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酒酣耳热》
宋子明一番话出口，呐德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喜上眉梢，大笑道。
“这就对了，咱们都是厮杀汉，就得有这厮杀汉的豪气，当日兄弟你在天水城夜战八方，跟帝国儒将拓大人飚诗逞一时瑜亮，咱军中兄弟们可是都羡慕的紧呢！”
有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站起来，大声说。
“咱真记得那诗，戍边辞家远，秋深铁甲寒，军酒饮更烈，狂歌冲九天。对不对？”
宋子明有点小尴尬，旁边的霸夏却来劲头儿了，大笑道。
“对对对，正是此诗，咱虽不是军中英豪，但这临阵杀敌的事情，却还是经历过几次的，也曾赤膊给宋无敌擂鼓助威，因此才敢厚颜过来蹭一杯军酒……”
宋子明前来一共就他们三人，孟舆寡言少语但却是摧锋卫大将，他这位将作监的少监大人地位是够了，但过来参加军汉聚饮总归有点不合适。
霸夏是个明白人，看到这些平波镇军汉们似有怠慢自己的意思，便借着这个由头来个自宣，抛出去个饵来给人食。
果然，他这话刚刚出口，就有人轻咦一声询问详情，霸夏自然是把嘴一撇，把那次半坡店宋子明领残兵，大战澜沧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嘴皮子利索，讲的又是适当的加了酱醋，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当场就把这些平波镇莽夫们唬的一愣一愣地。
“霸兄弟，没说的，就凭你那一场冲锋鼓，咱们就得双手敬奉你一碗酒。”
他这一场大战刚讲完，就有人起身敬酒，一脸的郑重其事。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逐渐炙热，有人就借着酒兴问宋子明说。
“宋兄弟，咱是个粗人，心里头存不住个事情，就想问你一下，咱们使团不是过去访问澜沧帝国去了嘛，这还没几天呢，你咋就在澜沧帝国那边挣了个勇武候的封赐？”
宋子明一愣，看向笑呵呵的呐德。
呐德一拍大腿，大声说。
“兄弟呀！你就甭瞒着咱哥几个了，你是不知道吧，下面都传疯了，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甚至于有人猜着，莫不是你把那些澜沧人彻底打的服气了，想要给你加官封爵，好嫁个公主来拉拢你呢！”
宋子明大惊，赶紧摆手说。
“别，各位兄弟可千万不要信这谣言，事情绝非是这个样子……”
“那你说说，事情是咋个样子。”
霸夏在一旁听的直乐，就连孟舆都是一脸稀奇，那些平波镇的将领们，更是拍着桌子起哄，宋子明看这情况，只能开口解释说。
“兄弟们莫鼓噪，我说就是了。”
呐德抬手止住大家的热闹，说实在的，他听说此事的时候也是感觉稀奇，不明白宋子明去澜沧帝国后，干了一番如何了不得的事情，这才搏得澜沧帝国圣王陛下亲封为勇武候，呐德也是很无语了，感觉宋子明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要日天的架势。
“各位兄弟，我这一次去澜沧帝国，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生平第一次遇见，把帝国决策拿到民间去讨论的事儿！”
他当即，就把澜沧帝国的那个风物天下跟众人讲了一番，虽然他说这些事情，跟大家最感兴趣的勇武候来历不搭边儿，可架不住风物天下那惊天魅力呀，这帮子军汉们就算是再没有政治头脑，也还是被风物天下的操作给震撼到了。
“兄弟们，我也是在风物天下里，第一次知道了，在澜沧帝国的东边，竟然还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存在，这个势力名叫两河联盟，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强大战争武器。”
“什么东西？”
呐德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也不再关心宋子明勇武候的来历了，能从这个宋无敌的嘴里，冠以不可思议的强大战争武器，那么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能有多恐怖，这样的战争武器可是个巨大的潜在威胁，呐德是驻防帝国东部边疆的将领，首先想到的就是军事方面的事。
呐德所关心的事情，同样是平波镇军将们关心的事情，没办法，这可是关系到大家伙儿身家性命的事，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是神宠，一种体型庞大精金制成的战争武器，有六条灵活如触手一般的手背，可以同时使用各种武器进行攻击，澜沧人奢侈的用精金制成的床弩箭矢，都无法对其形成实质性的伤害，我估计也只有大型投石机的抛石能有效果，但问题是这中可怕的家伙移动速度却是极其快的……”
宋子明说道这里，看向四周沉默不语的诸将，见气氛有些压抑就笑着说。
“澜沧人内部对于我们两个帝国的和平协议有异议，那部分反对者们联合了两河联盟，在澜沧帝国的上京城里，发动了一次叛乱，其中就有三个神宠直接参与了此事。”
得，这一下，平波镇这些家伙们都神色古怪起来，都在心里咆哮着喊——天呀！这小子要不是真日了天，老子名字敢倒着写。
霸夏看宋子明的嘴脸，心里都酸成了老坛醋，有心想说几句难听点的话，可又担心坏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弥合的关系，只能是悻悻的跟满脸怪笑的孟舆对视了一眼，侧着脸不去看宋子明的卖弄，端起酒碗来喝了下去。
宋子明看着周围那些人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说。
“没错，我当时奉辞大人的命令，随澜沧人进入到了上苑宫，恰巧赶上了叛军和两个神宠进攻王室卫队，后面的事情各位应该可以猜到，咱也算是侥幸胜了那两个神宠，勉强凑了个救驾之功，这才被澜沧圣王赐封为的勇武候。”
呐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端起酒碗对宋子明说。
“兄弟，我算是看明白了，传奇就是你家小妾，你走到哪里，你家小妾就会跟到哪里呀！得，咱啥也不说，心里头现在就剩下两个字——佩服，哥哥在这儿先干为敬了。”
他这话说完，平波镇诸将也都端起了酒，全部都一口气给灌了下去。
宋子明看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就对呐德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
“这酒果然够烈，喝的我身体热烘烘的，得换件薄点儿的衫子了。”
呐德会意，笑着起身说。
“走，我带兄弟你过去更衣……”
第四四零章《利益分配》
宋子明跟着呐德走出暖阁，沿长廊走了一会，进了间屋子，待婢女们送上茶水，呐德含笑请饮后，才笑着对他说。
“呐老哥儿，等下酒散后，你派人跟我过去，我带了点澜沧的特产给你……”
“哦？”
呐德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静等宋子明后话。
“也算不得是啥稀罕物，只不过是一些绸缎而已……”
呐德的脸色变了，笑眯眯的说。
“哎呦兄弟，你这岂不是太客气了，澜沧帝国的绸缎，那若不算是稀罕物，老哥哥我实在是不知道还有啥算是。”
宋子明笑着摆手，凑近了呐德说。
“这次，兄弟我去澜沧帝国，在那个神奇的风物天下里认识了个朋友，你知道的，那样的对方寻常人是开不起来的，听那朋友说，他们家主上姓纪，就是纪王室你那个纪……”
呐德赶紧点头，会心笑道。
“明白，明白，那可真是贵不可言呀。”
“可不就是。”
宋子明笑着点头，继续对呐德说。
“风物天下那个朋友说，他们那边能搞到极品绸缎，但开风物综议的时候，会有许多澜沧帝国的大人物与会，因此，在上品茶叶上的缺口比较大，想托我给找点儿路子。”
他说道这里，抬手端起桌上茶水呷了一口，笑呵呵的看向呐德说。
“这是一门生意，兄弟感觉还可以，恰好有亲戚也能弄到适合他们需求的茶，便决定当个营生做了，只不过，东去西来这么一趟可着实不容易，货物置办的少了不值当跑上一次，可置办的若是多点儿的话，兄弟我还真是有点囊中羞涩，心里头就想着找几个合伙人一起来做，就是不知道呐老哥你意下如何……”
呐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郑重其事的对宋子明一抱拳说。
“兄弟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老哥我啥也不说，就听你的吩咐了。”
宋子明笑笑，端起茶杯往桌案上倒了些水，呐德疑惑，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宋子明说。
“众所周知，澜沧绸缎乃是天下一绝，只要能从他们那边运到帝国境内，销路的问题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不过，销路是没有问题，但想要获得最大的利润却是非天京城不可，恰巧，兄弟我在天京城内刚好就有一家布铺，嘿嘿嘿……”
呐德也跟着他嘿嘿笑了起来，嘴里一个劲的说。
“甚好，甚好，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呀！哈哈哈哈……”
宋子明伸出手指，蘸了点儿桌上茶水，轻轻划了一横，看着呐德笑道。
“呐老哥，这里便是你的地盘儿红云关，东去之路上一切事务都由澜沧朋友负责，他们如何跟咱无关，这一路直到上京城的路耗全部都是他们的。”
呐德不懂经营，但却知道宋子明说这话的意思，明白澜沧人那边的路子已经打通了，心里面只想这自己能做点啥，好赶紧去准备安排，之后嘿嘿嘿就等着数钱钱了。
“兄弟，兄弟，我这边该做点啥，你赶紧给我透过底儿呀！”
宋子明笑着，又在桌子上画了两条线，对一副抓耳挠腮样的呐德说。
“老哥勿急，你来看看，这是从你这平波镇到帝国的两条主路线，都是沿德澜古道西去，一条走长治城经砾川、过天炽口进天京城，这条路比较近，也是我们使团前往澜沧帝国所选择的道路，但在长治城那边却发生了点事故，现在已经不怎么安全了……”
呐德眼神一凝，低声说。
“我听到了些消息，说是帝国有军队过去那边，但却不知道过去的是哪支，也没有人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咱这生意确实不宜走那里……”
宋子明点头，不想在夜魔人入侵大荒泽的事情上多说，就指着另外一条水线说。
“这是咱该选择的道路，从你这里出发西行，经天水城过半坡关一路行至京南道义县，改程水沿瀚江直达瀚门卫，到了那里基本上就等于是到天京了。”
宋子明的手停下，正色看向呐德说。
“咱们东去的茶叶，实际上就是在天水城筹备的，兄弟我在那里还算小有名气，因此，麻烦必然不会有，但却需要跟天水城的府台大人普及恩报备，奉上一成利是情理之中的事……”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呐德眉开眼笑，使劲儿点着头。
宋子明继续往下说。
“咱西去的绸缎，必须经半坡关才能进入京南道，如今那边正在修筑雄关，各方面检查的都比较严格，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本来是个难啃的骨头，好在那边的负责人是拓翰拓大人，咱支给他两成利，由他负责京南道至义县上船事宜，怎么分全有拓大人去处理好了。”
半坡关就是原来的半坡店，澜沧人突然入侵直接击溃了威远、镇远、靖远三军，造成了繁花似锦是繁城的沦陷，当时真可谓是天水至京南道北段一片糜烂，造成了宋子明传奇一般的崛起，也造就了拓翰职务上跨越性的飞跃。
繁城的焚毁，直接凸显出了半坡关的重要性，而作为半坡关战略规划的提出者，以及建造负责人，早就进入到了帝国圣王陛下的视线，毫无疑问，半坡关建成之日就是拓翰官封总兵官之时，宋子明能把这样的人物拉进来，对这门生意的裨益是显而易见的。
