号。看来老虎已失去耐心,不知去哪猎食了。

    再过个把小时,强打精神的余雯丽终天支持不住,一头歪在许文龙怀里睡着了。许文龙听听四周再无异样,于是把余雯丽抱回她卧洞躺好,自己则把茅草搬到她洞口边,手抓匕首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天外飞猪

    第二天一大早,许文龙便一咕碌爬了起来,耐心守候在平台窗户边,凝神观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海,期望发现一两条路过的船只。然而一连守了三四个小时,辽阔的海面依然平静如常,除了三三两两掠空而飞的巨大海鸟外,其它什么也没看见。这让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余雯丽醒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窗台前,看一眼水天相接的大海,黯然问许文龙道:“你守望好久了吧,一直没发现过往船只吗?”

    许文龙默默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拿出昨晚烤的肉食,示意余雯丽吃早饭。篝火早已熄灭了,灰烬也冷却好久了,只有效应着吃冷食了。

    余雯丽匆匆梳洗一番,抓起半拉子野鸡有滋有味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问许文龙道:“早饭后去干什么?是不是带我四处走走看看,顺便考察一下我们的新领地?”

    “我们的新领地?”许文龙听了,含在嘴里一口烤蛇肉差点没喷出来,“你倒是想得挺开的啊,刚安顿下来就开始考虑自己的领地了。出去走走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在百兽面前显显新领主的威风吗?”

    余雯丽笑嘻嘻回答道:“可不是吗?按照国际海事规则,凡是大海中无人认领的东西,一律按照谁发现谁拥有的原则处理。所以,这座孤岛从此就属于我们俩了。当然,领主还得由你来当,我最多当个副领主。”

    许文龙苦笑一声,抬起头正色对她说道:“吃完好好呆在山洞里,不可以到处乱跑。我要去找一个最高的山顶,然后爬上去守望,看看有没有打此路过的船只。不然,我们真要一辈子呆在这座孤岛上了。”

    “好啊好啊,呆十辈子我也愿意!”余雯丽用力咽下嘴里的鸡肉,眨巴着双眼乐滋滋回答道,“不过要我一个人呆在这阴森森的山洞里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恐怖的半夜鬼叫是不是娃娃鱼,单那可恶的老虎就够吓人的了。万一它闯进山洞怎么办?我一个人势单力弱的又怎么对付它?乖乖让它撕成碎片变成美餐不成?你未免也太残忍了一点吧。”

    许文龙皱着眉思忖一会,觉得余雯丽说得有理。毕竟猛虎当前,凶险难测,鬼知道它会躲在什么地方,鬼知道它在打什么主意。万一被它钻个空子一举伤害了这小丫头,那到时后悔自责痛恨都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他便轻轻点着头说道:“那就一起上山吧。不过要有心理准备,我们这可不是去显摆领主威风的,而是去守候外部支援的。所以过程可能会很单调,很无聊,甚至还有些艰难,有些劳累。”

    “小意思,不就爬个山吗?能有被

    老虎追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来得辛苦、来得劳累吗?”余雯丽确实被老虎吓怕了,当然对娃娃鱼的哭嚎也很忌惮,凄凄惨惨的魂都会被吓掉,所以无论如何不想一个人呆在她所谓的“神仙洞”里。

    吃完早饭,许文龙便带上匕首,提上标枪,偕余雯丽一前一后走出山洞。

    正是早上**点钟的样子,阳光斜照,灿烂生辉,群鸟鸣枝,一片热闹。

    许文龙走出山洞斜坡后,便四下搜寻着地上的印痕,并很快在一棵树底下找到了老虎的脚印,很大很密集,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里。接着又看到一处茅草倒伏蔫耷,紧紧贴趴在地。看来这老虎在草丛里躺了不少时间。许文龙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后悔。难道这该死老虎真的在伺机猎杀我们吗?大半个晚上都守在这里不动?唉,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听那丫头的,让它死在泥潭可不省心省事多了?

    “啊——野猪!快,快过来,这里有一只野猪!”留在斜坡上的余雯丽骤然一声尖叫,目瞪口呆指着一块巨石大声嚷叫起来。

    野猪?许文龙心里猛地一沉,拔出匕首如飞奔了过去,一把将惊骇不已的余雯丽扯到自己身后,手持匕首全力做好防守准备……

    巨石背后确实有一只野猪,一只死去多时的野猪!个头不大,**十斤的样子,污血流了很多,从远处一直淋淋沥沥绵延到洞口。最奇怪最恐怖的是,猪脖子上还留着一排洞穿的齿印,明晃晃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齿洞很大,对穿而过,决不是一般的野兽能做到的。

    老虎,肯定是老虎咬死的!许文龙和余雯丽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余雯丽脸色怪异,双眼发光,躲在许文龙背后不停喃喃自语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老虎为什么不把野猪吃掉呢?为什么要把野猪专程送到这洞门口来呢?难道这山洞是它的老巢不成?因为被我们占据了,所以不敢进来?又或者是……或者是……”

    许文龙当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其然。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那山洞决不是老虎的巢穴。联想到昨晚娃娃鱼半夜嚎哭,吓得余雯丽尖声大叫,而老虎又适时吼叫一声时,一个奇异的念头在他脑海油然升起,很荒唐,很可笑,几乎算是异想天开。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是不敢随便下结论的,以免误导了余雯丽。许文龙用脚踢了踢野猪,当然没有任何反应;再抬眼细细打量一下四周,也没发现丝毫异样。老虎应该离去很久了,估计躲到自己巢穴 里睡大觉了。

    “算了,咱们走吧,到山顶上去。”许文龙审视良久,

    到底猜不透这凭空而来的野猪到底到底蕴藏着什么意图,再加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寻找过往船只,以便尽早离开这座孤岛。

    “可野猪……野猪怎么办?就这样留在这里吗?不怕……不怕被其它野兽吃掉吗?”余雯丽好奇心很重,好想把其中的原委弄个清楚,弄个明白。

    许文龙的一把拽上余雯丽,拖上一步三回头她吓唬道:“万一这是老虎布下的陷阱,等我们一搬动野猪时,它便突然冲出来撕咬我们怎么办?你难道不害怕吗?”

    余雯丽果然打个颤抖,缩起脖子畏畏畏缩缩回答道:“怕呀,当然害怕!不过我猜老虎没那么聪明吧,还真成精了吗?竟然懂得设陷阱!”

    山并不高,但较为陡峭,且乱石横陈,完全没有路径可循,只能从稍微平缓的石坡灌木间迂回上行。有时为了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头或陡直的断层,不得不绕很长一段路。所以两人花费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全是经风历雨的奇石怪石。或嶙峋突兀,或平滑如镜,或形如奔马卧龟,或状如馒头春卷,可谓是各具千秋,独创一体。石块间几乎见不到泥土,树木更无法生存,只零零星星爬着些许藤萝枝蔓。站在山顶上极目望去,前面是层层叠叠的挺秀丛林,后面是拔地而起的万丈高崖。右边蜿蜒而去,直达救命滩高耸的尽头。左边曲折延伸,越过一座更高更陡的山峰,又绕一个巨大半圆,之后骤然下跌,高度降低一半,就像折断了腰一样,再又平地拔起,形成了救命滩另一侧突兀的悬崖。而在断开的缺口前方,又连着一座尤其高大突耸的山峰,黑糊糊简直就像一座半孤立的岛屿。整条山脉蜿蜒曲折,光头秃顶。一侧垂直临渊,一侧平缓靠陆,就像一座巨大的屏障,拱护着岛内万余公顷的原始森林。森林里溪流纵横,交错相连。其中有两条最大。一条是救命滩上的希望河,尽头就在神仙洞洞口。另一条则是希望河往上的第一条支河,流向那遥远的山脊断口。如果当初许文龙在支流处往右走的话,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可能就是那座黑糊糊的高耸山峰了。整座岛屿东西狭长,南北宽短,就像一根拉长的纺锤,模样十分奇特。

    许文龙站山顶上极目无望,但见四面蓝天碧海,浑然相接。天上白云朵朵,悠悠飘浮;海上微波靥靥,款款摇泛;空中雄鹰展翅,白鸥翻飞。却不见半点船舶帆樯,就更不用说想像中悠闲而过的邮轮货船了。许文龙叹一口气,拣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在海天相接处细细搜寻着,慢慢查找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一片稍微翻起的浪花都不放过。

第五百五十六章 美丽传说

    余雯丽对搜寻船只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全花在野猪身上了。她紧紧挨在许文龙身边坐着,目光随着他的脑袋缓缓移动着,嘴里喋喋不休唠叨道:“你说,那老虎为什么要把野猪扔在咱们洞门口呢?难道它真想设个陷阱捕食我们吗?天下还有这么聪明的老虎吗?那它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向我人示威吗?向我们挑衅吗?还是威胁恐吓我们,要我们尽早离开山洞,甚至离开孤岛?有没有一种可能……”

    “完全没有任何可能!”许文龙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打断她的话头,“估计是吃饱了,不想再吃了,所以就丢弃不要了。”

    “讨厌,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你不知道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吗?”余雯丽眼一瞪,嘴一噘,别转脑袋生起了闷气。良久不见许文龙前来安慰,于是又扑哧一笑,涎着脸又凑了过去,煞有介事对他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的故事,一个很奇异很特别的故事。反正坐着没什么事,想不想让我讲给你听听……”

    “不想!”

    “你你你……”余雯丽闻听大怒,腾地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昂首叉腰站在许文龙眼前,涨红着脸怒气冲冲说道,“你到底想不想听……”

    “别挡着我,现在不想!”许文龙瞥一眼横眉怒目的余雯丽,移动一下身子,继续在海上极目搜寻着。

    余雯丽哪肯罢休,跟着挪开脚步,严严实实挡住他的目光,虎着脸不依不饶追问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想不想听?”

