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几句吉言几多愁(上)
暖和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阿烛头还有点疼,但还是问:
“没回去睡觉吗?”
“傻啊?当前日上三竿,早睡醒了。”
“我睡了这么久吗,怎么不叫我?”
“喝醉了多睡一会没事,不过你应该庆幸,如果今天南商进攻,你一觉睡醒会发现在战场的马车里。”
“才不要呢。”
接过夏萧手中的一碗醒酒汤,阿烛咕噜咕噜喝完,温温的,还有点甜,令其舔了舔舌头,便爬起来吃早餐。
“洗漱去,小心眼屎掉进粥里。”
“咦~你好恶心。”
“要是你看到昨晚的自己,肯定会更嫌弃。”
脸盆里的水还是温的,正好,不过阿烛突然扭过脸,问夏萧:
“昨晚我干嘛了?”
“不告诉你。”
“坏!”
阿烛哼了一声,开始回忆,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自己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雅的事。但酒后的自己,她还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毕竟从未见过。
坐到桌前,阿烛越来越不放心,极为好奇的问夏萧:
“我到底干嘛了?”
夏萧张开双臂,装作鸟的样子,扇动后令阿烛一脸懵。
“昨晚你就这样,还一直不睡觉,把你按倒你又跳起来。”
“那你做什么没?”
“当然做了!”
阿烛又羞又好奇,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便问夏萧干嘛了。夏萧才不会乖乖回答,只是神神秘秘的说:
“该干的都干了。”
阿烛低头吃馍馍,夏萧也算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吧?她下意识护住胸前,可夏萧只是笑笑,道:
“抓紧时间吃,吃完我们去找圣上,昨天拒绝了他的好意,今日不能再摆架子。”
看着夏萧的背影,阿烛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要是想,早就可以和自己那个,不用趁自己喝醉再出手,而且她一点异样都没有。一想到那种事,阿烛就满是好奇,但也觉得羞。都怪药王谷的夫盈子,每次都摆出那么妩媚的动作,否则她才不会心生好奇。
想着想着,阿烛就摆出拳打脚踢的样,令夏萧出声提醒,她才专心致志的吃起早饭,并喝下碗里的大米粥。大米粥加咸菜,简直就是幸福的味道。阿烛吃完,拍了拍手就要换衣服,夏萧极为自觉地去外面等,不忘说一句时间还早,别急。
阿烛还以为夏萧会催自己,不过他说不急,她也能在换好衣服后给自己化上精致的淡妆。阿烛越来越得心应手,主要是她的东西少,很快便完成,挽着夏萧的胳膊去城主府。
“圣上找我们是为何事?”
“估计和我们离去有关。”
“他知道了?”
“昨晚宴席上父亲讲的,不过也该说了,再拖大军便没了准备的时间,反而不好。”
一路上,无数人和夏萧打招呼,后者一一回礼,令他们无比骄傲。夏萧带来的东西,任何人都替代不了。若大夏最终守下自己的疆域,夏萧便是最大的功臣之一,他的出现,每一次都意味着改变战局,二十万的尸体,更是令大夏军队花了四个时辰才摆成煞气蒸腾的长城。
入了城主府,有人带领,夏萧便于后花园见到姒易。这是他第二次在四周人极少的前提下和姒易对话,可比上次的气氛要好。只要姒易不刻意提起谁,从而达到自己的拉拢目的,夏萧便算领情。
姒易说的,大多都是客套话,夏萧也是。
“圣上,微臣真的没什么需要的,只要一家人安康便好,只要这场战争最终赢下,便能心安。而且微臣做这么多,也是为了保家卫国,并非是为圣上的奖励。”
“说得好!不过这场战争至此,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但你已做到极限,给众将士留下了难以超越的杀敌数。想必你走后,大家都会想念你,也会朝着你的目标拼命奋进。”
“杀敌是好,可不要误入其中,还请圣上监督。”
“你的意思是?”
“杀戮养育魔道,普通将士还好,修行者们,特别是入了尊境生果的修行者,一定要倍加小心,万万不可被杀戮冲昏了头脑。”
“朕明白了,虽说大家难以像你一样杀敌那么多,可朕会告知大家,让修行者们注意。”
“有劳圣上。”
因为专注于战事,后花园始终无人打理,今日是看夏萧要来,姒易身边的侍卫才将这里清扫一番。坐在搁置坐垫的石椅上,姒易平视夏萧,问:
“准备何时回学院?”
夏萧本没有确定时间,可现在是该做决定。
“一周后!希望这段时间,南商再进攻几次。”
“他们恐怕是不敢了,不过在走之前,你得给众将士交代几句,传授些心得,鼓舞一下士气。”
“圣上开口,微臣必当尽心尽力。”
“不必这么客气,你的风格不该如此。”
姒易摆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抓起盘中两颗冬枣,又将其推向夏萧和阿烛,示意他们吃。阿烛看向夏萧,后者微微点头,她才不算客气的拿起一颗,之后再不伸手。
其实在姒易面前,夏萧和阿烛不必这般拘谨,特别是后者。夏萧因为夏家,所以必须表现得好些,可阿烛没有可约束的人或事,想怎样其实都行。但她在乎自己的形象,姥姥说过,大夏是圣上的大夏。
“回学院好生学习,等你再回来时,估计又是另一番样貌,更令人仰慕。”
“借圣上吉言。”
夏萧与姒易对视时,皆淡笑。他们聊的,便只是这些,随后姒易又问起学院,夏萧为其描述,逐渐想念那个仙境,可他很快就会回去,开始新一轮的修行。只是姒易眼中的向往,比夏萧想得还要浓郁,不过最终,他只是叹一口气。
“自小便听学院之名,却没能力去瞧一番,也算遗憾,不过其中有你们,还有姒清灵苏欢等人,朕也就放心了。”
作为一国之君,也就这等时刻最为自豪。这些学院中的天之骄子,皆是他的臣子,他们尊重自己,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好生做一位明君,有明晰黑白的能力,并知晓天下大事,且为处理妥当而努力。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姒易可谓不轻松。昨夜宴席之后,众将士皆歇息,他却只是小憩一会,便起来喝了醒酒汤,开始处理国事。虽说斟鄩中有相关部门和机关正日以继夜的处理国中事务,但总有一些事需要他做决定和选择。他审批后签字盖章,并写信告昔阳战事,鼓舞众人之志的同时,希望他们将精神都提起来。
大夏要赢,必不能自乱。要先赢国中机制,一切正常运行,再赢军事体系,总之道路艰难,一步不能有差。
第五百三十八章 几句吉言几多愁(下)
“希望圣上在今后的战斗中不要太过冒险,理应以自身为重。圣上乃一国之君,不能出半点差错。但要继续立威,等南商何时畏惧您的存在,您在大夏军中和在大荒上,便有了足够高的地位。”
“你有何建议?”
“广纳善言,爱护将臣。”
夏萧对帝王之道了解较少,说如上之话,也只是表达自己的祝福。
姒易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也借夏萧吉言,希望自己真的能走到在整个大荒都赫赫有名的地步。那时的大夏,必定强大到无人敢挑衅,到时无论南商和勾龙邦氏,都将改变自己长期以来的目光,对自己从蔑视到尊重。南国和射列,也不会再犹豫便依附他们。
望着夏萧和阿烛离去的身影,姒易若有所思,他先前说希望夏萧好生学习,下次归来,定再次受人敬仰,夏萧说借吉言。可这是注定的事,但他借其吉言,却显得中气不足,似达到夏萧口中的地步,还有很远很远。因为一想到大夏当前的情况和勾龙邦氏及南商对自己的态度,便知那一天还遥不可及。起码在夏萧下一次回来前,他还做不到令大夏蜕变。
叹一口气,心中几多愁绪,姒易在满是冰雪的后花园来回徘徊,冻红了鼻子,红了耳朵,双手也冻到衣服里去,可自身无法发热,等待春天的到来和气候的回暖便是一种煎熬。姒易在想,究竟该如何改变,才能令大夏的局势,再好一些。
如果将南商打退,且损失不及他们便是胜仗,那大夏连续打了很多次,可南商的实力究竟有多雄厚姒易不知,但他知道自己这边的军力正不断被消磨。
姒易逐渐担心,南商是在利用自己的好胜心,一遍又一遍的消磨自己的兵力,可他们的兵,比自己多得多。且除修行者外,他们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兵。
作为要做诸多决定的帝王,姒易害怕自己的思想走向歧路,因为一旦自己想到的,哪怕只是一瞬的想法,也难以消除。那样的话,会影响他今后遇事做出判断,所以姒易暂时不想,只是让侍卫叫来苏忠谋等诸多谋士。
冰天雪地里,他们思路敏锐,没有任何贪恋温室的想法,在姒易的不断提议下表示赞同。随后,林天李洋又来。
“将军,朕觉得在昔阳之后,可以组建一支反商军,你觉得如何?”
“此时我军士气正高涨,是可适当抽除些兵力,但由谁去领,圣上可有人选?”
“将军是否也有人选?你先说。”
“西军林子剑,夏军夏惊鸿,皆可领命。”
“林子剑去吧,他受了伤,难以上战场,便去后方再组建一支军队,恰好全国各地都有志向报国之青年,让他全部聚集起来,开始训练,肯定派得上用场。”
林天点头,可眉宇间有着少许惆怅。
“将军,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夏家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夏惊鸿更是带领全家人奉献极多。可若他一走,我也不忍让夏旭单独留下,可若他们一同走,两位尊境生果境的强者便会离开昔阳,对战事的影响,还是不能忽视的。且夏萧一周后将回学院,我们这边的修行者,肯定会出现不足的情况。”
“他一周后走,那毒老呢?”