呐德不傻，知道这里面可是有宋子明跟拓翰的关系在，因此除了双手赞成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货物沿瀚江北上，沿途至瀚门卫的路耗打点由我来负责，天京城内的店铺人员租聘，茶叶筹备人员的薪酬开支，包括跟澜沧那边的往来所费综合一起，折合成利润的四成给我，剩下的三成利润，其中两成是呐老哥你的，怎么打点你自己决定，但需得负责起来商队人员在辖区内的安全工作。”
宋子明就算是拿走生意利润的五成，呐德也没有啥好奇怪的，毕竟这门生意是他宋子明一手操办起来的，沿途打点分润也都是他宋子明的关系，多拿点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宋子明能够给他分两成的利润，也算是够仁义的了，让呐德感觉到奇怪的是那剩下的一成，不知道单独留出来是干什么的。
第四四一章《殿下慎言》
呐德奇怪于宋子明剩下的那一成利润，但又不好意思问，担心因此让宋子明误会自己贪婪，觊觎那一成利润了。
宋子明看他笑容里隐藏有疑惑，便主动提出来说。
“那单独列出来的一成利，是预留给天京城里市税司的，但这一成利润咱不会直接给他们，将作为打点关系的基础，具体怎么用等后面根据情况再定。”
等醉醺醺的霸夏，被孟舆搀扶这从呐德府离开时，还在大着舌头问宋子明，跟那个平波镇总兵在搞什么小动作。
宋子明倒也没有瞒他，还问霸夏要不要也凑一份，不知道是霸夏真喝醉了，还是根本就看不上这点儿小钱，又或者不想让两人的朋友关系复杂化，总之这件事被他胡言乱语的岔开了。
第二天，辞修远叫宋子明过去给公主纪姿报告行程安排，被他用宿醉的理由推脱了，只是交给辞修远一个行程简图应付了事，老头子对宋子明的惫懒很是不满，不过也大约猜到他是有避嫌的因素在其中，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简图离开了。
接下来这几天，队伍一直沿德澜古道西行，每天的行程安排都由辞修远过去沟通，澜沧人那边也没说过什么，一直等到进入到了绿萝区，这才让那个花三娘过来通报，公主纪姿希望队伍在这里修整一下。
连续多日的行军，大家伙儿也确实累了，辞修远不放心的把宋子明叫过去，询问他这个安全专业人士意见，当然，宋子明的回答是并无不可。
因为春天气温回暖，绿萝区的沼泽冰面已经解封了，出于方便性的考虑，队伍决定邻水扎营，宋子明也得空坐在根路上眺望霞色。
“勇武候，真是好雅兴呀！”
多日没有出现的纪姿，由花三娘陪着朝这边走来，远远便笑着打招呼。
宋子明实际上早就看到她过来了，但只当她是闲逛，并没有想到会来到自己这里，如今对方开口，他也不能装聋作哑，只好站起身笑着说。
“公主殿下可四处走走，这片绿萝区，可是有着他处绝对没有的壮丽景色。”
纪姿抬头望上面的绿萝树冠看了下，赞叹道。
“此前在我们澜沧帝国，就对你们大德帝国这边的绿萝奇树多有传说，我就在风物天下里听过大德商人，详细的描述过它的巨大，当时只感觉你们大德人喜欢夸大其词，并不认为他说那些都是真的，知道今天，自己真正看到绿萝后，才明白那人说的还是有所保留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花三娘也在往绿萝树冠上张望，那种震撼表情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宋子明看的好笑，突然又想起来，那次追击澜沧军队的时候，突然间在天际看到绿萝，自己的表情大概跟她们别无二致，只是这震撼感依旧，两大帝国的关系却已经是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了。
“勇武候，这绿萝奇树到底有多高，你们知道吗？”
纪姿看向宋子明，这样的问题是每一个，初次见到绿萝人的心里疑惑，她跟花三娘自然都无法免俗，问出后便眨也不眨的等宋子明回答。
宋子明摇头，喟然说。
“这绿萝树到底有多高，恐怕这天下没有几个人真正能知道，我们帝国民间甚至于传言说，在这绿萝树冠的最上面，还住着些诸神之战后幸存下来的神灵，因为有商旅曾经在寂静的夏夜，在绿萝树下听到过神灵的低语呢！”
宋子明只是随便说说，没有想到纪姿却是很认真的，满脸的惊叹说道。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不过想来也是，唯有那不可思议的诸神时代，才能够孕育出如此伟大的绿萝奇树吧，如果这天下还真有神灵存在的话，这些能够给它们带去美好回忆的绿萝，确实最适合给神灵们居住了。”
纪姿说的这些话合情合理，也勾起了宋子明的兴致，便笑着对纪姿说。
“实际上，我第一次看到绿萝时，还是在不久前的冬天，当时这里还是冰天雪地，阳光照射在冰面上，反射出五彩缤纷的绚烂色彩，我那时跟手下的军士们，正在躲避一直从沼泽冰面下袭击我们的怪兽，刚刚跑上一个较高的陆地雪坡，抬眼一看天际处，那顶天立地的正是绿萝……”
“你那时一定很震撼吧？”
纪姿笑的很开心，心里面想象着宋子明的样子，大约要大张着嘴巴，惊的跟那些泥塑木雕的神像有一比了。
宋子明看她笑的古怪，心里猜这肯定不是啥好形象，就补救着解释说。
“我当时确实很震撼，但却还不敢肯定，就问旁边的兄弟，被人告知后才真正相信了，天际处如此雄伟的并非是幻象，而是大名鼎鼎的绿萝。”
纪姿一副我明白的样子，花三娘看她跟宋子明说话越来越近乎，忍不住低声在后面轻咳了一下，让纪姿立即就不悦的回头瞪了她一眼，再转过头时又笑语吟吟的说。
“如果，我要是你们大德帝国的……官员，必然要派人过来调查，测量这些绿萝的真实高度，到那云雾遮蔽的树冠最高处看看，是不是真有神灵在那里唱歌……”
“殿下，应书令在叫我们了……”
花三娘的话，让纪姿脸上的愠怒再次浮现，声音转冷对她说。
“奥兰德可能是询问晚膳的事情，你过去跟他讲，让他自己看着置办就成，不要再打扰我跟勇武候的谈话了。”
花三娘楞了下，磨蹭这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可架不住纪姿恶狠狠的盯着看，终于还是无奈的行礼告退，走出不远后又嘱咐几个澜沧女官跟了过来。
纪姿明显是想骂人了，但又顾忌被旁边的宋子明看笑话，强忍这没出声，别这脸酝酿了许久，才阴沉着脸低声说。
“我很生气，堂堂帝国公主，跟人说几句话还得被人监视着，就好像不这样的话，我就可能会干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那些女官们也都在远处，不可能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气话的，但却还是把宋子明吓的变色，赶紧低声说。
“殿下慎言……”
第四四二章《造物神奇》
澜沧公主纪姿冷冷的朝宋子明看过来，似乎对他说出这种话非常不满，低声说道。
“慎言？我心里坦坦荡荡为何要慎言？最是厌恶这些陈规陋习，连普通的交谈都要设下种种限制，还要规定着如何说，怎么笑，这是枷锁，我若有机会必然将其统统砸烂……”
宋子明听她说的肆无忌惮，生怕这个暴怒的女人，等下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殿下，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们大德帝国早有先圣王做过了……”
“什么？”
“就是测量绿萝树高，到云层上去寻找神灵的事情呀！”
纪姿楞住了，看着宋子明难以置信的问。
“真有大德圣王，派人做过这些事了？”
“千真万确，是我们先圣王陛下派人进行的探索，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件事只进行了一半就失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曾经听人说过，好像遇到什么诡异的变故，最后那些人都担心发生不好的事情，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队伍餐号响起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天际处还残留着一片绚丽的晚霞，宋子明跟战士们一起，在这片晚霞的余晖里吃了晚饭，又例行性的步行巡营，路过公主行辕的时候还跟那个天下债主打了个照面。
奥兰德似乎正在忙什么事情，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但见到宋子明时却停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他这样的耿直性子让人生厌，可宋子明却知道，这样的人实际上没啥危险，跟那种心思深藏不露的家伙相比，即便是可以确定是无害的。
他对奥兰德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离开了，等回到营帐后才发现辞修远跟霸夏都在，正端坐喝茶似乎是在等他的样子。
“大人您有事？”
辞修远是使团主使，有自己的主帐，现在来到这里不问可知必然是有事，宋子明问出这话的时候，先朝霸夏那边看了看，想着能从他那里获得点儿提示。
霸夏淡笑着，微微摇了下头，看样子不是什么大事。
“子明，我过来是询问荒泽水怪事情的，这事儿在下面传的很邪乎，有些人质疑咱邻水扎营的安全性，因此过来听听你这个亲历者和决策者的解释。”
辞修远脸上神色很严肃，但却并不是严厉，显然他老人家对于宋子明安全工作还是很满意的，质疑话里头提出质疑的有些人，大概是那些使团下级人员，听到了摧锋卫老卒跟新兵想当年的吹牛后，心里头恐惧没底儿，这才报到辞修远这里打探消息的。
宋子明明白了这些，便笑着走过去帮辞修远和霸夏续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坐下看向辞修远说。
“大人，军汉粗鄙，要想让辖下武夫们服从自己，长会用想当年老子经过什么危险事来震慑战士，他们想当年说的事情都是亲身经历，但因为想要达到震慑人的目的，又会添油加醋的进行夸张处理，因此听听可以，可是不能完全当真的……”
辞修远哑然失笑，不过还是好奇的问他。
“如此说来，这片沼泽水面下，还真潜藏有什么水怪？”
宋子明笑着点头，对辞修远和霸夏说。
“上一次，就是天水城大战结束前，我曾领军追击澜沧人溃兵，当时正值寒冬，大荒泽里的水泽全部冰封，人马奔腾其上如履平地。”
辞修远点头，宋子明说的这些并不是啥稀罕事儿，天京城里有大笑湖泊数十个，每年深冬时也都冰封近尺，沿岸人家的小子们都会跑上去嬉戏，因为这个事情，各区府尹不知道上奏过多少次了，可就算是贴处布告严禁冰面玩耍，可依然是屡禁不止。
老家伙小时候，也曾跟人去那冰面作滑戏，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模糊回忆了，这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那种无雨无虑的快乐感却格外的情绪，让辞修远的脸上禁不住浮上了悠然的笑意。
宋子明并不知道辞修远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笑摧锋卫老卒，或者那种想当年幼稚，便接着说道。
“当时，我们正在冰面行走，突然就遭到了冰下巨型水怪的袭击，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某种巨型鱼类，大概是饿疯了正四处觅食，它破开坚冰窜出水面的样子确实恐怖异常，那张开的大嘴大约可以把我那只凶鸡给一口吞下去……”
“如斯恐怖？”
辞修远端茶的手僵住了，宋子明的凶鸡已经是庞然大物了，那么可以把它一口吞下去的嘴得有多大，而这张恐怖巨嘴的主人又该多大呀？
老头子在心里面，把宋子明描绘出来的巨型鱼怪跟凶鸡进行了下对比，立即就变了脸色，盯着宋子明低声说。
“千里大荒泽里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说，如今想来可能都是真的，这地方就是一个巨兽横行之所，看看这些直入云霄的绿萝，再想想你曾遭遇过的那种恐怖鱼怪，我现在也开始怀疑咱在这水边扎营，是不是件理智的事情了。”
霸夏在旁边听的乐了，忍不住插嘴说。