    许文龙无奈,只得皱着眉回答道:“好吧,你站一边慢慢讲吧,我边听边找。或许你讲到精彩处、我听得开心时,一条船就立马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还差不多,那你好好听啊!”余雯丽嘻嘻一笑,重又坐回许文龙身边。

    “说吧,我听着呢。”许文龙目光探寻着远海,神情尤其专注认真。

    余雯丽欲待发火,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她于是清了清嗓门,伸长嘴巴凑近他耳朵,笑眯眯绘声绘色说道,“据说古时候有位医生,医术特别高明,人称‘回春妙手’。有一次医生行医回家,走在半路上时,一只老虎突然树林中蹿了出来,端端正正拦住了他的去路。医生吓得腿都软了、魂都飞了,一动不动瘫在地上。可那只老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把嘴上衔着的一只山羊放在他身边,然后不停向他点头,不停向他张嘴,一副苦恼之极的样子。医生很奇怪,大着胆子站起来一看。原来老虎喉咙里正卡着一根骨头,吞又吞不进吐又不出,确实痛苦极了。医生这才明白老虎的用意,赶紧伸手进老虎喉咙,用力将骨头拔了出来。老虎去除卡喉之骨,很是高兴,对着医生作了几揖,一纵身跳入丛林不见了……”

    许文龙听完,不由笑着对余雯丽说道:“好聪明的一只老虎,好勇敢的一位医生,不过那也仅仅是传说而已,没有任何可信度!所以,你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余雯丽眨巴着双眼,一脸兴奋抢着回答道,“山洞口的那只野猪,肯定是老虎为报答救命之恩,悄悄送给我们吃的。所以我觉得它对我们没有丝毫恶意,是一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好老虎。嘻嘻嘻……果果如此的话,那我……那我……”余雯丽说着说着,脸上不由流露出一副莫名其

    妙的甜甜的、痴痴的神情。

    “别做梦了。老虎是野兽,根本没有感情,更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它的人生理念就是攻击、猎杀、吃饱,如此而已,简单之极。”许文龙拍了拍余雯丽的肩膀,把她从美好梦幻中无情拉回现实。其实他内心也一直在纠结,那洞口的野猪到底是挣脱虎口而死的,还是老虎真的为了感谢泥潭的救命之恩而送的。仔细想来,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只是感觉未免太过荒唐,太过离谱,似乎不合常理。所以为了避免余雯丽做出疯狂举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一些严重警告、一些冰冷现实。

    “骗人!”余雯丽满腔热情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很是不服气,撇着嘴连珠炮般争辩道,“你不是说过老虎很聪明、很有灵性的吗?聪明灵性不就是有思想有感情吗?有思想有感情不就能分清好坏、能明辩是非吗?所以就更能懂得谁对它好谁对它坏!”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总之,老虎是很凶猛的野兽,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小心提防于它。”许文龙不愿和余雯丽作无谓的争论,指了指天上慢慢聚拢过来的乌云说道,“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山洞吧。”

    轰隆隆,仿佛为了验证许文龙的话,天上适时滚过一阵旱雷,天色跟着慢慢暗了下来。

    余雯丽心里有气,冷着脸坐着动也不动,完全漠视拿上标枪准备下山的许文龙。

    许文龙怔了一怔,皱着眉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不怕下雨吗?尤其打雷,很危险的,山顶上最容易招雷击了。”

    余雯丽鼻子里哼了一哼,依然梗着脖子坐着不动。

    许文龙摇了摇头,只得回转身好声好气问她道:“好吧好吧,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怎样才会下山?”

    “除非你说那只老虎没有恶意,是很友好很有感情的动物。”余雯丽撇了许文龙一眼,眼望大海瓮声瓮气回答道。

    许文龙又气又好笑,眼看着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雷声也越逼越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老虎是很聪明很友好的动物,它对我们一点恶意都没有。怎么样?这下可以走了吧?”

    余雯丽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地说道:“什么叫就按我说的?算了,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了,你就说说,洞门口的野猪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许文龙闻听一楞,挠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实说,那头野猪他还真没想到妥善的处理方法。留着吧,天气炎热,很快就会腐烂发臭,对他们的起居影响很大。搬进洞里烤成肉干吧,万一那是老虎有意收藏的食物、并从此追着他们报复怎么办?思忖良久,他于是抬起头反问余雯丽道,“那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余雯丽双眼一亮,接着很快又变得暗淡起来。她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许文龙说道:“你会听我的吗?你不是一向喜欢我行我素推行大男子主义思想吗?”

    许文龙不想跟她胡搅蛮缠,只得放低身段央求她道:“好吧好吧,你先说来听听。如果建议合理、方法可行,那我就照你的办,这样总可以了吧。”

    余雯丽听了,这才漾起满脸笑容,用莫名兴奋的口吻说道:“我想把它搬

    进山洞,清理洗剥后,把肉分成两半。我们自己烧烤一半,再给老虎留一半。这样既可以进一步摸清老虎的意图,又可以为我们提供大量的食物,何乐而不为呢?”

    许文龙想想觉得有理,于是点头应允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怎么样?这下高兴了吧,还想不想走了?”

    “走啊,当然走!难道坐在这里等雷劈吗?”余雯丽大叫一声,呼地从石块上蹦了下来,撒开双腿就往山下跑。

    许文龙大惊,慌忙追着她喊道:“小心,慢点,千万别摔着了……”

    一路爽藤附葛,一路绕树避石。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由于乌云当顶,暴雨将临,许文龙和余雯丽自然不敢怠慢,双双如火烧屁股般脚不点地,发力狂奔,只花一半上山时间,便顺利到达山脚,呼哧呼哧站在洞门口喘气。

    咔嗽嗽,一道强光闪过,一声炸雷轰响,震得山洞嗡嗡颤动,更把河堤一棵大树拦腰劈断,轰然栽倒在地。

    许文龙脸色一变,慌忙把标枪往余雯丽手中一塞,提起野猪往肩上一扛,说一声“快跑”,扛上野猪急急奔向山洞。

    余雯丽更被雷电吓得手酸脚软、魂飞魄散,抱紧脑袋落荒而逃,一步不落跟着蹿进洞去。

    转瞬间,暴雨当空洒下,如倾似泼,哗哗作响,丛林里顿时腾起一股袅袅飞升的雨雾。

    许文龙顾不得石子硌脚,驮着野猪一口气跑进洞内,甩手扔在暗河边,看着脸色煞白的余雯丽调侃道:“还敢耍小性子不?还敢赖在山上不?差点困住被雷劈了知道吧?你的身子骨有那棵大树硬实不?能抵住半次雷打电击不?”

    余雯丽小嘴巴一扁,泪水盈盈委曲兮兮回答道:“都怪你,都怪你,一切全怪你!谁叫你惹我生气呀!你不惹我生气我怎么会耍小性子?你不惹我生气我怎么会赖在山上不走?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撑得吗?”

    “好吧好吧,”许文龙赶紧举手作投降状,“我的意思是说,希望你以后凡事考虑周全一点,再不能脑袋一拍匆匆做出决定,这样会招来很大麻烦的。比如那只老虎,惹鬼上身了吧,挥之不去了吧,缠上我们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了。”

    说到老虎之事,余雯丽立刻就蔫了。委屈消失了,傲娇也不见了,涎着脸笑嘻嘻对许文龙说道:“要不,我们开始洗剥野猪吧。啊,真是太好了,今天有猪肉吃了,又可以换换口味了,这日子过得还蛮不错的喔,比玉帝王母还逍遥快乐的喔!”

    许文龙笑了笑,又问余雯丽道:“肚子不饿吗?不想先吃点烤肉吗?”

    余雯丽摇着头回答道:“不饿,也不想吃。你要吃你吃吧,我去帮你拿。”说完一溜烟跑向洞内平台,取下一整只烤鸭飞快蹿了回来,双手递给许文龙道,“快吃吧,利索一点,吃饱了好干活!”

    “别急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许文龙接过野鸭,狼吞虎咽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洞外暴雨依然,哗哗作响,崖下惊涛拍岸,轰然回旋,伴随着一道强过一道的闪电,一声响过一声的焦雷,天地间一片昏暗,一片迷蒙。暗河里的水涨起来了,但并不太大,河水依然清澈,依然冰凉,看来这水并不是从地表上透进来的,而是从石缝间渗出来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盛怒之下

    余雯丽见洞内河水不断上涨,不由担心地问许文龙道:“要是这水一直上涨怎么办?尤其半夜三更的时候,漫过山洞,直达平台,那我们岂不在睡梦中淹死过去?”

    “这个不用担心!”许文龙一边嚼着烤鸭,一边胸有成竹回答道,“这是泉水,流量不大。再说前面的河洞很小,出水量远远比不上后面河道的泄洪量。所以河水永远涨不到平台上,你晚上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

    “这样啊。”余雯丽一听放了心,转身蹲在野猪身边,歪着脑袋左瞄瞄右看看,时不时伸手捅一捅它的肚子、戳一戳它的颈脖,脸上露出一副讶然惊诧的模样。拨弄一阵,她又要过许文龙的匕首,在野猪身上比过来划过去说道:“这个怎么弄?先从哪里弄起?”

    许文龙赶紧三两口把野鸭吃完,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匕首说道:“一边呆着去,让我来,最好到窗台边去守着。万一有船只从这里经过,我们才不会错失得救机会。”

    “好吧,你是领主听你的。”余雯丽心情正好,没有计较许文龙的粗鲁对待,一阵风般冲上平台,探头张望一会,说一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又一阵风般跑了回来,像只小奶猫般温驯蹲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许文龙即将实施的许丁解猪**。

    许文龙先用河水把野猪洗洗干净,再在原本洁净的洞堤上冲涮出一片解猪场地,然后把洗衣净的野猪平放上去。歪着头仔细审视一番,然后拿出锋利匕首,沿着猪脊唰地划开一道尺余长的浅浅的口子……

    余雯丽见了,不由惑然问道:“为什么要先从背上开始?不是先在肚子上切一个洞,再把里面的内脏摘掉吗?”

    许文龙看了看自己那双光着的脏脚,吭吃吭吃回答道:“我想把猪皮剥下来,看能不能鞣成皮革,也好做一双鞋子穿穿。”

    “噢,想做皮鞋呀。”余雯丽恍然大悟,“可是你会吗?听说鞣革很难的,需要很多化学药水,还要经过几十道复杂工序,才能顺利制成。”

    “试试看吧,能将就穿就将就穿,反正总比光脚强。”许文龙操着匕首,像大姑娘绣花一样,一刀一刀细细挑割着厚实的猪皮。

    余雯丽大失所望,再没心情看下去,一转身又跑上平台,静静趴在窗台上观望远海。可惜看上一阵又倍感无聊,再次返回来看许文龙剥猪皮。如此奔过来跑过去十余二十次,足足花费两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许文龙把猪皮完整地剔剥下来。

    “接下来怎么搞?猪肉怎么分?”余雯丽眼看着整张猪皮被冲洗干净后,立刻神情紧张问许文龙道,“一人一半喔,可不能让老虎吃亏,毕竟野猪是它捉的。”

    “放心吧,不会让老虎吃亏的。”许文龙抬头默默看一眼余雯丽,心底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与担忧。

    余雯丽却没注意许文龙的表情,依然万分关切地说道:“那赶紧分吧,我可在这里盯着你喔,可别想暗动手脚骗过我。”

    “怎么可能呢?”许文龙苦笑一声,用匕首割下野猪的一条前腿和一条后腿,足有二三十斤的样子。然后指着剩余部分说道,“这是老虎的,应该分得很公平吧?”

    余雯丽满意极了,频频点着头回答道:“差不多吧,还算比较公平。”

    许文龙却听若无闻,放下两个粗壮猪腿后,目光便直勾勾盯着猪身上那层白花花的肥肉。

    余雯丽心里一咯噔,慌忙横身拦在他跟前道:“怎么了你?想反悔了不成?要耍赖了不成?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可万万收不回来的喔。快快快,快把那些肉扔到洞外去,好让老虎晚上开心享用。如果它还记得回来的

    话!”

    许文龙咳嗽一声,用商量的口吻对余雯丽说道:“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只把那层肥肉割下来行不行?就割肥肉,瘦肉半丝也不要。”

    余雯丽脸一沉,指着许文龙的鼻子嗔怪地说道:“你看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眨眼就想反悔、就想耍赖了。那我问你,你要割肥肉干什么?难道你喜欢吃肥肉不成?”

    “不喜欢,只想用来熬油。”

    “炒菜呀!你打算炒菜给我吃呀,好啊好啊,快割快割,反正也不很多。”余雯丽一听,不由兴奋地喊叫起来。

    许文龙笑了笑,摇着头回答道:“不是炒菜,而是点灯!”

