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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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八字这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是接触阳间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就成立了,这个东西将伴随我们的一生。通过生辰八字,懂道的人可以算出将来的运势、姻缘、仕途、以及劫难;同样如果被小人得到了,他就能通过这个八字来让你走上霉运,甚至是夺去你的生命。
通常一个人只会有一个八字来对应自己的运势,有的人也会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来改变命运中的那些背运,也就是俗话说的过掉那些沟沟坎坎。
可是命由天注定,有些坑是靠人力填不完的,也是算不出的。这时候就有人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借八字!
这八字怎么借?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对应自己的八字,借给你了,他怎么办?
答案是残酷的,那便是养一只小鬼,也就是婴灵。这些婴灵被拿出母体的那一天,便早就了属于它的生辰八字。
那些尚未出娘胎便已经死亡的婴孩,因为他们未曾经历世事,所以也便不懂得善恶,只会对那个供养自己的人一心报答,东南亚地区就有一些富商用这种办法改变自己的霉运。
因为这些婴灵是能够通灵的,可以预知一些潜在的危险,这样他的主人便可以提前想好对策。但若是遇到那些大坑,是束手无策的,这些富商便会用婴灵的生辰八字去替自己受这个罪,也就是所谓的嫁祸。
而放在超子怀里的这张纸上写的,正是那日他在石头爹家里那壶酒中发现的婴灵。这个婴灵虽然被查文斌超度了,却让超子积了它的阴德,能够用留下的那点运势替超子抗过一劫。
现在需要用它的时机到了,查文斌把这张符纸放在超子跟前,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查文斌的语速加快,这张符纸的一角竟开始动了几下,他拿出辟邪铃一摇,右手做法指指着那符纸大喝一声:“起!”,慢慢的、慢慢的,那张符纸真的站立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摇摇晃晃的,到后干脆立的笔直,就像是背后沾着小棍被插在地上一般。
查文斌又拿出火折子俯下身去点燃了它,“轰”得一声,虽然纸马上就燃起了,但升起的烟却一直徘徊在不足半米高的地方不断的上下翻腾着,始终不漂不散。
取出无根水,中指迅速朝着烟里弹了几下念道:“画符为人,落地生根;借你八字,渡其天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之间那团烟开始慢慢的向下沉,洒出去的水柱像是被分散到了这些烟里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逐渐开始变换,并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婴儿般大小的人形。
这团人形烟雾便是这个婴灵留在世上并未消散的命魂,因为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世,地魂和天魂也就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三魂不能合一,所以即使是死亡了,它的命魂将不散不聚不轮回,成为一个游荡着但却又没有心智的野鬼。
那小孩模样的烟雾虚空踏着步子,活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不停的吮着自己的手指呀呀的向查文斌走过去。
而查文斌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得会心一笑说道:“小娃娃,报答他的时候到了,待你这命魂一散,你的地魂便能进入下一世的轮回,我已经给你超度过了,来世你会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那烟雾小人朝查文斌作了个揖,那模样甚是滑稽。这小人还想用站着不大稳当的身子给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却被查文斌连连喊道:“不用、不用,他的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得赶快上路了。”
别了查文斌,那团烟雾又歪歪扭扭的走到超子跟前,双膝一弯曲,就给超子跪下了。虚空的朝着他磕了三个头,便转身朝着那座晶莹剔透的地方走去。
查文斌目送这这团烟雾小人越走越薄,越走越模糊,终于在临近到达的时候,便再也看不见了。
再转身回来看看超子,他的两只眼睛都已经闭上,脸上也有了也许血色,看样子歇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但凡是遇上这种中招的,都会被伤些精气掉,需要日后好生调理,但小命起码是保住了。
这小子今天起码算是废了,先倒下一个卓雄后倒下一个超子,查文斌算是被折了左膀右臂,这条道家龙的翅膀就这样硬生生被砍断了。
把超子也想卓雄那样安顿了下来,本来这儿也就不该他们来的,也没准备让他们俩来,剩下的就该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了。
看着前方那段短短数十米的路,查文斌是由衷的想念它:老伙计三足蟾!
曾几何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那只蛤蟆,拍了拍怀里的那枚太阳轮,这是和它唯一的记忆,一阵熟悉的温热突然传来,让他暂时忘却了这儿的寒冷。
走吧,前方还有未知在等待着自己,走吧,命运便就是如此安排的。查文斌觉得这样的结局是他想要的,也是最好的,因为他早已知晓一件事:要从死门入,必要死一人!这是规矩,没有人能改变,从死门入,要想平安通过,必须拿命来买路,否则是永远也通不过的,现在他俩经过两劫都还活着,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去面对了。
如果卓雄现在醒着,他一定会大声的阻止,因为他看到了,他在最早的时候便看到了这结局,超子已经应验了,虽然吃蜘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超子。
那么查文斌呢,他会应验吗?
“老伙计,你在哪?”他这一生都是孤独的,没有一个真正懂他的朋友,唯有它:那只蛤蟆。
动了,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消瘦但却挺的笔直的后背;动了,那柄已经流传了千年出自道家名门的七星剑;动了,正天道这一脉在世上的最后一个掌门;动了,我记忆中的最后一个道士。
跨出去的第十步前面横着一排细微的小石子,黑色的鹅卵石,它们被缜密的埋在了地上形成一道细微的线。虽然这线的颜色是黑的,但也却没能逃过查文斌的眼睛,这是一道生死界线,跨过这一步,他便不再属于他。
脚步落地,风声四起,伴随着“呼呼”作响的冷风,还有无数个凭空突然出现的鬼魂,其中便有他的老熟人:石头爹!这道线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隐藏了太多太多。
这是一群没有心智的魂魄,它们的目标只有把这个擅自闯进地府的人撕碎,男女老少皆是如此。这一刻,查文斌的心头再也没有了一丝怜悯。
风起,符起,咒起,剑起!
漫天飘扬的符咒伴随着朵朵剑光,他的身子就这样艰难的顶着肆虐的狂风前行。也不知是风太大,还是脏东西太多,他身上的道袍被一点点的划破,每前进一步,身上的衣服就会留下数道新的划痕。
雪白的道袍上,那朵朵触目惊心的血痕在不断的添加,浸透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他的剑柄。那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他就像走进了一条两边占满手拿钢鞭恶徒的小道,每走一步就会被人狠狠抽上一鞭。
太多了,几千年来因为“摄魂草”被困在这儿的魂魄太多了,所有的魂魄都希望抓住这个等候了千年的机会,杀了他,让他做自己的替死鬼,这是它们轮回的唯一办法,他不怪它们。
无情的七星剑像是一台收割机,剑光闪过之处就立刻魂飞魄散,这只是一群普通的魂,它们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也包括查文斌。
当他眼睛开始流出第一滴血时,那身白色的道袍早已成了红色,卓雄看见的那一幕终于出现了。
查文斌就站在距离中心不足三步之遥的位置,七星剑再也举不起来了,他就那样仗剑而立,稳如泰山!
死了吗?没有人知道,如果看见那张七窍都在流血的脸,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死了。
不,他没死,因为那些鬼魂没有一个还敢靠近,因为站在查文斌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舞动着七星剑,而这个人那是真正的白衣胜雪,道气凌然!
是人吗?不,是一个魂!
预告:下一个章节明日奉上:魂之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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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魂之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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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一样的剑,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身影,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带着超子和卓雄下地的查文斌早已被鲜血浸透了道袍,他的剑是支持身体的倚仗,七窍中正往外涌的红色液体还在带着丝丝热气,也表示了这具巍然不动的躯体还有体温。
而另一个查文斌不知从何而出,一袭雪白的道袍在这具血人的四周带起寒光剑影,剑光所到之处必有一魂当即魄散,一时间是杀的天昏地暗,而其那身白衣却一尘不染,煞是威风。
怎么会有两个查文斌?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站立不动的查文斌被远处超子头上那只还亮着的射灯照耀时,他的脚下是有影子的。
而另一个,正在肆意挥剑,辟魔除邪的查文斌不仅没有影子,而且光柱打在他的身上就如同玻璃一般轻松穿越了他的身体。
因为魂魄没有身体,所以光线能直接透过到他,不经反射与阻挡,因此他只有影像,没有影子。因为如此,影子是被光线照出来的,人的身体阻挡光线的转播,而形成的黑色的投影。所以在民间鉴定是人还是鬼的最简单办法,便是看他在灯光下有没有影子。
他是魂,查文斌的魂,魂之舞动!
他已经死过了一次了,人有三魂,分别为命魂、地魂和天魂。
地魂管轮回,人死之后地魂便会被阴差带走,进入阴司,等待下一世的轮回。
天魂管运势,平时的道士看相,其实就是根据生辰八字推算出天魂的走势。
地魂与天魂都平时都不在人身上的,所以偶尔明明有个人在村东头打牌打了一整天,却有人说傍晚的时候在村西头看到这个人正在外面回来,而且能准确的形容他今日的穿着,这时候人们往往会说一句:“你是见鬼了差不多!”
其实他见到的不是鬼,而是这个人在外面飘荡的另外两个魂之一,当然让人见到的概率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这辈子另外两个魂都不会现世,一旦现世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而这一个是主魂,也就是命魂!人死灯灭,魂飞魄散这句话的意思是人死了,身上的那三盏灯也随之灭了,它是阳气的象征,没有了阳气,自然也就没有了生命。而魂飞魄散,是魄先散,七魄是身体能够活动的根本,魄散则体不动。
而魂飞指的便是这命魂了,命魂在人活着的时候会一直依附在身体上,但在身体死亡之后便会在一定的时间内消失。但有的人因为生前有太多的怨念便不愿散去,这怨念就会将本该自行散去的命魂成为了另外一个意识形态的存在,人们把它称之为:鬼!
鬼本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所以当鬼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过后,大多便又自行散去,因为它的怨念已经不足以支撑这种形态的继续存在。
如果鬼作为命魂的延续非要强行留在这个世上,那么他生前的地魂将永远也无法进入下一世的轮回,在阴司遭受无尽的煎熬。这个规矩是由上天定的,谁都不能例外,否则便就乱了套。
有的人死了上千年了,却因为心中那股怨气死死不肯消退,执意留在这世上飘荡。但是时间往往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鬼也不例外,但是他为了保住这个意识体的存在,就往往会选择另外一种极端:那便是杀生,杀的多了,用这种血腥而残忍的方式提醒自己恩怨还未了,不断刺激着自己的意识体进一步完整。久而久之,这只鬼身上的戾气就会多了,从而就会成为恶鬼、凶鬼,甚至是魔鬼!
这也是道士们做法事存在的根本意义,恩怨相报何时了,这种超常规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合理的,他们便要替上天消除这种不合理,于是有的道士便会得到了与常人不同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上天,也就是他们供奉的三清。
于是道士们开始开坛作法,开始念咒画符,开始降妖除魔,其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那人能够早日进入下一世的轮回,忘却这一世的仇恨。
而这位白衣飘渺的主,正是查文斌的命魂!
他的命魂早已在那一日的死亡过后脱离了身体,或许再过不多久这个命魂便会烟消云散,可偏偏此处就有一株“摄魂草”,任凭他是有道之士,也抵不过此物的吸引,被困在了这具棺椁之下。
有句话叫做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若是查文斌在醒来后便走了,即使在回到浙西北他也活不过两个月,因为人的命魂丢了,七魄要不了多久便会跟着散去,身体就会开始异样,或许他会死于生病,或许他会死于意外。
平时丢了魂的人,只需要找个懂点的人用些法子便能喊回来。将丢了魂的人放到床上睡着,然后点燃一支香,插在床头跟前,或者插在扫帚柄上,祈求床公床婆或扫帚娘娘将失去的魂叫回来。
“喊魂”的人一手拿着一只碗,碗口用做冥币的黄纸蒙着,另一手拿着饭勺子,用饭勺子敲一下门坎,叫声丢魂人的名字,然后再用饭勺子舀点凉水,倒在蒙着纸的碗上。就这样,敲呀,叫呀,倒水呀,直到看见碗内的积水中映出一个闪亮圆圈,就算“喊魂”成功。
但是被“摄魂草”囚禁的魂是永远也无法被召回去的,没有人能够违逆它的力量,魂将会永久的被困在这里供不怀好意的人使用。
同样查文斌的地魂走过了黄泉路,踏过了奈何桥,即使是他喝了那碗孟婆汤他也不会得到下一世的轮回,因为他的命魂被留在了此处不散不灭,命魂先散是投胎的先决条件!
这里有千百年来无数被吸引过来而囚禁于此的命魂,这些人在阴司受着因为无法投胎而遭到的痛苦。至于这些魂是用来做什么的,那自然是便是鬼道了!
同样是魂,但却也有个高低之分,虽然灭了这些命魂的当场他们是痛苦的,但是对于在阴司里的另一个地魂却是彻底的解脱。
找一个替死鬼来代替自己受罪是这些备受煎熬的命魂们的本能,所以他们极其凶恶的扑向了查文斌,殊不知,就算成功了,他们的命魂依旧会被困在这儿,以为“摄魂草”会一直在。
但是人心对于生存的渴望是最基本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也是人性最大的弱点,他们还是会为此一搏。所以那些看似凶恶的命魂们在被七星剑寒光闪耀过后,更多的留下的是他们记忆中的最后一抹笑容,原来,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魂之舞动还在继续跳跃着,这是一支收割着这一世最后的残留却造就了下一世美好的轮回之舞,这是一支查文斌用自己现在的身体最后一丝毅力为世人超度做法的往生之舞,七星剑用它被铸造出来的本意完美的诠释了何为道,也完美的解释了那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道”,可以用言语表述的,就不是永恒的“道”,只有在消解了这一世的**与仇恨时,才能体会下一世的美好,这是用生命在体会的道,这是只有在死亡的边际才能读懂的道,用一世的经历去感悟那短短的几秒,这就是道!