“大人，您无需担心，就算是那水怪真有胆子赶来寻咱们的麻烦，营地里不是还有个宋无敌在坐镇嘛，难道还怕个小小水怪翻了天去？”
这小子自从在紫薇山脚跟宋子明闹翻后，这还是第一次拿他来开玩笑，这突然间的转变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等宋子明看向他那边时，脸上已经浮起一丝尴尬的笑了。
宋子明无奈的瞪了霸夏一眼，哭笑不得的对辞修远说。
“大人，我说的那个水怪潜藏的湖泽，距离这边还有很远一段路程，而且，这两片水域彼此并不相通，它是无法走进这片湖泽里的呀！”
辞修远却并不认同宋子明的话，正色跟他说。
“哎，子明切莫想当然，须知敬畏造物主的神奇，既然有直入云霄的绿萝奇树，又有可弛聘沙场的战兽凶鸡，那么为什么不能给那种巨型怪鱼以奔跑四肢呢？如你之描绘可判断，如此庞大的水怪每日所耗必然庞大，现在倒还没有什么，可等到了夏日水涸时，那处湖泽可还有足够的食物供其维生？如果不够，它又是如何繁衍生存下来的呢？”
第四四三章《柳塘鱼事》
辞修远一番条理分明的推测下来，换宋子明开始发愣了，老家伙说的可并非没有可能，假如说在食物匮乏后，那样的庞然大物如果不能，进入更加广阔且食物充沛的水域，那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掉，或者说它真有本事，可以在各个湖泽里迁徙？
“天下间生灵之神奇，远非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呀！”
辞修远看着眉头紧锁的宋子明，突然间发出一声感慨万千的叹息，之后说。
“子明，我也跟你说一件，我幼年时遭遇到的事情吧！”
老头子突然间的感慨，让宋子明突然间有了丝迷糊，感觉辞修远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家里大伯，似乎正做着堂前，给自己将他想当年的一些趣事。
“那时，老夫还是光腚稚子，每日里只知道疯玩儿，屁股上都被揍出了胼胝……”
他说道这里，脸上浮起了笑，就仿佛是又回到了那段时光中，在原野里肆意的奔跑，浑身脏兮兮却快乐无比。
“盛夏一天，天色阴沉的如锅底，气温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我又偷偷溜出家门，独自一人到北萁山下柳塘去玩儿，那里的塘水已经快要干涸了，淤泥上的水浅的埋不过脚脖子，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是黄口稚子最快乐的时光，而我最爱玩儿的游戏则是——抠鱼……”
辞修远看向宋子明，笑着问。
“子明，可知何为抠鱼？”
宋子明跟霸夏互望一眼，都摇头表示不知。
辞修远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对他们说。
“柳塘水浅如此，都不够那些稍微大点儿的鱼直身，照理说当有相当部分的鱼会因此而死去，但实际情况却非如此，我长长小心在淤泥里寻找，看到有小孔且水光盈盈时，便欢天喜地的抠开那里，在淤泥下面必然有水室存在，那里必然藏这一条大鱼……”
听到这里，宋子明和霸夏都吃惊了，听辞修远意味深长的说。
“如鱼类这样低下的生灵，在柳塘干涸时为了生存，竟然可以埋身淤泥内为自己建造水窝以苟延，这当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还有比是个更有趣的……”
辞修远瞥了下手边茶碗，宋子明赶紧过去帮他续水，听老家伙继续说。
“前面我说过了，那一天阴沉将雨，我偷偷跑到柳塘后还没来得及下去，便有凉风从远处吹来，身上的汗气一下子就全没了，正在柳树林舒爽呢，就听头顶上一声炸雷，瞬间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
辞修远说道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浓，还举起手做抱头状，嘿笑着说。
“那雷声大的吓人，就仿佛是雷车正从我头顶滚过，我吓得抱头蹲在柳树林里，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雷劈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上的雨水都能埋住脚面了，雷声逐渐小了下去，雨却还是很大，我哭哭啼啼往家跑的时候，绊到个东西一下子就摔倒了……”
宋子明和霸夏听的入神，想到小屁孩辞修远摔个狗啃屎的样子，顿时就有要捧腹大笑的冲动，但看看老头子又得强忍着，憋的脸都成了青紫色。
老家伙看到他们的样子，突然爆发出大笑来，说道。
“想笑就笑吧，这本来就是件将其好像的事情呀！”
三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哈哈大笑，等笑够了后辞修远才继续说。
“老夫猜你们两个小子，必然是想着我那样子如饿虎扑食，但真格的，咱还确实在摔到后，抓到了一个绝对没有想到过的……”
老家伙说道关紧处，竟然卖了个关子，端起桌上的茶水怡然自得的轻呷起来，让宋子明和霸夏都感觉手痒想揍人，可又没那个胆子赶付诸行动，只能眨巴着眼睛干等着。
辞修远摆足了谱，这才笑着说。
“我也是摔到时害怕被水冲跑，胡乱想捞个东西自保，可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胡乱抓了几下，竟然抓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鱼来……”
“大鱼，岸上这么会有大鱼存在？”
宋子明疑惑的问。
辞修远笑了，对同样疑惑的霸夏和宋子明说。
“我当时也很奇怪，就四下寻找，看看还能不能在这雨水里再找到鱼，因为天色晦暗，光线并不是很好，可就是在这样的天色中，在哗哗的雨水中，我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就在这雨水形成的小溪里，正有一条条逆水而上的鱼在挣扎，有一些大点的甚至于都不能直身，完全是在扭动身体来让自己逃离那片死地……”
辞修远的神色严肃了起来，皱着眉头说。
“这些在地面淌水里挣扎的鱼，全部都是从柳塘上来的，它们就靠这地面上的雨水，来让自己在迁徙途中不至于渴死，我就站在那里，可着它们为离开柳塘而做这不懈的努力，柳塘东边百丈外就是萁水，而这些柳塘鱼就是如此跳着迁徙过去的。”
辞修远的故事讲完了，帐子里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都在为柳塘鱼的那次迁徙感到惊奇。
不知道为什么，宋子明总感觉辞修远这个老头子，说的这个柳塘鱼迁徙故事里，似乎隐藏这另外一层更深的意思，就仿佛是他要告诫自己，但却又不愿意明说，便借着这个小故事来委婉的暗示自己。
宋子明摇摇头，又感觉自己可能太多疑了，辞修远说这个故事的意思，仅仅是想说明，柳塘鱼尚且能够从柳塘上岸竟然萁水求生，那么自己所遭遇过的那个巨型鱼怪，便没有理由会一直待在那个水泽，因此它也很可能进入到眼前这片水域。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便让人加强晚上的巡逻，严防有什么东西会从水里对我们发动袭击……”
宋子明严肃的对辞修远说。
老头点点头，看了霸夏一眼，起身离开了。
宋子明把他送出帐子，又安排军士护送他回去，这才返回到军帐里跟霸夏相对而坐，皱眉问道。
“辞大人，刚才所讲的柳塘鱼故事，现在想来却是越品越有意思，你说这位老大人，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呀？”
霸夏撇撇嘴，讥笑道。
“我又没有佛家他心通，老大人想什么事情，我又如何得知，只是，也感觉他老人家说的在理，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好呀！”
第四四四章《荒泽异响》
霸夏说完，把手里茶碗往案几上一丢，摇头晃脑的也走了。
宋子明也不去送，喊了军兵进来吩咐了几句，走到铺好的软塌上倒头便睡，这一觉格外香甜，再醒时却已是夜深。
“大人，巡夜的兄弟报告说，听到水泽里有奇怪的声音……”
宋子明一惊，立即坐起身来，迅速穿好盔甲往外走，大荒泽里的夜极其寂静，月色也被头顶上，绿萝巨大的树冠给遮挡住了，篝火的亮光衬托的四周更加黑暗，置身其中就仿佛是回到了，远古那个洪荒世界一般。
那个带路的军士，立在黑暗中停了一会，更加宋子明应该适应这种暗夜后，这才抬脚往前走，脚步放的很轻，像是在担心会惊扰到黑暗中的什么。
营地邻水的木墙下，站了一群巡夜军兵，这些家伙们就那么立在黑暗中，若不是宋子明眼神儿好，必然会把他们当做是一片木桩子。
“怎么回事？”
宋子明走过去，轻声问那几人，其中有一个家伙回答说。
“大人，您听下，水泽里有动静……”
夜风还有尚未褪去的寒意，荒草丛里的那些歌唱家们，此刻大约还在酣睡并未开声，静寂中似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宋子明站了好一会儿，心里正疑惑间……
突然。
咯咯、咯咯、咯咯……
一长串古怪的声音响起来。
这古怪的声响并不是很高，但却沉闷有力，似乎蕴藏这无穷无尽的磅礴力量。
宋子明吓了一跳，心里想，难道说这绿萝大泽水下，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水怪不成？但是转念想想，却又感觉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德澜古道绿萝段儿，可是来往两大帝国的必经商道，每年里不知道会有多少商队途经这里，如果说这些根路水下有水怪存在，绝对没有理由会不为人知的。
在他心里思索的时候，木墙外面那种古怪咯咯声响的更急了，恰在此时，得到通报的孟舆也赶了过来，走近了宋子明跟前低声问。
“大人，这是什么鬼东西？”
就像是对孟舆这句话的回应，外面水泽里那种急促的咯咯声突然一窒，而后就是一声清脆的炸裂声传来。
咔嚓。
四周再一次恢复到了死寂。
“点上火把，来几个人跟我出营去看看。”
宋子明沉声说。
嚓嚓几下火石撞击声过后，跳跃的火光撕裂了这里的黑暗，也照亮了宋子明脸色那严肃的神奇，孟舆眯起眼在巡夜兵人群里看了看，伸手指了几下说。
“你们几个，跟大人出去。”
他选的都是熟知的老卒，真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不会慌张无措，也不指望这他们能帮到宋子明什么，这些家伙们的作用只是，在外面出现事情时能够机灵点，尽快传回来真实可靠的消息。
宋子明对孟舆点点头，领着那几个老卒从北营门出去，沿着荒泽湖水走到传来声响的大概位置。
火把的亮光能够照射的不远，四周的黑暗中一片静寂，火光在湖水表面被反射了回来，就像是在照射一面黑乎乎的镜子。
宋子明站在湖水边，心里明知道这地方水很浅，但却因为光线不足而看上去深不见底，而且，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就仿佛下一刻，这深不可测的水面下，就会突然伸出一大团满是粘液的触手，把靠近它的所有生命拖进那黑暗深渊里去。
“大人……”
显然，有这种古怪恐惧的人，并非是他宋子明一个，在他身后的老卒颤声请唤，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却是非常明显的。
宋子明扭头看了看他们，又迅速回头盯着水面，那里波澜不惊，平静的看不到一丝的涟漪。
“熄灭火把！”
他低声吩咐，在黑暗来临前，找了个有干草的地方坐下，等待这那古怪的咯咯声再次响起。
如此过了一会，寂静的夜里开始有了声响，但却并非是他等待的咯咯声，而是在那幽深水下，小气泡浮上水面后发出的咕嘟咕嘟声，这些声音逐渐连成了一片，就像是水下面那些未知的存在，演奏出来的神秘歌曲。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那种古怪诡异咯咯声再次传来，宋子明打开热感监测界面，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在热感监测范围内，看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他起身走近大泽，那水面上已经有了涟漪，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在黑暗中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是，因为距离和光线的缘故，它的存在对于大家来说却是隐形的。