    “点灯?”余雯丽楞了一楞,既而幡然醒悟过来,“对对对,是该用来点灯了。我们的子弹不多,生不了多少次火。万一我们在这里住个十年八年的,没有火可怎么过日子?还不成了地地道道的野人?即便以后被解救出去了,人们也不把我们当人看,九成九会把我们关在动物园当猴耍。快割吧,小心一点,把全部肥肉割下来,一丝一毫不要浪费。”

    许文龙得到应允,于是再次掏出匕首,细细割起野猪身上那层薄薄的肥肉来。野猪虽然有上百斤重,但结实健壮,几乎都是腱子肉。许文龙割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才剔下不多的四五斤肥肉肉。割完之后,他才整个儿提起那头去皮光猪,内脏也不清理,直接扔在洞外巨石旁,留待老虎慢慢享用。

    雷电减弱了,不再刺穿苍穹震撼大地,但大雨仍然倾盆而下,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雨中的丛林一片光鲜、一片碧翠,充盈着无限生机和活力。鸟雀隐匿了踪影,野兽断绝了形迹。到处都是哗哗哗的流水,到处都是袅袅升腾的汽雾。大小沟渠水满意为患,万流归宗涌向希望河,让河水在短时间内暴涨一大截,几乎要漫过河堤了。

    许文龙默默地站在外洞洞口,望着无边的雨幕感慨一阵,哀叹一阵,良久才耷拉着脑袋缓缓回转内洞。为了防止猛兽侵入偷袭,他又搬了好些大小不一的石块,简单堆积在内洞洞口。也不为别的,只为起到石块堕地发出声响的警示作用。堆完警戒墙,他才抓起两条猪腿,带上肥肉和猪皮,偕同余雯丽一起走向石壁平台。

    时间尚早,估计还得好几个小时才会天黑。余雯丽大概肚子饿了,走上平台便拿起烤肉水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迫切问许文龙道:“什么时候生火?什么时候烤肉?你那猪油怎么熬?锅都没有?也没合适的地方盛放,怎么搞?”

    许文龙笑着回答道:“都落到这种地步了,也没什么讲究了,只有一切从简、一切将就了。”说完,他取来野猪皮,平平整整摊放在石板上,捧几捧灶膛柴灰,反复均匀涂了上去,以吸去皮上油脂。

    余雯丽见了,不由撇着嘴嗤笑他道:“你就这样鞣革?这也能制皮鞋?”

    “随便吧,只要不油腻,能裹脚就行。”许文龙淡淡地回答道。

    “那还不如想办法弄张羊皮或鹿皮更好看。”

    “如果有机会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涂涂抹抹好一阵,许文龙才把猪皮摊在石板上,打算有太阳时再拿去暴晒。之后就默默坐在窗台前,一脸忧郁盯着雨雾迷蒙的大海……

    余雯丽填饱了肚子,到河边洗净双手,紧紧挨在许文龙身边坐下,仰起头一脸遐思叨问他道:“你说今晚老虎会来吗?它能发现我们留下的猪肉吗?发现以后它会不会吃?它能感受到我们的良善用心吗?要不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洞外找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观察一下它到底想干什么?”

    许文龙斜斜睨她一眼,嘴里瓮声瓮气说

    道:“少在这里异想天开了!老虎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一丝一毫异味都逃不过它的鼻子。所以,你最好趁早给我打消这个荒唐念头,免得白白丢掉自己性命。”

    余雯丽脸色一黯,翻着白眼不服气地回答道:“不去冒险,不放开手脚赌一把,又怎能有收获?又怎能发大财?就像小白一样……”

    “别跟我说小白的事!”许文龙脸一沉,恼火地瞪着余雯丽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海豚和老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动物。一个温驯可爱,一个凶猛残暴,如此天壤之别的物种,又怎能相提并论、混为一谈?”

    余雯丽一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看到许文龙突然间面沉似水、“无端”生气,也立刻鼓起双眼针锋相对说道:“我偏要说,我偏要说!就像小白一样,要不是我大着胆子骑上它背脊,我们到现在都还在海里蒙眼漂荡,说不定早已渴死了饿死了!”

    许文龙呆了一呆,转过头默默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余雯丽。良久,他才唉声叹气地说道:“总之,这是生命攸关的大事,我决不允许你任性胡为!”

    “我就要任性!我就要胡为!我就要去看一看!”余雯丽牛脾气发作,恰似火山轰然爆发,根本没办法遏制。

    不过余雯丽这次失算了,遇上硬茬了。正如许文龙所说的,这是事关生命的大事,又岂能视同儿戏?又岂能随意迁就于她?他定定地看着歇斯底里的余雯丽,一字一句冷冷从牙缝里蹦了出来:“你要一昧不听劝告,继续执迷不悟的话,我就立马走人,扔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你你……你敢!”余雯丽闻言大惊失色,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瞪视着许文龙,胸脯一起一伏直喘粗气,“你要是敢扔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就……我就……”

    许文龙不为所动,依然板着脸坚持说道:“我当然敢!今晚你要敢踏出这个山洞半步,我就立马去对面山头。虽然很远,但一定也有洞窟。”

    “你你你……”余雯丽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许文龙会与往日判若两人,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完全不顾自己尊严。难道他变样了吗?难道他再也不呵护自己了吗?她呆呆地看着冷若冰霜的许文龙,就像看着一头从未见过的怪兽一样。半晌,她才往茅草堆里一趴,抱着脑袋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手舞脚蹬尖喊道:“……呜呜呜……你走吧……你赶紧走吧……现在就走……呜呜呜……离我越远越好……我不稀罕你跟我在一起……更不稀罕你的保护……呜呜呜……”

    许文龙叹一口气,默默掉转身子,一言不发看着雨飞浪舞的大海。

    余雯丽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愤,那双肩抽动,泪水横飞的可怜模样,直教人顿起怜悯之心、立生安抚之意。哭闹良久,不见许文龙有所表示。她不由心慌起来,哭风跟着变了个样,呜呜咽咽,悲悲戚戚,似自话自说,又似隔空传音:“呜呜呜……你走吧……我不去看了还不行吗……你快离开我吧……我今晚不去看了……呜呜呜……”

    许文龙暗自一笑,这才转过身去,拍着哀哀哭泣的余雯丽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嘛,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听话。脾气那么犟做什么?以后谁还会喜欢你?好了别哭了,我们生火烤猪肉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哭!”余雯丽嘴上说得强硬,但到底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住口不哭了。她磨磨蹭蹭直起腰,伸手擦一擦满脸的泪水,畏畏缩缩挪到许文龙身边,唰啦一声钻到他怀里,一边用力掐着他的大腿,一边委委屈屈哭诉道,“人家……人家只是说说而已嘛……你为什么就不假装答应下来呢……为什么就不安慰人家一下呢……讨厌……”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灯如豆

    入夜时分,暴雨终于停了。微风徐来,空气清鲜,天地一片明净,仿佛被人擦洗过似的。群星出来了,小虫们又开始了各具风情的鸣唱。好一派宁静安详的迷人之夜。

    许文龙早已在平台上生起了一堆大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整座山洞,驱散了洞中千年冷清,万年寂寥,变得亮堂堂、暖烘烘,温馨极了。

    余雯丽低头妥协之后,在幽怨愤懑中掐了许文龙几把、撒了一会儿娇,终于神情困倦,被许文龙抱到她卧洞睡觉去了,梦中还时不时发出“不要走不要走”的喊叫声。

    唉,谁叫你个小丫头性子那么火爆、脾气那么倔强呢?不吓唬吓唬你还不把天给翻了?不过饶是如此,许文龙还是感到特别愧疚,尤其自责,一颗心慌慌乱乱的显得特别不安。

    当第一批烤猪肉发出浓郁独特的香味时,余雯丽醒过来了,笑嘻嘻浑若无事般醒过来了。一来就抓起片刚出炉的烤肉就往嘴里塞,并在一阵痛且酣畅的尖叫声中咕噜吞下肚去,之后便不停张嘴哈着凉气。

    许文龙怜爱地看着她说道:“慢点慢点,猪肉有的是,除去骨头至少有二十斤呢。”

    余雯丽横了许文龙一眼,噘着嘴赌气般说道:“我偏不慢点,我就要快点,怎么着?”可不是嘛,刚才破天荒在他面前低头认输了,现在还不得想办法挣回点面子来?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刚伸出去抓肉的手给慢慢缩回来了,甚至还软语细声问许文龙道,“要我帮忙吗?拨火、添柴还是烤肉?”

    “烤肉吧,差不多时就把架子上的肉翻动一下。”许文龙欣慰地笑了笑,随手拿起身旁的肥肉,准备因陋就简熬猪油。

    余雯丽又变乖了,安安静静,温温柔柔,有模有样学着许文龙烤起肉来。只让人怀疑的是,这好孩子的形象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一刻?一小时?还是一个夜晚?估计最多挨到第二天,就会自动恢复刁蛮泼辣公主的恐怖原形。

    许文龙找来一块尺余见方的超薄石板,斜斜架在火堆上煅烧,并在倾斜一端的底部放上罐头盒。待石板烧热,再把肥肉一片一片摊在石板上。

    哧哧哧,随着阵阵青烟升起,山洞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极为诱人的肉香,而被灼热炙烤出来的猪油,则顺着倾斜的石板一滴一滴往罐头盒内落。直至肥肉烤焦,再无油脂,便又再摊上一批。如此不上一个小时,肥肉全部熬制完成,满满收集到一铁罐猪油。

    这简单而卓有成效的一幕,直把余雯丽看得目瞪口呆,讶然不已,连手中一直烤着的肉也忘记了翻动。直到木棍着火、焦味刺片时,她才惊叫一声,连棍带肉甩手扔开,远远跳到一边嗔怪许文龙道:“都是你不好,差点把我手都烧掉了!”

    许文龙不以为仵,一笑而过。他把收集到的猪油稳妥地放在一个石缝中,找一块中间凹陷一指有余的大石头,倒满猪油充当灯座,又取几根干燥茅草,绞在一起搓揉几下,做成灯芯。把灯芯放入灯座,取一根烧着树枝点燃,一盏油灯就此做成。虽然灯光幽暗,荧荧如豆,但仍然让人感到慰藉,感到安

    宁,感到丝丝家的温馨。

    郁闷中的余雯丽见状,不由拍着手欢呼起来:“噢,有灯喽,有灯喽,万年不灭的长明灯亮起来了喽!从此告别黑暗,走向光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许文龙笑了笑,抬起硕大的油灯,小心安放在余雯丽背风的卧洞,然后点着头满意之极地说道:“嗯,好,很好。这里避风又干燥,只要有油有灯芯,就再不用担心灯火熄灭了。”

    “对对对,”跟在他屁股后头的余雯丽脱口说道,“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你……”许文龙心里一凛,伸手重重敲她几下额头,嘴里笑骂道:“你都在这儿胡说些什么?瞎三话四的,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余雯丽嘻嘻一笑,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回答道:“这能怪我吗?都是你自己说的!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油灯永远不灭。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哪天灯灭了的话,那肯定是洞里出鬼了,绝对是被鬼吹灭的!鬼吹灯知道吗?自己好好脑补一下。”

    “一边去,我要烤肉了。”许文龙瞪余雯丽一眼,迈步离开她卧洞,坐回哔剥燃烧的火堆旁,拿起肉条继续烤了起来。

    余雯丽开始也兴致勃勃跟着一起烤肉,可随着时间缓缓消逝,夜色逐渐加深,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不安起来,围着火堆团团乱转,活脱脱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还时不时停下脚步,屏息静气竖起双耳,竭力倾听外面的动静。