“由夏惊鸿直接指挥,虽说我不知道毒老和夏萧真正的关系,可后者似乎不止是被他请来的那么简单。”
林天正欲开口,可姒易又道:
“但这些不必多虑,夏惊鸿心术极正,他的指挥,和我们没什么两样,不必强求争那权力,免得被笑话。”
林天点头,眼中对姒易逐渐流露些敬佩,因为后者的见解和气度,已强到不亚于一位经验老道的帝王。可这才是姒易的开始,一代明君的路,这也才是开端。姒易还未做出什么重大的举措改变大夏,不过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很多将臣的功劳,他都深深记在心中,现在不嘉赏是因为战时,今后会加倍给予。
“将军回去休息吧,多加照顾三军。”
“末将听令。”
林天和李洋下去,眉宇中有些欣喜。他们已觉得胜利的曙光照到自己身上,虽说有些莫名其妙,可就是这种感觉没错了。只要基于脚下,未雨绸缪考虑将来,就不会在南商的山洪冲击下完全溃败。
姒易此次想的事确实可行,西军林子剑当即带兵三百出了城,雷厉风行。虽说计划还没有明确的指令,可领兵一事,需要足够的地域,足够的粮草,足够的营帐和兵器甲胄。现在什么都没有,他需一手置办,才能安心。
虽说林子剑的动作之快显得他有些鲁莽,想必也是他战场受重伤的原因,可比起只知喝酒吃肉的将领要好得多,且他的行为有姒易批准,所以才这般大摇大摆的出了昔阳,去了后方。
长烟落日孤城闭,昔阳每日见证大夏的朝起日落,心中极为怅然,姒易也来不及为自己想到的事而高兴,便处理起国事。父皇众臣之托,皆在他一人肩头,沐公公终生教诲,每日在其心头回荡。
姒易也悬梁刺股,含冰坐于窗旁冷风中,可不为学习千古圣人之道,只为尽大夏君王之责。不到深夜难以入眠,到了日出慌忙起身,穿衣换甲,跨剑以上城墙。
“击鼓!”
姒易下令,军鼓紧接起,大军即刻上前一步,震得地动山摇,前方众多南商士卒,就要于其下灭亡。
晴朗肃冷天气,两军交战,有人的手指被冻掉,滚在地上,迅速被冻结,和其成了一体。水行且能使冰的修行者四处猖獗,好不容易被控制住,又有大雪降临。
鹅毛大雪忽时即来,遮盖人的视野,也令两军退兵。再一等,便是六日,六日连续有雪,两军都沉默于火盆旁,被窝里。
而在所有人想念夏日,又贪念碗中滚烫的肉汁时,在夏萧将归学院之际,南商冒出一支大军,似有些迫不及待,也似来送行。
冰冷的环境不利于南国和射列的军队作战,这一次,便由大夏单独上前,可他们极为坚毅,站于毫不减退的大雪间,犹如一群雪狼,就要穿过弥漫于眼前的大雪,将敌方猎物的喉咙咬断,以滚烫的鲜血滋润干裂的嘴唇和渴到冒烟的嗓子。
第五百三十九章 昔阳的最后一战
天地皆冷,冰雪随着刺骨的风见缝就钻,跑进众将士的衣服里,试图将他们冻成冰块,令他们连连打颤。可他们都望着军前的夏萧,望梅止渴般紧握着手中的冰冷铁器,一次又一次的将睫毛前冻结的小冰块擦掉。
军前的夏萧化作一团火焰,矗立于乾坤大雪间,浑身炽热的高温令四周无半片雪花,阿烛也像抱到个火盆,不停往他身边凑。可这一战,将是收官之作,她已做好激烈作战的准备,只是冷得厉害,一直发抖。
夏萧的目光透过迷人眼球的大雪,看到其后的大军,他们正不断摸索向前,似想发起奇攻。可在那之前,他朗声道:
“诸位,此战之后,昔阳再无夏萧。可在我归来之时,希望诸位已将南商人彻底赶出我们的土地!”
说完,他那把朴素的刀上燃起万丈火焰,被其在空中舞动两圈,随后一剑扫出,气势浩荡之浪猛地将前方冰雪融化,令空气中迟迟徘徊着滚烫之气。无数雪花成了雨滴,且被空气加热,滴下时打在众多将士的甲胄上,溅出奇异的花朵。
“冲锋——”
林天高喊着,算为夏萧和阿烛送行,也让出主位,令他们能冲在军队的最前方,以最为恢弘的气势和姿态,打完这最后一仗。
大夏的将士跟着夏萧和阿烛的坚毅身影,面孔迎向大雨,于其下前冲。滚烫的雨滴滴在他们全身各处,骤雨中的他们似被激活,之前僵冷的身体一瞬有了活力,步子迈得更大,握住刀剑的手掌更为有力。
离开骤雨的一瞬,滚烫雨滴而成的热气在地面爬行蔓延,可浑身被淋湿的他们一离开骤雨之下,便被四处涌来的寒气迅速冻结成冰,甚至试图令他们成为冰雕。但南商人的鲜血会成为新的骤雨,只不过是以喷溅的方式,而非滴下。
高温的骤雨终究还是停了,就在众人跑过之后,不过几分钟,它们便没了温度,鹅毛大雪又回到先前的姿态,似不断起舞的舞女,以婀娜的舞姿似要征服所有观众。可南商人的鲜血永远不会停止流淌,因为他们面前的敌人是一种恨不得将他们撕碎的家伙。
“杀!”
又是这句话,夏萧的心扉已被众人喊出。他们以手中武器,于冰雪中砍断对方的手臂和腿。当残肢飞出,他们意识到极冷天气下做到这般并不算难。因此,今天所有人都可完成一刀一剑可断敌手臂的梦想。但自己也得小心,因为同样身处极寒天气的他们,很有可能遭受敌军的残酷打击。
很多将士还是第一次在大雪下战斗,因此兴致勃勃,脑中幻想着少女雪中舞剑的场景,同时保持着身体的进退有度,挥舞手臂时从不留情。
该是怎样的少女,才敢于这样的环境下舞剑?
众将士脑中极为混沌,可看到阿烛,终是明白,只有像她一样有着强大实力和背景的人,才敢在这般环境下起舞。
手持一柄三尺铁剑,阿烛身姿轻盈如雪,她的栗色头发早已不用扎起,此时几根飘到眼前,但又因为她极快的转身飘到脑后耳间,极为飒爽,尽是无与伦比的英姿。
阿烛刺剑,云剑穿梭后转身挑剑,一切有模有样,在外人的眼中像极了可歌可颂,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但其实阿烛内心很慌,怕被人伤到,因此很快退到夏萧身边,看其挥舞手中的灵器,猛地炸起千米雪地,令其上将士死于沸腾的熔浆。
每个人都被自己哈出的热气挡住视野,可快速而来的修行者总是快到将其切断。夏萧很快锁定南商军队中向自己而来的修行者,他的身体突然停下,手掌作爪状挥出,近要将夏萧的面孔撕下,可只是将其哈出的热气打乱。
“就你一个?太少了!”
南商显然对夏萧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从将士对他发起的进攻便可得知,可只用一位修行者来阻拦自己,显然不够。
果真,夏萧话音刚落,脚下大地已开始不断颤动,如有人操控,试图将夏萧和阿烛同时困在原地。
“别怕。”
阿烛四下张望,可被夏萧一手抓住腰肢,随之离开原地,升了空。尖叫声中,四周尽是雪花,在夏萧双脚被岩石束缚,一道人影冲向阿烛时,夏萧手中的刀被其随意插在地上,同时双手结印。
从木行空间中飞出的句芒在空中快速转过,刮起劲风雷霆,将阿烛保护且接住。句芒和夏萧的配合十分默契,他落下的刀激起几点雪花,令地下男人猛地钻出,脸上的划痕和鲜血有些超乎夏萧预料。不过就两人,还是不够。
夏萧环视二人,一个木行使用风,一个土行用岩,即便和自己实力相当,可还是差了些。
“别看了,还有我。”
背后的声音令夏萧转过身,那是一位站于火焰中的男人,加上他,拖住自己足矣。
“看来南商开了窍,终于懂得如何对付我。”
“你以为自己很强?”
浑身皆是火焰的男子抬起手中的砍刀,直指夏萧,语气有些不屑,但即将说得皆属实。
“我承认,你确实不弱,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仅仅只是因为你的身份。若你不是学院人,不是走首教会教皇之徒,或者说没有那个远道而来者的身份,而是和我们一样皆为普通的战士,那你早就死了,死得无比透彻!”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似他有能力将夏萧斩杀。可后者的态度和平时一样冷,这些身份是他的条件,他从来到大荒便拥有,他们再怎么说,也只是忌惮和畏惧。姒易看得清,因此没有动怒,只是催用起元气。
从体内溢出的元气将冰雪融化,令空中泛起腾腾热气。而眼前三位修行者,顿时掀起地上的厚雪,朝夏萧盖去。后者一步前踏,火行元气顿时喷涌而出,所来的雪花顿时停在原地,成了无数缓缓下落的水珠。
夏萧前冲的身体撞碎这些水珠,手中锋利的刀带着浩然锋利之气将水珠切成两半,难以愈合。而他的身体,在地面一瞬冲过百米,掀起无数寒气,将三人释放出的元气冲散,并将他们包裹,险些冲离地面。
“仅此而已吗?”