只能等到天亮了。
宋子明回身，把盘龙锤立在地上，对很后的老卒说。
“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监视，告诉大家都机灵点，等到天亮后就能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卒们接令离开，那声响也在咔嚓声中归于沉寂，宋子明坐在草丛里看向头顶，突然间想起跟澜沧公主纪姿说的话，那些曾经对绿萝进行探索的人，莫非在那时也曾经听到过这种声响，或者说看到了发出这种声响的可怕事物？
因此，才匆匆结束了那次满是谜团的探索行动？
他明白这些事情，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真正的答案就藏在黑暗中，只希望天亮后，这个发出诡异声响的家伙，不会因为光亮而隐去。
黎明到来之前，总要遭受一次黑暗的最后反击，在这段时间里人睡的最为深沉，它同时也是一整晚最为黑暗的时候，军事对抗上的夜袭因此多选在这一时段发动，因此，在这时间段宋子明最为警惕。
只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宋子明在紧张中迎来了大荒泽里的黎明，他把目光投向氤氲浩渺的湖面，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里面，似乎出现了一个此前并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远处传过来了整齐的脚步声，那是被孟舆派过来的摧锋卫战士，大家走到宋子明跟前驻足，都顺着他所看的发现看过去。
天色更加亮了，有微风吹拂开了水面漂浮的白雾，露出了那个模模糊糊的东西，绿莹莹的色泽，如小岛一样庞大竹笋一样修长的圆柱体，还有那优美弧线收缩而成的尖角，就像是一颗从荒泽湖水里长出来的笋子。
第四四五章《同袍同仇》
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跑过来看这个稀罕物了，就算是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辞修远，都表示自己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天下间有如此巨大的笋子。
最为神奇的是，这个如同小岛一样庞大的绿笋，竟然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发出咯咯的声响，从笋尖撑破束缚钻出新尖儿，这种循环每次至少能长高两三尺。
在所有人都对绿笋啧啧称奇的时候，队伍里的主要负责人们躲在军帐里，对此事进行了讨论，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能够发出声响且快速生长的绿笋，不会对大家造成安全威胁，另外一个猜测是，这个神奇的东西，很可能是一颗刚刚长出来的绿萝种子。
宋子明很赞成这个猜测，大家因此都很兴奋，因为这将是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亲眼目睹奇树绿萝的种子生长，这注定是要被写进帝国历史里去的。
队伍在绿萝区修整了一天，于次日安全沿根路穿越垂须区，直到数天后，队伍里头还有人在议论，关于绿萝种子生长的趣事儿。
这一天，前哨回来禀报说，看到有大量人员活动过的痕迹，宋子明跟孟舆赶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处宿营地，土灶里的灰烬还有余温，初步判断这些人是察觉到了摧锋卫的靠近，这才匆匆离开的。
宋子明跳上凶鸡四处望了一下，超出常人许多的视力让他发现，在南边荒草丛里有蒿草非自然摆动，便震声大吼道。
“摧锋卫指挥使宋然在此，请问你们可是密军方面的兄弟？”
他的声音洪亮异常，就像是炸雷一样突然响起，又轰隆隆的朝那边滚去，当即，就看到那片儿比人都要高出一些的蒿草丛一阵晃动，有人慌慌张张的奔出来站到高处朝这边望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扯着喉咙高喊道。
“统筹使，那是统筹使，那是统筹使回来了……”
那人喊的声音激动兴奋，就像是巨石如水，一下子就让那片蒿草丛沸腾了起来，竟然从里面冲出来数百人马，在高处仔细看过后发出一片欢呼声，就像是发起冲锋一样朝这边狂奔而来。
宋子明在摧锋卫做出防御变阵前，抬手制止了大家的紧张，又对身旁皱眉凝视的孟舆说。
“看起来，是密军的那些老兄弟们了。”
就像是在回应他这句话，那些欢呼奔来的人群里，当先一人高声大叫道。
“宋兄弟，宋兄弟，你从澜沧回来了？”
宋子明哈哈大笑，催动凶鸡迎了上去，也大声喊道。
“厉老哥，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那领着几百号人冲过来的家伙，竟然是密军第二军团军司厉宁，眼前的这一幕让宋子明不禁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记得那时，他带着密军第九军团的残兵，压着从千里大荒泽九死一生、才弄回来的陨落星辰碎片，而天水城密军指挥使壬云享那边派过来接自己的，正是眼前这个厉宁，中途还跟过来争功的穆金刚发生了冲突，这才有了后面长街刺杀，以及那次震动天水城的剿匪事件，如此穆金刚已成枯骨，而自己竟然又一次跟厉宁相逢在德澜古道这里。
宋子明奔到近处，收住凶鸡前冲之势，首先跳下凶鸡，把盘龙锤往旁边一丢，笑着看向收缰跳马的厉宁，就见他哈哈大笑这疾走过来，猛然抬手似乎是想捶宋子明一下，但眼神扫过宋子明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时，就立即楞了下，顿时想去什么了一样抱拳说。
“天水城密军第一军团厉宁，拜见宋指挥使大人……”
宋子明眼疾手快，伸手就扶住了厉宁的下拜，还挥拳轻轻捶了厉宁一下，不悦的说。
“宋然的官职是有了点儿变化，但宋然却还是刚刚从大荒泽走出来的那个宋然，你厉老哥莫非已经不是，第一个来接我的那个厉老哥了吗？”
“这个……”
厉宁没有想到宋子明会如此说，要知道，这位了不得的小兄弟，在天京城里的传奇早就飞到了天水城，亲军都护府二十四卫里新晋指挥使大人，都护府里唯一一支拥有两万人马的编制的传奇，甚至于是代表圣王陛下出访澜沧帝国的使团副使，这一个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头衔，让厉宁心情复杂又满怀敬畏。
“哈哈哈哈……”
宋子明看到厉宁被自己的不悦吓到了，立即就发出了开怀的笑声，又用力捶了厉宁一下，粗声粗气的喝道。
“咋了？看老子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老子了？”
“滚蛋！”
厉宁终于适应了这种说话方式，也粗俗的骂了一声，抬手指着宋子明笑骂道。
“听你这话，老子才真正确定，你就是我曾经接应过的那个少年英雄，现在果然是一飞冲天让人不敢相认了，哈哈哈哈……”
厉宁这边一放开，他身后那些观望的密军将士们可就乐了，呼啦啦一下子就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纷纷打招呼说。
“统筹使，王武给您行礼了……”
“统筹使，俺是杨喜，老家就在清云城旁边，之隔了几百里地……”
“统筹使可还记得蒙克寒，当日您在东城门上砸城外澜沧人箭阵时，我可是给您递过礌石的……”
“统筹使，统筹使……”
人声鼎沸喧闹的就像是菜市场，人人都眉开眼笑的，仿佛能凑上来跟宋子明说上一句话，就将是一件可供将来给子孙们夸耀的事儿。
宋子明一举手，大声说。
“抱歉，宋然不能一一记起大家的名字，但幸好我还记得大家的外号，那就是——兄弟，是在战场上跟我宋子明同袍持戈的兄弟。”
他这话说的特煽情，让这几百号人立即就红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的炽烈了，就仿佛又回到了天水城大战时，大家都在等待他宋无敌举起手中的盘龙锤，高呼万胜无敌而后狂奔出去，把那些敌人打的落花流水，从一个奇迹走向另外一个奇迹。
宋子明也很激动，这些人大部分都曾经跟自己一起作战，是帝国下层里真正的勇士，他回身朝停下来的队伍看了眼，大声对这些密军将士们喊道。
“兄弟们，走，跟我一起拜见尚书大人去！”
第四四六章《天水宴席》
辞修远在队伍停止前进时，就挑车帘问车边护卫是怎么回事，那个护卫是摧锋卫新兵，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对他说好像是指挥使大人遇到故知了。
“故知？在这千里大荒泽里？”
老头子把这个信息在心里转了一下，立即就判断出，宋子明可能是遇到天水城的人马了。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山呼海啸一样的欢呼声，随即便是一片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老家伙推门走下马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肃然看着宋子明带来的这群人。
“大人！”
宋子明走到近处，抱拳沉声对辞修远说。
“这位是天水城密军第一军团的军司厉宁厉将军，这些是密军第一军团出城执行任务的将士，在天水城大战时，正是有这些帝国英雄们的存在，才创造出来了天水城大捷奇迹，今天我们使团队伍意外跟这些英雄们相遇，宋然便特意带他们过来拜见大人。”
“密军指挥使壬云享大人麾下，第一军团厉宁带军团将士拜见尚书大人……”
厉宁和那些将士们皆大礼参拜。
“好，很好，都是我们大德帝国的虎贲猛士呀！”
辞修远满脸笑容，走过去将厉宁扶起来连声夸赞，还谆谆教诲温言勉励，哪里还有往日里对这些武夫的鄙视。
这边的动静闹的很大，连澜沧人那边都看到了，还派了人过来询问，那边毕竟有身份尊贵的澜沧公主，依礼厉宁他们也需要过去拜见的。
辞修远不动声色的提醒了宋子明，他便派了个老卒过去通禀，本想着纪姿那边应该寻理由不见，因为天水城大战对于澜沧人来说，可并非是一件光彩的事。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澜沧公主纪姿竟然同意了接见厉宁他们，不仅大大方方的跟这些密军将士交谈，最后还赏赐了厉宁他们一大堆酒食。
本想着双方见面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可结果却是个皆大欢喜，密军第一军团的将士们，从澜沧公主纪姿这里得了赏，一个个颇为自傲的跟宋子明告别，厉宁立即派人返回天水城报信儿，自己则带着第一军团的兄弟，在前面给使团队伍领路。
如此待到下午时，那个曾经让两个帝国将士，为之舍生忘死拼杀的天水城，一件在前方遥遥在望了。
天水城府台大人普及恩，密军指挥使壬云享，镇抚使魏定举，天水城城防军指挥佥事沈坦等，一众天水城文武官员皆出城迎接。
只是，当辞修远以帝国使团主使、帝国礼部尚书的身份，跟天水城的这些官员见面时，天水城上的那些守城军兵们，却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全体以拳击胸三次为礼，之后就是惊天动地的高呼——万胜，无敌，万胜，无敌，万胜，无敌……
摧锋卫里的基层骨干是老卒，而那些新兵们则是听着老卒们，对天水城大战的描述成长起来的，每个人都知道指挥使大人宋子明，就是在这天水城大战中彗星般崛起的，带着这里的守城军兵们创造出来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战斗奇迹。