    许文龙知道余雯丽的心思,也不点破于她,只低着头一板一眼翻动着手上的烤肉。

    终于,余雯丽停止走动,未语先笑。嘿嘿嘿绽开眉眼,神情温柔坐到许文龙身边,挨挨擦擦讨好地问道:“嗳,你说,那老虎是来了?还是没来?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文龙摇头回答道:“没来,你仔细听听外面的虫鸣鸟号就知道了。也许它昨晚仅仅是不经意路过这里,也许以后它再也不会来了。去睡觉吧,天色不早了。”

    “也许你在这里瞎说八道,也许你根本是在骗我!”余雯丽剜了许文龙一眼,撇转头赌气般说道,“不睡,困死也不去睡。”

    许文龙暗自一笑,换上几串生肉接着烧烤,神情专注再不搭理于她。如此不上一个时辰,二十余斤猪肉便全部烤完毕,浓郁的香气四下飘散,充盈整个山洞,让人闻之食指大动,忍不住流下滴滴口水。

    余雯丽独自唠叨一阵,未得到任何响应,无聊之下禁不住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一倾一倾的,上下眼皮就像粘上了胶水,每睁开一次都要花费极大的气力。终于,她支撑不住了,身子一侧,扑嗵一声栽倒在地,趴在茅草堆里昏昏然睡了过去。

    许文龙把烤好的猪肉用蕉叶包好,拣一阴凉的洞缝藏好,以备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吃。这山洞虽然很大,但极为凉爽,就像一个天然冰箱,制作好的食物在里面存放三两天,是不用担心其腐烂变质的。

    夜阑人静,虫鸣蛙唱,星空湛蓝,明净如水。

    许文龙熄灭篝火,倚身窗台,皱着眉一动不动眺望着星

    辉下的大海,脸上写满了无尽的忧伤与哀愁。龙困浅滩,动弹不得,该是多么绝望和无助。

    呜哇——呜哇——娃娃鱼又开始啼夜了,洞里洞外,一唱一和。声音凄婉、悲切,让人遍体生寒,簌簌发抖。

    睡梦中的余雯丽被惊醒了,一咕碌从草堆上爬了起来,瞪着惊惧的双眼四下张望着。及至看到窗台前纹丝不动的许文龙时,她才嫣然一笑,轻手轻脚挪到他身边,神秘兮兮趴在他耳边低语道:“我猜,老虎的吼叫声马上就会响起了!一……二……”

    呜……一个“三”字还未出口,洞外果然响起一阵雄浑低沉的吼叫。恰似一台声音收割机,瞬间把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收割殆尽,包括那碜人之极、揪心之至的“婴孩啼哭”。

    余雯丽大叫一声,仿佛捡到了金元宝般,跳起来拔脚欲往洞外跑。待得看到许文龙一双严厉之极的眼睛正冷冷瞪着自己时,她随即又讪讪一笑,缩头缩脑坐回他身边,用压抑不住的得意口吻说道:“怎么样,我猜得不错吧。老虎果真来了,不声不响地来了。一听到娃娃鱼那讨厌的嚎叫,立刻便发声威吓。难道它和我的心意想通吗?难道它这是在保护我吗?以免我被那些可恶的鬼鱼怪鱼吓坏吗?”

    许文龙虽不至于像余雯丽一样念头古怪、想法荒唐,但委实摸不透那洞外神秘老虎的真正意图。说它来意不善、欲要伤人?可为什么每当娃娃鱼一啼哭时,它就适时出声遏止?还巴巴放一头野猪在洞外?可要说它谙通人性、意欲报恩,那又怎么可能?毕竟兽之凶残,狮虎为先,却哪有半点良情善意可言?许文龙思忖半天不得其法,只有越发提高警惕,并含糊其辞警告余雯丽道:“千万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千万不要把人世间的一切想得那么美好,尤其对于桀骜不驯野兽。不然,到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余雯丽翻了翻白眼,张嘴想要狠狠反驳许文龙一顿。可后来又不知为什么,她竟然鬼使神差般换上一副笑脸,有模有样拱一拱双手道:“属下谨遵领主教悔,定会做到逢人只说三分语,不会全抛一片心。对于洞外的老虎更是如此,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许文龙斜眼瞥一瞥嬉皮笑脸的余雯丽,嘴里叹一口长气,又默默看着缎子似的海面发呆。这鬼丫头举止反常,说话阴阳怪气,又不知道在耍什么小心眼。不过管她呢,把她看紧一点、看严一点,不让她有任何独处的机会,看她还能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洞外的老虎吼过一声后,便再无声息了。娃娃鱼也不叫了,老老实实隐匿在水潭里,估计被那如雷的吼声吓破了胆。余雯丽心里踏实多了,胆子越发勃勃壮了起来,泰然自若从地上站起身来,说一声“等着瞧吧,明天必有惊喜”,随即抿着嘴独个儿笑盈盈走进“房间”无惧无畏躺倒在自己“床上”,很快进入香香甜甜的梦境。

    许文龙却睡不着,也不敢睡。一来心牵爱人,愁绪难消;二来猛虎在外,凶险难测。他默默倚在窗台前,耳闻崖下浪涛轻击海岸之声,心却像一锅沸水般翻腾开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神秘老虎

    山洞幽暗,一灯如豆。在摇曳不定的灯光映照下,几乎守护一整夜的许文龙终于安心入睡,沉沉进入梦乡,浑然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忘记了对顽劣余雯丽的看管,直到……

    啊……一声尖喊,如平地惊雷,骤然传进山洞,嗡嗡嗡余音不断,不绝于耳。

    睡梦中的许文龙一惊而起,看一眼空空如也的余雯丽卧洞,说一声“糟糕之极”,仓促间抓起身边匕首,一阵风般蹿下休憩平台,三五步跃过洞厅,火急火燎奔出山洞,魂飞魄散搜寻不知所踪的余雯丽……

    “这边,快到这边来,这里有惊喜等着你!”洞外的余雯丽手舞足蹈,笑靥如花,正蹲在一棵大树后向惊慌失措的许文龙摇手相召。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嘻嘻嘻,平白吓他一跳,到底扳回了一局,挽回了颜面!不是吗?谁让他昨晚要威胁自己呢?

    许文龙瞪了余雯丽一眼,提着匕首四下侦视一番,直到排除隐患,确认安全,他才板着脸恼火万分向她走了过去……

    “看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余雯丽表面浑若无事,实则窃笑不已,尤其看到许文龙那哑巴吃黄莲般的模样,更像喝了蜜般甜美万分。

    许文龙憋着一肚子气来到大树边,定睛往余雯丽所指方向一看,嘴巴大张登时合不拢了。只见树底灌木丛中,并躺着一头麂子,一条娃娃鱼。它们均双目紧闭,喉间洞穿,显然是被老虎一咬毙命的。而那头麂子倒没什么,个头也不大。关键是那条娃娃鱼,一米余长,浑身赤褐,四肢粗短,长相十分奇特,少说也有二十余斤重,也不知老虎是怎么把它从深潭里揪上来的。再看看昨晚扔出去的大半头野猪,除了些许骨头残渣外,什么也没有了。

    余雯丽咳嗽一声,背负着双手大模大样来到许文龙跟前,竭力摆出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说道:“怎么样?面对两次的丰厚馈赠,你对老虎的善良用心总该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了吧。还不相信它在努力向我们示好、在全力向我们报答救命之恩吗?我先申明,我是在天光大亮之后才出的山洞,并没有违背夜晚独自出洞的郑重承诺。谁让你睡得那么沉呢?太阳晒屁股了都还在呼呼大睡,简直比一头猪还懒!”

    许文龙无言以对,却打死也不认同余雯丽的看法。他对着麂子和娃娃鱼审视好一会儿,良久才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尤其离老虎远一点,别用你一厢心愿的感觉去对待毫无人性的野兽。”

    余雯丽鼻子里“哼”一声,心里显然很不服气。好在她正处自鸣得意之时,并不想和许文龙一般“见识”,只笑眯眯换上一副面孔说道:“食材不错喔,今天又可以换换口味了。所以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这后福就是这岛上常吃常新的口福。活该我们在这里享受人生,快乐到老。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把我们的‘口福’搬进洞去?”

    许文龙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听从了余雯丽的分派。反正是送上门的食物,不吃白不吃,也省得自己费心费力去猎取。他分两次把麂子和娃娃鱼搬进山洞,但并没有急着洗剖烧烤,只而是对一旁跃跃

    欲试的余雯丽说道:“我要去山顶守候过往船只。你怎么办?是独自呆在洞里好呢?还是随我一起上山好?”

    余雯丽眼珠咕碌碌一转,随即摆出一副乖乖女模样说道:“当然和你一起上山啊!不然你又会怀疑我偷偷走出山洞,随意在外面疯玩,尤其担心我去亲近老虎。唠唠叨叨,叽叽咭咭,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了。”

    “那我们走吧,可能要在山上呆很长一段时间。”许文龙带足烤肉,提上标枪,当先大踏步走出栖身山洞。

    余雯丽随手抓一把榴莲,看一眼面目狰狞的娃娃鱼,慌忙跟着许文龙向山洞处走去。

    两个人循着昨天的路径,七拐八绕终于爬上山顶,一个瘫在石板上气喘如牛,动弹不得;一个站在断崖处翘首远眺,细细搜寻海面上的异常之物。

    太阳初升,群鸟欢跃,丛林碧翠,生机勃勃。阳光下的幸运岛清新脱俗,几如蓬莱仙境。

    余雯丽喘息一阵,便又翻身坐了起来,看着全神观望大海的许文龙说道:“我们只顾盯着南西北方向,万一有船只从东边经过怎么办?那不是白白错失了获救机会吗?”

    许文龙叹着气说道:“那也办法。这座岛太大了,我们目前只能兼顾这三个方向。至于东边尽头,我想等我们熟悉岛上环境以后,再过去实地查看一下,并想办法竖一个显眼标志,以便让过往船只知道这里有人落难。”

    “是呀,要是这岛再稍微小一点该有多好!这样,从任何方向过往的船只,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余雯丽言不由衷感慨一番,兴高采烈跑去摘野花了。她其实也就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并不十分想离开这里。正如她一直念叨的,这岛上物产丰富,有吃有喝,又没有坏人伤害,为什么要走呢?为什么不留下来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呢?