当凶狠的石头爹也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离去,风停了,他的血也凝固了。那个白衣胜雪,仗剑而舞的魂动了,他慢慢的走向矗立着的查文斌,越来越薄,越来越淡。
当两个身体完全重合到了一起的时候,他那紧握七星剑的手指动了。
动了,他动了,那个真正的查文斌回来了!
ps:魂之舞动这个章节是到目前为止个人认为最为完美的一个章节,它完美的诠释了很多读者先前提出的疑问,我这人挖坑也必会解坑,至此,最后一个道士更新五十余万字,伯爵(夏忆)感谢每一位支持的朋友,感谢每一张推荐票,你们是我的动力,也是这本磨铁年度重点书得以上市的根本,由衷的跟各位道一声:感谢!你们的等待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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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趴着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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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挪动!长长身影背后留下的鲜红的血迹,无数头发丝大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这是艰难的一步,任何一丝肌肉的颤动都会带动伤口的撕裂,这种痛楚岂是一般人能够体会。
他已经到了极限了,透过红色的双眼,那座晶莹剔透的的东西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方方长长的。因为眼中满是尚未凝固的血,查文斌眼前满是一面重影。
还有两步便到了,他喘着粗气,想要抬腿,却发现腿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用颤抖着的身子,他告诉自己一定得走过去,这一步是关键的一步,只要迈过去才有可能会看见明天的太阳。每一次呼吸带来的便是道袍上涌出新一轮的血渍,他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坚持!”查文斌在内心深处不停的鼓励着自己,终于他再次迈出了一步,无比艰难的一步,那东西已经触手可及了。
几次尝试,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他便可以触到了。他在努力尝试着,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面转瞬便成了黑色,因为疼痛而开始阵挛的手指几乎无法伸直。
“咚”,突然查文斌的身子猛的向前一趴,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到一个硬物上面,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跨越。
努力睁开那已经被血糊住的双眼,他才发现这是一口晶莹通透的棺材,近乎水晶般纯净而无半点杂质。额头的撞击带来了新的裂口,鲜血瞬间在棺盖上冒着丝丝热气流淌开来,形成了一道道纹路。
冰,透心的冰,这是他的双手贴在这口透明棺材上的感觉,撕开的伤口几乎立刻就和这冰冷的棺材冻到了一起,就像是大冬天里把一块刚切下来的新鲜猪肉贴在了室外的钢板上,彼此不能分离。
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睡了,眼睛努力的眨吧了最后一次,他恍惚看见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正在冲着自己微笑。
也不知外面的世界过了多久,老王和横肉脸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一直等待着那三个人的重新出来。从查文斌他们进去之后,他就一直把耳朵贴在椁壁上听里面的动静,木头的是具备很好的声音传播效果的,可这里面就像是完全被隔绝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也想过破椁而入,无奈雪柏的牢固程度又岂是他们能够凭手动得了的,况且它的结构注定了强行进去必定会让里面的人永无出来之日。
重新把镜头切换到墓室内:
卓雄和超子依旧昏迷着,均匀的呼吸节奏告诉我们他们俩还活着。
而查文斌那儿,脸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原来浓密而乌黑的睫毛上全部凝结着冰花,因为失血过多而原本惨白的嘴唇也已经冻成了乌紫色,若是被人看见了,定会认为这是一具尸体。
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布满了血痂,可是原本那具通透的棺盖上此刻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无数诡异的字符跃然于上,整齐有序的排列在整个棺盖之上,没人识得这些字,难看的就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蚯蚓。
而在这些古怪文字的中间,一轮弯弯的黑色月亮显得格外的扎眼。
“热”,这是查文斌在迷迷糊糊中的唯一感觉,他的胸口就像有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烘烤着心脏。每当他觉得睡的正香的时候,这团火就会“轰”得一下烧起来,把他烫得从睡梦中惊醒。
如此反复的睡着、惊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眼终于再次睁开来了。
痛,身体被撕裂的痛,他想把冻的已经没有知觉的手从那块冰疙瘩上拿下来却发现已经黏住了,稍微一用力,皮和肉之间马上就传来了一种即将要分开的痛楚。
“嘶”,痛的查文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在尝试了,也没有力气尝试了,索性便倚在这疙瘩上面再睡一会儿。
可能是觉得这睡姿不怎么舒服,在睡梦中,他轻轻的把自己的双腿往怀里蜷缩一下,好让自己抱着一团。
就是这么一动,“啪”得一声,一块温热的东西从他怀里滚落了出来。那东西在地上滚了没几步便碰到了那冰疙瘩,身子微微一颤,瞬间查文斌觉得一阵温暖从手心传来,脸上的冰霜顷刻之间便成了汗珠,一股燥热源源不断的向身体袭来。
这热若换了常人,定当得立马跳起来,就连查文斌的五脏六腑都像是掉进了温热的水里蒸煮一般,可他却觉得很是舒服,就像是在冬天里靠着墙壁晒着太阳那般温暖。
此时,他身上的伤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原本身上那些伤口因为血痂就像是千条黑线密布,此刻纷纷开始剥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嫩如新生儿一般的皮肤。
当他开始觉得脸上发烫的时候,猛的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了,手掌就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烧烤一般,他几乎是用弹跳的方式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好烫!“查文斌说道,伸出手掌一看,整个掌心绯红绯红一片,胡乱的揉了几把眼睑上干涸的血痂,他突然惊奇的发现自己完好如初了,就像是在蕲封山下被那三足蟾舔舐过一般。
仔细搜索了一下,东西都还在,七星剑就躺在自己身边,八卦袋也背在自己身上,他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再次醒来一般。
可是当他整理自己衣服的时候,暗红色的道袍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是怎样也掩盖不掉的,如果此时的查文斌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定会被当成一个屠夫对待。
他在拍打衣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样东西:那枚青铜太阳轮不见了!
转身四下一寻找,就离着自己不远处,太阳轮正靠在这块冰疙瘩上。
查文斌俯身便去取,不料手指在碰到它的时候立马被烫起了一个大泡,痛的马上缩回了手指含在自己嘴里嘬了起来。
此时的太阳轮中间那块象征着太阳的部分变得通红,就像是铁匠铺里还在炉子里被高温烧烤着的铁块。
他小心的用七星剑去挑,太阳轮离开那块冰疙瘩的时候中间部分迅速又暗淡了下来,等到查文斌再次去拿的时候,它又再次成为了那块普通的青铜器物,只是还带着丝丝热量。不过这一丝丝热量也在随后消失殆尽。
回头看看,超子和卓雄都还在,查文斌这才看起了眼前这块冰疙瘩,用手去触碰,一股寒气瞬间从指尖直达心窝。
这是一口规格按照普通棺材打造的透明棺材,查文斌看不出具体材质,有点像传说中的寒玉,但通透纯净的更像是玻璃。他也留意到了那些字符,一眼便认出了:鬼篆!
数了数,总计七十二个字外加一个月亮,他用剑尖刮了一下,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血腥味,他顿时明白了,这是自己的血流上去才将这些原本雕刻在棺盖上的字符显现了出来。
虽然这些字都是鬼篆,他一个也不识得,但却见过,而且不止一次的见过,要让他写他都能将这七十二个字从头至尾一字不差的默写一遍。因为那日在湖面的男子凌空画的便是这些字,连同顺序都是一样,这些字早已像幻灯片一般映入了他的头脑中。
“怎么在这儿会出现这个?”查文斌心头不解,他在想,难道那一日在湖中出现的人就是你,这棺中的主人?
棺材中躺着一个人,虽然这棺材是透明的,但是却看不清他的样貌,因为他和普通人下葬时睡的姿势不一样,他是趴着睡的!
从古至今,入棺之人必定是平躺着,若是哪个入殓师把死人侧着放或是趴着放进棺,那主人家肯定得找你拼命。
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褂从头到脚把他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下后脑勺上那个扎成圆盘的发髻,从身形上看,查文斌可以确定他是个男人。
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此人布下这样恶毒的大阵,查文斌看着那两个还昏迷着的兄弟,心头想到:今日把你开了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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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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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寒玉,自古便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在没有冰库的古代用它来做棺材那是保存尸体完好的顶级材料,多少帝王苦觅一生也不曾得到半块。
也难怪棺中之人裸露的手背看上去栩栩如生,如睡着一般鲜活,用此等材料做棺,加上雪柏的密封能力,就是再过个千年,也该是刚下葬那般模样。
查文斌试着用手去推棺盖,却发现纹丝不动,想必是有铆钉一类的卡槽。
这东西通体都是透明的,他找了一圈下来压根没看见哪个部分是互相咬合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这样放上去,棺盖和棺体的连接处仅有一道细线可以让人分辨。
推、拉、翻、顶、撬,各种办法都用了一遍,可这块冰疙瘩就像是被焊接了一般,就是不挪动分毫。
要是超子在,他八成就会想到索性用炸药炸开算了,但是查文斌不会这样做,自古开棺就是一样很严肃的事情,哪怕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也得按照步骤来。
有句话叫做:活人你还能跟死人一般见识?
此人既然为自己布下了如此繁琐的机关,想必这棺材也不是个轻易就能碰的,看似最简单的一关但却是最后的保障。
如果抛开材料不说,单从棺材的结构上看,实在是有点过于简单,透明的材质让内部的所有东西都一览无遗,但却又有一股牢牢的力量将它死死的封住,那只能从这股莫名的力量上入手了。
有很多力量是我们用肉眼看不见的,据说一个道法上好的人真的可以搬一座无形大山放到你的背上,让你活活被大山压死。这种神乎其神的本事,查文斌是没有,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听过,这种力量也叫做鬼力。
谁也无法解释这种力量的来源是什么,就像道士们所画的符咒对那些脏东西有效,而普通人照着临摹出来的只是一张普通草纸,总之有的人就是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办到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事,甚至是超越常理的事儿。
查文斌蹲在地上苦思冥想,把自己平生所学所看的那些个典籍恨不得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想翻翻有没有关于这种寒玉棺的蛛丝马迹。可是文革十年动荡实在破坏的太严重了,多少重要的资料都被红小兵当做牛鬼蛇神的证据狠狠的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他实在是没有半点可用的头绪。
如果这是一种力量,以此人的道行和修为,恐怕不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打得开的。如果这是一个机关呢?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到蕲封山下那个埋着玉棺的地方,花白胡子曾经和老王的对话中反复提到一个词:钥匙!
花白胡子强调查文斌手中有他们需要的钥匙,而这枚钥匙正是太阳轮。
这么一想,他一下子心头就涌上了好多事情,这些看似完全不着调的事情却因为这个词汇慢慢的在他脑海中开始形成了一些连串,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在各处的小连串串成一个完整的经过。
是老王带着他进了蕲封山,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鬼道,花白胡子是修鬼道的,而他需要钥匙,钥匙就是太阳轮。
石头爹也是修鬼道的,这儿是鬼道道场,他来此处的目的又是为何,还送了自己的性命,这儿偏偏也是老王领着来的。
这两件事都是老王带着的,他一个神秘组织的人物为何偏偏看中了自己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乡间小道士?
若说修道之人,虽然道教在近代确实是式微了,但要找几个真有些本事的人也不算难,特别是老王那样有着国家力量在背后撑腰的组织,他查文斌又何德何能可以入他们的法眼,并且三番四次的来请自己下山?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而自己不知为何就被选中了,成为这个圈套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老王经过几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已经把能说的都和自己说过了,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只是人家账面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他查文斌就是替幕后的人打开一个个他们想去却又无功而返的门,他就是那把钥匙!
忽然之间他就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怀里触摸到了那枚青铜太阳轮,花白胡子说过这也是钥匙,而且唯有它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曾经把这枚东西交还给了老王,可老王偏偏又重新把它送还给了自己。
离开查文斌的胸膛,太阳轮再次成了一块冷冰冰的青铜器,这块造型古朴而又看似简单却异常复杂的玩意儿当真是钥匙?
“那块太阳轮中间实心的部位里面居然有着生命的迹象。”查文斌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老王来送还这东西时说过这么一句话。当初他是根本不想在和这个中年胖子有什么其他的瓜葛,所以老王说的话,他压根就没仔细听过,这番一回忆,似乎手里这块青铜疙瘩还真不是那样简单的一回事儿。
“活的?”查文斌翻来覆去的看着它自言自语道。
怎么看,这就是一块青铜器啊,怎么可能是活的呢?查文斌摇摇头,心想定是老王组织上怕自己不答应这趟出来所以才故弄玄虚编出来的鬼话,他再怎么学识浅也是懂得一个道理: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上下五千年里就只有一个孙猴子,可那也是后人编的神话,还没听过青铜疙瘩里也能蹦出什么来的。
他又想到了先前那股燥热,便试着把青铜轮小心翼翼的搁置到那口棺材变靠着。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举动,却让他大吃一惊!
几乎是在他手离开青铜轮的那一刹那,轮中间的那枚小太阳瞬间变得通红,真就如一轮火红的太阳在熊熊斌称奇的是那五道太阳芒也随之开始亮起,就像是太阳的光芒开始四散开来照耀着最外面的那一层大地。
发生变化的远远不止这些,那具寒玉棺也出现了异样。
原本因为查文斌的血迹才凸显出来的文字都是暗红色,那是血迹凝固之后正常的颜色,此时这些文字却像是刚被新鲜血液浇筑上去一般,鲜红一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查文斌呆立了,因为还有一件更加让他无法想象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枚血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由上弦月变成了满月!
猩红的满月格外的刺眼,这是不详的征兆,如果这也是血祭的一种方式,那么今天用的可是他查文斌的血,单反被血祭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砍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神灵的尊敬。
查文斌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凉飕飕的,这副诡异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
在这轮满月的左边,查文斌觉察到了有一块区域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除了有文字和图案位置其他地方都是光洁的,可那一块地方隐约像是有一层光晕在闪烁。
他走了过去,那个位置的下方正对着的便是棺中人的脑袋。既然这儿是血祭,查文斌就索性在自己手掌上划拉开了一条口子。拳头一松,“滴答”一声落在棺盖上的血迅速铺开,一个新的图案诞生了。
紧挨着那轮满月的左边,同样是一个红色的圆,只是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青铜太阳轮!
这副诡异的场景,他不想再开了,马上跑到另一边,挑开地上的青铜轮。再回头一看,棺盖上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所有的字迹都是干涸的褐色,那轮满月重新成为了上弦月,而太阳轮的图案已经消失不见了。
发现了其中门道的查文斌,又再次把青铜轮放了上去,刚才的一幕立马开始重演,只是红色太阳尚未出现。
他如法炮制的重新血祭,立马太阳也出现了。
左边一个太阳,右边一个月亮。左升又降,符合日出东方只说,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便是一个汉字:明!