转身,夏萧手肘合拢,擦过长刀。在其重新变得寒光锃亮,不再有模糊的水迹,三位修行者双目于大雪纷飞中流露出精粹的元气流光,执着的可怕。他们今日的任务很简单,拖住夏萧便可,不能再令其放肆,随意斩杀南商的将士。这段战场上的神话,至此为止。
脚尖一点,身体再次冲出,夏萧此次出刀的速度更快,可三位同级的修行者将斩击尽数挡住,而后于转身时拉开距离,各自施展招数。
雪花飘动之处,风亦生生不息。可突然,空中的雪花似从海面扑通落下的石子,顿时丧失生机,只是死亡般下坠。而空中的风不断聚集,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和其相同的,是从剧烈晃动的大地中钻出的岩龙。两者一上一下,有着充足的准备。可夏萧左眼为风卷积,右眼烧成火炉,令空中的风再一次狂躁,且脱离先前那风龙,重新成为一个体,嘶吼声响彻天地。
夏萧的风还是要霸道些,因此占据了天空的主场,任由那残缺的风龙撕咬,怎么都不是对手。
空中的木行修行者与雪鹰于狼狈的风龙后不断发起进攻,但凡夏萧稍稍降落,下面的岩龙都会张开夸张的大嘴,将其碾碎。所以夏萧始终保持着相差无几的高度,手中的刀每一次挥动,都有浩然之气撕出,但有些软弱无力,令火行修行者与其正面对碰后,嘲笑道:
“你嚣张不了多久!”
夏萧不回答,他和句芒阿烛在此即可,至于金灵兽和祸斗,早已在战场上杀出新的坟场。他们如一对搭档,一个无比锋利和坚硬,一个迅捷鬼魅,下手狠毒炽热,皆是杀胚,此时将防守严密的军队撕开一道裂口,大夏军队才有机会冲锋。
身前这三位修行者似乎并没有发现那里的事,不过也对,面对夏萧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死伤的教训已足够多。但他背后羽翼不变,四周的气息一瞬凛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后刀旁万千风雪呼啸,整个苍穹都为之扭动。
“冰雪奏响绝唱,似是不错的落幕。”
夏萧喃喃自语,他将在大雪纷飞中消失在南商人的眼中,可他会再一次留下足够强大的背影,令他们畏惧,支配他们每一个不安的夜晚,化作梦魇折磨这些试图占领大夏土地的无情侵 略者。
当下正是大雪纷飞之时,夏萧于其中斩落了岩龙,岩石滚滚,落地时砸起厚重的雪花,而后继续与一团火焰不断冲撞。那是极为惊艳的场景,每一次冲击都令雪花炸开,可它们只是暂时与雪花相隔,今日这片天地,离不开落幕的雪花做陪衬。
这场战斗没有以往长,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便草草结束,因为风雪实在太大,即便修行者都因为它们的存在迷了方向,感知也发现逐渐严重的误差。最后,双方退去,可离去的场景总是伴随一次又一次的喊叫。
有的伤员因为行动不便被埋在雪里,如果被发现,他们便能活下去,如果被忽略,他们便将悲惨的死去。大夏伤员的存活率还算高些,毕竟夏萧一直在寻找伤员,水行的力量能用到此处,就像在海里随着海流找鱼儿。可南商那边死伤极多,很多人被遗弃,只有冰雪化却才能重见人世。
第五百四十章 一盆清水洗手
大夏许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历史记载中,这也是昔阳第一场令修行者都无可奈何的暴雪。可在其下,大夏的军队彼此扶持着回到昔阳,对军队前方的夏萧和阿烛极为尊敬。
他们就要离开,这是全军上下皆知的事。就此,战场上不会再出现七兽的身影,他们也会少了两个无比英勇的同伴。对战士们而言,今后夏萧只会成为一段传说,可对姒易来说,他们离去是另一段抗争的开始。
昔阳城门口,姒易亲自端着一盆水,不知立了多久。可盆中的水迅速丧失着热气,可即便他鼻子冻红,双手更是冻得发僵,就是没有将其放下,似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任何事都无法中断,宛如一种信仰。
如果将信仰和夏萧挂钩,便要重新找一个词来代替姒易此时的行为,那用希望再合适不过。夏萧和阿烛,还有很多学员的大夏子弟,皆是希望,等他们归来,大夏又将焕然一新。
以往多年,学员很多学子都未曾回到自己的故乡,可今年的大夏极为特殊,姒易相信他们会回来。特别是夏萧,无论是夏府中的桃花,还是宫中的木槿花丛,都在等他,学院的漫山桃林注定留不住他!
姒易和夏萧对视,后者似乎懂得前者的意思,便和阿烛主动上前,并未令姒易陷入尴尬的境地。
当着诸多将士的面,没有彩排过的姒易说的话并没有多振奋人心,只是语重心长,似为人父母,极为担心自己的子女不尽力。这段时间的宝贵,千金万银,甚至几座城池,几片土地都换不来。
“把手洗净,便回学院安静的学习,别将血沾到书上,别将凡尘之事带回去。人事繁多,除了实力还有很多可学之处。为你,也为大夏,多学一些。”
其实夏萧觉得自己在学院所做的一切只为自己,可此时不该起无用的争端,便只是行过一礼,随后将手放进盆中,洗掉其上的血。阿烛随后做出相同的动作,看向夏萧时,姒易却伸手令他们先进昔阳城。
走在圣上之前,显得有些无礼,可姒易道:
“回去收拾东西,即可启程吧!”
“是。”
夏萧并未拒绝,姒易都这么说了,即便他的计划被打乱,也只有回庭院收拾东西。阿烛一直在抱怨,嚷嚷道:
“他怎么这么着急?我还想吃完午饭再走呢!”
“学院的午饭不香吗?”
“香,但见不到大家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惊鸿走进庭院,其后夏旭和夏婉跟着,按老规矩,离开前一人一个怀抱,随后便准备离开。本来他们可以再留一段时间,可姒易那话,怎么也有些催促的意思。不过夏萧和阿烛早些回去没有坏处,便赶紧回吧,学院弟子待在外界太久,怎么也算不得是好事。
这番走得有些着急,可夏萧还是展开双翼,阿烛坐到句芒背上,于挥手中升空,引得城中无数将领注意。他们抬头看空中,夏萧也随之低头,于大多人一一对视,随后才极为不舍的离开。
对于昔阳,夏萧的记忆只在打仗,唯一的几点乐趣全来自家人和阿烛。可军营的那种豪爽和耿直,给夏萧的感觉比很多繁华市井要好得多。虽说里面的生活有些单一,可夏萧的生活和那种节奏很像,这大概便是他为何那么喜欢军营的原因之一。
飞离昔阳的过程中,父亲大哥二姐逐渐远去,最后消失。林天及李洋将军,谢河林和殷军也都远去。他们对夏萧有着不同的看法,林天和李洋是尊敬,后者则是畏惧。但对他的实力皆认可,那是不争的事实,为数二十万的尸体至今都回荡在脑中。他们更是忘不了,那一日南商为了发起进军,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那些冻成冰块的尸墙铲除。
昔阳南边十里处,有一座小山,夏萧和阿烛落在上面,等待着头顶出现符阵。因为他们才刚捏碎玉佩,所以需要等一段时间。其实时间也不短,估计要三个小时,可他们既然出来了,便只有等。
挥手,石头上冰雪融化,夏萧和阿烛以此坐在上面,望着前方的冰雪景色发呆。
“怎么不和前辈联系?”
阿烛看向夏萧,后者则有些不好意思。
“没学会联系符阵。”
“你怎么这么笨?你不告诉前辈,我们还要等很久的。”
阿烛从夏萧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卷轴,打开后繁多的手印顺序令阿烛眼花缭乱,上一刻的兴致勃勃当前只剩头晕。
“算了,还是等着吧!”
夏萧哼笑一声,自己学了起来,就像前辈说的,将其学会,今后总用得着。不过手印这东西,夏萧一直掌控的都不是很好,修行这么多年,以前学会的两道符阵也都忘了,只有撕开五行空间的组合手印像刻在脑中怎么也忘不掉,双手合在一起更能主动结出。
看着夏萧自学,极为无聊的阿烛也跟着做,但她连基本的手印都不懂。其实胡不归前辈教过她,这是修行的入门课,不可能不教,也不能不会,但阿烛确实大多忘了。
夏萧看她着急的样,又重新教她一次,随后和其一起按照不同的顺序打乱“斗解困隐阵皆束间”,且以精神力支撑,以元气贯穿。
夏萧尝试了两遍便成功,阿烛则一直出错,别说成功施展出可供交流的符阵,还险些将自己炸飞。不过时间漫长,她一直尝试着将其结出,也算有个事做,所以夏萧没有阻拦,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的手指。
“手指的摆放不得有误,否则手印会出错,元气也不能按照严格的排序方式形成阵。”
“好难呀,那些没有手的人怎么办?”
“足够强的符师可以用念力瞬间施展符阵。”
“好吧,真厉害。”
阿烛手印结得很慢,手指总是僵硬到弯曲不得,但逐渐灵活,熟能生巧的成功结出一大半手印。
“加油!”
夏萧一出声,阿烛原本便会出错的手指当即更乱,不过夏萧故意大笑,不忘数落阿烛笨。后者头顶一团雪,小脸通红,倒不是羞的,而是冷。可她还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执着的结印。见她这么认真,夏萧不忍打扰,只是伸起懒腰。
没过一会,夏萧看向阿烛,暗想不错,既然真的成功了。
“出来了!出来了!”