    两个人在山顶一直守望着,从上午到下午,从日出东方到金乌西堕,烤肉吃完了,余雯丽的花环也编了好几个,却不见半艘过往轮船,甚至连片舢板也没发现。万般无奈之下,许文龙只好带着余雯丽怏怏不乐往山下走。

    余雯丽早在山上呆腻了,又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独自去别处玩,所以说到下山就激动兴奋,嘻嘻哈哈很快跑回了山洞。

    许文龙心情烦闷,郁郁寡欢,但该做的事还得打起精神做。他细细剥下麂子皮,卸下一条后腿留着。娃娃鱼虽然味道鲜美,但因为吃太多鱼了,早吃腻味了,整个儿都不要,连同去皮的麂子一古脑儿扔到洞外。再生一堆火,有心没思坐下来烧烤麂子肉。烤完之后,叫喋喋不休的余雯丽吃饭睡觉,自己则察看一番草木灰腌渍的猪皮,发现效果不理想,于是弃去不要,拿起那张新剥下的麂子皮,比着脚丫子切下几大块,拆几根幸存的鱼绳丝线,把切下的麂子皮用丝线穿绕串连一番,总算做成一双能勉强保护双脚的“皮鞋”。虽说外形难看,几无鞋样,但套在脚上倒也舒适,且不用再受尖石硌脚之苦。

    一夜无话,倒也平静安宁,包括烦人的娃娃鱼也不再啼号。第二天两人走出山洞一看,麂子肉和娃娃鱼又被老虎吃个精光,且又毫无例外地留下了一份礼物——

    一只肥肥壮壮的形如老鼠的水豚。这让余雯丽尤其开心高兴,同时也让许文龙更为惊诧莫名。不过既然老虎有此“善举”,许文龙也就暂时打消了捕杀它的念头,只一门心思爬去山顶守望船只。

    如此,老虎每个晚上必会送来一只猎物。种类各异,大小不一,或野猪麂鹿,或巨蟒猿猴。许文龙则照例吃一份留一份(猿猴就免了,人模人样的实在无法下嘴),之后去山顶耐心守候一天,当然天天都是失望而归。期间,许文龙也没闲着。他找来大量不同种类的枯枝,挑一种刚性大韧性强的,历经好几个晚上的砍削熏烤,再以鱼绳丝线为弦,制成一张拉力极大的弓。至于箭,同样因陋就简、就地取材。取一些指头大小、长短适中的硬枯枝,细细砍削均匀,再以磨得尖利的猪骨鹿骨为箭头,以长长的野雉尾羽做箭翎,十余枝箭便做成了。拿到洞外一试,准头极佳,力道惊人,射杀一头中型野猪根本不在话下。

    转眼过了五六天,洞内盐末吃完了,余雯丽也吃腻了烤肉,每天只以野果和泉水充饥,且隔三差五流露出对椰肉海鲜汤的强烈怀念。对此,许文龙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经过一番慎重考虑,他决定独走一次救命滩,以解决食盐问题和余雯丽的厌食症。

    这天,许文龙早早便起了床,吃饱喝足后,带上匕首弓箭标枪等一应防身用具,一脸凝重交待余雯丽道:“我这一去,少则五六个小时,多则**个小时。好在老虎看起来并无恶意,且白天不会出来猎食,这一点足以让人放心。但为了防止其它意外伤害,你必须老老实实呆在洞内。一有危险,便即藏身洞缝,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尤其不能独自进入丛林,更不能随意攻击野兽。因为有些动物表面看起来慈眉善目、人畜无害,实则阴险非凡、剧毒无比,稍不注意便会要人性命,甚至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余雯丽脸色潮红,兴奋莫名,破天荒没有嫌弃许文龙的反复叮嘱、一再强调,反常态没有因他的离去而哭鼻子抹眼泪,反而笑盈盈没口子点头应允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听从你的劝说,牢牢记住你的教导,决不到处乱跑,决不招惹野兽,保证不缺胳膊少腿站在洞口等着你的回来。”

    许文龙拍一拍余雯丽肩膀,拿起标枪大步走向洞外。只是还没走出两三步远,他又返身折了回来,神情严肃对余雯丽说道:“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按时回来,甚至永远回不来了,我只希望你别做傻事,要好好活着,耐心等着外界的救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展开大面积搜索,并迟早会搜到这座岛上。”

    余雯丽听了一咯噔,慌忙收敛起笑容,双手紧紧搂着许文龙的腰,嘴里哽咽着说道:“不要,我不要你出意外,你一定得给我回来!不然,不然我一定会出来找你!即便是死也会出来找你!哪怕挖地三尺、找遍全岛,我也要找到你!”

    “少在这里瞎说八道,好好记住我的话就是!”许文龙摸了摸余雯丽的头发,轻轻挣开他的环抱,头也不回向洞外走去。

    “回来,一定要回来!”余雯丽真情流露,黯然神伤,悲悲切切跟在他身后不停呼喊着。

第五百六十章 意外之喜

    许文龙离开山洞,踏入希望河,朝着救命滩大步走去。为了节省时间,他早已规划好了行走路线。就是以希望河为基准,穿越莽莽丛林,直达目的地。

    一个小时后,河流右转。许文龙便弃河上岸,踏脚进入密密层层的森林。森林里光线幽暗,几乎不见天日,只偶尔会漏进几束阳光,像透明柱子般笔直耀眼。树木丰茂繁密,大小不一,种类各异,一棵连着一棵,一棵挨着一个棵。树上藤萝交错,枝蔓丛生,严严实实把主干包裹住了。路是没有的,只踏着厚实的蕨类藓类植被,在密密麻麻的林木藤蔓间穿行而过。好在许文龙穿上了鹿皮“鞋”,又有指北针引路,不用担心踩着草丛中的毒蛇爬虫,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只管放心大胆快速往前行进。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提防突如其来的危险侵袭。遇到无法穿行且又避之不去的地方,他便纵身上树,像猿猴般攀着树枝藤条一荡而过,煞是惊险刺激。

    树林里奇花异草很多,怪树诞果也不少。尤其珍稀罕见的鸟禽兽类难以胜数,像万花筒般一一呈现在眼前。它们或步态悠闲地从你身边路过;或驻足不动惊奇地看着你;或惊鸿一现,神色慌张没入丛林。最让人怵目的是长蛇蜈蚣。它们个头大,身子长,面目十分狰狞恐怖,有的隐藏在灌木石缝间,有的倒垂在枝蔓藤条处,一不小心就有被咬伤的危险。

    许文龙对此无暇顾及,一昧提起精神赶路。只有在累极了渴极了的时候,才会坐下来休息一小会。吃点烤肉野果,喝一枝水藤甘泉,然后又继续撒开脚丫子往前行进。如此五六个小时不停地穿密林、越灌木,淌河流、绕沼泽,他才终于顺利到达目的地——救命滩,站在柔软的沙滩上呼呼直喘粗气。

    正是中午时分,也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救命滩景物依然,一切如旧,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小艇还是高高挂在礁石上,孤零零的甚是凄惨悲怆;求救信号也完好如初,排列有序躺在沙滩上,未曾移动过丝毫位置;只有礁堡间的简易石灶坍塌了,草木灰也没有了,被潮水冲涮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看来这岛上不但无人居住,连条船都不会打此经过。

    许文龙抬眼往山脊断裂处望去,薄雾袅袅,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估计距离比“神仙洞”还远。他不由感慨一阵,哀叹一阵,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时间紧迫,路途遥远,稍有耽搁,便不能按时回转山洞,到时保不准那鬼丫头又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许文龙先收集礁石上的盐末,足足装满一铁罐。接着爬树摘椰子,挑四个最大的用藤条绑好,一边两个做成挑子,以便于携带。最后是拣海鲜,也就是余雯丽念念不忘的鲜肉汤中主料。这个也不太难,因为新近涨过海潮的缘故,坑洼里的好货多的是,没花多少时间便收获颇丰。螃蟹、海参、虾爬子、八爪鱼应

    有尽有,几乎装满了大半个背包。

    在一处清澈见底的水洼边,许文龙久久着洼里的一只大牡蛎,脸上浮现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态。余雯丽不是很挑食吗?一忽儿要吃烤肉,一忽儿要喝鲜汤,一口也难调啊。而烤肉好办,直接架在火上烧炙即可。可鲜汤却有点难了,得要“汤锅”才行。树上的椰壳虽好,却煮不了几次,很快就会变软腐烂。所以,为什么不找几只大海蚌吗?用它们巨大的外壳作“锅”,那岂不是口渴碰到甘泉水——正合适吗?

    主意已定,说干就干。许文龙立刻脱掉鹿皮鞋和外裤,纵身跳入大海里,在礁石缝里细细搜寻着理想中的大海蚌。

    海底的水很清澈,也不太深。各种海藻海带很多,也很长,像一条条在风中翻飞的飘带。海鱼有大有小,贺扁各异。有的周身披刺,像一只只豪猪;有的遍插扇子,在水中飘摇往来;有的慈眉善目,教人一看就想游过去摸上一摸……

    许文龙对鱼不感兴趣,只睁大眼睛慢慢潜游在遍缠海藻的礁石间,逐条石缝逐条石缝寻找着海蚌。只可惜水底海蚌虽多,但个头不大,基本只有碗口大小,不适合作汤锅。

    好吧,既然找不到合适的海蚌,那就海螺吧。海螺其实也挺不错的,虽然尾巴长了一点。许文龙搜寻良久,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个足球大小的海螺身上。他慢慢游了过去,扯开边上的海带,提起硕大的海螺掉头向上浮去。然而就在他返身上浮的一刹那,他又猛然发现礁石旁有一只其大无比的海蚌,正张开两片巨大蚌壳、露出粉嘟嘟的蚌肉在水中缓缓蠕动。许文龙大喜过望,划动四肢急速浮上海岸,放下手中大海螺,复又潜入海底,乐滋滋游向那只超级大海蚌。

    海水搅动,藻带翻飞。海蚌顿感不妙,忙乱中紧紧闭合蚌壳,动也不动躺在礁石旁边。

    许文龙游过去伸手一抄,紧紧捧在胸前。好家伙,沉甸甸触手下堕,少说也有十五六斤重。他欣喜之下赶紧抱着海蚌游上岸边,轻手轻脚放在礁石上,然后坐在一旁细细欣赏着……

    确实一只大海蚌,通体墨绿,偶间白斑,几乎有一个脸盆大小。尤其它的庞大体型,很是独特怪异,较之别个迥然不同。蚌壳突出,浑若圆球,端端正正像两口倒扣在一起的铁锅。看来这海蚌活得时间很长,少说也有七八十年光景。

    然而锅是好锅,只好保管得好,不在路上破损打碎,用来煮汤蒸肉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海蚌分量太重,却又如何带回山洞?生一堆火烤上一烤?那是最好的办法,可以很快摘除里面的蚌肉,只留下两片光壳。只是捡柴生火太麻烦,时间也不允许。许文龙用双手掰一掰蚌壳,纹丝不动,有如铁铸一般。他愁眉苦脸看着眼前那只超级大海蚌,一时间束手无策别无他法。思忖良久,他才终于抽出腰间匕首,嘴里喃喃自语

    说一声“看来只有使用暴力开启了”。说完,倒转手中匕首,对准蚌缝轻轻插了进去。再运用巧劲,沿着蚌缝慢慢移动匕首,一点一点划破里面肥厚的蚌肉。

    海蚌经此一割划,立时涌出一股粘稠汁液,腥气扑鼻,闻之欲呕。同时紧闭的蚌壳也渐渐松动起来,可以插进一根手指了。不过相互间的咬合力依然很大,依然无法完全分离开来。

    许文龙不罢休,继续深入匕首,继续沿着蚌缝割切。如此往复好几个来回,两片巨大的蚌壳终于吸力全消,稍稍用力一掰,被完全完整地掰了开来,露出里面粉嫩粉嫩的蚌肉。

    “到底把你分开了!”许文龙长吁一口气,继续挥动匕首,细细割划着吸附在巨壳上的蚌肉。这蚌肉虽然粉嫩肥壮,但腥气太重,在食物如此丰富的情况下,估计很难咽下肚去,还是不要为好。而清理蚌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是生蚌,肉的吸附力极强,无法整片摘除,只能一点一点小心剜剔掉。不过时间还很充足,许文龙并不太着急。他强忍难闻的腥味,皱着眉慢慢剜着蚌肉。

    “叮当”一声脆响,当锋利的匕首切割到蚌肉 根部时,一颗圆滚滚、白莹莹的珠子突然从蚌肉里滚落出来,蹦跳着落在许文龙脚边。

    “珍珠?!”许文龙一怔之下捡起地上的白色珠子,睁大眼睛细细察看着……果然是一果罕见大珍珠!晶莹圆润,白亮泛光,足有成人拇指头大小,边缘之处还隐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天蓝和粉红。

    “好个天然大珍珠,简直是意外之喜。看来应该不止一颗!”许文龙喝一声彩,小心划拉着厚实的蚌肉。果然,在划破表面一满薄肉后,两排白莹莹亮晶晶大小无差的珍珠,便齐齐整整出现在他眼前。细细一数,足足有八颗之多,再加上先前掉出来的那颗,一共获得九颗天然大珍珠!