但听说毕竟只是听说，哪里有真正感受到这些守城军兵的炙热情感来的真实，天水城守城将士们狂热的欢呼声，是摧锋卫指挥使宋子明的荣誉，同时也是全体摧锋卫将士的荣誉，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些狂热的欢呼也是在欢迎自己，并且也自发性的回应以热烈欢呼，拼尽力气高喊着万胜无敌。
辞修远楞住了，天水城出来迎接的官员们也楞住了，就连听得懂大德话的澜沧公主纪姿也楞住了，唯有跟在辞修远身后的宋子明满脸尴尬，普及恩搞出来的这些排场，可是为欢迎帝国礼部尚书大人、以及澜沧帝国的公主殿下准备的。
现在，天水城城头上欢呼万胜无敌，自己这边的摧锋卫战士们还跟着热闹，这岂不是在跟尚书大人争风头吗？
宋子明偷偷看向辞修远，正撞上老家伙投过来的哭笑不得眼神，顿时就更加尴尬起来，赶紧瞪了孟舆一眼，又对城头上那些欢呼的军兵们摆手，本意是想让大家消停下去，但他不摆手还好，这一摆手反倒让城市那些家伙们更加兴奋，声音愈发高亢起来。
“大人，这……”
宋子明满脸羞愧，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给辞修远解释了，对面的普及恩也是苦笑不已，出来打圆场说。
“修远兄，你在天京城内是帝国三朝元老社稷柱石，但在我这天水城里，他宋子明却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就算是我这老父母跟他相比，都是不如的……”
辞修远哈哈大笑，跟普及恩相互见礼后说。
“我听到老普你如此抱怨，这心里被人抢了风头的怒气顿时就消了许多，想必等会儿你有酒宴要款待老友，那便该同仇敌忾在酒桌上收拾这无礼小子。”
他这话说的气度恢宏，让周围那些尴尬不知所措的官员们，顿时都附和这发出畅意笑声，只不过这些笑声跟城上的欢呼声相比，却还是显的过于单薄了些。
等到这边人都见过了礼，大家有一同拜见了澜沧公主纪姿，而后一同在欢呼中入城，又在人潮人海中好不容易才逃进了普及恩的府衙里。
普及恩确实设了宴，澜沧公主那边由贵妇们出面作陪，这边则派了那个天下债主过来撑场，大家相互拱手客气几句，便依着普及恩的安排入座，主席自然留给了那个代表澜沧公主的天下债主，辞修远居左上首，宋子明因为副使的身份，竟然也蹭了个右一。
普及恩笑眯眯的看了宋子明一下，对那个脸色稍放的奥兰德举箸相邀，公主纪姿的应书令还是很博学的，竟然也知道大德帝国这边的礼仪，也像模像样的左右相邀，而后取了一片青菜到自己的盘子里。
辞修远不动声色，从善如流的夹了块普及恩力荐的菜，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又泰然自若的咽了下去，宋子明在旁边看的是心惊肉跳，他是普通小户出身，自然认得普及恩推荐的那是什么菜，感觉这老家伙似乎是在作死。
第四四七章《破屋门帘》
普及恩向辞修远力荐那菜的时候，宋子明就有点儿坐立不安了，一直那眼睛瞟老家伙，但普及恩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下面陪坐的壬云享、魏定举诸人则笑而不语。
宋子明无奈，只能期望辞修远涵养出神入化，不会因此暴怒而掀了桌子，因此，一直小心在观察他的反应，预防等一会出现问题赶紧逃开，免得被这帮家伙们搞的事情殃及池鱼。
“修远兄，此佳肴可还入口？”
普及恩满脸笑容问辞修远，脸上几乎是写满了疯狂作死等字样，只不过让宋子明没有想到的是，辞修远却若无其事的连连点头，笑着对普及恩说。
“老普你这不是拿我开心嘛，须知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岂能不知道这是闹饥荒时才有人食用的苦菜吗？不过，苦菜虽苦，但总归还是可以糊口的呀！”
他说道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普及恩和周围众官一眼，等瞅见宋子明的样子顿时莞尔，笑着对他说。
“你这是干什么？怕我掀桌子撒身上菜水儿吗？”
宋子明被他道破了心思，顿时就嘿嘿干笑起来，辞修远也不去理他，只是看向主位上正襟危坐的奥兰德说。
“应书令勿怪，这些都是我们帝国天水城的父母官，心里头装着的全部都是辖下子民，现在用苦菜来招待我等，这是在对天京救灾不力表示抗议呢！”
奥兰德笑着点头，再次举箸夹菜入盘儿，像是没明白辞修远的话中之意，还很礼貌的做出一副请菜的模样，宋子明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早就骂翻了天，他可是知道澜沧公主纪姿的大德话，就是这个家伙教授的，现在遇到涉及澜沧的事情，却缩起脖子故作不知真是可恶。
这一顿饭吃的是古怪诡异，到后面宋子明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寻了个借口便逃了出去，刚到外面没多久，就跟同样乱窜的公主纪姿撞个正着，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看到对方，纪姿忍不住问宋子明。
“你们那边的宴席，好像还没有结束吧？”
“你那边的还不是一样。”
宋子明没好气的说，心里想着她莫非也是不耐席间的气氛，寻了什么理由窜出来散心的？
“哦，我只是感觉闷，想出来走走……”
纪姿这话说的有点儿心虚，但想到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便也开始理直气壮起来，盯着宋子明说。
“勇武候，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串亲戚……”
宋子明随便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府衙外面走，就听到后面纪姿低声喊道。
“等下，刚巧我们也想出去走走，大家可顺路同行。”
宋子明都走出一段距离了，听到她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驻足回身看向纪姿说。
“公主殿下，您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曾考虑过出去走走所面临的安全问题，须知这里可是前不久才发生过大战的天水城，有许多毁于战火的废墟还没有完全清理……”
宋子明话说的隐晦，但意思表达的却非常清晰，你一个澜沧帝国的公主，跑到我们大德帝国不老实呆着，还想跑到外面去游逛，当真以为天水城的黎民百姓们，已经忘记了澜沧军队带给他们的伤害了吗。
“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过去看看呀！”
纪姿的眼神里满是坚持，就像是在努力完成已经非常重要的事，她的这种执拗让宋子明疑惑，而后突然想到了辞修远在澜沧帝国使馆内说过的话，想到了这个澜沧公主身上所承担的责任，以及她未来那被注定了的尊崇身份儿。
或许？自己应该带她过去看一看？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宋子明让人找来了两件黑色长袍，两人披上长袍戴上兜帽，在夜色的掩护下走上天水城街头，便不虞被熟识的人发现了。
天水城的街面上，明显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宋子明也是存心让纪姿看到战争留下来的满目疮痍，因此出府衙便径直往东城区走，路上因为投石而被击毁的民居随处可见，那些严重的已经成了废墟，而稍微好点儿的，则还能看到有亮光从破洞里透出。
这样的景象让纪姿非常震惊，手指这那些仅仅用破棉布，或者竹席遮挡破洞和寒风的所在，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子明问？
“那里面？”
“是的，里面住的还有人，这些人都是我们帝国最勤劳的黎民，很可能辛苦一生才建了这样一个容身之地，但是，一场战争便轻易的毁灭了这一切，你不要看这里破败不堪，但它总归还是能勉强容身的，再说了，家园被毁后他们实在是也无处可去……”
纪姿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
“我想，进去看看。”
“殿下不可……”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花三娘，听到纪姿如此说顿时就急了，身上挡在了她的面前，看向宋子明的眼神了，难得的有了一丝祈求之意。
宋子明皱眉想了一下，对花三娘说。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乱说话，就不会有事儿。”
他说完这话，率先迈步走过去，在掀起那破布帘前，先是开口问道。
“里面有人吗？我等路过这里，想要讨一碗水喝……”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似乎是吓到破房子里的人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个怯生生的妇人声音传出，说的却是。
“俺家当家人不在，无法请客人您入内，不过请您稍待，我这便盛热水出去……”
宋子明站在那破布帘外，拱手道谢说。
“如此，多谢大嫂了。”
澜沧公主纪姿谨记宋子明的话，站在一边并不出声，但因为无法看到破房子里的情况，脸上不由便露出失望之意，她这表情让花三娘看到了，便想着走过去掀开破布帘来给她瞧一眼，也省得在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久停。
花三娘想到这里便抬脚往前走，手都没有伸出就被宋子明冰冷的目光给制止住了，花三娘一瞬间浑身恶寒如坠冰窟，呼吸都因此而停止了下来，在她此刻的感觉里，宋子明已经化身成为了恐怖猛兽，浑身上下都在蓄势待发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客人，家贫无茶，只有热水……”
破屋子里的妇人声音响起，布帘掀开了一条缝儿，从里面递出一碗热腾腾的水来。
第四四八章《做客民宅》
花三娘鲁莽的想去掀那破布门帘儿，她的这种行为让宋子明大为恼怒，瞬间喷涌而出的杀气差点把花三娘吓死。
正在这位澜沧天命武士，感觉自己要被宋子明击杀时，破房子内的那个妇人递水出来了，让凶神恶煞一样的宋子明，突然间又换了脸色，温声对门帘内的妇人说。
“多谢，多谢。”
宋子明转身去接那碗水，花三娘则如蒙大赦一样退了回去，额角发丝已经被冷汗打湿。
纪姿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花三娘，低声在宋子明身后说。
“这碗水，该我喝。”
宋子明便转身把水碗递过去，轻声提醒她说。
“小心点儿，这碗有点烫手，莫要打了。”
那盛水的是粗瓷大碗，碗里的热水还在冒着腾腾热气，但碗却并没有宋子明说的那般烫手，更谈不上因此打了碗去。
纪姿接过碗，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试探着呷了一口，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花三娘很想提醒她不要喝，可因为刚刚宋子明的那种恐怖杀气，到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故又担心说出这样的话会再次惹恼宋子明，因此只能偷偷递眼色儿个纪姿。
“味道初时有些涩，但喝的多了便感觉暖洋洋的，竟然还品出来一丝甜味出来呢。”
纪姿没有去看花三娘的眼神，很认真的对宋子明说着，竟然一口口把那茶水喝完了，最后自己走过去，把粗瓷大碗给递了回去，还隔着门帘对那屋内的妇人说。
“多谢大嫂今日赐水……”
她话刚说道这里，就听到很后远处有人高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家门外干什么？”
大家回头去看，喊话的是个粗布汉子，正在一拐一拐的往这边跑，可能是跑的急了，身体倾斜的特别严重，要不是手里有条木棍拄着，怕是早摔倒在地上去了。