阿烛惊呼着,将其展现给夏萧看,随后兴奋的又蹦又跳。
“前辈,能听到吗?我是阿烛。”
夏萧刚想说阿烛傻,这么叫谁都听不到,不过下一刻,真的有一道声音出现在他们耳边。
“能听到,我来接你们了。”
这是一道中年人的声音,极有磁性,令人着迷,且正气浩荡。
“多谢前辈。”
夏萧和阿烛行礼,能令笛木利前辈亲自来接,他们还真是脸大。不过阿烛那丫头还好奇,她不小心将符阵都撤去了,怎么还能听到前辈的声音?
头顶的符阵辗转出现,将夏萧和阿烛的身体纳入其中。他们一边踏上回学院之路,身上的浊气一边被笛木利冲洗干净。阿烛身上的浊气不多,只像沾染了灰尘,可夏萧像进凡世染缸滚了几圈,浑身都是一层厚厚的污秽,若他不出手处理,估计回学院会熏死正休养生息的遍山桃树。
“此行一去近半年,有何感想?”
夏萧看向阿烛,示意她先说。后者一阵摇头,倒不是不想说,而是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说也说不出来,所以先听夏萧说,好拾人牙慧。夏萧本就是想刁难她,见她说不出,才开口道:
“人世永久喧嚣,片刻的宁静才是永恒,接下来这段时间,又要麻烦前辈了。”
“不麻烦,本就是应该做的。阿烛,你呢,有何想法?”
阿烛本以为夏萧会说很多,那样她捡上几句也就够了,可没想到夏萧就说这么一句话,令其连忙挠头。所幸前辈不在身前,否则阿烛还会更紧张。
“我觉得战争不是个好东西,希望有一天能将它终止。”
“是个远大的理想,但走首教会致力数千甚万年,都没达到那样的目的,希望你今后尽自己的一份力,宣传和平思想。”
“是,前辈。”
阿烛话说得急,可她真的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大夏人从雪地里拉出南商人的尸体,再将其垒成墙壁,那样的行为很残酷。可殊不知,多年之后,引发大荒有史以来最大规模战争的,是她!
那场战争,会超乎世人的认知,参与者更不止是大荒上的生命,还有所有人皆敬仰且畏惧的……神!
要走到那一步还有很远,当夏萧和阿烛身上的雪花尽数融化,又安静等了一会,他们终于回到学院。这是他们十分迫切的事,而学院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熟悉,没有丝毫改变,但又给阿烛一种十分想哭的感觉。时隔许久,终于回来了。
“走,吃饭去!”
阿烛拉着夏萧的手,跑上山路,匆匆的进了小镇,一切都未变,那种感觉温馨到骨子里,令他们端到一碗排骨汤时,为其鲜味连连赞叹。
“这都多久没回来了,今天多吃点。”
大妈吆喝着,又端出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其中肉更是不少。能得到这等宠爱的,也只有夏萧和阿烛了,谁让他们嘴甜,平易近人呢!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两个人,一棵树
对现在的夏萧和阿烛而言,难以做到辟谷,一日三餐,依旧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几碗排骨汤,唤醒他们对学院所有的想念,令冬日中他们的胃填饱后,身子也暖和起来,没了先前奔波时的寒冷。
“先回去歇息,明日来找我。”
笛木利从未出现,但又无处不在,话语回荡在两人耳边,令他们谨记。
饭后散步是不能少的环节,夏萧和阿烛慢慢悠悠的回了小白楼。他们许久没有回来,空气都显得新鲜,一些人走出房间,对他们打招呼,可这样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都在自己的房间或出去执行任务。因此,夏萧也只是挥了挥手,准备回房收拾一下,再好生休息一番,调整一下状态,以便于明日的修行生活。
在战场时,夏萧拼命战斗。回了学院,夏萧也该投身于自己的事。不过一想,分明上午还在打仗,想着如何摆脱三位始终纠缠着自己的修行者,投入到南商军队中去。现在却站在自己房前,满是极为惬意的感觉。这种反差,似隔了很久,不像同一天。
扭动把手,夏萧就欲进去,却被阿烛一手拉住。
“怎么了?”
夏萧看向阿烛,后者柳眉微蹙,似有些纠结,但还是问出:
“我能和你住一块吗?”
夏萧脸上出现些搞怪神色,似阿烛又开始蛮不讲理了。
“一个房间就俩人,住满了。”
“我不管,一会收拾好我就来找你。”
阿烛背着自己的包就往顶楼跑,等她收拾好,就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下来。她才不会给夏萧犹豫的时间,后者难以拒绝,实际也不会拒绝,只是看着她的身影发笑。这丫头真是个戏精,带给自己太多欢乐,令他在魔道的路口走了一圈都能回来,也算一个大功臣,就顺着她些吧。
停在房门前一会,夏萧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其中整洁无尘,似他从未离开过一天,可最亮眼的存在,还是晓冉。
这个优雅温柔的女子,修长的盈盈身形坐在房间中,似一片满含着春的树叶,将自己沉淀收集的春色尽数展现给夏萧。
见到晓冉,夏萧也满脸柔情,似一冰湖,于和煦的春风下潺潺开始流动。
“我回来了。”
晓冉含着优雅到骨中的温柔笑容,似春暖花开大地,令夏萧极为舒适。
“给你准备了热水,可以先洗个澡。”
“是得洗一下。”
夏萧背包都未脱下,便双手结起印来。句芒出现时,见着晓冉,便对夏萧一阵称赞。
“好兄弟,有眼色。”
句芒许久未归来,像春日里极为温柔的王子,对着晓冉伸手。后者递出纤纤细长的手时,句芒难以挪开目光,深深被吸引。而后,句芒轻轻拉起坐在蒲垫上的晓冉,两人身形轻盈的出了房间,似古老神话中的牛郎织女于天空中漫游,最后落在小白楼后的小树上,谈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两人一走,夏萧也能畅快的脱衣洗浴,不禁叫爽。凡尘的疲倦都将于热汤中消失,夏萧迎来的,将是崭新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极为短暂,可夏萧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然而开心的笑。
离开学院近半年,排毒养伤就是四个月,又被封印一月,其余时间都在战斗,夏萧根本没有时间提升实力。现在回来,他刻不容缓的在洗浴后结出手印,纳天地元气以充自身。这段时间,估计大家的修为都快赶上他了。即便夏萧只和自己比,也落后太多,恨不得就此闭关,连续修行。
学院的元气比起外界要丰富的多,吸收起来便是一种大为滋养的感觉,如干枯大树重逢甘露。夏萧不断吸收,乐此不疲,感受着元气之果的不断长大,可变化太小,离第一次成熟还有很远。
小白楼外,晓冉听到夏萧的经历,即便再处变不惊和冷静,眉头也始终未舒展。她满脸担忧,时不时往房间方向望一眼,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比起在温室般学院里始终修行的自己,夏萧经历的才是真正参天大树所要面对的风雨。可这等风雨雷电太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将夏萧摧毁成一地残枝烂叶,而晓冉还不能在他身边,甚至只能远远的看着并祈祷,没有尽头。
“比起这些,有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阿烛?”
晓冉足够聪慧,她能猜到一直有交往的夏萧和阿烛肯定会生出感情。
人便是这样,一交往便会变得熟悉,熟悉之后便会不由自主的吐露真心。世上孤独且自我关闭的人少之又少,不像她这种大森林的荒兽,即便是贵族,也没有选择感情的权力。虽说现在有所不同,但以往的她确实由族长控制婚配。
“说得通俗些,他们在一起了。”
“意料之中。”
晓冉很早以前就看出端倪,夏萧和阿烛一同出去寻找过黑暗,之后夏萧每一次出行,必须有阿烛陪同。从那时起,站在树梢上的她便得知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她幽幽的问:
“舒霜怎么办?”
晓冉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句芒。可后者必须告诉她,舒霜已经不在人世,他不说晓冉也懂得。可夏萧和舒霜的誓言,又该由谁来当真?
曾经的晓冉最为羡慕舒霜,因为她身边有夏萧,现在舒霜不在,夏萧身边的人重新替换。虽说作为舒霜的契约兽,晓冉也是夏萧的朋友,更为夏萧走出阴霾而高兴,可心中就是有些不公平,不知该对谁说,也就是为舒霜而不满。
句芒宽阔的羽翼将晓冉揽入怀中,后者感知到其中的温暖,满是歉意的道:
“抱歉,我又提前以前的事了。”
“没关系,由他去吧!”
有很多事无法逆转,晓冉也曾劝导自己并放开。此时短暂的自我纠结后,她心中的一汪静湖,终于停止了一圈圈本不该出现的涟漪,就此和往常一样平静。
句芒和晓冉互相陪伴的方式少许和人类不同,他们不再言语,只是化作一棵树,一半呈红白,一半翠绿。他们交织在一块,粗细不同的藤蔓互相拥抱,思绪也随之共享。那是真正的真诚,没有半点欺骗,没有半句谎言。
晓冉独自一人在学院待了许久,内心孤寂,有很多感受说不出,可皆被句芒清晰的感觉到。后者稍稍加大自己拥抱的力气,令翠绿的枝干不断延伸,将粉白色的躯干逐渐包裹,似一种保护,也似一种安慰,更像一种无法分割开的浓烈情愫。
如此之下,天地皆静,只有粉白和翠绿的叶子相呼应。而晓冉感受到的,是句芒的思念和此时感情的真切和浓烈。那股生命的陪伴平静和美好,令晓冉领悟到真正幸福的时光是怎样的。她安静的享受着,闭上眼,在句芒的怀抱里温顺如柔风。
无论是比起夏萧还是句芒和晓冉,阿烛都是不得消停的那个。她在寝室见着龙丽,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
半年的故事有些长,她说了很久,龙丽听得很认真。大多数女性对感情方面的故事都难以抗拒,可最令龙丽惊讶的,莫过于阿烛和夏萧的关系确定。
龙丽极为惊讶的又问一遍。
“你们真的确定关系了?”