    “这下放心了,阿莹的生日礼物再也不用愁了!”许文龙欣喜地打量着摊在地上的九颗硕大珍珠,心里跟着盘算开了,“好吧,共有九颗,如果做成一个珍珠项链,不知阿莹会开心成什么样了。嗯,不错。要是能再找到一个海蚌,再做一个项链送给阿绮就完美了!”想到至今生死不明的梁诗绮,他一颗心又变得异常沉重悲愤起来,最后叹着气颓然说道,“唉,还是算了,以后再相机而定吧。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岛,也不知道这些珠子到底值不值钱。万一中看不中用,全然值不了几钱,那可就遭人笑话了。”

    许文龙小心把珍珠收藏在背包夹层里,又拿起海螺草草剜去螺肉,连同两片脸盆大小的蚌壳放入背包,绑扎妥当。如此,出山任务顺利完成,前后费时不足一个钟头,该打道回府了,归路还长着呢。他于是肩头挎背沉重背包,颈项吊挂众多椰子,带上弓箭标枪,看一眼碧波荡漾、伸向天际的大海,转身迈向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

第五百六十一章 虎虎生威

    来时容易归时难。许文龙因为背负太多东西,虽说不怎么沉重,比起部队爱训轻松多了,但累累垂垂极为麻烦。比如那四个椰子,悠来荡去,噗噗作响,走到藤萝密布之处,还会勾东挂西受牵连,稍不注意便会绊个四脚朝天。还有那两扇巨壳,只勉强塞入背包一半,大部分留在外面,在行走攀跳的时候就得格外小心了,不能大力碰撞,也不能掉落出来,不然就白走一趟了。所以回山洞的时候,许文龙走得特别小心,速度也慢多了。当然,时间还有很充足的。只要不发生意外,应该可以按时赶回山洞。

    一路紧走慢赶,一路攀枝附藤,遇上奇异瓜果,便顺手采摘一两个,邂逅毒虫猛蛇,则小心绕行避走。如此三个多小时,一半丛林便远远抛在了身后。看看头顶太阳,正稍向西边偏移,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五个小时。

    许文龙于是停下脚步,斩一根粗大的水藤,挑一块柔软的草地,一边大口喝着藤霖,一边慢慢调匀着呼吸。

    唰啦一声,一只野兔从灌木中一蹦而出,看到从未见过的人类许文龙后,便下意识般直起身子呆了一呆,旋即四肢着地,一溜烟往斜刺里蹿去……

    许文龙眼疾手快,取弓搭箭一气呵成,对准亡命奔逃的野兔一箭射了过去……

    噗,野兔颈项中箭,一个倒栽葱跌倒在地,身子抽蓄几下便不动了。

    许文龙走过去捡起兔子一看:不错,很肥壮,又做以做一顿美味晚餐了。他收拾好弓箭,把野兔紧捆在一颗椰子上,又迈开双腿继续赶路。

    到达虎落潭的时候,许文龙在沼泽地边站了好一会儿,怔怔望着老虎陷落的泥潭发楞。他不知道自己出手援救老虎的行为,到底是人人称颂的壮举,还是愚蠢之极的自杀。虽说到目前为止,老虎还没有表现出丝毫值得怀疑的恶意,甚至每天还会按时送来一份大礼——一只或大或小的猎物。可这有什么用呢?真能说明它有铭恩戴德、知恩图报的灵性、善性吗?万一它像狐狸一样奸诈狡、意欲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办?尤其余雯丽那鬼丫头,天生倔强,百折不挠,且特别喜爱亲近动物,时时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提起那只老虎,那神往的表情、那痴迷的神态,跟对待小白几乎没什么两样。这在动物天堂般的孤岛上,怎不叫人担惊受怕?怎不叫人忧心忡忡?思忖良久,忧虑半天,许文龙才打起精神,攀过潭边断崖,大踏步朝着“神仙洞”走去。

    太阳西坠,清风送爽,一抹余晖穿透云层,给莽莽丛林镀上一层黄金。

    山洞在望,水声萦耳,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艰难跋涉,许文龙终于按照预定时间有惊无险回来了。可余雯丽呢?那鬼丫头跑哪去了?怎么没在洞口迎接?难道还在洞里睡大觉吗?这可不符合她的尿性。许文龙摸一摸背上的蚌壳,完好无损,今晚可以做鲜汤了。他于是淌着清凉的河水,带着欣慰的笑容,步履轻松走向熟悉的山洞……

    走着走着,许文龙心里猛地一颤:不对呀,怎么这么安静?归巢的鸟儿见不到一只不说,怎么连石缝中的虫儿都没声息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怪事!难道……

    呜——一声突如其来的虎吼,惊天动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丛林上空。吼声过后,旋即又从对面树林里传来一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尖叫……

    “雯丽——”许文龙狂叫一声,刹那间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一把扯掉项上椰子,飞快甩去肩上背包,弓箭标枪也不顾了,提着柄匕首旋风般奔向余雯丽尖叫的地方……

    唰啦啦,树枝震颤,茅草翻飞,一阵浓烈的腥风过后,一只额顶花纹的斑斓猛虎蓦然从树林里蹿了出来,鼓着一双铜铃大的巨眼,凶神恶煞冲向许文龙……

    “该死的畜生,我今天跟你拼了!”许文龙目眦尽裂,悲愤欲绝,操起匕首发疯般扑向百米开外的猛虎……

    “停下,快停下!不得放肆!这是咱们领主……”一声娇斥,仿佛一阵柔和春风,瞬间把状若疯癫的许文龙吹醒了、融化了。他住脚定睛一看,嘴里说一句“我的天”,身子像泥塑木雕般呆立当场,纹丝不动……

    余雯丽从老虎背上跳了下来,拍一拍戛然止步的虎头,笑盈盈对许文龙说道:“回来啦!来来来,过来跟你介绍一下。那是小花,我巡视森林的坐骑。”说完,她又一本正经回转身子,一脸严肃告诉老虎道:“过来小花,过来认识一下咱们的领主,也就是咱们幸运岛上的岛主。以后要多关照关照他,不得对他无礼!”

    然而老虎却没什么反应,只用力抖了抖强健的身子,鼓起一双令人胆寒的虎目,昂首挺胸盯着许文龙看。

    余雯丽神情略有尴尬,只得讪笑着责怪许文龙道:“你呀你,为什么所有动物都那么害怕你呢?比如小白!看来是你身上杀气太重了,冷冰冰的让人退避三舍、望而生畏。”

    许文龙清醒过来了,终于从愤怒、惊骇、茫然与懵懂中清醒过来了。他没有理会余雯丽的胡扯,只用力擦一擦双眼,看一看神情踞傲、凛然生威的老虎,又看一看笑靥如花、脸泛红光的余雯丽,缓缓收回手中匕首,手脚酸软一屁股坐倒在地,用发颤的声音怒斥她道:“你简直……简直无知无畏、胆大包天……不要命了吗……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也敢做……”可不是嘛,这一声震慑人心的虎吼,这一阵穿云裂帛的尖叫,可把许文龙给吓坏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达气来呢。可哪知道画风一变,最后却成了这样一个令人匪夷所思、打死都不敢相信的结局!这……这到底是哪跟哪呢?这到底是梦幻还是童话呢?

    余雯丽自知理亏,赶紧坐到许文龙身边,涎着脸笑嘻嘻说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连一根头发也少掉!不信,你过来数一数!怎么样?吓坏了吧?腿软了是不是?还能走路吗?要不我叫小花背你回家吧!来,小花过来,快背我们的岛主回家。”

    老虎仿佛听懂了余雯丽的话似的,轻轻抬了抬前腿,往前迈了两小步,但最终没有走上前来,只又站定身子,冷着脸虎视眈眈看着许文龙。

    许文龙也一动不动盯着老虎看,用惊讶惊骇、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老虎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传说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虎,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且双方距离那么近,切切实实只有咫尺之遥啊!

    老虎高壮威猛,利齿森然,一身黄黑相间的虎纹尤其鲜艳夺目。它也许出于警觉戒备,也许出于孤傲清高,初时对许文龙的态度很是冷淡生疏,直至双方盯视良久才缓和下来,变得慈和友好多了,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许文龙叹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说一声“我们回去吧”,便当先领路,一步一挪走向扔弃背包椰子的希望河。他本想严厉警告余雯丽要远离老虎,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算了。太晚了,

    已经没任何意义了。不是吗?假如老虎真有恶意的话,却哪能留她到现在?估计骨头渣滓都没了。不过虽则如此,他一颗心到现在还砰砰乱跳,还一时难以平息下来。这鬼丫头,桀骜之极,顽劣之至,迟早会被她吓出心脏病来。

    余雯丽见许文龙不再责怪自己,开心之余吐了吐舌头,回头吆喝一声:“走,小花,我们也回家去。”说完,扯上老虎柔软的颈项花皮,大模大样跟在许文龙身后。

    许文龙来到希望河边,捡起地上的背包一看。两片辛苦得来的蚌壳已然摔坏,由二变五了。好在海螺还好好的,可以顶替作汤锅用。他把碎蚌壳掏出来扔掉,再把散落一地的椰子一个一个捡到起来,重新绑扎好。

    余雯丽看到巨大的蚌壳,不由惋惜地说道:“好大的两扇贝壳啊,只可惜被你打碎了。不是我批评你啊,你做事一向毛手毛脚的,一点也不稳重。”待看到许文龙低着头默然拾捡野兔时,她又眉花眼笑跑上前去,一把将野兔夺了过来,喜滋滋扔在老虎脚下,指手画脚命令老虎道:“好小花,这是岛主赏给你的晚餐,快吃吧,吃完待会儿给你海鲜肉汤喝。”

    许文龙翻了翻译白眼,一言不发抓起地上的弓箭的标枪,挎上沉重的椰挑子和背包,蔫耷耷垂头丧气走进“神仙洞”。

    余雯丽挥一挥手,带着跟她几与肩齐的老虎,施施然得意非凡跟了进去。

    进得洞来,解下身上一应物件,看一台平台上的家什。嗯,还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狼藉不堪。不过那些烤肉呢?那些烤肉哪里去了?还有早上老虎送来的灰鹿也不见了!那可是足以维持好几天的余粮啊。许文龙哀叹一声,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余雯丽。

    余雯丽耸了耸,拍一拍身后老虎的肚皮,嘴里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全进了它肚子。反正这里食物很多,用不着担心吃了上顿愁下顿。”

    许文龙默然,心里却激灵灵猛地打个寒颤:这鬼丫头呀,果然胆大包天把老虎带进了山洞,就不怕它兽性大发、把你啃个骨渣不剩?他用复杂而后怕的目光,瞥一瞥像小猫般温驯之极站在余雯丽身后的老虎,默默掏出背包里的九颗珍珠,递给余雯丽道:“这是在那只大海蚌里捡到的,收起来吧,只可惜了那两口上好的汤锅。”

    余雯丽眼睛一亮,接过珍珠兴奋地说道:“珍珠耶!天然大珍珠耶!发财了,这下我们发大财了!我见过我妈妈……算了,不说了,还是说说阿莹姐的生日吧。嗯,对,就这样。把珍珠做成项链,送给阿莹姐姐作生日礼物。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让她‘啊’的一声晕倒在地,然后就抱着我再不放手了。”

    “想见你阿莹姐姐吗?那得看你听不听话了。”许文龙板起脸面,故作严肃地说道:“要是再这样疯疯癫癫调皮捣蛋的话,我看你连你阿莹姐姐的影子都见不到。”

    “哪里?我哪里疯疯癫癫了?我哪里调皮捣蛋了?”余雯丽嘴巴一噘,低眉垂眼一脸无辜回答道,“我不是一向对你唯命是从吗?不是一向唯你马首是瞻吗?你说这是一,我有说过那是二吗?你说要向东,我有吵着要去西吗?真是冤枉我了,欺负我是女孩不懂事是不是?还不带我去见阿莹姐姐哟,我不会自己跑去见她吗?”