再次拾起那块已经冰冷的青铜器,查文斌的脑海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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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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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文斌壮着胆子走到那寒玉棺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两位兄弟,将手中的太阳轮照着刚才出现太阳的位置缓缓放了下去。
当远古的器物在千年后相遇,古朴的太阳轮遇上千年寒玉,那个已经等待了太久的位置,中间那枚小太阳犹如点燃的火球,红色的光芒如同血一般煞那间绽放。
所有的文字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凝固的血液开始重新沸腾,而那抹红色的残月也重新换成了血红的满月。
太阳轮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一般,兴奋的像另外一边移动而去,在坚硬的寒玉表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发出“咯吱、咯吱”的难听声。
那月亮见它要来,兴奋的像是久违的朋友到访,“咕噜咕噜”的开始冒起泡来。
站在边上的查文斌皱着眉头看着这难得的异象,当太阳的一边和月亮的一边开始接触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开始了颤抖。
当这日月交辉的奇观开始逐渐向另外一种方向发展时,查文斌急了,他连忙用手中的七星剑想要阻止太阳轮的移动,可是太阳轮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吸盘牢牢的抓在了棺盖的表面,七星剑却像是可怜的螳臂当车一般被硬生生的推开。
原本铜中的带绿的太阳轮边缘,像是被重新染了色。一丝丝的血色花纹迅速在两者接触后,在青铜轮的边缘开始蔓延。一时间青铜轮像是更加兴奋了,加快了自己的移动速度而红色月亮却比较之间要暗淡了几分。
“天狗星坠地,血食人间五千日!”查文斌喃喃的说道。
如果把现在棺材上的这副场景换到天上,那便是被我们称为“月食”的发生过程。
在道家的说法中,月全食也就是天狗食月,乃是大凶之兆,每一次天狗食月都有可能发生一次天灾**,何况是发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容不得他查文斌再想了,现在太阳轮已经越过了半个月亮,成了偏食,而那月亮里的血用肉眼都能看到已经少了一半,但青铜太阳轮却成了半个红色。
“这才是真正的血祭!哈哈,哈哈!”一个兴奋到扭曲的声音站在老王的身边响起,而老王此时的老王已经完全昏迷在地,头上大股的鲜血已经染透了身边的大地,不知是死还是活。
当青铜太阳轮完全遮住那枚月亮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被拧紧的发条再慢慢松开,沉睡了千年的人终于要被打开了。是谁造就了这天底下无双的陵墓,查文斌紧张而又带着也许害怕,因为太阳轮已经完全燃烧了,浓郁的血腥味将这件看似神器的东西完全变成了邪魔,因为只有野蛮和邪恶才会需要用鲜血来召唤。
查文斌已经准备好了符纸和大印,只要这里面的人突然坐起来,他就准备拿大印直接朝他后脑勺上盖上去,即使没有镇压的效果也能当个砖头使,若是普通人必定当场就会被砸晕。
这棺材是朝脚上挪动,开口就留在棺材头上,移动到一半的位置,棺盖嘎然而止,太阳轮上的光芒也迅速暗淡了下去,就连那些沸腾的文字也一同重新成了凝固的血痂。
见没了动静,查文斌这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死人他见的多了,从上千年的到刚死的,从尸变的到闹鬼的,他何曾怕过半个?自从学道的第一天,师傅便告诉他四个字:邪不胜正!
青铜轮失去了往日那种朴素的味道,反而多了一丝邪气,查文斌看着它身上那些如蜘蛛网一样散开的淡淡红色纹路,他突然有了一种再也不想拿回它的冲动。
但太阳轮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竟然在棺盖上微微翘了一下,就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撒娇一般。查文斌无奈的伸手去取,当他的手落到太阳轮上之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手!
查问抬头一看,那个原本应该躺在里面的人坐起来了!
捞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天师符,朝着那人的后背贴过去说道:“果然诈尸了!仍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看我今天就收了你!”
这天师符据说乃是道家鼎鼎有名的张道陵所创,对付这些个邪门脏东西,有着与生俱来的克制力,查文斌满心期待着他如破稻草的一般重新倒进棺材内,却发现这符却和草纸一般摇摇晃晃的飘落到了棺材里。
查文斌心头大骇,右手被扣,左手又随即操起那天师大印就准备朝着那人的脑袋瓜子上拍去,这一下他可是鼓足了力气的,大印被他抡得“呼呼”作响。眼瞅着就要拍到,他却感到手腕一痛,几乎是那种骨头要被捏碎的感觉,这只手也被那人抓住了!
手腕一松,大印滴咕噜得滚到一边,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两个照面,他就被这具死人给制服的死死的!
“小娃娃,谁他让你来的吧?”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查文斌左顾右看一番,这儿除了卓雄和超子之外,没有第四个人,那么说话的是?
要说这些鬼怪,他也见的着实不少了,但是会说话的死人他今儿还是第一次见。虽然眼下是受制于人,可他牢记师傅心中那句邪不胜正,心头不禁便又有了底气,回道:“没有人让我来,我自己要来便来了。”
“哈哈,”那声音笑了起来,“好个想来便来,那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回去告诉他,我活得挺好。”
查文斌手腕上的痛感立刻就没了,再一看,自己已经能够活动自如,那个人还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有手腕上那两道红得有些发紫的痕迹还在说明着先前的力道。
“不要以为你放了我,我就放过你,就凭你收了这么些亡魂,我今天也要替天行道!”
“噌”得一声,七星剑重新出鞘,一抹寒光闪过那人的背,便斜着朝他的脑袋劈去!
剑未到,风先至!这是势大力沉的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哨,七星剑本就是祖传的法器,那可比一般的符咒要好使的多,一般的鬼魂被它碰上,立马魂飞魄散。
“铛!”得一声,七星剑向一根破木棍倒飞出去,查文斌的虎口被震的发麻,那只手一时间竟然抬不起来,他怔怔的看着那背影,他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剑是好剑,可惜了你们这些自称天道的人啊,就连最后的地方都不肯容纳给我,那么你就留下来陪我吧!”话音刚落,查文斌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的脖子一般,被凌空高高提起,他的双腿不住的乱蹬着,却是那样的无力。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逝的流去,脑中闪过所有生前的记忆,包括他从刚出生时被父亲抱起的场景一直到跟了师傅,再到结婚生子,这些几十年的光景像是一部快速播放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以超快的速度重播了一遍,最终这副画面被停留在了那个血色的湖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再次清晰了起来。
左手抬起,凌空画圆,不聚不散,不动不落!此时的查文斌正在做着和那人一幕一样的动作,七十二个鬼符被他一一写进了那个圆中,当最后一笔写完,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掐的死死,无力喊出那一声“呔!”,但是却在耳中听的分明,他的身边响起了那句熟悉的声音:“咕呱!”
一只硕大的三足金蟾,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他的脚下,巨大的舌头凌空一卷,查文斌便发现自己已经没了束缚,那一句“呔!”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远处那个已经有些颤抖的背影,猛得转过身来喊道:“是你!”
“是我,老朋友我们再次见面了。”一个不属于查文斌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响起。
“不,你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坐着的人有些惊恐,他的声音带着也许颤抖。
“死?我想你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那种感觉,追求了一生的鬼道又如何,最终落得个不生不死的下场,人道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到今天你还是执迷不悟。”“查文斌”厉声呵斥道。
“仙道,人道?哈哈!就你们修的是道,我修的就不是道了?凭什么要有三界轮回,凭什么要让老天来主宰我的生命,凭什么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我不,我非要逆天而为!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是得依附在一个小娃娃身上来见我,三千年前要不是他们断了那棵树,你、我早就成了位列仙班,你以为就凭他那点道行也能叫天师?什么是道?我就是道!”那个坐着的人开始狂笑,笑的甚至有些扭曲。
查文斌叹了一口气道:“人皆有命数,你我都逃不过其中,他已经在那往生河里渡了三千年,就是为了度化被你困在这里无法往生的冤魂,造的孽还不够多吗?放手吧,你应该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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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悔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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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动手?那就大家一起留在这儿吧!”地上的人突然面露凶光,一时间整个墓室里阴风肆起,无数招魂幡凭空冒出,每个幡上都有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凶恶的张着大嘴朝查文斌扑去。
查文斌也不躲闪,虚空一圆,霎时身上绿光暴涨,一股无比正气从天而下,压的那幡微微作颤,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不觉得这小娃娃面熟吗?”
“谁?”原本坐着的人一直是闭着眼睛,听到此话双眼一睁,两个黑漆漆的眼窟窿立马露了出来,里面的眼球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修的什么道,你五脏六腑都已经腐烂干净,只留下这副臭皮囊,又是何苦。”查文斌叹息道。
坐着的人像是被戳中了要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轮不到你管,少拿一个小娃娃来唬我,今天你们谁都走不掉!”
查文斌大手一挥,三足蟾像是听懂了命令,“咕呱”一声叫,两颗铜铃般大小的眼球径直飞了出去,不差分毫的按在了坐着的那人黑漆漆的眼眶中。因为那蛤蟆的眼球要比人大得多,还是往外鼓的,现在那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滑稽的怪物。
“金蟾?”那人惊叫道,“它也还活着?”
“死了。”查文斌说道,“这是它的魂,它是太阳之子,死后魂也被封在这太阳轮了,为了保护这小娃娃死的。”
坐着的人猛的一抬头,瞬间陷入了呆立的表情,三足蟾大嘴一张,那长长的舌头滑过坐着的人的脸上,两颗眼球再次回到自己眼窝里。
一行浊泪从没有眼球的眼眶里流出,查文斌也慢慢的落到了地上。
“没想到啊,哈哈,我也会有今天,走吧,等你们出去之后,我自会毁了这里,这都是造化啊。”坐着的人哭笑道,然后身子向下一倒,直挺挺的重新睡到了棺中。
查文斌走到棺前,俯下身去,从棺中拾起了一枚明晃晃的东西,那寒玉棺再次慢慢的合拢。。。。。。
等到查文斌再次醒来,他正趴在那寒玉棺之上,棺材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寒冷,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个长觉,在梦里还梦到了自己的老伙计三足蟾。
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他摸索到了摔在一盘的射灯,胡乱拍了几下过后,墓室里重新有了亮光。等到灯光扫到棺材之上时,他分明看见了里面躺着一具白骨,而且这白骨是正脸朝上。
拾起自己的七星剑,想着这妖人还在里面,查文斌重新一把推上那棺盖,这一次它就像一口普通棺材那样被顺利的打开了。
查文斌举剑便冲着那白骨的心窝要刺下,但是在剑即将穿透那件青色的寿衣之时,他分明看见了那白骨的眼窝边出现了一滴泪珠。
他犹豫了,有的人死之后,确实会流泪,但那泪却奇苦无比,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悔恨泪。
查文斌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既已知悔悟,我也不必再做杀生,安心去吧。”收起剑,缓缓的重新推上那棺盖,那滴泪终于滑落。
地上到处散落的都是他的东西,大印、香纸,蜡烛,砚台,还有那些平日里做法事的家伙事,他都一一重新理了起来。
又从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八卦袋里翻出了两块干粮给码在棺材前面,一边点上一根蜡烛,棺前插了一炷香。
掏了好久才从袖子里掏出辟邪铃,抓了一把纸钱扬空一撒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段往生咒念完,查文斌有些自嘲的看着自己那身已经沾满血污的袍子,他这样念咒其实是对三清的不尊重。按照道门的规矩,做法事前需斋戒三日,沐浴更衣,不过眼下是没这条件了,只好凑合着用,也算是送他一程吧。
办完这桩子事儿,他就准备带着超子他们出去,此地现在亡魂已破,风水已去了大半,只要走的时候毁了那株“摄魂草”,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两间材料一致的屋子,一间有人住,一间没有人住。有人住的也是偶尔做做打扫和整理,那间屋子即便过了百年还能屹立在风雨中。而那间没有人住的屋子,整日大门紧闭,要不了多久,大梁便会断了,屋子也就塌了。
在阳宅中,这就是人气,一份人家只要有烟火,就会有人气,屋子才会坚固,家人才会兴旺。没了人气,同样一根梁便会早早的折断。
阳宅如此,阴宅也是如此。凡是被活人在封堆之后再进过的墓,沾了阳气,要不了多久,里面便会一片狼藉。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墓在打开之后的头几天内里面的陪葬品还光亮如新,但拿出来一晒,就成了一包粉末,那是因为它们宁可把东西毁了也不愿让人带走。所以,那些来路不明的古玩,最好别轻易在卧室里摆放。很多陪葬品都与墓主人生前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也带着它们的怨念,这也东西没经过处理,往往反而会给人招来灾祸。
现在查文斌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在地上那枚太阳轮的身边又多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出不简单,因为这是另外一个轮子。
这两个青铜轮型器物,无论是尺寸、形状还是构造和用料都如出一辙,更加让他诧异的是,这枚多出来的轮子中间是一轮弯月。
他也不知道这枚青铜轮从何而来,它就那样和太阳轮并排放在自己的身后,这是在他准备走的时候才看见的。
来的时候,绝对没有这玩意。查文斌拾起那枚月亮轮在手掌上掂量了一下,发现和太阳轮的重量相差无几。这两件东西怎么看都是出自同一位人之手,但是一件发现于四川盆地,一件却凭空从北国边疆的大山深处冒出。
古人设计器物,比较讲究一个成对,比如龙和凤。这日和月自古就是传说最多的两处地方,出现的频率也是相当高,但这两者出现的地域跨度也太大了,难不成这里和蕲封山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查文斌回头看了一眼那棺材,这太阳轮是从蕲封山一口青铜棺里捞出来的,那么这月亮轮难道是从?但是仍凭他如何回忆,脑子里只有看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坐起的模样,接下来的事儿怎么想都没有印象了。
两块铜疙瘩上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出现了血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像是被镶嵌进去了一般,便不是简单的附着在表面。联想起棺材被打开时出现的天狗食月异象,查文斌决定还是把它们都带走,既然放在这里等自己来拿,那自己便拿了。
“文斌哥。”这是卓雄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那两小子都醒了,正互相搀扶着向自己走来。
“你身上的血?出什么事儿了吗?”超子焦急的问道。
查文斌见二人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便也不做解释,指着前方说道:“出去吧,从哪来的还从哪里回,他们在外面该等急了。”
“那这里?”卓雄看见了不远处还亮着的香烛和一地的纸钱。
“没事了,出去后忘了这里,我们走吧。”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下来时的那个洞口。查文斌是最后一个上去的,在脑袋探进洞的那一刻,他又重新退了回来,再看了一眼那棺材,却见到那棺材之上有一个人影正在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而这个人的脸也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对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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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闹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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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到二层墓道,又得重新等那九宫八卦复原位,三人又耽误了会儿才重新爬出那个出口。
“外面的空气真好。”这是超子的脑袋探出来说的第一句话,紧接着他那永远是处于兴奋状态的男高音响起,“老王,大块头,我们出来啦!”