阿烛极为高兴的点头,对她而言,出学院半年很累,这是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虽说龙丽有些没想到,以前和舒霜那么要好的夏萧,既然真的会放下过去。但阿烛无论长相、身材还是天赋,都不比舒霜差。更重要的是,阿烛比舒霜更容易接近,这令龙丽真心为阿烛高兴。可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又苦口婆心的劝道:
“傻丫头,你表现的这么积极可不行。女孩越主动越廉价,你做得已足够多,该让他主动了。”
阿烛也想,但不知该怎么做。每当她这般苦思冥想,但什么都想不出时,龙丽就替她着急。看起来这么一机灵的姑娘,懂得也不算少,去过的地方也很多,见过的世面更是龙丽没有见过的,可怎么就想不出办法呢?和夏萧待一起那么久,半点他的智慧都没学到?
“你只用等,安安静静的等就好了。”
“那我今天不去找他了?”
“你只用乖乖洗个澡,然后打扮一下,自己修行就好。他忙完自己的事,见你没来,会主动来找你。”
阿烛总觉得夏萧不会来,因为他很少那样。可她又想了想,觉得龙丽说得有道理,不能一直那么主动,否则夏萧会习以为常,得让他主动来找自己。如果他不来,阿烛就生气,等着他哄。
“走,豆豆,洗澡!”
阿烛门也不关,脱衣时乍泄春光,那等身材,令龙丽一个女子看着都极为羡慕。阿烛上辈子该是做了多少好事,才换得这一生如此美好的脸蛋和身材,还有令院长大人都点头认可的天赋?
龙丽苦笑一阵,和阿烛打了个招呼,便自己修行去了。今日阿烛耐住了性子,傍晚时,夏萧果真提着饭来了,他看阿烛几眼,道:
“还以为你腿断了。”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让你爬爬楼,锻炼一下身体。”
“没生气,只是不知道你去哪了。”
阿烛偷笑,撇下一小块饭团给豆豆。
“对了,今晚做好准备,我们明天去签署灵契。”
阿烛早就想去了,顿时无比期待。为了状态最佳,她消停了一晚,没有缠着夏萧,也没有睡觉,而是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元气,令其处于饱和状态。
第五百四十二章 始终记在心里
清晨一早,镜前的阿烛极不适应的看着短发的自己,正欲扎头发的手悬在空中,随后又落下。
“豆豆,走!”
平时阿烛不在,豆豆从不乱叫,此时倒不收敛,汪汪两声后跟着阿烛往楼下跑。他们动作极快,到夏萧门前敲门。后者懒洋洋的走出来,衣服未穿好,头发也还没梳,乱糟糟的。见阿烛和豆豆进来,夏萧又倒到床上,嘟囔着说别急,天还没亮,现在去找前辈操之过急。
阿烛和豆豆只好等一会,可干坐着比较无聊,便趟到夏萧身边。
“往里面挪点,给我腾点位置。”
阿烛推了推夏萧,后者极为听话的动了动身子,感受到被子中的另一个人,将其往身边拉了拉。
阿烛一阵窃喜,豆豆的表情却逐渐凝固,如果它能说话,此时定要骂阿烛见色忘义。不过为了不打扰他们,只有窝在一旁睡觉,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夏萧起床有准时的闹钟,当一束阳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外射来,他便该起床。睁开眼,看到和自己额头碰到一起的阿烛,嘴角微微掀起,可并未直接起来,而是不断靠近阿烛。红润的嘴唇令夏萧极为向往,所以凑了上去,与其吻在一起。
阿烛嗯哼一声,令夏萧浑身**。她的小手放在后者胸口,可并未将其推开,只是于被子中极为珍惜那种温暖的感觉。睁开的双眼又闭上,两者缠绵许久,令豆豆满眼嫌弃的下了床,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旁若无人。
等一切暂停,夏萧凑到阿烛耳边,轻声道:
“早上好。”
糖果般的美好犹如**般在阿烛心头爆开,令其又气又恼,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你好烦,说好要签署灵契的!”
“别急,我们现在就去找前辈。”
夏萧起床洗漱,很快便能出门。他们还是老样子,先去食堂打了饭,鸡肉饼和粥都很合口味。
等吃完,也到地方了,他们敲门进了院子。正是大好时候,小羊在一旁吃草,笛木利正吐纳天地之气,气氛极为恬静。走到一旁,笛木利将盘中两个苹果扔给夏萧和阿烛,随后坐于木榻,道:
“签署灵契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不会的地方就按卷轴中说的做,里面记载的很详述。”
咬一口苹果,笛木利推一卷轴到夏萧身边,继续道:
“灵契签署成功后麻溜的回去修行,你们落下的东西太多,这一个月就别想其他事了,找到自己的修行节奏。夏萧,生果境界需要大量的积累,这段时间你错过了很多,莫不要再痴迷凡尘之事,误了正途。”
“小辈明白了。”
“阿烛也不能偷懒,一个月后若你们有所落下,我是会惩罚的。”
“前辈放心,我会努力的!”
阿烛斗志满满,甚至转身便要走,可夏萧一把将其拉住,问笛木利:
“前辈,有一件事困扰了我和阿烛许久,我想是时候该解决一下。”
“说说看。”
“阿烛的身世一直都是个谜,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其解开。”
夏萧觉得一定有办法,如果学院都束手无策,谁还敢说自己有信心解开这个谜?阿烛看向夏萧,又看向笛木利,希望他能让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处。虽说阿烛对其并不算特别好奇,也不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可就是想知道自己是哪国人,来自哪,像一种执念。
可笛木利眼中的纠结虽只是一瞬,但被夏萧看到。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笛木利已知道阿烛的身世却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说出?这些都有可能,但在夏萧和阿烛面前,笛木利还是开了口。
“阿烛的身世比较特殊,特殊到我不敢相信。但若你们真的想知道,就去山顶吧,山顶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这未免太过为难,整个学院,只有副院长和大师姐上去过。可夏萧看向遥远的山顶时,又总觉得只要阿烛在身边,便能走上去。那种自信极为盲目,令其注目山顶许久,似已身处其中。
“先去忙手中的事吧,身世的事不要急,了解真相的我觉得你们知道也并不会高兴。毕竟谜团可以扑朔迷离些,但答案也这样,未免太折磨人。”
越是这么说,夏萧和阿烛越着迷,那个真相,或许是他们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猜想不到的东西。但他们出了院子,还是先去了桃林。胡不归为阿烛准备的契约兽正在那等着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片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再美的桃林,于冬季也只是死寂一片,夏萧和阿烛走于其中,豆豆跟在后面,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交谈着。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身世的事。”
“你的事我都记在心里,不会忘的。”
豆豆抬头看夏萧,这小子撩妹的功夫果真了得,再看阿烛,低头偷笑的样子像个憨憨。
“就像前辈所说,这一个月我们专心修行,之后再说去山顶的事。”
“那么久啊?”
“山顶可不是好上的,至今为之只有三个人上去过。”
“院长,副院长和大师姐?”
“既然知道,就先好好修行一阵,即便创造奇迹,也需要一定的基础。”
“好嘞,反正刚签完灵契我也不想去。”
现在比身世更吸引阿烛的,便是灵契。他们在桃林中一直向东走,来了山间一个断崖处。胡不归说的孤树处,便是这儿了。
桃林断于一冷溪,潺潺溪水一侧,是小小只可立一人之地,其上满是枯草,树也光秃秃的,不剩一片叶。本是凄凉之景,如被遗弃,孤独只剩一人,可因阿烛的到来变得生机许多,风都似吟唱。似再冰冷之地,她这颗行走于人间的太阳也不会将其遗弃。
跃过小溪,阿烛一手抓着树干,一手伸至满是薄雾的空中,似正对梦幻之处的大兽招手。这等危险动作令豆豆叫出声,似一种警告,但阿烛才不会听,她十分大胆,夏萧都为她的动作吃惊,可她满脸好奇,应该快到了。
果真,不过几分钟,一道极为响亮的空灵声,似从遥远的天空而来,响彻此处,令阿烛极为激动,就要蹦起来。
“它来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自星海生,向桃林来
“真的是条大鲸鱼啊。”
夏萧呢喃自语,这一道鲸声,令其瞬间如至大海。
有人曾说,天空是比大海还要宽广的镜面海洋,其中生活着一些海洋所没有的生物。夏萧不知那有人是何人,可此时这条大鲸,并非来自大海,而是来自苍穹之后的星空,且浑身如夜幕,带着璀璨繁星降临于世。
薄雾从鲸身四周划过,其中的庞然大物性情极为温顺,带着气流逐渐靠近阿烛,令狂吠的豆豆不敢再叫。它也感觉到了,这家伙比自己大太多,如果调皮的话恐怕会被其一口吞掉,什么都不剩,所以只好乖乖躲到夏萧脚后。
阿烛额前的发丝被气流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双手略微向前,身体前倾时似要从这断崖处坠落。可她轻盈的身体扑开了薄薄一层雾,令其后的生物显形。
这是一头有三十多米长的独角鲸,五米多长的鲸角似刺入空中。那等奇异的纹路给夏萧一种极为古老的感觉,可这头小独角鲸虽说算不得小,但年龄也没多大。因此那些纹路,只是它所在种族的岁月证明,但他的外形和气息,还是令夏萧惊讶。这似乎不是大荒的生物,而是来自真正的星空。
“我等你很久了。”
阿烛的声音极为温柔,自从师父对她说了这件事后,她就一直想着自己的小独角鲸。今日她终于见到自星空而生的小家伙,也听到他腔调极圆,似一个小男孩发出的声音。
“我也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等着你的到来。”
“听到了吗?”