这人在发出喝声时，宋子明已经示意外围人员不要拦他，因此这家伙才得以顺利奔到近前，手持木棍拦在破布帘那里，一面警惕的看着宋子明他们，一面低声询问屋子里的人说。
“孩儿他娘，家中可好？”
“二郎莫鲁莽，他们只是讨水喝的路人，家中一切都好……”
屋子里的妇人声音焦急，最终还是担心她家男人跟人起冲突，从布帘后跑了出来拦在那人面前紧张的说着。
宋子明示意纪姿和花三娘退后，自己摊开双手举到胸前摇着说道。
“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向你家大嫂讨了碗水喝，我们这便离开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回退，却听那个男人喊。
“等等……”
那瘸腿男人的话，让他家妇人更是紧张，还以为他是要寻宋子明他们的麻烦，拼命攥住他的衣服低声祈求着。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让他们走吧……”
那人也是急了，低声呵斥他家娘子说。
“快放手，我不是寻他们晦气，只不过这声音听着熟悉，想过去看看是不是熟人……”
妇人只当是他在诓自己，紧攥着自家二郎不肯松手，被这家伙拖着走了几步，凑到近处看了宋子明一会，突然惊呼道。
“宋统筹，真的是您吗？”
宋子明见被人给认出来了，便掀开了头上的兜帽，苦笑着对那汉子说。
“莫声张，我真是路过。”
再看这一对夫妇，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又赶紧丢了自己手里的木棍，慌慌张张的准备行大礼参拜。
宋子明走上前去扶住瘸腿男人，又对旁边的妇人和颜悦色的说。
“不许多礼，要不我岂不是也要因为，刚才你的赐水而再次礼谢了。”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开玩笑，那胆怯妇人到是听出来了，但却想到刚刚自己竟然以白水招待宋统筹，顿时便红着眼睛抽泣起来，哽咽这说。
“大人，刚才民妇不知道是您来了……”
那个瘸腿男人，在宋子明扶他时，就顺势抓住了他的手，很真诚的说。
“宋统筹，我们家能活到现在，全靠了您创建的战备统筹处了！我王二不敢奢求其它，但今日既然统筹您路过我家了，唯请让我们煮些粥食招待您吧！”
宋子明他们被请进了里面，这是两间临街民居，后面还有个小院子，种了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应该是某种花卉，但因为时节不对因此并没有花开。
大家走进来时，院中还有个总角女孩儿，看到有陌生人进来惊慌的躲了起来，那个瘸腿男人一边请宋子明他们坐，一边对后面大声喊着。
“杏儿，杏儿，快快出来拜见统筹使大人。”
他如此唤了几声，那叫杏儿的孩子却只敢伸头往这里看，并没有胆子走进来跟大家相见，那个妇人便跑故去领她，男人则尴尬的对宋子明说。
“这孩子已经九岁了，平日里最爱听您战场杀敌的故事，但这性子就是太胆小，遇到个生人便吓的不知所措了。”
宋子明笑了，对他说。
“小孩子嘛，对陌生人感觉到恐惧，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现……”
他自己都没有多大，可说这话的样子却是老气横秋的，要是追月在的话，必然又要笑话他装模作样，就算是那个澜沧公主纪姿，此刻心里说不定也在笑吧！
宋子明想到了纪姿，眼神就往她那边瞟，却见这个澜沧公主殿下抬首上望，看着屋顶上那两个被礌石击穿的破洞发呆。
主人家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见她跟宋子明一起也是不敢怠慢，如今看到她对那两个房顶破洞好奇，就在一旁赔笑说。
“这两个大洞乃是拜澜沧大军所赐，当日里攻城大战乱石穿空，我也是城头作战民勇里的一员，一天厮杀精疲力尽回到家，才知道老父已经因此过世了，这房子还是他老人家建的，房屋栋梁都是精挑细选，硬是抗了两下撞击都没倒塌，但终究还是没能保护他老人家周全……”
瘸腿男人说道这里，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宋子明听的心有悲戚，再看纪姿时见她也是面有惨然。
妇人牵着那个叫杏儿的孩子进来了，那小孩儿确实怕生，一直躲在母亲身后不肯说话，被妇人扯了好几下才走出来，对着宋子明怯怯的说。
“统筹使大人好……”
第四四九章《探望岳父》
小女孩儿声音清脆悦耳，加之那种怯怯的羞涩，让人一下子就产生出来了怜惜感，宋子明在身上摸了下，掏出来个制作精美漂亮的镂空小手炉来，这是澜沧人送的勇武候贺礼，他看着喜欢，原本打算给小夕的，现在刚好可以送这个小姑娘了。
“杏儿，送你个见面礼，来拿着这个……”
宋子明笑着摊开手，把镂空小手炉送了过去，小孩子总会被新奇的东西吸引，就算是天生内向的女孩，也是不能抵抗精美东西魅力的。
家境决定了她不知道此乃何物，但却不会妨碍她清楚，这个精美的小东西价值不菲，虽然眼睛里满是希冀，可杏儿依然还是摇了摇头，又躲回到妇人身后去了。
“大人，使不得……”
那个男人赶紧在一旁说，但却被宋子明瞪了一眼，笑着说。
“这是我送杏儿的见面礼，跟你无关，你就不要替她做主了吧。”
一直没吭声的纪姿，这时突然开口帮腔说道。
“小姑娘，这只是个寻常暖手用的小玩意儿，算不上是啥贵重物品，你们宋将军既然说了送你，不收可是不礼貌了……”
小姑娘杏儿犹豫了，偷偷拿眼睛瞟她爹爹，那个瘸腿男人被宋子明瞪过，不好再出口说话只能苦笑，那个妇人却是也很喜欢这稀罕物儿，便轻轻推了杏儿一把，小姑娘趁势走过来，小心从宋子明手里取过暖手炉，忽闪这大眼睛看了宋子明一下，又迅速地下头说。
“谢谢大人所赐……”
妇人也上去道谢，要带着杏儿下去做饭，却被宋子明给阻止了，说是已经在府衙用过饭，而且一会还有事情，不能在这里久待。
这家人无奈，便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回答了宋子明关心的一些问题，等到他们告辞离开时，那个小姑娘却跑了出来，拿了件东西交给宋子明说。
“统筹使大人您看看。”
“杏儿！”
瘸腿男人和妇人大惊，同时大声呵斥小姑娘，宋子明微微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拿着那件单衣蹲下身问杏儿说。
“杏儿你这是？”
小姑娘此时却没有了刚才的羞怯，急声问宋子明道。
“统筹使大人，请您看看杏儿这手工，可还能算得合格，我娘带我去征募点试过，那里都是坏人，说杏儿年龄小不让去天京，可杏儿却想去给大人做事儿，也像其他姐姐一样给家里爹娘寄钱回来……”
小姑娘这话说的又快又急，那急于分担爹娘生活压力的渴望情真意切，说的瘸腿男人和那妇人顿时就红了眼，已经到嘴边的呵斥却是如何也讲不出来。
宋子明仔细看了看着个小姑娘，又回头看看那垂泪的两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孩子才十岁，拓大人他们也是担心无法照顾好她的生活呀！”
他这么说，一方面是为负责招募义女上京的拓翰解释，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委婉的拒绝，孩子毕竟太小了，这要是过去那边不适应，想爹娘了哭闹起来，那又该如何是好？
瘸腿男人听出来了宋子明的意思，泪目中闪过一丝失望，那个妇人却是突然哭了起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慌的宋子明赶紧示意花三娘过去扶她，嘴里一连保证说。
“大嫂快快起来，你家若是有困难只管说，宋然必然尽力帮忙就是了……”
妇人哭诉到。
“统筹使，您设立统筹处平抑物价，就像是时刻想着自己孩子疾苦的父母一样，咱们天水城哪家不是当您如青天，如今天水城遭此灾祸，有些本事的人皆离开投奔亲友去了，只留下我们这样无依无靠者在此苦熬，但凡是有一些办法，谁又愿意让爱女离开身边……”
澜沧公主纪姿听的动容，须知妇人说的这些灾祸，恰恰是她澜沧帝国的军队造成的，往日里只是听说前方战士流血牺牲，可给敌方黎民造成的深重苦难，却是从来就不会有人提及的，今日里看到了这些事情，对她的冲击非常巨大。
她小声安慰着妇人，眼神还往宋子明这里看过来，希望他能说些帮助这家人的话，好让自己心里的愧疚能少上一些。
宋子明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那妇人继续哭诉说。
“大人，我们是平民不是乞丐，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这样的苦日子可以熬，但是孩子不行呀，她有大好年华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成长，杏儿的女红做的比大多数人都好，为什么因为年龄的关系，就堵绝了她寻求上进的道路呢？您可是我们穷苦人家的父母大人，这孩子现在不去投靠您，真的是没地方去了……”
宋子明被这妇人的话震动了，认真的看着他们夫妇说。
“你们的事情我明白了，今晚给孩子准备件换洗的衣服，明天早上我会派军士过来接她……”
离开这户人家后，宋子明闷声不响的走着，后面的纪姿也一反常态的没再说话，一直到宋子明停下脚步后，才发觉已经回到了府衙。
“殿下已经看过了，现在请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纪姿走了两步，回头看向站立不动的宋子明问。
“怎么你不进来，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嗯，还有一门亲戚要去探望……”
“亲戚？”
纪姿满脸好奇，她好像记得帝国里有消息说，宋子明的家并不是天水城，他只是一个服役于此，现在怎么突然多出来个亲戚了？
不过，接下来宋子明一句话，就彻底杜绝了纪姿通往的希望。
“正是亲戚，是我岳父大人家……”
丽香街茗韵茶馆的门被敲开了，一个伙计打扮的家伙探出个头问。
“请问您找谁？”
“我是宋子明！”
宋子明简单扼要的话说的那家伙一愣，突然间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头还撞到了门梁上，可他却一边揉这脑袋，一边冲里面高呼道。
“掌柜的，掌柜的，咱们家姑爷大人过来了……”
茗韵茶馆里就像是烧开了水的锅，彻彻底底的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冲出来挤到门口迎接宋子明，那个据说是他岳父大人的老头儿，扯着他的手激动的介绍着，这个是谁谁谁，那个是某某某，还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要是追月在这里就更好了。
第四五零章《茗韵夜谈》
宋子明知道，茗韵茶馆的这个斐老头儿，只是一个同情荒泽人的天水人，跟追月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但这老头毕竟是追月名义上的父亲，相应的礼节却还是要做足的。
双方落座后，宋子明让人带上礼物，老头子笑眯眯的收下了，看宋子明的眼神更加亲热，他妻子早亡，因家境贫寒一直就没有续弦，也是在跟荒泽人交往后，才在他们的帮助下逐渐发展起来的，老家伙无儿无女，是当真把少司命她们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最为活泼执拗的三姑娘追月，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英雄郎。
宋子明在天水城时，一直都没有真正来茗韵茶馆拜访过，老头子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总是有些微词的，今天听下面的伙计们讲，说是宋统筹使出使澜沧帝国路经天水，此刻正在府衙里跟那些大人们饮酒呢。
斐老头这便心里开始焦躁，但也知道自己跟追月只是个名义上的父女，宋统筹使那样的人物看不上自己也是应该的，老头儿晚饭吃的不甚痛快，早早就准备要回屋休息了，可刚进卧室就听到伙计那一声嚎，现在都感觉一切跟做梦一样。
“去跟老高交代下，多做点拿手的菜上来，今天我要跟姑爷开怀畅饮……”