这最后一个“啦”字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里传来阵阵回声。要搁在以前,老王那招牌式的笑呵呵就应该响起了,可今儿到好,没半点动静。这超子把头往下一探,好家伙,老王正躺在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之中,那大半个脸全是红啊。
他是第一个出来的,急忙往洞里喊了声:“老王出事了!”,抓住登山索刺溜一下便到了底,他们两个也紧随其后。抱起老王一探,鼻孔里只有出的气儿,都快没进的气儿了,这么一大滩血,精壮青年也差不多得报销。
本来老王那头皮帖子地上,血已经凝固,超子这么一抱,那后脑勺一个大窟窿立马又露了出来,汩汩的鲜血继续往外冒着。
超子赶紧把自己外套一把脱了下来给捂上,查文斌匆匆从那已经破的差不多的八卦袋里掏出个香炉来。拧开炉子,抓了一把香灰就往老王那伤口上一闷,再从已经破烂的道袍上撕了几条布条子给他缠上说道:“超子赶紧的给他打上强心针,然后得快点出去了。”
基本的医疗措施做完,查文斌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横肉脸不知道去哪了!
因为害怕他也出事了,叮嘱了超子看好老王,便喊了卓雄私下去寻。这个地方空间本来就不大,查文斌连吼带喊的一圈下来连个人影都没看着,等他俩再次回到起点一看,超子的背后正站着一个背影高大的男子,他的手上正捏着一块鹅卵石高高举起,正欲朝着超子的后脑勺拍去。
“大块头!”查文斌也急了。一声喊叫过后,超子听到便转过脸来,看到一块饭盆大小的青色石头“呼呼”得朝着自己门面袭来,一时间竟也懵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得一声枪响,横肉脸的手臂随即爆起一朵血花。杀伤力巨大的沙鹰几乎要废掉了他整只手臂。横肉脸那半边手膀子立马往地上一挂,手上那块大石头也“咕噜”一声跌到地上。
超子,放下老王,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就扣住了横肉脸的手腕,以他在军队里的经历,这一手下去,横肉脸必定拿下。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只手的横肉脸,把那铜壶大小的脑袋朝着超子头上狠狠一砸,“咚”得一声,超子便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再动,我真的要开枪了!”卓雄吼道,他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是爷爷身边最亲的人,那么也就是自己最亲的人,所以刚才那一枪,他是贴着横肉脸的皮打过去的,并没有击中他的骨头。
横肉脸背着他们一阵笑咯咯的声音传来,那笑声让人头皮都要发麻了。豁然他转过身来,那条垂下的手臂上一缕鲜血正在滴答滴答的流向地面,他面无表情的顿到地上,随手又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查文斌他们慢慢走来。
这两方人马相隔不过十来米,这种距离,以横肉脸的冲击力,也就是一眨眼便能杀到跟前,但卓雄手上的枪绝对有把握在他动手前先响起。
“卓雄,别乱动,他不是大块头兄弟,大块头兄弟的眼神不是这个样,这是一双要杀人的眼。”查文斌发现横肉脸那原本清澈通透的眼睛此时露出一股凶光,若他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一日也绝对不可能堵住那个招魂幡,所以查文斌在心里盘算着这小子八成是中招了。
“那怎么办?要说打,就算超子在,我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卓雄深知横肉脸的蛮力,那绝对不是他们几个的身躯能够扛得住,当日就连那望月一木都吃不了他一个照面,自己不开枪又有几成把握?
“被附体了,等会儿你想个办法引开他,他的速度没你快,身手也没你敏捷,给我一点时间拖住他,我来想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到他的人。”查文斌快速的在卓雄耳边交代了一番,然后迅速闪到了一边。
横肉脸见查文斌要逃,便一个加速要去追,卓雄抬手便朝他脚面的地上打了一枪,火星四溅,然后扭头便跑。这一招果然有用,横肉脸像是被激怒了,刚才卓雄那一枪已经让他受了伤,这一下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首要的追击目标。
在这块狭小的空间内,卓雄凭借着自己敏捷的身手带着横肉脸不停的兜着圈,而查文斌则顺着那登山索,一溜烟的重新爬到了棺椁顶上,还收起了绳子。
要说这有人被附体,查文斌是不怕的,多半被附体的人都会狂性大发,平时看上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都有可能爆发出比成年男子还要大的力量。但他心里明白,这个地方要是有人闹这个凶,便不是开玩笑的。为什么?因为这棺椁上那株明晃晃的摄魂草还在呢,有哪个鬼魂能在这东西跟前游荡,就是个小阴差过来,也一并被锁进那棺材了。
所以可能性有一个:这东西根本不怕摄魂草,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闹凶了!
虽然横肉脸一直在追着卓雄,但他每每经过这查文斌下面的时候,总会抬起头看一眼,这时候卓雄就会朝着他跟前放上一枪,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正常人跑起来时会消耗体力的,但是被附体的人不会,即使到最后到了身体极限,他只会活活累死,但不会表现出丝毫的示弱。好在卓雄那也是练家子出身,这玩命的跑却也让他喘气如牛了,可那横肉脸依旧拿了块石头跑得“呼呼”作响,再这样下去,还真不知道是被他给砸死还是先被卓雄给打死。
蹲在那上面的查文斌可也一刻都没闲着,虽然那八卦袋已经破烂了,但好东西都还。他铺开一张黑色的符纸,摆上砚台,取出那竿子毛病,直接撕开一袋子黑狗血拌上那朱砂就画了起来。
落符完毕,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不知道啥玩意儿的东西含在自己嘴上,把那条手工挫起的麻绳系在自己腰上,右手提着一面八卦镜,顺着那登山索溜到了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侯着。
等到卓雄再次出现在下方的时候,他那脸色都开始发青了,连续的冲刺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但横肉脸紧随其后。查文斌瞅准了机会,从那绳索上往下一跳,不偏不倚的刚好骑在了横肉脸的脖子上,双腿一个老树盘根死死的夹住。横肉脸见自己被偷袭,反应倒是相当不慢,顺势就抡起了自己手上那大石头朝着查文斌的腿上砸去。
好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卓雄,又是一枪,打中了横肉脸的另一只手,这下子他算是两只手都挂了。查文斌可没闲着,拿出麻绳往横肉脸的脖子上一缠,然后从横肉脸的后背一个倒挂金钩下来,迅速在他的脚踝上又缠了“8”字结,双手往地上一撑,打了滚儿,这才落了地。
落地之后,他手上还牵着那麻绳,背对着横肉脸把绳子抗在自己肩膀上便使了最大的力气往前一冲,“轰”得一声,横肉脸那无比巨大的身子狠狠的砸在了地面。
麻绳又叫做捆仙绳,据说那鲁班发明的墨斗能够治住棺材里面的僵尸,这麻神呢就专门用来捆住被附体的人,诀窍就在捆的位置。
查文斌见一击已成,拖着麻绳迅速跑了回去大喊道:“按住他的头!”
卓雄哪里敢不从,一个饿虎扑食,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把横肉脸那个硕大的头死死勒住,又将整个身子压到他的身上,这才算是勉强按住了这小子。
查文斌将那麻绳每隔一段就打上一个特殊的结,然后找到横肉脸身上一个特定的部位捆下去。结一共打了七个,应对的穴位分别是横肉脸气魄所在的位置,剩余的绳子也让他一通乱捆,就差没把他捆成个粽子了。
忙完这一些,两个人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尤其是卓雄,喘口气嗓子里面都开始疼。可那横肉脸还跟杀猪一样使劲的在挣扎,地上很快就被他刨出一个大坑来。
“翻过他的身子,再敲开他的嘴!”查文斌摸出那个黑漆漆的东西说道。
待卓雄把横肉脸翻了个边,这家伙的脸上那是一点好皮都没了,全是跟在这石头上蹭的,鲜血淋漓,加上他这股子凶劲,那还就是一个杀神下凡了。
卓雄两个手指掐住横肉脸的腮帮子,一个使劲儿,他一吃痛,嘴巴便张开了,查文斌趁机把那东西就给他塞了进去,然后又从身上这件破道袍上撕了一条下来捆住了横肉脸的嘴。
干到这里,他才微微坐下,喘了口气说:“你先去看看超子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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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魑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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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超子倒还算没有大碍,让卓雄给掐了会儿人中便醒了,只是醒来觉得脑袋发晕,眼冒金星,看样子轻微脑震荡是没得跑了。
虽然超子嘴上叫嚣着要去把横肉脸给削了,但这会儿也只能无奈的坐在老王跟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要一想站起来,心里便犯恶心。
等到卓雄再回去,查文斌已经用香灰把横肉脸两个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好在这两枪打的极准,都没有击中骨头,可沙鹰的威力还是太强,几乎是贴着骨头,横肉脸那半个强壮的手臂肌肉几乎都被轰没了。
这走都准备走,拉上这三病号,摊到查文斌的头上,他也只好尽力而为。若是普通人受了如此重伤,恐怕早就疼晕过去了,可那横肉脸就在地上拼命,一副要弄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卓雄,你把他看好,要还得要弄会儿。”查文斌剪开一袋子黑狗血,那股血腥味就飘了出来,横肉脸闻到这个味,眼珠子都要瞪得爆出来了,虽然身子还被捆着,但那股子狠劲儿还是让卓雄压在他身上觉得十分吃力。
到现在为止,查文斌只是确定这小子是在闹凶,闹的什么凶完全还不知道。中指沾了点黑狗血,往横肉脸那已经皮肉模糊的额头上使劲的一抹,那小子立马叫的跟杀猪一般,要不是嘴里塞着东西,估计这会儿都能喊破天了。
他的身上常年还带着另外一个东西,一个白瓷的小净瓶,上面用塞子塞着,外面还用厚厚一层的破棉絮里拆出来的棉花包着。这里面的东西就是牛泪,中国有句成语叫做杀鸡焉用牛刀,其实真正的杀牛高手用的刀可比杀鸡的要小得多。
这牛啊,是很通人性的动物,年轻力壮的时候给人耕田干活,任劳任怨,到了干不动了,就会被拖出去宰了卖肉。
高手怎么杀牛呢?在外婆家那儿,就有这么一个高手,每次要宰牛之前都会去喊查文斌,让他来拿东西。拿什么呢?就是这牛眼泪。
杀牛往往是在傍晚进行,据说这一天无论怎么样,主人家都不会让牛再去干活,反而会给它准备上好的草料,让它吃个饱,算是让它这辈子里也过上一天好日子。
到了傍晚呢,主人家便会把牛给牵到村口,在那儿有一棵大树,就把牛系在那大树上。这时候,主人家便会背过身子去,有的人还会偷偷的哭,前来围观的小孩和妇女通常会被赶回家,那个宰牛的高手便会和查文斌一块儿过来了。
宰牛人手上抓着几把青草送到牛嘴边,这时候通常牛是不会吃的,然后这宰牛的便开始轻轻抚摸牛的背,把嘴巴贴到牛的耳边轻轻说上几句话。过了不一会儿,只见那头大黄牛便会朝着主人的方向前膝往地上一跪,接着查文斌就马上把那小净瓶放到牛的眼角下面,不一会儿那斗大的牛泪珠便滚滚流出。
接着这牛的脖子后方,便会慢慢隆起一个小包,这时候宰牛人才会打开自己的家伙事儿,取出一把细窄而锋利的小刀,大小也就水果刀的一半。
宰牛人一只手摸着那个包,另外一只手就那么悬空放着,等到牛背上那小包有馒头大小时,查文斌也接够了所需要的牛泪。这时候宰牛人便会喊上一声:“一刀走!”,接着另外一只手上的小刀猛的扎进牛后颈背上的那个小包上,这老牛便立马一命归了西。
这给人做超度不稀奇,但是查文斌却会给牛做法。据说这牛啊都是这辈子投胎过来给主人家报上辈子的恩,有句话不是叫做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吗,这许下的承诺就要兑现,所以查文斌也会给做个简单的往生咒送一送,这跟人处了久的动物多少都沾了点人气儿,农村里头被动物缠身的事儿也不少见,还有便是自己取了这牛泪,算是还它一个人情。
因为这牛耿直,老实又忠厚,所以牛的眼泪有一个特殊的用处,那就是能够看见一些人眼所看不见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用道法都看不见的东西。
这查文斌就先用食指沾了几滴牛泪,然后点了根香,这香是祭奠给那头老黄牛的,意思是借它的眼睛来看点东西。再把那手指上的泪往那香上滴,要滴三滴,没滴一下,这水和火相遇就发出一声“呲”的声音。三滴牛泪下去,那香还在继续烧着,那就代表着老黄牛肯借你眼睛用一用,要是这香灭了,就是借不到眼了。
这三滴过后,那香不仅不灭,反而烧的越发旺了。查文斌赶紧又沾了几滴抹在自己眼皮上,再睁开眼睛一看,那横肉脸身上被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包着,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却正在死命挣扎。他走到那边上,索性拿了那剩下的黑狗血往横肉脸的头上洒去,这下是惹得他越发挣扎,几次都险些把卓雄从身上给甩下来。
这黑狗血历来就是克制邪气的东西,慢慢的横肉脸身上那层黑气也开始散开,查文斌这才发现他的身上隐约被一圈蔓藤给绕了起来,脚下还被一层老树根给捆着。那些个蔓藤的头部长的就像是蛇头一般,正在努力往外钻,可是那麻绳却困住了它们。
“原来是这东西!”查文斌马上抄出那张已经画好的黑符,往那横肉脸的胸口上一贴,那些个蔓藤便纷纷想往里面钻,横肉脸的表情也开始不像之前那样凶悍,反而成了十分痛苦的样子。
卓雄见自己兄弟受苦,赶忙问道:“文斌哥怎么样?”