阿烛极为兴奋的回头,似想为夏萧和豆豆分享这份喜悦。可他们只听到一道鲸声,带着些欢喜,可更多的还是深邃和鲸声特有的空灵。
夏萧极为喜欢那种声音,似将自己带离这世界,到另一片璀璨的海洋中去。在那片大海里,他四处漂流,终点是银河彼岸,遥远的无法触及。
独角在空中搅动,引得薄雾环绕,这等看似尖锐的鲸角,其实并非武器,但现在的阿烛还不知道。她极为好奇的触碰它,清澈的双眼含着按耐不住的兴奋,不断打量自己的契约兽。逐渐的,于眼眶中生出一片崭新的星辰海洋,只有小独角鲸可游进去。
一人一鲸,暂且沉浸在无限的欢乐和乍见之欢中。人声和鲸声交流不断,只有欢笑可被夏萧和豆豆窥探。
很快,阿烛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轻盈,脚尖一踮,便漂浮在空,似和小独角鲸一样可在空中四处流动,那股轻盈,无比梦幻,似身处星空仙境。
不知过去多久,阿烛问小独角鲸。
“可以开始了吗?”
他点头后,阿烛转身接过夏萧手中的卷轴。后者在,她原本可以不用自己结印,可这等神圣的事,还是得她自己来才有仪式感。很多修行者签署灵契只为变强,可阿烛更多是想体验那种感觉,因此极为迫切,拉开卷轴尝试起感觉。
结出灵契并不难,只需十九道手印。因为卷轴上有手印图像,所以阿烛学得很快。她极为兴奋,为这一天已等很久。
“开始咯。”
小独角鲸围着阿烛转圈,她则如神灵般站在空中,开始按顺序分别结出合、阵、斗、困等诸多手印。阿烛结印速度不快,正着小脸,生怕出错。最后,她终于在独到的节奏带引下结完手印,并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上。
顿时,元气迸溅,身前突然浮现一道玄黄色的符阵纹路。纹路玄妙古老,由遥远的年代流传而来,它将阿烛和小独角鲸笼罩,如梦幻的溪流。
其中,阿烛和小独角鲸的身体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摆动,各浮一侧。
阿烛第一次经历,极为好奇,四下去看,可视野模糊,最后被泛疼的指尖吸引目光。
指尖上有血珠冒出,不断聚集,而后在浓郁的氤氲中向前,于另一滴血珠融合。奇异的光于血中产生,将阿烛和小独角鲸包裹在内。
从外界来看,他们只在光中,可里面的阿烛和小独角鲸,终于见到那张亘古不变的契文。
受其牵引,阿烛伸出手指,小独角鲸点出长角,各触契文两面。涟漪泛起时的一瞬,阿烛与小独角鲸共享记忆,从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彼此了解,逐渐深入和熟悉。
阿烛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星空,她看到小独角鲸于其中出生,也看到他在大鲸的鼓励下第一次离开星空大海,穿过很多世界,最后停留在大荒,并在桃林中畅游。他曾在胡不归和笛木利的注视下高歌,也在雷霆密布的云层中穿行,更游过五彩斑斓的偌大宇宙。
他所去之地极为遥远,阿烛颇为向往,可她自身像张白纸,故事不多,却令小独角鲸诧异。就像胡不归哥哥所说的那样,阿烛是个很特殊的人,特殊到远超大荒理解,特殊到不属于人的范畴。这也是他为何能在月下劝服自己的家人,令自己再次降临大荒,和阿烛签署灵契的原因。
阿烛特殊,便得有特殊的契约兽,这对她和小独角鲸都没有坏处。而后,他们情不自禁的读出契文。
它虽说写的潦草,写的疯狂,像某种鬼画符,但他们还是奇迹般的认出。
“签了这张灵契,我们超越种族成为一体,自此荣损一俱,没有离别,只有生死!”
四周开始扭动,不断旋转时成了阿烛的灵契空间。其中是极为广袤的星辰世界,如一海洋,至于大荒的缩影,只是其中一颗石子般的装饰。那样的存在,在这星辰世界数不胜数,但又因为阿烛的暂且存在而变得极具光彩。
一道鲸声中,是欢喜是胜利。小独角鲸游了进去,只留绚烂的星光与阿烛为伴,当它们落在阿烛身上,化作极为明亮的光点,留在她的衣服上,似一层星光般的薄纱,瑰丽且美。
阿烛为其吸引,并未关注灵契及浮现在空中的繁多纹路消失在她的体内,令其成为灵契的主体。
至此,签署灵契的过程便结束。精神之海中,阿烛那株幼苗,也被渲染上星空的颜色,像一株极为奇异的植物。可今后,阿烛也将因其而改变。但此时,她只有开心。
蹦跶好几圈后,阿烛才落在地面,跳过小溪回到夏萧和豆豆身边。
“成功咯!”
阿烛抱起豆豆,神色极为欢喜,夏萧跟在她身边,一同朝山路走去。
“不好奇新拥有的元气嘛?”
阿烛脚步一停,确实好奇,便回身挥了挥手指。当即,先前小溪中的冰水顺其心意,化作了一头小独角鲸,于空中游动许多圈,最后扑通一声扑进水中。
这么远的距离,对其有这般操控,的确不错。夏萧欣慰的笑时,豆豆直叫唤,因为溪水又化作了一条小狗的样子,是它!
“放心吧豆豆,我会继续宠你的。”
阿烛似知豆豆的担忧,一句话说后,豆豆连舔她的手,高兴而感激。
“今天也算结果了一件事,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食堂中午做什么?”
“鸭腿饭。”
阿烛兴奋的都要叫出声,好久没吃了,仔细一算,真的有半年。夏萧和阿烛去得早,午饭还没做好,他们便坐在一边等。阿烛给夏萧讲关于小独角鲸的事,后者听得很认真,问阿烛。
“他们是什么种族?”
“小独角鲸里有很多种关于他们的种族名称,但用得最多的叫……虚空兽。”
“虚空兽……”
夏萧呢喃许久,阿烛问:
“你知道?”
“没听说过,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你使用元气的时候也有星空之景为伴。”
“以后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使用星空之力的人了。”
星空之力,确实可以这么说。阿烛一路上用了很多次元气,夏萧发现那并不是准确的五行,甚至可以确定在五行之外。目前大荒上的元气皆在五行当中,只有一小部分概念模糊。但这星空之力十分柔和,和水行有些像,但其中隐含的部分,只要花功夫开发,夏萧觉得今后也能达到类似完整五行的存在。
星空当中,不知有没有毒,可普通曲直之木,爆发之火等都应有所体现。一想到这些,夏萧就能猜想到胡不归为争取到这样的契约兽花费了多少功夫。
实际上,为了得到小独角鲸的同意,自从阿烛被确定留在学院,且她师父师父不改口的叫时,他就开始努力,算来也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而这,还多亏小独角鲸自身的意愿,他来过学院,进过桃林,且每年都会来一次,这才有了交流的机会。
说起来都是缘分,否则宇宙那么大,胡不归再有能耐也没法离开大荒,前去外面的世界。不过阿烛拥有它,也是一种福分,就像汤汁再香,离开了鸭腿饭,配上其他的肉,也没了那种独特的味道。不过想起来,这还是小独角鲸第一次在桃花未盛开时到来,不过他独特的桃林和花,将是阿烛。
“久等了,开饭咯!”
两盘油炸鸭腿饭,配上一杯热茶,令夏萧和阿烛毫不客气的开动。
“从下午开始修行。”
“没问题!但我能和你一块吗?”
夏萧想了一会,勉强点了点头。
“行!”
“我很快就会超过你的。”
“你可做梦吧,你也就吃饭比得过我。”
阿烛吐了吐舌头,不一会便跑去添饭。
“阿姨这还有,慢点吃哈!”
“谢谢阿姨。”
“吃饱点。”
“好呢!我要从中午一直修行到晚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带着无尽的思考
夏萧还是和以前一样,去自己通向山顶的路上修行。
因为每个人通向山顶的路不同,所以他极为神秘,说要带阿烛去一个不错的幽静地方。阿烛很是期待,可到时的反应却令夏萧大吃一惊。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有,也不该全由他碰到。还是说,这只是因为阿烛,和他的关系不大,但也说不过去。
夏萧正用手拨开一丛灌木,其后是他通往山顶的路,由无数宽大的石砖铺成。这条路极为漫长,藏在松树林里。可他没指望阿烛能看见,因为每个人的路都不同,他只是单纯的想带她去一个自己常去的地方,可阿烛却说:
“你怎么知道我通往山顶的路在这?”
夏萧还未反应过来,踏上去时,发现阿烛的双脚也离了地,真切的踩在石砖上。她的这一步踏得十分真实,不像玩笑,也没有依靠元气支撑,她就在夏萧眼中,踏上一条和他相同的路。
“什么意思,你的路也在这?”