老头激动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催的那帮伙计们苦笑连连，有胆子大的还跟宋子明抱怨说。
“姑爷您看看，您这一来都把我们掌柜给乐糊涂了。”
老头儿催的紧，那个叫老高的厨子也利索，很快一桌子菜肴便整治齐整，老头还让人打了灯，用铁铲在院中桂树下挖出坛酒来。
等到重新坐好，老头儿突然间又感伤起来，对宋子明说。
“这是追月她们第一次回家，我亲手埋那里的，就想着有一天姑爷们上门时，好启出来招待，这时间匆匆，过得可真快呀！”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动身前往澜沧帝国时还是隆冬，真是一眨眼间便已经来到春天了。
宋子明心里也有了感叹。
“岳父大人，我今次去澜沧遇到大姐了……”
宋子明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拿眼睛看斐老头儿，老家伙左右看看，叹气对宋子明说。
咱家茶馆的事情，想必追月也跟你说过一些，眼下这些人都是从外面过来的，户籍都已齐备，碌碌多年也多少有了点家业，如今是不可能继续过那刀头舔血的生活了。
宋子明听懂了，笑着对斐老头说。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便都坐过来吧，如此也热闹。”
宋子明发话了，斐老头也没有出声反对，周围那些人便笑嘻嘻的围上来，有帮忙斟酒的，有分箸布菜的，果然热闹了起来。
宋子明心里有话，等众人同饮后放下酒盏说。
“刚才说了，我在澜沧帝国的上京城里遇到了大姐，她是去跟澜沧人建立贸易关系的，如今那边的人跟雷泽人建立了个荒泽联盟，已经取得澜沧帝国的正式承认了，咱帝国这边对此虽然恼怒，但碍于跟澜沧人刚刚签署的和平协议，以及东疆地区的一些情况，也只能是暂时默认了荒泽联盟这么一个存在。”
“姑爷，您说这些事情的意思，我们大约能够猜到一些，不过请您放心，老掌柜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们这些人一生劳碌，所求不过是一个安定的生活罢了，现在，我们在这边娶妻生子已然安定，大家是真的珍惜这种正常人的生活呀！”
有个伙计模样的家伙说，旁边众人皆附和道。
“正是如此，虽说眼下城内百业萧条，但总归还有这么个安定的家，好过在外面颠沛流离许多了，那边的人能建立荒泽联盟安定下来，我们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但若是想让我们放下这里的一切过去，您想想这些现实吗？”
斐老头敲敲桌子，看众人住嘴后，看向宋子明说。
“大姑娘是个有肚量的人，早就看出来这边的事情，那次不辞而别，实际上已经是在进行割裂，今后大家还是亲戚，但双方都不必再为对方负责了。”
宋子明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酒来对众人一照说。
“诸位请！”
此话揭过，斐老头便笑的更盛了，放下酒盏问追月近况，宋子明一一作答，把进天京后的事情讲了一下，虽然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些琐碎小事，但却都跟追月有关，实际情况是少司命她们三个，在茗韵茶馆待过的时间并不久，但谁让她夫婿是宋无敌呢。
这些人习惯了安定的生活，脱离荒泽人后心里自然会有恐惧感，再怎么说追月也是从茗韵茶馆出去的姑娘，斐老头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就等于说是有了宋无敌这么一个大靠山。
宋子明这里说的都是琐事，但大家听的却是他对追月的宠爱，自己家姑娘在婆家受宠，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大家越听越开心，纷纷端起酒碗来敬宋子明。
等喝的差不多了，斐老头示意诸人不要再热闹，正色对这个越看越喜欢的爱婿说。
“子明你出使澜沧身负圣王陛下重任，能百忙之中抽时间回来一趟，我们大家都很是高兴的，前些日半坡关那边的拓大人派人来送信，是追月写给我的，信里说些生意上的事情，我想问问子明你是怎么打算的……”
斐老头终于肯说正事儿了，宋子明却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这初次登门便谈生意，岂不是显得感情太淡。
他仔细想了下，苦笑着对斐老头说。
“岳父大人，本来我们是打算接您进京的，但后来考虑到往东边出货的事情，没个德高望重的人在这里坐镇，怕是会出……”
斐老头一摆手，止住了宋子明继续说，对他笑着说。
“进京之事，等我老头子干不动了再谈，我现在就想知道，澜沧人那边的路子通了没有，要是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大家都迫不及待要帮三姑娘把这生意给做起来。”
老头这话出口，旁边的人顿时就乐了，纷纷起哄说。
“对！就是这个理儿，等着生意做成做大，老掌柜才能功成身退，到京城去也有面儿……”
第四五一章《大型货仓》
宋子明返回到府衙时已经是深夜了，普及恩的署厅内还亮着灯，宋子明进去是他正在处理公文，看到宋子明进来便放下手中笔，问他说。
“你那岳父大人，可给你备了酒菜？”
他这是玩笑话，但既然问了宋子明也不得不答，便笑着说。
“是备了酒菜，而且也有一道荠荠草，只是味道不算太苦……”
普及恩哼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
“坐吧！那个茶馆还能有酒招待你，看来是有些家底儿的嘛，须知咱这天水城已经明令禁酒了，你这泰山大人竟敢以身试法……”
宋子明才不会被这老家伙吓到，笑嘻嘻的说。
“普大人，您这就有点矫枉过正了，要知道我们饮酒可是有正事儿商谈，而且此事也关系到咱天水城的市面繁荣，关系到一大群人的收入就业。”
“哦？”
普及恩楞了一下，兴趣一下子就给勾了起来，天水城大战差点把这里打个稀巴烂，特别是东城区那边，几乎被投石机给砸成了废墟，普及恩为那些无家可归者都愁的要疯了。
说起来，这一大群人没有因为饥饿而闹出民变，还多亏了眼前这小子搞的那个战备统筹处，强力收缴上来的粮食，保证了天水城上下能够熬过那段艰苦时间。
只不过，以工代赈仅仅能够保证下面人不死，却无法让他们好好活着，这一点既表现在物资的匮乏，也表现在黎民百姓的收入减少上。
前面，那些相对体弱的丧家女子，生存状况非常的糟糕，幸好宋子明托拓翰招募了些前往天京，这才让了剩下的人对未来有了希望，没有因为残酷的现状而滑入生活的深渊。
如今宋子明说繁荣世面增加就业，当即便让普及恩重视起来，盯着宋子明问。
“到底是何事情，子明快快讲来……”
宋子明也看着普及恩，凑近他低声说。
“帝国和澜沧人的和平协议是真正达成了，目前已经进入到协议内容实施阶段，帝国方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自己却有意要建一个对澜沧出口的商贸团……”
普及恩皱起了眉，看了宋子明一下，问道。
“你想拉老夫如伙儿？”
宋子明赶紧摆手，笑着对普及恩说。
“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绝非是要大人您徇私舞弊为这个商贸团谋取私利的。”
普及恩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
“说吧！你小子到底有什么事情，都老老实实讲出来吧！”
宋子明正色说。
“大人放心，宋然绝不会做出损害帝国利益事情的，众所周知，我们大德帝国的茶和陶瓷最为著名，但因为我们跟澜沧人的关系原因，一直只能靠走私才能出关。”
“你要把帝国的茶叶和陶瓷卖给澜沧人？”
普及恩不动声色的问道，宋子明摇了摇头，笑着说。
“大人不用试探我了，陶瓷这样的东西岂是我宋然可以沾手，我所想的不过是借助岳父家的渠道，弄点儿别人捡剩下的茶叶卖过去，这些都是奢侈品，就算是卖给澜沧人再多，也不可能会损害到黎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只不过让那些富家大户们喝的少些罢了！”
老家伙抚了抚颌下胡须，眯起眼睛来说。
“说下去……”
宋子明看他似乎并无厌恶感，心里就更加踏实了，笑嘻嘻的说。
“咱这边给卖给澜沧人茶叶，也不要他们的金银，至于精金原矿自然有帝国方面交易，我更是不会去沾，我所要的是他们的绸缎布匹，运回来后那些普通棉麻类的，将会以低价在咱天水城销售，而好一些的绸缎则运到天京去，赚那些家境富裕的人家的钱。”
普及恩听到宋子明说道这里，大概明白了他刚才说的话，点头笑言。
“你小子说的繁荣市面，却是想着另辟蹊径，从澜沧人那边望咱这儿输入货物，这个办法好，省得老夫好不容易求来点物资，过次半坡关就会被那些可恶的家伙们给截下大半。”
府台大人说到半坡关，刚刚浮起的笑意就顿时烟消云散，变成了满脸的怒容，要不是顾忌这自己在宋子明心里的形象，这老头怕是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起来了。
宋子明自然是理解普及恩的愤怒，但半坡关那边也有自己的苦楚，数十万灾民完全靠帝国救济显然是不现实的，这要是眼看着物资从自己眼皮子地下过去而不取，那反倒会是已经非常奇怪的事情了。
他看普及恩气的厉害，赶紧站起身劝道。
“大人您消消气，半坡关那边的情况，也确实非常难呀……”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普及恩登时就勃然大怒起来，怒声呵斥道。
“老夫知道你跟拓翰交好，但他半坡关困难，我这天水城就不困难了？”
宋子明眼看着这大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赶紧又是躬身又是行礼着喊道。
“大人，友军，我可是友军呀！您忘了刚才我说的话？宋然可是专门来给大人解忧，给天水城父老送钱来的……”
普及恩被宋子明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他刚才说过的话，心里的气稍微消减了些，没好气的瞪着他喝道。
“咋个送钱法儿，你小子快点儿讲来。”
“货仓，我要在天水城建大型货仓……”
宋子明说道。
“这一次出使澜沧帝国，我在那边跟他们纪姓人有了商约，所以说东边的需求是非常大的，我估计着，就算是把咱京南道全部的茶叶都弄过去，也不见得能把那边的缺口给填满……”
“嘶！”
普及恩猛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向宋子明，压低了声音说。
“我今晚听到个笑话，说你宋子明现在是澜沧人的勇武候了，要是老夫没记错的话，澜沧帝国那边的王族就应该姓纪的吧？人家这是在给你设套儿，你小子难道真没看出来吗？”
宋子明嘿嘿低笑几声，对普及恩说。
“我可不管他们澜沧人有什么套儿，有了好处都只管先吃下再说，而且，这件事全程都是辞修远大使的主张，我只是个负责安全的副使，只管服从老大人的安排就是了。”
普及恩轻咦了一声，笑着说。
“如此来说，这事还是靠谱的？”
第四五二章《运筹帷幄》
普及恩这话让宋子明哑然失笑，又立即感觉自己这样不礼貌，换上了郑重的表情说。
“靠谱，非常的靠谱，而且大人您想，咱这边要是建成了大型货仓，出入商品都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还有，那些来送货的茶商们、货团们，都得在咱天水城住上几天吧，这吃喝拉撒的那样不需要花些钱，他们人是会走，但那些钱却是给咱天水城留下来了……”
普及恩听出点儿意思了，脸上再次有了笑容，指着宋子明说。
“你小子这脑袋里咋就如此多乱七八糟的，但听起来还真有几分意思，多给老夫讲讲这其中的事情，可不能藏着掖着呀！”
宋子明嘻嘻笑着说。
“看大人您说的，我哪里会呢，您想了，这货仓一旦开始运转，东去西来的货物可是涉及到巨量金钱，这总得有人负责保护吧！给人钱少了可不会有人干，这些家伙们的德性跟那些**一样，都叫做狗窝里放不住剩干粮。”
“这话如何说？”
“那些商团护卫们，一个个皆是吃的刀口饭，这钱财来的容易散的也快，这些钱最终会一有大部分花到咱天水城这边，而那些较小的商队，为了安全自然会跟大商队同行同宿，到时候有咱这货仓在，天水城想不繁华都难。”