查文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行道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以前只是听师傅说过有,但也没亲眼见过。这东西叫做魑魅,据说是修了成了精的山神,书上曾经记载过‘始经魑魅之涂,卒践无人之境’,这东西只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的,算是成了精的东西。怪不得它不怕摄魂草,说白了就是一树精。”
“树精?树也能成精?”卓雄只听老人讲过有些动物会成精,比如狐狸和黄鼠狼,还从没听过植物也能成。
“哎,”查文斌叹了口气道:“这种千年不遇的风水死地,集了太多的阴气,出这么个东西也算是造化,就像道观前面种的树一样,听道听久了自然也有了门道。在这鬼窝里呆的久了,也自然就成了这等邪物,但是精不同于鬼魂,它无魂无魄,对人的办法估计还使不上多大用,我刚才这一逼,它势必是要杀死附体了,事不宜迟,得赶快想办法了。”
查文斌把过去那套用在被鬼魂附体的手段先用了一遍,糯米也撒了,狗血也涂了,符纸也烧了,可那横肉脸不但不见半点好,反而喘气越来越粗了。查文斌此时眼睛上的牛泪早已干了,匆忙补了几滴上去一看,横肉脸的脖子上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蔓藤给绞的严严实实,再不想点办法,估计很快就要断气了。
给查文斌思考的时间可不多了,因为道家符咒和道法多半是针对人发明的,因为无论是鬼、魂还是神,那都是人的另外一种存在方式。但是这精怪不同,尤其是植物类的,它们无魂无魄,但这麻神既然能困住它,黑狗血也能让它害怕,那说明还是有一点相通的。
“树精、树精。“查文斌嘴边不断念叨着,希望能从哪本典籍里想起点什么,突然脑袋瓜子一闪:“树精,木!对了,金克木,这木头能被柴刀砍断!”
说着他立马拿出七星剑来,朝着横肉脸的脖子上贴着他的皮肤一剑横扫过去,只见那些蔓藤纷纷被砍断,转瞬间,卓雄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散落下一片枯树枝,也不知是从哪里的。
查文斌抬头一看,在离地的头顶上,是有不少树藤盘结在那儿。见这招有效,立马又劈了几刀,一直到横肉脸的脖子上再无蔓藤缠绕,他的呼吸才开始平稳起来。
接着又是朝他身上挥剑,超子在那看着,就觉得查文斌像是个跳大神的,冲着空无一物的横肉脸身边一通乱砍,但是地上散落的枯枝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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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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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横肉脸的呼吸开始变得通畅,身上那些缠着的蔓藤也不见了,查文斌才解开捆在他嘴上的布条子。
他那嘴里塞着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便是死玉了。死玉就是那种质地很差的普通玉石,需要和金子放在一块儿埋进泥土里,时间久了,这玉便会发黑,也失去了那种以往玉石特有的光泽。这死玉在民间那是不祥之物,可在道家却常常拿来做法,用来封锁脏东西。
又将那张黑符取下,用火折子点了,绕着横肉脸的头顶转了几圈,再把那八卦镜放在他的面前照上几分钟。等到他的眼神重新开始散发出以往那种通透,这才让卓雄扶着他的后背坐起身来,一把拍上,那横肉脸便吐出了那块死玉。
查文斌用红布条子把这块非常难看的黑石头给包了起来,揣进了破袋里。
接着他便开始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东西有一股树木腐烂的味道,查文斌又给他灌了些清水,直到吐不出东西的时候,横肉脸才喊道:“哎哟,这下真舒服了。”
见自己身上被捆着绳子,老王那一脑壳的血,他还不直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先前只是觉得心里恶心。查文斌也不隐瞒,便说了他被那魑魅俯身的事,直到自己创下大祸的横肉脸急忙跟超子道歉,但心里还一直担心老王的安全。
查文斌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这横肉脸见他们进了那棺椁许久都没动静,便也闲得慌,他块头大平时也饿的快。见那头顶之上有几个红色的果子,便顺手摘了一个啃了几口,这后来的事儿他就不知道了。
料想横肉脸八成就是这样中了招,查文斌又重新爬了上去,在横肉脸的引导下,他果真看见了头顶的石头缝里有根蔓藤上挂着红果子,心里也明白了个七八分。
往往这坟地里头结出来的果子是非常诱人的,可是这人还真就不能去吃。一个说法是这东西是那些个小鬼们专门用来引人上当的,还有一个便是这玩意儿是墓主人自己种了给自己吃的,你吃了死人的东西,那不出事才怪。
但是这个地方不同,查文斌知道这个墓主人肯定没那么小气,需要用果子来害人,这果子完全是凭借这里的风水所生。至阴至邪的地方,孕育出来的东西,那人吃下去能有好才怪呢,他仔细看了看那头顶全是蔓藤遍布,想必这树儿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也因为太充足的邪气而成了精。
查文斌下来说了这里面的事儿,超子就琢磨着等会儿出去顺便炸了这里,如果摄魂草不除,还不知多少人得遭殃。
收拾完毕,几人坐下来吃了点干粮,横肉脸到底身体好,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了。因为老王是他打的,心里有些内疚,所以他一定要背着他出去。超子头还有点晕,便让卓雄给扶着走。
这一行人当初是浩浩荡荡进来,经过了无数次的生死劫难,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准备按原路返回。临出洞口的时候,超子找了炮眼的位置,让卓雄塞上炸药,这鬼地方是不能再让它继续留着祸害人了。
等到他们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太阳才没升起多久,可想他们已经在下面呆了有多久。
“嘭”得一声,伴随着大地的一阵颤抖,地面开始崩裂,古老的墓穴里已是被无数乱石填满,摄魂草也早也被一同砸下,混合着石块永远的埋在了地下。
查文斌看着远处腾起的那股沙石,心想着现在就得想办法找到出路。
路,其实已经有人为他们找到了。谁?那便是石头爹。
既然他能进来,就说明这儿还有另外的路。侦察兵们最擅长的莫过于逆向思维,超子判断了石头爹的死亡时间是在他们离开村子后不久,所以这个出口应该离此处不会太远。
“按照那个老头走来的路线,我们原路返还就应该能出去。”超子说道。
这活儿现在就得交给卓雄了,一个好的侦察兵可以找到半个月之内人活动的痕迹,更别提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脚印、植物被人动过的痕迹,甚至是气味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线索。
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卓雄的带领下,他们绕到了这片竹林的东边,一块被人挪动过的黑色石板留下了几天前的印迹,卓雄搬开那块沉甸甸的大石板一个黑漆漆的洞便露了出来。卓雄俯下身子拈了点灰放到鼻子上嗅了嗅,又给超子也闻了闻,两个人都点点头。
超子说道:“那老头就是从这里下来的,地上还有火把散落的灰烬味道,沿着这儿走,应该能出去。”
这个洞口不大,他们三人倒是没问题,可苦了横肉脸和昏迷着的老王。两人硬是把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精光,才勉强挤了进来。特别是横肉脸,背上被那些锋利的石头给划的一道道血痕,可这个汉子愣是没坑一声。
这条通道有着明显的人为开凿痕迹,里面的空间要比外面大上几分。这是一个“t”字型的通道,往下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往上也是一样,但是卓雄说这石头爹是从上面下来的,所以他们没必要冒险再去看看下面通向何方了。
这往上走的路可不那么平坦,加上又有重伤,隔一会儿他们还得给老王检查一下,顺着这条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终于没有了路。
又是一块黑漆漆的石板挡在了前面,这是一条单行的道路,周围并没有其它岔路。卓雄和超子拍着胸脯保证石头爹肯定是从这里下来的,他便用了那匕首去敲石板。
果然这石板的那头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是空的,被这老头做了个掩护。”超子这会儿已经好了七八成,便用力去顶,他的力气倒也不算小,可只能微微顶起一条缝便再也没动静了。
超子回头看了一眼背着老王的横肉脸,嘿嘿笑道:“大块头,你力气大,来试试?”
这个地方只能站一个人,两个人就没法儿一块儿使劲,横肉脸把老王交给查文斌后勉强挤到前面,用手托着那大石板试了试,深吸一口气后,“嗯”得一声猛吼,震得那周围灰纷纷往下掉。
什么叫不是一般人?他横肉脸很好的作出了解释,他那脖子瞬间鼓的比脑袋还要粗,那青筋一根根的跟筷子一般全部爆了起来,涨红的脸,闭着的眼睛,微张还带着怒吼的嘴巴,让超子不禁喝道:
“哎呀妈呀,这完全活脱脱一张飞再世啊!”
“咯吱吱“的石头移动声慢慢传来,一股冷气瞬间袭入他们几人的脖子,所有人都不禁打起了寒颤,唯有横肉脸额头上那如黄豆一般大小的汗珠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淌。等到挪出一个半圆,他率先爬了上去,又把下面的人一个个给拉了上去。
回到这儿的查文斌抬头一看,真没想到竟然是这儿!
一排排的死尸整齐的冰冻在周围,他们相貌栩栩如生,这不就是那天超子掉进来的冰窟窿么!
超子见是这儿,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靠,怪不得那老小子说这儿是禁地,还整出个什么白獐子的鬼故事来唬弄我们,感情就是怕我们找到了这个进口!要知道这里可以下去,咱有必要吃那么多苦头么,别说他现在是死了,就算是没死,让我找到了,我也得把这老小子的头给拧下来!”
查文斌想让他少说两句,这人都死了,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儿竟然和那里还能扯上关系,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把这里的情况跟老王说,如果他知道或许就能提供点更多的线索了。
石头爹下这冰窖子的时候,上面还留着一条草绳,还在那挂着呢,想必是准备给自己出去之后留的退路。超子试了几把,倒也还算结实,便第一个爬了上去。
他上去之后,取出登山索丢了下来,又招呼查文斌和横肉脸先上来,卓雄得留下负责给老王打绳结。这种绳结,他们部队里都学过,专门用在这种情况下负责把人拉上来又不会伤害到他。
他们三人一齐在上头发力,慢慢把老王给吊了上去,卓雄这才开始慢慢往上爬,等爬到一半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的一瞥,便停住了。
查文斌暗道一声不好,便喊道:“卓雄兄弟,你快点上来,咱们得马上下山。”
可卓雄就像聋子一般丝毫没有反应,眼睛里充满着复杂的神情,因为他看见了冰冻里有一个赤膊的男人胸口赫然和他一样纹着一条血红色的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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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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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你愣什么呢?快上来啊!”超子见卓雄没反应了,便朝着冰窟窿里吼道。
应龙,爷爷说过,这是家族的标志。我到底是谁?他们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时间,无数的问题一时间涌上卓雄的心头。他就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去向何处。
他不是横肉脸,他比他的感情要丰富,他渴望知道这一切,他看着那个男人的胸口就如同看见了自己的亲人,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开始触向了那块冰冻。
“别碰!”查文斌突然大吼一声,这个冰冻着的人他也见过,他不想让卓雄再为自己的过去分心了,谁也不知道那会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会儿,查文斌分明看见了卓雄的脸庞已经开始了扭曲,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扭曲。
但是他的手还是伸了过去,眼看就要摸到了。情急之下,查文斌一把抢过别在超子腰间的手枪,朝着井里“”得一声就扣动了扳机,刚好打在卓雄对面的冰层上。
“啪”得一声,这威力巨大的子弹呼啸着砸向透明的冰层,发出了剧烈的碰撞,可让拥有极高军事素养的超子目瞪口呆的是,子弹紧紧是在冰冻上留下了一个白点而已,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丝裂纹。
卓雄被这一击也立马拉回了现实,反弹回来的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大腿呼啸而过,他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立刻大骂道:“超子,你个王八蛋是打算要把我打死吗?”
超子从查文斌手中拿过手枪,关上保险笑道:“哈哈,没想到啊,文斌哥,你还会使枪,这枪打的不错,打的可真有水准,瞎子快上来吧,就等你一个人了,磨磨唧唧干嘛呢!”