阿烛点头,得意洋洋的说:
“我早就找到了。”
“厉害,但怎么会在一块呢?”
夏萧呢喃自语,满是疑惑。他记得这条路大概象征着他们人生的大致之路,虽说不能完全以路判断一个人,可舒霜的路断于半截,她也死于黑暗。那阿烛和自己的路完全重合,也该有所寓意,起码不能再以巧合定义。
夏萧比较倔,还是觉得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很多巧合,包括偶遇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白素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千年前的恩情,千年后主动寻上门来报,否则怎么能于那桥上遇见?若真有那等运气,白素贞便不会被法海发现,夏萧也早就买彩票中奖,不用住在潮湿廉价的出租房。虽说他从没买过,也不知是否能中,可那种事从来都是别人中奖,永远和自己无关。
阿烛似乎不知道这条路代表着什么,所以反应不大。她走在夏萧前面,但凡她走过的地方,都有夏萧路上的石砖。准确来说,在夏萧眼中,阿烛踏上的石砖即是他的路,完全一样,没有半分差别。可他还是在难以置信中觉得此事不对,至于为何不对,那里不对,他还参悟不到。
兴许是石砖太大,自己的右半块只是阿烛的左半块,这样的话,也不算完全重合。可阿烛步伐轻盈且快,夏萧难以看出石砖的准确位置,他就一直盯着阿烛的脚看,早已走过平时的修行之地也未发现,等离开森林才反应过来,随后原路返回。
“开始了!”
阿烛并未在意那么多,她兴致勃勃的在石砖上盘坐,结出一个“合”印,吸纳天地元气。以往的她像呼吸般吸收元气,此时却像鲸吞,息声极粗且响,身体四周皆被星空渲染成一片神秘境地。
豆豆盘在一旁的松树底下,那里干燥,还有很多叶子,适合它休息。可它朝夏萧投来目光,似好奇他怎么不修行。夏萧皱眉苦笑,世间谜团已够多,自己和阿烛就占了不少,这估计又是一件连前辈都看不透的事。就像当初舒霜的路一样,断在半途,却不知人也消逝在漫长的路上。
带着猜想不透和乏困,夏萧还是结出手印,因为知道自己多想没用。可有的事,他又控制不住去想。
等夜晚,窗外的句芒和晓冉还腻歪在一起。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样,或陪伴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或在修行,要么就像此时这样化作一棵树,紧紧拥抱,极为温情而优雅,比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要温柔的多,且令人向往。可夏萧看久了,脑海中还是不禁浮现那条路和阿烛。
阿烛自从签署灵契,每天又多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对她而言,体内的伙伴是每日都要去看的,不能将其一个人丢在灵契空间。所以每晚的陪伴后,才是她窝在被子里的休息时间。
能被灵契主体这般重视,星空大海里的小独角鲸逐渐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对人类的揣测也逐渐朝向好的方面,并未全是贪婪等贬义词。更重要的是,阿烛身体的秘密,正被他逐渐发现。
阿烛所拥有的力量不止是隐匿气息,而这个能力,只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世界,且高于这世界,所以能做到将气息完全隐匿。可她真实的身份,真的像胡不归等人猜想的那样,不在人的范畴,而是人之上,或许是人类亘古崇拜的——神!
这等大胆的猜想小独角鲸先前并不相信,因为胡不归等人都不确定,很是茫然。可他逐渐觉得,很有可能!
这些夏萧还不知道,他还在思考,彻夜难眠。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环境,他隐约有些不安,身体本能的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一颗糖果**。甜美的糖衣之下,是剧毒是足以将其摧毁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像棋盘上的残局,数量极多,令人眼花缭乱,看清已要许多功夫,更别说如何解开。
夏萧不善解棋,梦里无比焦急,他想知道那多个残局要如何解开,如何取胜。他觉得自己是白子,黑子是他厌恶的黑暗。可白子的处境,永远不如黑子好。每一个残局中,都属白子四面为敌,有的白子距离局极远,似不参与其中,也像在思索该如何加入。而有的白子看似是白,却堵住其他白子,令黑子逍遥于围剿之外。
这一盘棋,白子和黑子长期对峙,皆主动进攻,想方设法令对方陷入困境,但迟迟分不出胜负。那一盘棋,白子和黑子皆无比偏执,走着自以为对的路,可皆堵死,但还在寻找路,可当棋盘填满,也未有结果。
还有一盘棋,比所有的局都大,因为它由所有残局拼在一起。残局难解,夏萧看了许久都没有答案,但当所有残局合在一起,他却走向偏静小径,找到令白子取胜的办法。只要将那堵住白子的子拿开,第二盘棋便可解开,随之调动第一盘棋的白棋,加入第三盘棋中,这样陷入僵局的第四盘棋也能解开。
一切都有迹可寻,一切都可看穿,夏萧似用了一生的时间才将其看透,可欲要抬子的手却僵在空中。他拿不动白子,也挪动不了黑子,因为他自身便在棋盘中。他第一次看到所有局,无非只有四盘残局,可他身在其中,并且还是……黑子!
夏萧似坠落,扑通一声入了深海,于无数气泡中不断下坠。他看到了头顶破碎的棋盘,其中白子和黑子始终没有胜负,可他却在黑子的无形拉扯下,在白子的主动助力越陷越深,似要到大海的深渊当中。
深渊中什么都没有,可像他的终点。等看穿,才知深渊里面是死亡,他本不必如此,也不想如此。夏萧拼命的挣扎,祈求着白子伸出手拉自己一把。他们确实伸出手了,可只是将自己往水里推,正如将自己往下面拉的人一样居心难测。
“远道而来者,用你的力量毁灭这深渊及黑暗!”
白子的声音里满是期待,那是正义凛然,是拯救天下苍生的渴望。可身下的黑暗,夏萧对付不了也难以面对。最终,他不再挣扎,因为他身上没有光也挣扎不动。他的身体被撕裂,里面所有的力量都化作深渊中的一部分,令其猛地暴起,冲出时将所有的黑子和白子都捏碎。
棋盘也彻底破碎,什么都不复存在,而这,才是那深渊之物的理想。夏萧看着一切,自己的家人似也于其中毁灭,他眼角有泪,和深渊的海水融在一起。可声音嘶哑,发不出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渐渐的,在夏萧绝望之际,一只极为暖和的手如春风似太阳,将其泪水擦干,给其一种强大的依偎感,似将其从深渊拉离大海。
“怎么了?”
夏萧睁开睡眼,半拉开的窗帘外只有点点光亮。阿烛穿着宽松的旧衣服,像一身睡衣,窝在他的被子里。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令夏萧心头有了些安慰,可当阿烛温声细语的问他怎么了时,夏萧却只有微笑。
“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可能是噩梦,再睡一会吧。”
夏萧点头,被阿烛抱进极为温暖且柔软的怀里。其中,没有任何黑暗可侵犯这道强烈的太阳光,夏萧在里面得以长时间安睡。
而后每晚,夏萧都会等她,那种心安,夏萧很久以前拥有过,又失去过,现在再次重新拥有,且被光芒包裹,似再也不会失去。可这股光,本身就不属于他,暂时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回到遥远之地。
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天才刚亮,阿烛趁夏萧还没睡醒,满怀期待,像童话里的女主角,问着自己的王子。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怎么办?”
“去哪?”
“被你气跑或被人抓走。”
“肯定将你找回来。”
“没那么简单,我被人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大荒之外,是小独角鲸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夏萧沉默了很久,阿烛都怀疑他睡着了,可最后,他还是低声说:
“如果真的远到我去不了,那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离开,怎么也不会让你走。”
夏萧的语气十分坚定,像再一次说着誓言,海枯石烂不改变。可结局如何,只有到那一天才知道,时间之神暂且没有降临且窥探他人未来的习惯。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不给任何一个远去的机会
“慢点儿~”
夏萧跟在阿烛后头,和其一同出了笛木利前辈的院门。这一个月,他们便在极为枯燥的生活中度过。但这种生活,似是夏萧一直期待的那种极为规律的时光,用以提升实力极为合适,令他身心舒畅,总算没有再浪费时间。
现在他们通过了前辈的测试,因为达到标准,得到前辈给的几颗药丸,甚是欢喜,开始往小白楼走。阿烛高兴的又蹦又跳,夏萧叫不住,只有小跑几步跟上她。
“这么高兴干嘛?”
“今天下午可以休息啊,当然高兴了。”
“平时也没见你有多累。”
“那是因为有目标,达成目标后自然要稍作休息,你见谁一天二十四小时做农活的?土地都要歇息呢,更别说人。”
“你好像还没有从早到晚一直修行过。”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中午能不吃饭?”
“吃完饭再睡个午觉对不对?”
阿烛摆出一脸冷漠的样子,似乎夏萧再说她就要生气了。夏萧笑她,但闭上了嘴,引得阿烛好奇的凑了过来。
“今天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不对你好些,哪天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怎么办?”
阿烛皱着细眉,似在想这句话出自于何时,想到一个月前时,她拍了拍夏萧的肩,很是满意。这等动作满是兄弟般的豪迈,话语在其笑声下更是失了原本的柔情。
“原来你说那个,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本姑娘哪都不去,乖乖在你身边。如果你惹我生气,我立马就走,你哄都哄不好。”
“怎样表现才算好?”
“背我回去……”
阿烛还没说完,夏萧已背朝他,并微微下蹲身子。
“来吧!”
夏萧对阿烛掀起嘴角,而只要他一放低态度,阿烛就格外开心,上去后对地上的豆豆说:
“豆豆,你看看人家,你啥时候能背我?”