    “少在这里贫嘴,我要去清洗海鲜了!”许文龙瞪了余雯丽一眼,拿起大半背包虾蟹走下平台,哗啦倒向洞厅内一个天然水池。

第五百六十二章 心有余悸

    余雯丽哼着歌儿来到自己“卧室”,取出带在身边的一应宝贝,把九颗珍珠和许文龙的“此情可待”项链作一堆,自己偷窃而来的首饰怀表作一堆,珍而重之分放在两个洞缝内,并用石块纹痕不露遮挡起来。按她的话说,那叫风险转移,也叫风险分担。以免被无良之徒彻底掏空,到头来连根毫毛都不剩。虽说在这无人岛上是不可观发生的事,但习惯成自然,她还是执着的坚持自己的生存法规。藏好全部家底,余雯丽又带着老虎来到许文龙身边,笑眯眯十分讨好地对他说道:“要不我来洗吧。你走了那么远的路,应该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许文龙也不推辞,默默放下海鲜站起身来,用复杂之极的目光不时打量着她身后的老虎。老虎显然适应了洞内一切,没有丝毫警惕,也没有半点不安,只安静安详地躺在余雯丽身后。比一只奶猫还温驯,比一条小狗还听话。也不知那鬼丫头使了什么****,只一天功夫,一人一虎便相处得如此亲密融洽,堪比饲养多年的宠物。

    余雯丽知道许文龙心里窝火,对自己贸然亲近老虎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为了取悦讨好于他,她清洗起海鲜来格外认真,也格外卖力。她按照许文龙的指点,把活蹦乱跳的虾蟹八爪鱼留在水池中,只把那些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的挑出来,一只一只细细加以清洗。

    许文龙站立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向平台,开始动手剖椰子生火,准备烹煮来之不易的海鲜椰肉汤。这当然是熟门熟路之事,不必累赘罗嗦。

    吃完晚饭,许文龙稍稍梳洗一番,便独自坐在窗台前,静静注视着窗外黝黑一片的大海。他并不指望能及时发现海上过往船只,只希望通过洞中耀眼的明灯,向外界传递一个明确信息:这岛上有人,有需要救援的人。

    余雯丽吃饭吃了好长时间。这并不是说她不饿,也不是说肉汤不好喝,而是新鲜劲太强,照顾欲太盛。细心挑出肉汤里的虾蟹八爪鱼,执意要往老虎嘴里塞。虽然老虎并不领情,一昧退避闪让她的一片好意。但她依然不嗔不怒不发火,依然像姐姐引导顽皮小弟弟一般,耐心指挥老虎张嘴、吞咽、起立、卧倒……兴致勃勃,乐此不疲,让那空旷静寂的山洞顿时热闹非凡,活力四射,充盈着开心畅快的尖喊和欢笑。直到夜色很深,困意来袭,余雯丽才把老虎安顿在洞厅歇息,自己则依依不舍来到平台,神情疲倦挨着许文龙坐了下来。

    “玩够了吗?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完全没有一个娴淑女孩样!”许文龙看一眼卧在洞厅内安静睡觉的老虎,板着脸责备余雯丽道。

    “玩够了,这不回来了吗?”余雯丽身子一倾,侧身躺在许文龙大腿上,眨着眼笑眯眯反问他道,“什么叫娴淑女孩样?是不是要像西施那样莲步轻挪弱不经风?还是要像林黛玉那样蹙眉颦眼娇 喘吁吁?”

    许文龙翻了翻白眼,扭转头不再搭理她。

    余雯丽嘻嘻一笑,赶紧撒娇般回答道:“好了啦,好了啦,人家知错了还不行吗?不就是没听你的话,擅自骑着老虎去森林里玩吗?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不缺胳膊不少腿,眼睛鼻子好如初。只要下次多长点记性,再不给你添麻烦不就得了?”

    许文龙叹一口气,皱着眉轻轻问她道:“你是什么时候跟老虎厮混在一起的?当时是怎么想的?就不会有一点点担

    心和害怕?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一点吧。”

    “就在……就在你走后不到一个小时。”余雯丽激灵灵打个寒战,摸着心口后怕不已回答道,“其实……其实当时我也挺害怕的,吓得……吓得腿都软了,魂也飞了,傻乎乎看着从树林里突然走出来的老虎,头脑一片空白,全身一片麻木,忘记了逃跑,忘记了呼救,心里只有一个可怕之极的念头:这下死定了,马上要见阎王了,定会被撕成碎片变成美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很痛……”

    “我的天!”许文龙脸色一变,脊背上顿时凉嗖嗖直冒冷汗。他极力定了定神,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鼓着眼继续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它……它真没伤害你吗?”

    “废话,要是被它伤害了,我还在躺在这里和你说话吗?那不是活见鬼了!”余雯丽长吁一口气,眉花眼笑回答道,“总之,谢天谢地谢菩萨,它果然是一只有情有义、灵性十足的老虎。正如它每天给我们送一份大礼一样,它其实没有其它恶意,纯粹是为了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所以当它从树林里突然走出来之后,没有做出丝毫恐怖吓人的动作,只是对着我不停地抬前腿抖身子、晃脑袋摇尾巴,就像一条听话的小狗狗。我当然也不傻,不会轻易上它的当,更不会被它温厚的假象蒙蔽双眼。只静静地站着不动,密切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虽说其实要逃也逃不了,要跑也跑不过,但我绝不会乖乖送肉上门,成为它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口中食……”

    “既然你都无法逃跑,无法动弹,那你还能怎样?”许文龙哑然一笑,窒息紧张的一颗心才得以稍稍平缓下来。

    “我……我想怎样就怎样!”余雯丽恼火许文龙说话不留情面,半点不给自己一个下台的机会,吹胡子瞪眼不悦地回答道,“幸好老虎没你那么坏,人家对我可好着呢。它见我长时间站着不动,便又一步一步慢慢来到我身边,挨挨擦擦围着我转,最后直接躺在我身边,不停拿脑袋蹭我的身子。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壮起胆子,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它一下。不见它有丝毫狂躁暴怒表现,反而露出一股开心舒坦的神情。于是我放心了,什么都不怕了。开始不停地摸它的脑袋,拍它的脊背,还跟它说话,唱歌,讲故事……然后,然后就骑到了它背上,指挥它带我去森林里兜风……”

    余雯丽眉飞色舞把自己接近老虎的过程细细说了出来,就像在陈述自己一生中最伟大的功劳、最显赫的业绩,那份得意、那种自豪,简直令人无语之极、郁闷之至。

    许文龙听得心寒胆战,头皮发麻,一忽儿呼吸急促,双目圆瞪,紧张焦虑言于溢表;一忽儿心跳如雷,额头冒汗,惊惧骇怕显而易见。直至述说完毕,余雯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的击节赞赏时,他才摇一摇头,心有余悸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勇敢很幸运?”余雯丽没有等来期望中的赞叹与表扬,只好老着脸轻轻提醒许文龙道。

    许文龙默默低下脑袋,一动不动盯着余雯丽看,就像看一头外星怪兽。良久,他才轻轻哀叹道:“幸运是肯定的,勇敢就谈不上了,充其量算是无知加鲁莽。我临走时不是反复交待过你吗?丛林险恶,决不要涉足洞外半步。可你是怎么做的?完全当作耳边风,基本看成嚼舌根,我一离开你就出来了!好在老虎有良知,知道你是它的救命

    恩人。不然你就惨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余雯丽笑了笑,不无得意地回答道:“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没想到我们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不但消除了一个致使威胁,反而天天坐享其成,不用费心费力去猎取食物了。所以有时候我就真的佩服自己超级敏锐的感知、超级卓越的远见。甚至忍不住想跟你说,是不是该由我来当老大、由你来当小弟了。嘻嘻嘻……当老大的感觉可爽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有多威风有多威风。”

    许文龙苦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好吧,去睡觉了,明天开始就由你当老大了!”

    “真的吗?”余雯丽呼地坐直身子,一脸不信任地看着许文龙道,“说话能不能算数?以后真会听我的吗?真会不折不扣按我的吩咐做事吗?”

    “当然!你说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说要做肉汤就决不做烧烤。这样行了吧?”

    “那……那其它的呢?比如我想做什么、我要去哪里之类的?”

    许文龙笑了笑,耸着肩膀反问她道:“你觉得呢?”

    余雯丽脸色一黯,一边转身慢慢走下平台,一边撇着嘴嘟嘟嚷嚷说道:“我就知道你不可靠,我就知道你老是欺骗我……”

    许文龙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悄悄抓起身边匕首,目不转睛盯着洞厅里的老虎。这丫头九成九要去和它互道晚安,得提防它凶性发作,突起伤人。毕竟是野兽,谁能保证它的兽性能隐忍多久?谁敢肯定它会一直像狗狗般驯良?

    余雯丽抱着虎头唠唠叨叨一阵,最后拍一拍它的脊背,一步三回头走上平台,瞪一眼若无其事般的许文龙,昂首挺胸进“房间”睡觉了。

    许文龙却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波澜不惊坐着不动,实则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盯视着老虎的一举一动,严密防范它的不轨意图。

    不过老虎倒也安静,眼巴巴看着余雯丽走进“房间”,之后一头卧倒在地,片刻间鼾声大起,呼噜呼噜像打雷似的,震得整个山洞嗡嗡作响。直到半夜时分,它才悄悄爬起身来,抖一抖身上油亮的皮毛,鼓起两只泛着绿光的“灯笼”,仰头默默看一眼平台,然后迈动双腿悄无声息走向洞外,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许文龙知道老虎出洞是去觅食。所以也不惊动它,更没有尾随它,而是继续眯缝着双眼坐在窗台下。他想观察老虎还会不会回来,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约摸两三个小时后,老虎终于回来了,叼着一头黑呼呼看不清模样的猎物回来了。老虎把猎物放在通向平台的斜坡边,转身又一头横躺在地,继续呼噜呼噜睡起了大觉。

    许文龙居高临下,自然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这老虎还真没什么恶意,已切切实实把他们俩看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并一直在以特殊的方式来回报他们。可它毕竟是一头凶狠的野兽,怎么会有如此灵性的一面呢?难道是因为地处汪洋、隔绝大陆、遗传基因里根本就没有人类的不良记忆吗?要知道,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才是自然界中高居食物链顶层的掠食者。许文龙倚着窗台穷尽脑汁,费尽心思,却到底还是揣摩不透这只神秘莫测的老虎。最后到了东方泛白、群鸟鼓噪之时,他才带着满心疑问闭上双眼,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第五百六十三章 纵虎擒猪