“我,”卓雄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脑袋陷入了瞬间短路,但是那人胸口红彤彤的印记在刺着他的双眼,是那样的扎。“这里有个人有块纹身和我一样,我。。。。。。”
查文斌劝道:“先上来再说,我们得快点把老王送出去,等他醒了,这里的事情你再问问他,或许他回有答案,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认识花白胡子,也就是你爷爷的人。”
卓雄再看了一眼那人,开始顺着绳子几下便到了顶。
这雪山里可比不了那洞里,温度低的很,这下山的路该有多难走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老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做停留,能早一刻赶出去便是最好。
卓雄和超子一齐做了个简易担架,五个人便乘着还有太阳,抬着这么号周重伤员开始下山。这雪地里一个脚步一个坑的走起来谈何容易,夜里的温度更加低了,这让老王的呼吸开始变的微弱,横肉脸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盖上,这个汉子在冰天雪地的夜里只剩下一条单薄的卫衣。
终于,在后半夜里,他们终于下了这通天峰,看到路边已经被积雪覆盖的汽车,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没有做休息,超子立刻驱车奔出大山,但窄小的山路和厚厚的积雪让这辆四驱越野也显得力不从心。车里的暖气开始让他们的身体有的变化,柔软了的皮肤有了疼痛感,关节处更像是断了一般,大家都很想睡,可是却没有人能睡得着。
卫星电话的那一头给超子指示了他们将要去的路线,一个北方小城,那儿正在紧急调派最好的医生。
当老王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瘫坐到了地上,看着彼此破烂不堪的衣服,不知是笑还是哭。
据说那一晚有一群全国最好的闹外科医生被各种渠道紧急安排到了那个小城。查文斌们也得到了最好的医疗待遇,但是他们却被分别安排到了单独的病房里,各自身上的行囊均被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拿走,据后来超子说,那群人看样子就是行家,不排除都是受过训练的特种兵。
这种躺在病房里门外有人看守的百般无聊生活持续了整整半个月,没有人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只是定时会有人来检查和送食物,可以说他们是被暂时软禁了。
到了第十六天,有一个身着中山装模样的中年男子来到查文斌的病房,手里还拿着他那个已经破烂的八卦袋。
“查先生,东西我就放在这儿物归原主了,下午会有人来安排你们回老家。”说完中山装便起身要走。
查文斌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袋子,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
“受到钝器致命打击造成的开放性颅脑损伤,加上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那位中山装背对着查文斌说道,临出门前他的身子顿了顿又说道,“已经成了植物人。”
查文斌随即陷入了沉默,植物人,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从他进入那个死位起,就知道,若想离开此地,必定会有一人丧命。这个人或许是他,或许是超子,也或许是卓雄,因为他们三个是真正进去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老王。
入死位者,就相当是走了阴间道,而且是以活人的方式进去的,要想全身而出,必须至少有一人得把魂给留在那儿,也算是给看路的阴差们有个交代。这就得全凭谁的八字硬了,若都是一样,那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可以说老王这件事在人为是横肉脸中招了导致的,但在事实上,他确是为其它四个人抵了命。
植物人在现代医院的解释下就是陷入深度昏迷不会醒的病人,但在查文斌的道家世界解释里,便是人七魄中丢了一魄,中枢魄。
丢魄是一种让他束手无策的状况,这个人的魂将会处于不散不灭也不出的状态,七魄不散,则魂在。若那一魄不回,在主魂消亡前,人就会一直沉睡着,魂与**还有着一丝丝的联系,维持着其他六魄的运转,只要这层联系不断,人就不会死。
有的人的魂丢了之后,可以通过喊魂喊回来,但是老王这样的魄丢了,那便是无力回天了,只有他自己的魂知道这魄丢在哪儿,也只有他自己的魂才有把魄重新找回来的希望。
在查文斌整理那破烂的八卦袋时,里面是他的东西,一样都没少,但那青铜太阳轮和从那下面带回来的月亮轮却不知了去向。
他很想去找他们,因为那是他对于三足蟾唯一的记忆,但是他知道这样做是无力的。
到了中午时分,查文斌被两个年轻男子请到了院子里,这是他半个月来第一次晒到了太阳,而在院子里的停放着的一辆中巴车上他见到了另外三个兄弟。
一架只载着他们四人的飞机冲向了蓝天,而他们谁都不会忘记登山飞机前那个中山装男子那句冷冰冰的话:“忘掉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重新回到省城的查文斌当晚便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他比一个月前似乎长高了,也长胖了,但是额头上却多了一道疤痕。
冷怡然跟查文斌解释,这是在学校的单杠上摔下来磕的,好在没什么大碍。她解释的显得很拘谨,似乎很怕文斌怪罪她没有照顾好的他的孩子,完全没有了往日里那副小魔女的姿态。
当晚,还是在楼外楼,赵所长设宴,为这个曾经他一心想拜却没有拜成的道家师傅接风洗尘。
查文斌在省城一直呆到清明前后,超子家暂时就成了这几人的窝点,院子里都知道何老家里住着一个道家高人,来找他看相和算命的络绎不绝,也让这个向来冷清的研究所大院热闹了好一阵子。
后来很多省城里的权贵们都知道了这儿有个掌门,各种小车几乎把这条院子变成了停车场,有赵元宵带来的,也有人托冷所长带来的,发展到后来,那些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和地方电视台上的人也来了。
但他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不收红包。真正让查文斌雀名远扬的是他有一天对一位到访的老者只说了一句话:“下周的礼拜三不要出门。”据说那位老者是有着通天本事的高官,干完这一年即将退休。
结果那一天,这位老者的司机来接他去开会,被他以身体欠佳为由没去,那位司机在回去的路上,被一辆装满渣土的车子撞击。事情的巧合是,那位司机毫发无伤,但是整个车子的后半截被压成了铁饼。
任凭你多大的官儿,要想请他去府上坐一坐,或是赏脸吃顿饭那都是没门的。久而久之在当地官场流行了这么一句话:谁要是能把查道士请来吃顿饭,那他的面子可真大了去了。
所以赵云霄一时间风头无二,常常成了高官宴席上的座上客,因为他那可是自吹为查文斌不记名的徒弟。到后来,连请赵云霄吃饭都成了倍儿有面子的事情。过了不多久他就被提拔起来,有人说他是全凭那张嘴,更多的人说那是因为查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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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说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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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文斌这人虽然无论对面谁都是不吭不卑,但这种生活实在是他不想要的,太多的人把他视为了高高在上的神明,有恭敬的,有崇拜的,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寻未来的。
人都是这样,谁都想预料自己的下半生,但是查文斌说道也从来是说半句。什么叫做说半句呢?那便是算命看相的时候,只说一半。
这原来啊,算命说半句算是他们这个行当里的潜规则,主要有两个原因:
这第一个原因呢就是但凡天机这东西,是不能泄的太多的。人各有命,命理之中定当该会有各自的所祸福旦夕,若都被人一一点破再觅法子破解,那样便是乱了规矩。道士们能做点法,通点灵,免不了要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打交道,说多了等于砸了它们的饭碗,那能有个好下场吗?
查文斌时至今日,他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再一个,真正的道者他是不会凭借出卖这些东西换取钱财的,你若拿了小鬼的太多利益换自己的,那恐怕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这第二个原因呢其实还是为了避免出现错误。这玄学是一门很深奥的东西,古今往来,又有谁人敢说自己已经参破了天道,能道古今预知未来?这里面的学问太多了,也太复杂了,普通的学道者或许只要能够揭开其中的一个小角那便是道有所成了,免不了也有算错或是出岔子的时候,所以往往有些话说的就比较模棱两可。
比如那句下周三不要出门就是这个道理。他可能知道那一天是对你不利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或许他知道,或许他不知道,但是就这么一说你便听话不出去了。
这一天要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你在家里平平安安的过了心里就会想:这人算的挺准的,今天在家里呆着果然什么事儿都没。其实在这之前算命的已经给你一个暗示,就是那一天对你原本是不利的,他告诉了你一个破解之法,只要按照这个法子,那便是可以躲过去。到了第二天一看,哟,这昨天果真就让自己躲过去了,免不了心里就认为那人算的准,是他让自己过了劫难。
要是昨天恰好还真就出了一个你本该发生的事儿,却因为他的一席话让你给躲过去了,那他也不算是泄露天机。因为他仅仅是跟你说了要去干嘛,而没有说你本来会怎样。
所以,这说半句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加上汉语的博大精深,任凭怎么解释到最后都能圆场。但高人与糊弄人的区别就在于,一个说半句是他为了自己不受天谴,但却道出了真命理;另外一个说半句则是纯粹为了圆谎,糊弄人。
至于怎么区别,真正的道士往往都是很清贫的,他们也不会接受别人的钱财,若真要给,他们也会取少量的一点,但也不是给自己用,那是拿去买些香烛贡品和纸钱孝敬那些被他得罪的另外一个世界的朋友们。
这种日子过了有约莫一个多月,查文斌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呆了。省城这个大城市里,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宁静和随和,越来越多的人把他当做神仙一般的敬仰,这让他觉得十分反感。恰值清明即将到来,他也准备回去扫扫墓,心想着这日后的日子还是继续回洪村做个农民算了。
当天夜里,一大群人在何家聚着喝酒吃饭,自从查文斌回来后,赵元宵一有空便提着酒肉过来找他。这一晚,查文斌跟大家伙儿说了自己的想法,决定把孩子给托付给何老带着,因为他需要更好的治疗和调养,自己则打算回去了。
这何老心知查文斌是个自由随性的人,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确实也呆不惯,便也不做强求,再说他那儿子也成了大院里的一个小鬼精头,老爷子们都把他当做自己亲孙子看。
卓雄也得先带着横肉脸回一趟四川,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看过,两人打算回去扫扫墓。一个是祭奠卓玉贵,再怎么,他也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还有一个便是去祭奠蕲封山,那儿埋葬了自己太多的过去。
这超子虽然还在考古队的编制里呆着,但是老王这么一去,他也没多大心思再干这个行当了,打算换点别的伙计做做,他脑袋瓜子聪明。何老知道拗不过这个儿子,也就随他去了。
当晚,只有冷怡然好像不怎么舍得查文斌的离开,显得有些不开心。
第二日,查文斌婉拒了赵元宵的好意,自个儿去买了车票。等他上座的时候,才发现隔壁的超子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这小子打算跟他一块儿回去玩几天,也顺便看看农村里有没有买卖可以做,查文斌这一问才知道,这小子打算干点倒腾古玩的活计,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两年的专业学问。
经过半天的汽车颠簸,又换乘了小巴和三轮车,等他们两人到家,都过了晌午。
这家里许久没人住,就免不了得打扫一番,下午又去镇上添了些粮食酒水和生活用品,到了傍晚弄一锅子滚着,小酒喝喝倒也好不自在。
这明天就是清明了,查文斌取出白天在镇上买的白纸,用剪刀修了几串“标”,其实就是白色的小招魂幡,剪的模样那就是一串串的铜钱,头上用个小红纸一包做个嘟嘟头用来挂在小木棍上挑着。
第二日清晨,查文斌便和超子一块儿上了山,把师傅和父母的坟上都插了标,上了贡品,点了香纸。又取了柴刀把坟包旁边的杂草给锄了,重新挖了一次排水沟,然后便下了山。
他们还得去王庄呢,因为超子的老妈在那儿埋着。
借来村里的摩托,“突突突”得他们就赶往了王庄,这也是超子老妈的第一个清明节,何老年纪大了,超子怕他伤心,便和他老爹说好自己一个人去算了。
可还没走到山顶呢,超子就见着一个身着卡其色中衣服的人半蹲在那儿,烧的纸钱正随着山风飘的到处都是,他眼睛一下子就湿润起来了。
“爹,不是说好了不来吗?”超子快步走了过去说道。
何老的年纪大了,腰也驼了,满头的白发。见超子和文斌来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虽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是那红彤彤的眼圈儿早已把他出卖。
“昨个儿夜里梦到你妈说太冷了,睡不着,一个人睡有些孤单,我一早便过来了。”何老对着爱妻的坟墓跟超子说道,他和王夫人感情一直都很好,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从来就没有红过脸,也难怪会梦到她。
查文斌拍了拍超子的肩膀说道:“先去祭奠你妈,何老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儿问你。”
在离着超子约莫有十多米的地方,查文斌说道:“昨夜里梦见老夫人,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何老笑笑道:“文斌,你已经看出来了吧,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我家那小子,你多看着点,这孩子心眼是好,就是脾气臭,容易犯浑。我家那老婆子说冷,还不得快点下去陪陪她,给她做个伴儿吗。我老了,看得开了,早晚的事儿,到时候还麻烦你帮我俩都葬在这儿,这儿风水好,又是你亲自选的位,我信得过你。”
查文斌有些尴尬,连连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何老摇摇手:“我知道的,你是行家,怎么会看不出,把我叫过来也是为这事儿吧。不是老婆子要找我,而是我自己大限已到了。”说完,他微微颤颤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查文斌,查文斌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省人民医院的化验单,上面清晰的写着:肝癌晚期。
“医生说还有一个月时间,我打算搬到她娘家住,到时候麻烦你给张罗张罗。”何老又看了一眼正在烧纸的何毅超说道,“先别告诉那小子,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面对死亡的来临,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态,有恐惧,有不舍,有求生,有觅死,但像何老这样已经看淡了生死的,那是真不多。要知道两天前的晚上,他还在跟一群后生开怀畅饮,想必他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了的。
查文斌背过身子,眼中有了一丝涟漪,慢慢朝着超子走去,嘴里喃喃说道:““还有一个月零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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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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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了王夫人,何老执意要去王庄住,还不让超子同行,他们两人只好先回了洪村。
到了第五日,卓雄带着横肉脸也风尘仆仆的从四川回来了,这四兄弟算是又聚到了一块儿。虽说这老王跟他们算不是什么铁哥们,但也好歹是一同出生入死的,要说这感情自然也是有的,特别是横肉脸一回来就跟查文斌打听有没有他的消息。期间他们也通过村里的电话让赵元宵找人打听,只说在他们走后不久,老王便被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人怎么样,就没了下文。
超子开始带着另外两哥们走街串巷的收古董,那会儿外婆他们村子是他们经常要去扫荡的地方,所以我偶尔也能见着这几个从外地来的小伙子,特别是超子,看见我的时候常常会给我买些吃的,还有像钓鱼钩啊,风筝啊这类男孩子都比较喜欢的玩意儿。
何老是在那天祭拜完后的一个月零七天死的,正如查文斌预测的那个日子。那一天查文斌很早便起来了,外面天还没亮,他便收拾好了东西把他们挨个叫醒。
那会儿超子他们在洪村已经混的很熟了,村长家的三轮挎子成了这几个当兵的最喜欢的东西,一开始老是借,后来村长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半卖半送给了他们。
那会儿刚买了挎子,查文斌便时常提出让超子载着他去王庄,说是找他父亲聊天。那会儿何老虽然已经时日不多,但精神气儿却十足,每天乐呵呵的和查文斌品茶论道,丝毫看不出重病的迹象。超子那会儿打着收废品的名义却也在王庄淘到了不少宝贝,其中有一件玉器让何老鉴定后可以追随到战国。超子认为自己的事业可以真正开始了,有了他的专业加上何老的经验,他一定会在这个行业里大获成功。
何老也很欣慰,这个顽劣惯了的儿子开始走上了正途,那会儿何老跟他说的最多的是如何做人,而不是鉴赏古董,他再三强调收到好的藏品一定要献给国家,只有在博物馆里的文物才会发挥它的最大价值。说来也怪,向来最怕老爷子烦的何毅超竟然也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后来那件玉器也就真被他给送到了省博物馆,倒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而是那是最后一件让何老鉴定的文物,超子也算是随了老爷子的心愿。
查文斌跟睡眼朦胧的超子说道:“去洗把脸,然后去你外婆家看你父亲。”
超子哪知道查文斌这是弄哪出,揉着眼睛说道:“去看我爹,要这么早吗?”