普及恩笑的更盛，宋子明看他已经动心，就更加劲儿的说。
“其他不说，但说天水父老们，有了货仓和商队的存在，这挣钱的机会总会多起来吧，就咱天水父老的秉性，假如说手里有了钱，总要翻修下破损的房屋吧，稍有点儿眼色的，能不寻思着开间小店儿？”
宋子明说到得意处，忍不住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天水父老手里有了钱，您这府衙里也有了赋税，哪里还需要跟南边儿去讨要，咱这儿有钱在手，还怕商人们不赶巴巴把物资送上门来？”
普及恩被说动心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越看越是感觉宋子明这小子不凡，心里竟然遗憾起来自己没有个适龄的女儿了。
“好，很好，非常好，你这个货仓要尽快修建起来，越大越好，就算是自己用不完，还可以租赁给其他商团用嘛！”
普及恩这个步子迈的似乎有点儿大，当然也可能是被天水城的现状给逼的，宋子明刚才夸下海口，这个时候无法收回来了，便硬着头皮说。
“大人您说的是，我准备用千金来建这个货仓……”
“才这么点儿？”
普及恩有点失望了，老家伙可不是那些愚民，宋子明刚才说的这些事情，他老人家虽然不是全懂，但大致路子却是明白的。
这个货仓宋子明说要以千金来建，这便意味着届时天水城将多出个大型货仓，而那千金则分流进参与建设货仓的人员口袋，这千金搁一块听起来很多，但跟天水城数十万人这个体量一比较，那便是杯水车薪了。
实际上，府衙也知道只有让黎民百姓手里有了钱，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城内，目前所急需解决的生活生产，府衙里一众官员组织城墙修复，废墟清理，家园重建，以工代赈的目的还不一样是给下面送钱，好让城内往日繁华尽快恢复起来。
宋子明这个法子，是从商业入手，想以点带面来繁荣市场，方法是非常好的，但投入的资金却是显的太过单薄，很难让普及恩对其效果提前信心来。
普及恩脸上的失望是明摆的，宋子明一看心里就明明白白，只能是苦笑着对府台大人解释说。
“大人，咱天水城数十万黎民百姓，要是完全靠着我这点儿家底儿来帮扶那里行呢？而且，这千金还只是大型货仓的投入，后面还要长期备货，还得组织商队往东边运，又得把东边来的货物，送到天京城内卖出去才能变现成钱，这一大圈儿下来，再顺利也得两个月时间吧，没有个数千金根本就玩不转的。”
他说的这些都是实际情况，种种因素制约下绝非是人力所能改变，普及恩心里明白这一点，忍不住喟然长叹说。
“唉！子明你说的这些老夫都能理解，只不过，天水城在老夫治下已经十数载了，这里的黎民百姓跟老夫子女何异，如今眼看着他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却无力救助，每晚梦醒惊坐起来我这浑身都是大汗淋漓……”
普及恩这话说的感伤，宋子明也确实相信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他自己在天水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便跟这个荒泽边城有了诸多的感情，何况是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的老头子呢！
“要是能把这个周期缩短，那就好了……”
普及恩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宋子明说的这个生意投入变现的速度加快，就意味着宋子明可以更快速的赚钱，虽说宋子明赚钱跟他普及恩没啥关系，但这小子赚了钱后就有更多资金来经营这个生意，而这些资金的投入将直接表现在天水城市场的繁荣上。
只不过，让普及恩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话似乎是提醒到了宋子明，让这小子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骨碌碌的转了好一会才低声说。
“大人，您说的缩短资金周转期的事情，倒也并非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跟澜沧人的消耗量，我们这边的资金是否雄厚，我们的货源是否能够跟的上等等有着直接的关系……”
“哦？赶紧说来听听。”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澜沧人那边的缺口非常大，因此澜沧人的消耗量没有问题，而我们货源那边的事情，从我岳父大人说的情况来看，只要资金充足是不用担心货源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这边的资金跟不上，没有钱我就无力备货，更不能让大家白白帮我干活呀！”
普及恩眯起了眼，仔细盯着宋子明看了一会，低声说。
“先不说钱的事情，你小子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给老夫听听。”
宋子明心里腹诽着，这个老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古怪，该不会是怀疑我这么说，是想要从他这里骗钱的吧！
随即，他又为自己有如此想法感觉到可笑，此前天水城没有爆发大战时，普及恩一高兴还真说不得能拿出几千金来，给自己这个大型货仓注入活力，但现在……
第四五三章《老友重逢》
现在天水城的情况，能够维持府衙的正常运转，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想让普及恩给自己的大型货仓注资，那还不如想着让那些茶农赊账给自己来的实在。
“大人说来简单，在不考虑资金的情况下，我可以考虑组建双商队循环出货，这一去一回的能保证每月都有货物变现，当然，假如说我这里不差钱，甚至于可以组建三商队、四商队循环出货，那样的话，这生意的资金才是真正如流水循环不息起来。”
普及恩站起身，在署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回头对宋子明说。
“建吧！立即开始建你那个货仓，只要是咱天水城的地方随便你宋子明挑选，无论需要多大地方都依你，而且地皮租赁费用我给你全免，至于说你备货所需事宜，我天水城府衙愿给你作保，等澜沧货物变现后才支付那些农商茶钱，宋子明，老夫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希望这一切都能如你所说，不要负了我跟天水城黎民百姓的期望……”
宋子明楞了一下，迅速整理衣冠大礼参拜道。
“宋然必不负大人，不负全城父老！”
天刚蒙蒙亮，丽香街茗韵茶馆的门便被敲响了，睡眼惺忪的茶馆伙计看是宋子明顿时大惊，赶紧请他进去又把斐老头叫了起来。
“府台大人这边，要求咱的茶叶出关生意要立即展开，这事儿必须您老出面主持，原本，追月是打算让我三叔回来协助您的，他此前就在天水城经营布匹生意，对这边的情况比较了解，但现在时间紧急，我三叔要过段时间才能赶来，因此，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就得辛苦您老人家了……”
宋子明说的又快又急，因为使团过会儿就要出发，留给他交代事情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斐老头很清楚宋子明时间紧迫，当即便点头答应，对他说。
“莫跟我说这些客套话，我能帮到你们做点事情，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
昨晚，普及恩跟宋子明一夜未睡，把天水城里的空闲地看了个遍，选了几个中意的地块，但货仓这种事情的建设选址，还等听斐老头这个业内人士的意见，因此宋子明跟他说。
“货仓选址我有几块目标，等一会府台大人那边会派人过来请您过去看，这事儿您老全权做主，如果都不理想也可以自己另外寻找，在这件事上府衙那边会尽力配合我们的，另外还有一件事，资金方面需的等我到半坡关后从拓大人那边调……”
斐老头突然止住了宋子明继续说，极其严肃的对宋子明说道。
“子明呀！听老头子我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此生碌碌已至耳顺，所赚取的这么点儿微薄家产总不能将来带进棺材吧！万幸膝下还有这几个姑娘，百年之后总得让我给孩子们留点念想吧！这货仓的事情你听老头子我的，就不要为此操心了，我斐家虽非是大富之家，但要建一个大点儿的货仓还是没啥问题的，当时追月跟你走的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相送，等这货仓建成后，就算是我老头子给三姑娘的嫁妆了……”
斐老头说的很动情，听到宋子明却是面红耳赤，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几记耳刮子一样，老头眼下说的委婉，但宋子明自己能欺人却不能自欺，他知道自己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应该过来跟这个追月名义上的父亲告别。
往事已逝不可追悔，唯一可以劝慰自己的也只有来日方长了，斐老头都把话说道这步田地了，宋子明还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郑重行礼拜谢道。
“如此，宋然就代追月多谢岳父大人厚赠了……”
天光大亮，使团队伍出北门而行，前来送行的民众跟宋子明他们洒泪而别，因为接了个小姑娘杏儿，为了方便照顾她一路上的起居，经主使辞修远大人同意后，宋子明又雇了辆马车，多带了三名已经通过考核的红颜义女。
等到了半坡关工地时，天色已近黄昏，拓翰早已经接到消息等在那里，两人见面都是哈哈大笑，在拜见过辞修远大人和澜沧公主后，领着众人走进了这个已显雏形的雄关里。
宋子明跟拓翰并行，遥望不久前自己跟澜沧人交战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简陋屋宇，这里住着的全部都是从繁城过来的难民，当初还只是一片窝棚度日呢，现在在拓翰的治理下，也算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宋子明此时却又回忆起普及恩的那张怒脸，心里想着这片简陋屋宇里，也该有天水城黎民百姓的一份物资吧！
半坡关西边儿那个澜沧人大营还在，里面住着的还是那几万被俘的澜沧战士，也不知道是因为获知澜沧公主要过来看望，还是拓翰确实管理有方，起码在宋子明看来，这些澜沧俘虏加苦力的家伙们，生活环境其实还是满不错的，一个个精神面貌还都算是过得去。
澜沧公主纪姿由辞修远、宋子明、拓翰陪着，在大营里走了一会，还亲切的接见了一些战士代表，这些澜沧战士代表们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德话，而且所有人见到宋子明后都是一副非常敬畏的样子。
对于这帮家伙们，宋子明记忆里还是有些印象的，都是最初负责喊降的那些家伙们，早就被他给打的彻底服气了，有能做到准确理解大德将军的命令，想要在这群俘虏队伍里脱颖而出是很简单的事。
这些人对于自己帝国公主的到来非常兴奋，一个个在跪倒叩拜后都哭的稀里哗啦的，在纪姿询问其生活时，自然不会有那个傻不拉几的家伙说扒场话，皆是一个劲儿的赞美大德将军们对他们的照顾，探望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等到这边的事情忙活完，宋子明又跟拓翰进行了单独的会晤，把这次出使澜沧帝国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又提到了关于王澜沧出售茶叶，往天京城销售绸缎的事。
拓翰听的很仔细，还特别提醒宋子明，宋氏货仓建设过程中，涉及到官府方面的事情，可以让拓卿负责处理，而且茶农走半坡关也是可以免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