    自从老虎加入到这个落难家庭之后,余雯丽的生活可谓丰富多了,也开心多了。再不会屁颠屁颠跟着许文龙转,再也无暇胡绞蛮缠给许文龙出难题。一人一虎几乎形影不离、片刻不分。吃饭不分彼此,玩闹花样百出,让一座孤寂千年的山洞无时不充盈着欢快的歌声,无时不回荡着酣畅的笑语。一句话,她越发乐不思蜀了,越发淡漠了流落孤岛的忧伤了。

    许文龙当然不一样。他不仅无时不刻牵挂着生死不明的梁诗绮,还得强打精神,随时随地关注余雯丽的人身安危。因为他对不期而来的老虎始终抱有成见,始终怀有信任危机。为了摸清老虎的真实意图,以免余雯丽被它毫无征兆地加以伤害,他放弃了自己最主要也最重要的任务——每天上山守望过往船只。只抽空在山洞附近的高峰上竖起一根长木枝,作为岛上有人落难的信号标志。然而经过四五天不露声色地观察,许文龙到底没发现老虎有丝毫异常表现。它神态安详,脾性温厚,和一只普通家猫几无两样。无论余雯丽如何“驯导”它、“折磨”它,它都一如既往地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基本上连牙齿都没有呲一下,就更不用说突然暴发的愤怒嘶吼了。而且随着双方了解的不断深入,老虎对许文龙的态度也发生了悄然变化。不再对他虎视眈眈敬而远之,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亲近,越来越友好。有时甚至会主动躺卧在他身边,很享受似的任他抚摸与拍打。于是许文龙彻底放心了,不再禁止余雯丽远离自己视线,放宽条件让他们在山洞附近走动玩耍。不过要想进一步深入丛林,那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不管余雯丽要求有多强烈、情绪有多激动。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许文龙虽则每天在山顶翘首守候,但依然没能等来半条舢板。这不由让他越来越焦灼,越来越绝望。而另一方面,由于余雯丽脾气倔强,说一不二,想干的事情就是撞破南墙也要干,所以时时在他面前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手段,非要骑着老虎去巡视她的“领地”不可。许文龙迫于无奈,只得强忍心中悲痛,打算带她去密林中走一遭。不然天天吵吵闹闹的,再也别想过上安宁日子了。反正有百兽之王老虎陪伴,用不着担心其它猛兽的侵袭,只要多加留意树枝上、灌木中隐藏着的长虫毒蛇即可。

    余雯丽目的达到,那股兴奋劲就别提了。蹦蹦跳跳,嘻嘻哈哈,主动洗剥食材,主动生火烤肉,殷勤为许文龙端茶送饭、擦试汗珠,一整天忙个不停,一整天乐个不休,夜色很深了也不想睡觉,仿佛小孩子过新年穿新衣服般激动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余雯丽便一咕碌爬了起来,大叫大嚷催促许文龙起床,好整理行囊上路。

    许文龙拗不过她,只得皱着眉爬起身来,就着洞内泉水草草梳洗一番,把头天晚上的猎物扔回老虎吃掉,再逼着余雯丽饱餐一顿。饭后,他才背上足够多的烤肉,带上一应用具,也就是匕首、弓箭、标枪和背包,对着急不可耐的余雯丽挥一挥手,大踏步朝着洞外走去。

    “出发喽,出发喽!”余雯丽嘴里吆喝一声,翻身跃上老虎背脊,双手抓紧虎颈皮毛,当头一溜烟冲了出去。

    待许文龙走出山洞,余雯丽早在洞外恭候多时。她挺直腰板跨 骑在老虎背上,一脸兴奋问许文龙道:“怎么走?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许文龙伸手往东北方一指,说道:“去那边山上看看吧。那个方向是我们的观察死角,说不定

    海上航道就在那里。”许文龙这次出门是经过反复考虑的,除了带余雯丽去莽莽丛林见识一番,更主要是想去山脉断裂处的“孤岛”上看一看,顺便在“岛”上观察几天。如能发现过往船只最好,不然则返回神仙洞,继续在神仙洞洞顶守候。

    “好咧,起驾!”余雯丽双腿一夹,威风八面骑着老虎,遥遥冲向东北方山脊尽头。

    “小心,慢点!”许文龙见状大急,慌忙迈步跟了上去。

    丛林里草木丰密,藤蔓交错,根本无路可走,只有钻着空隙缓步前行。好在余雯丽有老虎当坐骑,用不着费力行走,悠哉游哉的倒也显得逍遥自在。而许文龙仗着鹿皮鞋护脚,走起路来也格外轻松自如,并未有丝毫不便。

    两人一虎在密林中钻来绕去,迂回行走,其中滋味,非身体力行者不能言说。不过有一点倒很令人欣慰的,那就是安全。不仅安全,尤为显赫。正如余雯丽所言,骑虎巡林,飞禽肃静,走兽回避,如皇帝出游,钦差当道,简直庄严之极、威风之至,根本用不着担心突然蹿出的猛兽袭扰。相反,它们那种乍见猛虎之下魂飞魄散、亡命奔逃的狼狈样,却时时引得余雯丽拍手叫好、哈哈大笑。那神情,那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舒爽痛快。

    绕过一片倒刺丛生的荆棘,前方树木巨粗,间距很大,且纠缠倒垂的藤萝也较少,正是加快步伐赶进度的好路段。

    余雯丽拍一拍老虎顶花皮,嘴里大喝一声:“小花快跑,我们到前面等他!”她在路上一直抱怨道路难走,枝牵藤绊,磕磕碰碰,不能尽兴奔驰。现在有如此宽松开阔的树林,岂不让她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老虎在她十余日的调教驯导下,也颇通人性。只见它尾巴一竖,嘴巴一张,呜的一声低吼,撒开四啼奋力向前奔去。

    许文龙大惊,慌忙追着余雯丽大叫道:“别,不要,危险……”

    正在这时,斜刺里唰啦蹿出一头硕大粗壮的野猪,拖着长长的獠牙东拱拱、本刨刨,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好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

    余雯丽见状大喜,赶紧拍着老虎脊背疯狂喊道:“野猪,追野猪,小花快追野猪!”

    老虎估计也是饿了,不等余雯丽发话,早已鬃毛倒竖,虎目圆瞪,嘶吼连连扑向凭空蹿出的野猪。

    正在刨食的野猪闻声一看,顿时嗷的一声尖叫,返身跌跌撞撞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丛林深处。

    老虎奔跑如风,驮着余雯丽跟着蹿进密林,一路追了上去。

    许文龙喝制不住,又担心余雯丽出意外,只有咬着牙拼命跟着追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呼唤余雯丽道:“停下,快叫小花停下!别追了,很危险……”

    喊不上两三声,前方树林里蓦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余雯丽气急败坏的求救声:“小花救我,快回来救我……”

    许文龙心里猛地一沉,慌忙扔掉手中标枪弓箭,循着声音一路狂奔而去……转过五六棵巨树,跨越数十丛灌木,尖声呼救的余雯丽终于现出在他眼前。只见她身子悬空,离地三米有余,双手死死抱着一根横长的树枝,正哇哇怪叫着召唤小花回来相救。显然,得意忘形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横亘眼前的危险,被纵跳奔跑的老虎留挂在树枝上。许文龙又气又好笑,赶紧跑过去张开双臂,对着树枝上簌簌发抖的余雯丽喊道:“跳下来,快松手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放心,决不会摔伤你!

    余雯丽低头一看,不由胆战心惊回答道:“不行,我怕。万一你接不准怎么办?摔断了双腿可不得了!这里又没药品又没医生,还不活活把我给痛死!”

    “没事,你尽管放心,”许文龙用力顿了顿脚,轻声安慰余雯丽道,“这里的泥土很松软,草皮苔藓也很厚。即使接不住你,摔下来也保证没事。”

    “你确定吗?摔伤了我可不依你!”余雯丽追问再三,终于眼一闭,手一松,呼地从树枝上堕落下来。

    许文龙眼疾手快,夹手一抄,稳稳当当把余雯丽横抱在胸,再扶着她轻轻坐了下去。

    余雯丽睁开双眼长吁一口气,随即又抚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哀嚎道:“死小花,臭小花,前面有树枝也说一声,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哎哟妈呀,疼死我了,真她奶奶的疼死我了,我差不多要闭过气去了!”

    “没事,你只是胸口受到突然重创,轻轻揉搓几下就好了。”许文龙伸手欲要帮余雯丽推拿按摩,以助她活血舒筋缓解痛苦,但很快又意识到此举不妥。于是若无其事站起身来,板着脸批评她道,“叫了你别乱跑,这下知道苦处了吧。幸好树枝上没有其它断枝,不然你早像那条救生艇一样,被开膛剖腹挂在树上了。”

    余雯丽闻言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摸着自己的胸口,张着嘴怔怔说不出话来。

    “自己好好揉搓几下吧,我去把背包弓箭捡到回来。”许文龙看一眼心有余悸的余雯丽丽,返身朝来路走去。

    嗷……一长串凄厉的野猪嚎叫声骤然响起,久久回荡在茂密的丛林上空。接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许文龙把一应物品捡了回来,找一块隆起的土坡坐下,掏出背包里早已准备好的烤肉,对着逐渐缓过气来的余雯丽道:“小花已把野猪猎杀了,估计正在那里大饱口福。反正时间不早了,我们就趁着等小花的机会吃点东西吧,吃完好上路。”

    余雯丽被撞疼了,且又吓得够呛,没心情吃饭,只苦着脸在一旁哼哼唧唧乱叫,还时不时责骂着鲁莽不懂事的老虎。可不是嘛,正当她激情高涨纵虎追猪的时候,却蓦然间胸口一痛,跨下一空,整个儿莫名其妙就悬在半空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许文龙没有理会她的苦痛与愤懑,一昧闷声不响吃着自己的烤肉。

    约摸一个小时后,老虎才晃悠悠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咂着嘴心满意足趴在余雯丽身边。

    余雯现脸一沉,指着老虎厉声责骂道:“死小花,臭小花,走路不带眼睛吗?这么大一根树枝都看不见?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我?”

    老虎听而不闻,眨眨眼睛舔舔嘴,怡然自得把头靠在自己前腿上。

    余雯丽呆了一呆,随即又堆起满脸笑容说道:“好吧,既然你都向我低头了,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严重错误,我也就不再责怪于你了。记住喔,下次再不可以这样了。对了,那么大一头野猪就被你吃完了吗?你的胃口可真不小哟。”

    许文龙笑着回答道:“这么大的野猪它一次是吃不完的,剩下部分会被它埋起来,留待饿了的时候再吃。走吧,以后长点记性,别再乱闯乱撞了。”说完,他便背起背包和弓箭,抡起标枪继续朝“孤岛”方向走去。

    “讨厌,人家又没问你。”余雯丽双眼一翻,噘着嘴纵身跃上虎背,不紧不慢跟着许文龙往前行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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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太平洋介绍:
暗影军人许文龙,退役后流落南方重镇滨洋市。期间,他路见不平勇擒劫匪、力斗混混、铁血柔情深入虎穴营救人质、孤身击碎不良商人惊天阴谋。然而在和女友去夏威夷度假途中,却遭隐匿大平洋数十年的海盗血洗邮船,掳去心爱之人。激愤之下划上救生艇、带上邮船上仅剩的另一游客,奋起直追凶残海盗......魂断太平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断太平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断太平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