查文斌抬头看了一下天象说道:“天亮前,都还来得及。”
他这话一说完,超子心里就咯噔一下,一时间睡意也都没了,他知道查文斌从来不会做没头绪的事情,以为是不是那头在闹凶,需要他去解决。这好歹是自己老家,他胡乱洗了几把脸便要去发动那挎子。
不想查文斌却把钥匙拧了下来丢给卓雄说道:“今儿你来开,超子你跟我坐后边。”
超子越发有些莫名其妙了,一直以来这摩托可都是自己在骑,不是因为他技术好,是那个年代汽车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小年轻能骑个挎子是一样非常拉风的事情。卓雄这人生性善良,与世无争,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自然就不跟他抢了。
卓雄也有些不明白,但查文斌说的话,他们哥几个很少会不听。这挎子只能坐三个人,横肉脸那体积又放在那儿,查文斌让他天亮了再坐村里的车去。那会儿还没有城乡小巴,但有头脑一点的人已经率先买起了那种农用大三轮卡车跑起了载人运输,路线从洪村有到县城的,其中就会途径王庄。
乘着夜色,那盏红兮兮的大灯照过了一棵棵擦肩而过的大树,查文斌坐在那小翻斗里跟超子说道:“我跟你说个事儿,最好心里有准备。”
超子这心里还真一早就有准备了,立马回道:“是王庄那儿闹鬼了吧,咱是去收拾脏东西的么?”他心里同时还想到,不会是老爹中招了吧。
“你父亲,”查文斌说道这儿,看了一眼超子,那小子的脸立马刷的一白,心想道还真是老头子中招了。“你父亲他生病了,今天带你过去是让你看看的。”
“生病?”超子心里头一惊,“老爷子怎么了?不是这几天一直好好的么?”
查文斌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表情依旧平静的说道:“肝癌,晚期。”
超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里“轰”得一声,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
“嗯。”查文斌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他是在吼,朝着查文斌在吼,这是一种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吼,吼得连前面骑车的卓雄都感觉到了那种冲击,“噶”得一声刹车,车子停下来了。
查文斌没有反驳,他不会说那是你父亲交代我的,他理解超子现在的心情,所以他只是说道:“别停,继续开。”
夜幕里,一辆三轮挎子载着三个男人风驰电骋般的在公路上暴走,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滴滴的洒向地面的眼泪。
何毅超没有给他的母亲送到终,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父亲就这样离开,但是查文斌的那句天亮既是大限让他第一次有了想飞的冲动,一个劲的催着让卓雄加速。
到了王庄村口,村子里一片黑漆漆的,“突突”的摩托声让村子里的狗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纷纷涌向村口。但是远远见着是这辆车,这群土狗没有一条不是夹着尾巴就跑的,因为那车上呆着一个混世魔王,多少条土狗都是被他的挎子擦着大腿呼啸而过的,这车那对于它们来说不亚于索命阎王。
到了王鑫家门口,超子率先就跳了下来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让里面的人含着睡意叫道:“谁啊?”
超子像是已经等不及了,抬起他那穿着军用皮鞋的大脚狠狠的一下子就踹到了门上,“轰”得一下,门头大门上的门闩随即断成了两半,卓雄猛得拧了一把油门,挎子“轰”得一下就射进了大门里。
这王鑫在床上听到外面是这动静,吓得以为是鬼子进了村儿,硬是不敢出房门来。超子可不管这些,率先就冲进了西厢房,那儿以前曾是王夫人未出阁前住的,如今何老也住在里面,查文斌和卓雄紧随其后。
“啪“得一声,那盏不算太亮的白炽灯被打开了,超子抬头一看,差点没给吓死,何老正坐在桌子前对自己怒目而视!
“爹。。。”超子喊道,他很少喊何老喊爹,多半都是喊老头儿,因为他是何老和王夫人的老来子,也是家中的独子,所以小时候虽然何老对他很严厉,但是王夫人却很疼这个儿子。
“混账!”何老骂道,一股父亲的威严和学者的涵养在这一刻表露无遗。何老气得几番想站起身子却又办不到,但还是用力的拍响了桌子怒道:“做事永远都是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将来怎么样才可以成大事!”
“爹,我。。。。。。”超子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他有限的记忆力,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因为老爷子是搞学术研究的,在当时的考古界可以说是泰山北斗,只是他把一辈子的精力都献给了博物馆,自己半点儿藏品也没留下。
何老不再去看这个儿子,脸上的肌肉开始变得温和,他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儒雅的模样,转向查文斌说道:“文斌啊,是不是到时候了啊?”说这话的时候,查文斌看见何老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他知道那是疼痛造成的。
查文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何老依旧笑着说道:“那就要麻烦你了,还有着小子也交给你看着了,你要不出去先准备准备,我还有几句话跟这小子说。”
查文斌带着卓雄退出房门,轻轻的关上了门,外面的王鑫正披着大衣拿着木棒出来了,一看是查文斌这才问道:“是查先生,出啥事了啊?”
查文斌再看了一眼天象说道:“文曲星要落下了。”
这话说完,王鑫不明就里的抬头看了一眼,一颗闪亮的流行“刷”得划过天际,朝着西边消失在茫茫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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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丧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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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啪。。。”一枚带着火光的爆竹在天色开始有些蒙蒙亮的时候,飞向了清晨安宁的王庄半空,继而炸响开来,耳朵精的人马上就醒了,然后趴在床头,直到听到另外两声爆竹便马上一个个合衣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院门。
爆竹三声响,这是农村里在人咽气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大抵上的意思便是有人过世了,通知下,这是千百年来留下的规矩,多一响,少一下那都不成。路上遇到的人们互相打探着这是谁家在发丧事的信号,又是谁家的谁谁谁最有可能归天了。
老人们面色凝重抽着大烟,心想着这回该是哪个童年的玩伴又先走了,指不定村子里的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妇女们不用招呼,得赶紧准备着去帮衬,农村出丧事,那可要海了去的帮手。年纪轻点的青壮年,那是自家的代表,自然是准备要出力的,抬中的抬中,建坟的建坟,有的还要去当脚力,在那个年代,报丧也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孩子们呢,则被年长的奶奶辈捂在家里不让出门,怕触了霉头,其实小孩子们多半在这种场合是感觉不到悲伤的,相反他们会因为这是难得一次的全村大聚会而觉得非常热闹。
没一会儿,全村的家庭代表基本都齐聚王家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这王家又死了谁,眼尖的人一早就看见查文斌这个道士已经换上了那身紫金道袍站在王家大院里了。
讣告是查文斌亲自写的,用大红纸写上了何老归天的时辰,也算出了冲哪些属相,冲哪些八字,这是告诉大家伙儿有的人您啊得回避了,弄不好就得被冲上。
当得知这过世的是何老,村子里的人便开始唏嘘开来,虽然何老不是王庄的人,却胜似这儿的乡亲。何老为人耿直又善良,还是这里能沾亲带故出去的人里面最有学问的,人家可是专家,王庄那些个老乡亲们有需要去趟省城办事的,也基本都是去找他。只要是乡亲们去,何老多半会留人家吃顿酒,然后安排在自己家里过上一夜。
“何老是个好人啊!”,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
按照惯例,查文斌自己先当了一回入殓师,因为他就一个独子超子,所以给老人洗澡的事情就落在了外甥侄子王鑫身上。
到村里的媳妇们给何老穿上寿衣时,才发现这老头的胸口已经瘦的只剩下根根肋骨了,心疼得泪水跟珠子似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何老是闭着眼睛走的,而超子从他走后,便一直跪着。何老的尸体在哪儿,他就跪到哪儿,一步也不肯起,连走都是跪着走。
王家的木头大门被拆了下来放在了堂屋内,拿了两条通长的大板凳放在下面架着,木板上铺着一层红色绸缎的被子,穿上寿衣寿鞋的何老就这么睡在上面,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子。何老很安详,安详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即使后来人们在整理他房间的时候,发现那张桌子下面的痰盂里已成了红色,这位老人走的很体面,也走的很从容。
查文斌心里暗自觉得一定要为他办好了这次葬礼,让自己的这位忘年之交走好最后一段路程。
灵堂就设在堂屋里,这里已经送走过很多人了,可能连王老太爷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女婿最终也还是从这里走了。
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已经被人们用粗粗的麻绳捆着“吱呀、吱呀”得抬了进来,也用两条大板凳垫着,并排放在何老的身边,悬着惨白惨白的丧幛。这口棺材原本是个王老太爷的的妇人准备的,她现在已经是这王庄里年纪最大的人了,先后丧了父,又丧了女,这会儿连女婿也走到自己前头了,这棺材啊也就先给女婿用上了。
这王家老太太身子骨虽然硬朗,但也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躺在床上干流着泪,几个孙子辈的媳妇儿正在照顾她。
王家的孝子们,此时都已经戴着白孝,穿着孝服,腰间系着麻绳,站在灵堂的两侧接待来吊唁的客人,何毅超和王鑫他们这些晚辈以及他们的媳妇儿,何老的孙子辈的亲人们则穿着孝服,跪在灵堂前嚎啕大哭。这在农村里有一说法,哭丧的人越多,人走的就越顺坦,何毅超红着眼圈,一张纸钱接着一张纸钱的烧着,一下子没憋住,嚎得一嗓子哭喊道:
“爹啊,你两眼一闭就这么走了,去找我妈了。怎么忍心把我一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啊,我这都还没成家呢,您都还没抱上孙子呢。。。。。。”嘴里念叨的都是让何老下去之后都照顾他妈妈之类的话。
其他人听见他这么一哭喊,不禁也觉得伤心,都跟着哭了起来。说着,超子就跟疯了一般扑向他爹的尸体,却被卓雄和横肉脸死死按住在地上,超子就那么苦的鼻孔里都在冒着泡,脸上糊的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鼻涕,那真叫一个让人伤心。
查文斌白天是不用做什么法事的,但也有其它事交给他,搁在平日里道士们不屑做的,但这一次他却亲力亲为。
第一个便是写挽联。
这农村里有人死后是得写一副挽联,大小等同春联差不多,但是得选用白色宣纸做底,黑色浓墨书写,写完了贴在大门的两侧,在往后的三年里,这户人家过春节都不得贴红对联,以表示守孝三年,不得参加任何事情的庆祝。何老这副贴在大门口的挽联便是查文斌亲笔书写的:
上联道:鹤驾已随云影杳
下联道:鹃声犹带月光寒
横批:宝婺星沉
这些个大字,各个那都是方方正正,笔锋铿锵有力,全是查文斌一气呵成。王庄里头有些个爱好书法的老人们看完这副挽联,无不在私下里品论这查道士的几个字写得真当好看,有气势!
第二个事呢,就是为送信的人写好了报丧信。
农村里那会儿通讯还不方便,电话都还没普及,更别说手机了。在更早的时候,人们报丧就会挑选村子里脚力的人,让他踹上这报丧信,过去的时候是给报丧的人发一双的新的布鞋,得千层底的,后来到了现在人们图省事,就改配发一双解放鞋了,让他穿着去通知远方的亲人来奔丧。
这奔丧可有讲究了,查文斌都把这注意事项告诉了那些个送信的人。
第一:能走路尽量走路,这是代表着一种对死者的尊重,实在不行得赶车的,路上也别和他人多话,这信封里的东西更加不能拿出来给陌生人看。
第二:要是遇上路远的,需要过夜,那也不能到农户家里去借宿,这是大不敬,会给人家带去霉运的,实在憋不住了,只能选择那些个村里的老祠堂凑合一夜。
第三:到了收信人的家里,不得进门,得在人家门外把主人喊出来,也是避免带晦气进去,更加不得和收信人在路上结伴吃饭,这收信人的第一口饭必须熬到这王庄来吃白豆腐,路上可以吃些从这儿带去的干粮充饥。
第四:回到王庄后,需要先把人带到灵堂磕头烧香完毕,自己方可返回家中。进门之前需要脱掉鞋子,赤脚进门,然后抓上一把米拌上茶叶向自己的背后撒出大门外,接着就得马上去沐浴更衣,这也是为了不让报丧的人自己沾上晦气。因为送的是丧信,路上个有些孤魂野鬼看见了,便会跟着,想找机会投胎,很容易就带进了自己家。
所以这送信,真是一门辛苦活儿,肯去送信的人多半也是和主人家有着不错的交情。好在何老和王家平时就德高望重,送信的人选不愁人少。
第三个事情,便是帮是写上几道天师符,粘在那大门上悬着,这种黑色符纸是为了门神而贴,目的是不让那些个野鬼们进来抢着投胎。也是为了接下来做七的时候,能够保主人家一份安宁。
干完这些,查文斌一整天便是守着那长眠灯,时不时的给它添点油,拨弄拨弄火焰,好让它烧的更旺,嘴里念叨着让何老路上看得清楚些,别摔着。这时候的查文斌真不像道士,反而像是一个失去老朋友而感到落寞的人。
村里的妇女们忙着洗菜、刷碗;男人们分成几波,一波在门口搭上帐篷,吃饭就是在这敞篷下面吃,另外一波则负责杀猪宰羊和打豆腐,这豆腐就是白喜事上最重要的东西,还有的负责搬运桌椅,有的则负责招待来宾。
总之村子里的所有人各司其职,都没闲着的,在物质不发达的农村地区,人们就是靠着团结,靠着互相帮衬着过来的,一家有事,万家来帮。
本来何老这场丧事也就按照规矩这么办下来了,谁也没想到,查文斌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还是最终出了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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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葬礼(二)之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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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被派去送信里的有一个人叫胡长子,因为他腿长人高,姓胡,得了这么个名儿。
这胡长子是个热心肠,王家出了事儿,他是撒着腿就冲进了院子里到处讨活儿干。负责招待宾客里的有一个人叫做“指客”,这个指客呢相当于现在王家的临时总管,负责处理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安排和招待吊唁的宾客,一般都是村里头有些头脸和威望的人干的。
胡长子那年也刚三十出头,因为家里条件不大好,媳妇娶的晚,那年正月里才得了一儿子,这儿子出世后,胡长子就在村里连走路都挺起了背脊,用他们的话说叫走道过去都带一阵风。
但是这人穷啊,自古就是村里没啥地位的,为了博人家一个好印象,便只能给别人家里多帮忙,好让别人记得他那点人情,农村地区就讲究这个。
当时老王家里还有一个远方的亲戚,在我老家的隔壁县,农村里办喜事你可以不去喊这些个远方亲戚,人家是不怪你的,但若是办丧事不去喊,别人家会认为你这是瞧不起他,那得结梁子的。所以啊,那时候只要是谁家办个丧事,村子里一准能见着好多生面孔,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不远千里迢迢都会赶来奔丧,咱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死者为大!丧事那可是最能看得出一户人家的门面有多广的。
那时候大户人家的要办个丧事,那是族谱上写着的,能沾点亲带点故的都会被通知到,生怕漏了谁家没喊到遭人日后口舌。偏偏这何老对于这个小山村那可是几百年都没出一个的文化人,只要被邀请到了,那脸上也有光不是。
那个县呢,从行政上是划进了安徽省的,当时这个县我和老家之间是有公路的,但是得绕老远的路,转上几趟车,十分不方便,得走一条平日里少有人走的小道翻过一座大山穿过去。加上那个亲戚又是住在大山里,所以这户人家的信呢就不太有人愿意去领。
当听说有这个难啃的任务无人问津,胡长子在王家大院里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完成任务。指客的那人正愁没人肯送,听闻胡长子愿意去,高兴的立马从箩里多拿几块白米糕给他包上,又让账房拿了两包烟出来揣进了他兜里,拍着胡长子的肩膀称赞他是村里最有为的青年才俊。
这胡长子活这么大也从来没被人这么称赞过,感动的眼泪水只在那眼眶里转悠,被领到查文斌那去接过发丧信,换上全新解放鞋,那神气的模样只让一群老娘们哄笑。
胡长子感叹自己总算也是在这村里出人头地了一回,把查文斌说的东西都牢记在了心里,便背着帆布包出门了。
其实送信的那地儿,他也没去过,只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心想着自己长着一张嘴,那到了路上还不能沿路问过去吗?便踩着自家那辆结婚才置办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朝着王庄后头去了。
这王庄后头有一座大山,叫做狮子山,海拔近千米,在浙江一带来说算是座高山了。这山的山顶常年云雾缭绕,只要翻过这座山,过去那便是安徽境了。
以前也有些安徽的农民挑着茶叶和山货到浙江来贩卖,走的就是这条道儿,我们这边呢,也有些农民挑些笋干和草药之类的东西去他们那边贩卖。但这些都是解放前的事儿了,应该说这里是有一条古道的,连接着两个相邻县之间商贸往来,后来因为各自的经济都发展起来了,当地了有了市场,老百姓们也就不吃这个苦头翻山倒腾那点钱了。
这胡长子是土生土长的王庄人,自然也是听老人们讲过这条道的事。这狮子山平日里王庄的村民们也经常上,但多半都是上到半山腰。
上去干嘛呢?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大山在某种程度上也养育了一方村民,上去砍柴、挖草药还有摘茶叶。这狮子山的半山腰原来有一块尚好的野茶,因为地势高,所以比普通的绿茶上市要晚上半个月。因为这茶汁足味香,形状又好看,所以有些个农妇们会选择天不亮就结伴抓上山去采上二两茶,然后赶下山来都已经是天色大黑了。
据说这狮子山的山顶上还有一块更好的茶,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上去摘过,因为人们都说这山顶上有勾人引魂的野鬼在,是去不得的,这话大概是从当地的猎户那儿传出来的,真要说起来,胡长子的老爹便是死在这座山上。
在国家实行枪械管制前,农村地区的人家多半多有一种自己造的土枪,用黑火药击发,没有膛线,里面多半装着散弹,火药装多少全凭你准备狩猎的动物大小按照经验匹配,这玩意儿也叫做土铳。虽然精度很差,但是近距离威力却相当惊人,若是用上锡条搓成子弹放进去,三十米的距离可以直接放倒一头二百斤的野猪。
那会儿秋忙结束后,几户村民就相约着上山打野猪,用狗撵猪,一直把猪撵到山顶上困住,然后猎户们就从各个方向包抄上去开枪。
参加这一次狩猎行动的有一对父子:胡长子的爹和他的亲爷爷。
这爷俩都好打猎这一口,分开搜山之后,这胡长子的爷爷就隔着灌木丛慢慢往上摸,只看见不远处有两只猪耳朵不停的忽闪忽闪的扑腾着,这老爷子朝着手掌心“呸”了一下口水,慢慢举起那火铳瞄准,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得出来这是一头野猪正在觅食呢。
“”得一声枪响,那对大耳朵就往地上一头栽了下去,胡老爷子的枪法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老爷子大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和其它村民,通知他们猪已经打到了赶紧过来抬,自己则兴奋的拿出砍柴刀劈开荆棘往里面冲,等他走过去一看,傻眼了,那躺在血泊中的正是自己的亲儿子!
等到其它兴奋的猎户感到现场时,胡老爷子已经晕倒在了自己儿子身旁。据王庄的老人们讲,胡长子的老爹脑袋瓜子直接被小拇指粗细的锡条弹轰开了小酒杯那么大哥洞眼,因为锡在火药击发后,会带着非常高的温度,所以整个伤口当时还呈现出烧焦的样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那一年小胡长子也不过两三岁,还是走一步摔两步的娃娃。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胡长子的老妈在一个月后悄悄收拾了行李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而当年这件事没有闹大,而胡老爷子在误杀了自己亲儿子之后,也是悲伤自责万分,每天抱着小胡长子念叨着他看见的真的是一头黑面獠牙的大野猪,没过一年,胡老爷子就日渐消瘦一命呜呼了,直到临死前他还说自己看见的是头野猪。
后来这件事,人都说是那山上有野鬼要来勾命,不然胡老爷子那种老猎人怎么会把自己儿子当野猪给打死了,久而久之,那座山的上半截也就没人再上去了。而胡长子从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家道一没落,便成了如今村里身份最低的几个人了。
胡长子这辆二八大杠可是用了足足他存了两年的钱买上的,为的就是娶媳妇那天可以扎着大红花把她给载回去,这会儿他已经骑着车到了山脚,据说这山的那一头他还得骑上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那个村庄去送信。
这小子不仅个子高,力气也是很大,苦人家的孩子都这样,从小使苦力便使惯了,现在正把那二八大杠抗在自己肩膀上哼着小曲往上爬。他是知道自己老爹当年那回事的,可是他早就忘记了老爹长啥模样,十五六岁起就在这狮子山上砍柴了,不过也没上过那山顶,因为山脚的柴就足够这小小的王庄用的了。
这下半山的路,因为常年有人活动,是有一条小路的,胡长子不知道都走上多少回了,哼哧哼哧的不费力就上到了半山腰。他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件事儿过后,村里人肯定都会觉得他热情,不然怎么会比别人多发了一包烟,多领了几块糕呢。
越想事情越美,就索性停了下来歇歇,掏出那白花花的米糕,就着旁边小沟里甘甜的溪水,胡长子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重视过。吃完了不算,他又摸出那包印着精美贴的阿诗玛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舍不得拆,这可是高档货啊,纠结了半天终于拆出一支点上,品了几口,吐出几个圈圈,猛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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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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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吃饱喝足外加过了烟瘾,胡长子背着二八大杠便继续上路了,此时也不过就八、九点的太阳,山上湿气重,再往上走便是几十年来都无人踏足过一步的上半山。
那句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对于现在的胡长子来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这山方才过了一半,那脚下的路就不见了踪迹,满眼过去都是藤条枝蔓,杂草丛生,胡长子这是走一步停一步砍一步,肩膀上还扛着自行车可就没之前那点轻松劲儿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心疼脚上那双崭新的解放鞋全都让这条路给糟蹋了,这走了没多远就跟刚下地干了农活一样,糊的满身泥。
.有路,那也是几十年前开出来的小毛路,这会儿哪里还辨得清楚,只能靠着大致的方位,在这些老树藤里钻进钻出,忽然就觉得前面的路一下子开阔起来了。
胡长子大喜,心想着这小山包也不算难翻么,不是有条路摆在这里么。他就顺着这条小山路一直往上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那头上的汗就跟下雨一样开始往下淋,脚下的步子走的也是越来越沉。
话说这这胡长子走着走着,就觉得肩膀上扛着的二八大杠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而且是越来越重。他这人力气倒是不小,二百斤的粮食抗在肩膀上能够走上五里地不带喘气,今天扛个几十斤的自行车却觉得不行了,便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这怪事立马就来了,每当胡长子想歇的时候,肩膀上的那自行车就会变得更沉,压的他几乎不能动弹,这手想要把车子放下来,却怎么都肯不听自己使唤,若是他咬咬牙坚持,这种被压的感觉又会立马轻松一点。
胡长子试着几次想把自行车卸下来都没成功,而且似乎这条山路也越走越让他胆战心惊起来。
原本小路两边是老树林立,里面杂草丛生,全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遮着,可是现在他似乎看见了那些灌木丛中隐约有一两个隆起的小山包。
这山包包是啥?他没敢往心里想去,只想着快点敢到山那头把袋里的丧信给发了,可是脚下的步子已经有些迈不开了,就在那停下准备歇歇,这实在是走不动了。
忽然的,他就听见自己背后传来一声小孩的笑声。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孩子?胡长子便抬头一看,这里的树实在是太高太密了,连同那天上的太阳也一并给挡住了,虽说现在是晌午十分,但此时却像是太阳已经下山了一般,那孩子的讥笑声也越发明朗了,就像在自己耳朵根子边。
胡长子心里有些害怕了,他又些后悔接这份差事了,据说那门远方亲戚就是因为路难走,所以王夫人和老爷过世,这丧信都没发成,若这一次何老的依旧没人肯送,这点亲戚关系肯定就此得断了。
他心里挺矛盾,要是回到村里说是因为自己胆子小,不敢送信,让人家断了亲戚,指不定会被别人看成个啥样,那算是在王庄彻底没法混了。但若要继续赶路,自己的腿肚子都已经在发软了,那孩子“咯咯咯”得笑声一刻也没停过,他是真不敢再走了。
就愣在那里,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的时候,胡长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他猛的回头一看,当即三魂吓掉了两魂半,这肩膀上扛着的哪还是自行车啊,分明是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在那棺材之上,有一个穿着寿衣的小男孩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可那脸色一看便知不是正常人,因为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就像是用面糊糊涂上去的一般,还有两个小红圆点点。
胡长子“妈呀”一声尖叫,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把肩膀上的自行车往地上狠狠一扔。只听见“哐当”一声,那崭新的二八大杠便被他给扔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上,撞得那铃铛直响亮。胡长子知道自己八成是见鬼了,吓得屁滚尿流,连翻带滚的一个跟头往下山滚了七八米,只听见后背“轰”得一声,撞到了硬物上,疼得他当即就背过气儿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等他再转头看,自己原来是被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给挡住了,他暗自庆幸要是没这块石头可真就得摔死了。扶着那块大石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想把自己的后背揉上几下,抬头一看,这里满是那种一个个的小山包,每个小山包前都有一块石头竖着。
胡长子颤抖着身子低头一撇,手上扶着的那块石头上还刻着字呢!他虽然不识字,但却清楚的很,这玩意儿是墓碑,合着自己什么时候就窜进了乱葬岗了!
他也不管什么自行车了,抱着脑袋没命似地往山下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山脚下出现了村庄的模样,这时候他又听见了那孩童的笑声。胡长子心想完蛋了,这回肯定是被山里的野鬼给缠上了,双腿一发软立马就坐到了地上,想着自己的孩子尚在襁褓,媳妇又还年轻,指不定在自己死后就带着娃娃马上改嫁,他那叫一个绝望啊。
没一会儿,那些笑声就越来越近的,只见一个穿着碎花红衣的小女娃从林子里头钻了出来,胡长子一看,妈呀,又来一个!这下他是真没力气再跑了,心想这是死定了,脚跟子一软便朝着那小女娃给跪下了,嘴里说道:“求求大仙放我一马,我这家里还有刚出世的娃娃,回去之后一定多烧点金银财宝给您。。。。。。”
那小女娃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位大叔给自己磕头下跪,立马喊了一声:“爷爷快来看啊,这儿有个疯子。”
胡长子抬头一看,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头牵着那小女娃正警惕的看着自己,那老头见他那疯样便骂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到这里撒野吓我孙女?”
这胡长子一听,是人的声音,再一看,确实是两个大活人。常年在农村生活的他一看这装扮便知道是采药人,便抹了眼泪和鼻涕说道:“我是一送信的,还以为遇到鬼了。”
“呸!”那老头骂道,“光天化日,哪来的鬼,我看你就是来诅咒我们爷孙的,看我不打你!”。说完那老头就随手捡了根木棍靠着胡长子撵来。
胡长子举手便挡,说道:“别别别,我是从王庄来的,给人送信,刚才真遇到鬼了!”
那老头狐疑的看着胡长子,问道:“你送的什么信?送信怎得送到这山上来了?”
“丧信,我是从王庄过来的。”胡长子说完,就急着想把兜里的信掏出来做证明,却被那老头喝斥道:“别拿出来,真晦气!呸呸呸!”然后那老头便急忙扭过头去带着孙女往回走。
胡长子撵了几步喊道:“哎哎哎,老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事儿,这是哪啊?”
那老头头也不回的丢下了三个字:“方家村!”
方家村?胡长子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妈呀,我竟然翻过了整座狮子山!”
这方家村已经是属于安徽的了,隔着狮子山的那一头就是王庄,翻过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方家村,穿过方家村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就是接信人所在的禾木冲了,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的还真走了下来,就是那辆自行车给丢了,连同自行车一起丢的还有那袋子白花花的米糕,他为了方便就顺手把袋子系在车把上。胡长子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发毛,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和那个小孩。。。。。。
他不敢再做半点停留,跟在那老头的后面保持着二十来米的距离,一直下了山,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何木冲送了信。
带了那个接信的远方亲戚,他是死活也不肯翻山了,袋里又没钱,最后两人只好转车走。那会儿的公共汽车可不像现在,随去随走,又是傍晚,等他们两人饿着肚子转回到王庄的时候,都已经是何老要出殡的那一天了。
话说这胡长子到家之后也没敢说丢车的事儿,只是按照查文斌之前的吩咐撒了米和茶叶,倒头就睡。
那查文斌在这几天里又干了些什么呢?他已经是连续两个夜都没合眼了,省城里来的那些人,他也认识不少,白天管招待,晚上忙着做法事,还得抽空安慰超子。
第三天这金馆长亲自带着车队来拉何老的遗体时,胡长子那二十出头的小媳妇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娃娃就冲到了王家大院,嘴里只喊“救命呐,救命呐,我家长子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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