豆豆叫唤两声,似有心而力不足,夏萧趁机补刀。
“自己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别说豆豆,我都快背不动你了。”
“生气警告。”
阿烛揪着夏萧的耳朵,逐渐放肆,不过夏萧才不会为这等小事恼怒。这等平淡时光里,阿烛的俏皮简直就是夏萧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也只有她敢在自己背上揪着自己的耳朵,说今天下午哪都不许去,只能陪着自己。
一个月的苦修告一段落,另一个月的修行很快将会带来,所以夏萧答应了她。但只待在房里太过无趣,于是夏萧说:
“春天快到了,去桃林走走?”
“也行,反正好久没去了,我想吃好吃的!”
“那就去食堂一趟。”
“现在食堂没东西,你去找天命,他那有荒兽大森林的水果,我惦记好久了。”
“没问题!”
阿烛高兴的哼起小曲,夏萧这么听自己话,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不过拐了个弯,离开巷子,走到街上,平时人极少的街道此时满是人,有前辈也有同级的学子,令阿烛见着害羞,低声说:
“放我下来吧,人有点多。”
她原本以为夏萧会很利索,毕竟夏萧给众人的印象都是不苟言笑的那种高傲之人,这样显得很不正经,说重了还有些伤风败俗。学院可是高雅之地,这样走在街上显然不妥。可夏萧语气一变,极坏的说:
“想得美,上去就别想下来了。”
阿烛硬着头皮待在夏萧背上,动都不敢动,可看众人逐渐投来的奇异目光,连忙低下头,埋在夏萧背上。可她还是能听到大家在暗自说她的名字,那低声的议论,令其瞬间被打败,开始求饶。
“我错了,放我下来吧!”
“是不是很尴尬?”
阿烛直点头,这何止是尴尬,她都要害怕死了。很快,她的视野中出现两女,一前一后,皆从正面走来,令其不敢抬头。
“快放我下来,我看到苏欢和姒清灵了。”
“你怕她们干嘛?”
阿烛有苦说不出,她被苏欢和姒清灵教训过好多次。刚来学院时,她们就给阿烛强行灌输皆是大夏人,要一同对抗南商和勾龙邦氏的思想。
阿烛听不懂,不想听,她们还一直说,直将阿烛说哭。现在夏萧在,她们肯定又要说自己只顾玩耍,不懂局势。她不想听两女唠叨,所以挣扎着想下去。可夏萧猛地将其一提,令阿烛只能乖乖待在他背上。
“教你一个不尴尬的办法。”
“什么?”
“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阿烛呼出长长一口气,连拍夏萧的肩膀。后者无法,只能将其放下,但走到姒清灵和苏欢面前,又一把将其抱起。
姒清灵和苏欢眼神诧异,四下看一圈,又看向夏萧,他这是看不到自己二人和其他人?这可是在街上。夏萧自然知道,不过还有更过分的,他径直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挂起极为灿烂的笑容。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阿烛。”
他这时将阿烛放下,后者连路都不会走了,只能尴尬的陪笑,可暗自看向夏萧的目光,已冒出火光,今天不将夏萧捶一顿,她晚饭都不吃了。
“别在我们面前腻歪。”
苏欢说完就走,姒清灵却扫视阿烛几眼,目光复杂,转身时暗叹一声这丫头发育真好,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
“姐姐再见!”
阿烛鞠躬的样子极为生硬,令夏萧一阵嘲笑。不过见苏欢和姒清灵走远,阿烛一把将夏萧的脖子搂住,摆出一副就要干架的样子。
“你太坏了,惹到我了!”
阿烛转身就要走,夏萧跟在后面,一路死缠烂打。不过阿烛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的样似真的生气了。
夏萧哄女孩的经验不多,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以前阿烛都不会这样生气,不过女孩似乎只有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样。夏萧不知那么多,只有一路哄,耐下性子哄,低声下气的哄。谁让他一时兴起呢,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我错了,开个玩笑,别生气嘛,别生气。”
“和别人争辩的时候你能说会道,现在你阿巴阿巴,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两句!”
阿巴阿巴?
阿烛将自己说笑了,夏萧也笑,阿烛挥舞着拳头锤他,气不打一处来。
过去一个月中,阿烛很多东西已从五楼搬到了夏萧房间,她偶尔在这睡,偶尔上去,全看心情。不过她和夏萧之前的相处方式真的很舒服,谁犯错了谁道歉,平时互相迁就,但又不事事顺着对方,有事就说出口,虽说小打小闹不断,但拌嘴时的有趣,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其中的乐趣。
夏萧一开始本来很反感那种行为,但逐渐也喜欢上,时不时互怼几句,真的很放松,有利于身心健康,比一直憋着好多了。
下午,他们鲜有的打扮一番,两人一狗,去桃林间散步,也走到山下,绕着四处走了一圈。
等天色渐暗,他们便去食堂寻一碗热汤和饭菜。和平时苦修不同,他们吃得很慢,聊起藏在自己脑中很有趣,或者很早以前的事,随后各自累了,牵着手回去睡觉。
夏萧送阿烛到房间门口才下楼,即便睡着,嘴角都带着几点笑容。这种感觉很好,夏萧即便在梦里,都反复这么对自己说。关于梦中的场景,他大多忘了,可关于阿烛说的话,他始终记着,也下意识不想给阿烛远去的机会。
阿烛和舒霜有很多不同,后者事事都会顺着夏萧。即便夏萧有错,她也相信夏萧有自己的见解,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挽救的程度前,她都会出言提醒并改变。面对很多事,舒霜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给夏萧增添负担,她极为贴心,犹如人间理想,想起来尽是美好,犹如没有瑕疵的温暖梦乡。
相比之下,阿烛就是个惹事鬼,性情大大咧咧的,很多时候没有自己的想法,宁愿选择跟风也不多加思考。面对很多问题,她只会说对,要么就闭口不言,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有想说的话,又不知该怎么说。
在桌前,她无法提笔书文章,一手字写得还没夏萧好看。走上前无法张口说出令人信服的话,懂得知识也少之又少。总之就是那种腹中无墨的笨女孩,面对事情不够冷静,性格也不够好,有小脾气不说,还很暴躁。为人处世也远远不及舒霜,除了姿色,她丝毫无法和舒霜比,因为内涵已毫不夸张的有天壤之别,吃东西还总是抢夏萧的那份,不懂得将好东西留给他。
其实也没必要那样,只是舒霜经常将好东西留给夏萧,他逐渐习惯。而阿烛会和夏萧平分,一人一半。他不贪念所留的东西,只渴求那股浓烈的心意。可阿烛也很好,每当他犯糊涂的用舒霜将阿烛比下去,心里都会这么说。
即便在睡梦中,夏萧都逐渐停止自己的想法。他不止一次觉得没必要拿阿烛和舒霜比,因为比不过,没有任何一个点可以相提并论。舒霜的优点是水,聚集起来便有了平静的海洋。阿烛的缺点则是天空,稍有修养的女孩便能将其比过。可夏萧想到阿烛时,很开心,开心到想出现在她身边,想法设法的开始损她。
那是一种乐趣,嘲笑她某件小事都做不好,总是依赖自己更是一种生活常态。不过翌日一早,等夏萧醒时,阿烛会带着自己做的早饭等在他床边,并用脚踹他的屁股,极为嚣张的说:
“再睡太阳就晒屁股了。”
“怎么起这么早?”
“我要修行,才不像你这么懒。”
在夏萧起床洗漱时,阿烛已跑出房间。
“先吃不管,后吃洗碗,走了!”
桌上,阿烛为夏萧剥好了鸡蛋,和往常一样将他的馒头吃掉了半个,但肉馅的包子一口没多吃。
夏萧看着阿烛的背影,为其扔一件外套,早上还是有些凉。他塞一口热气腾腾的热包,慢慢收拾起房间,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不是心里暗示,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阿烛很好,学院很好,这样的生活很好,一切皆好。
第五百四十六章 此路朝向苍穹
简单的生活从两个馒头两个包子一个蛋开始,还有一大碗粥。经过夏萧和阿烛的一致决定,今后的早饭加一颗蛋,加一个肉包,因为一个蛋总是意犹未尽。生活越是如此,越是有趣,因为只有将每一个渺小的点当做开心的来源,才能更好的耐住性子,做成大事。
耐不住寂寞,终是不能享受今后的繁华。夏萧和阿烛不知今后究竟会怎样,可起码忍耐住了。修行又过几天,夏萧和阿烛难耐真相,恰好修行的进程比较快,便决定上山走一趟。
大师姐说过,要想上山顶,光走是不行的,所以他们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没关系,万事都有第一步。只有第一步迈出,今后才有无限的可能。
“准备好了吗?”
夏萧和阿烛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执着,正欲踏上石砖,却被一旁的动静惊到。这等堪称神圣的时刻,被别的声音打扰可算不得好事。可一道白色的光似一团刺猬,从山顶的方向迅速滚了下来,轰隆隆的穿过松树林后趴在他们不远处。
在学院还能见到这种场景,夏萧和阿烛皆好奇,跑过去欲扶这位伤者。可后者浑身都是刺,夏萧和阿烛无法着手,他们的元气,在其之下如同一张脆纸,轻而易举的被刺穿。直到白色的钢刺都软化下来,成了一头直能拖到腿部的白发,夏萧和阿烛才满怀好意的伸出手。
若这里不是学院,他们定不会这般。世上坏人不少,有的还小,有的已老,专门讹诈,等出了事,暴力相对便显得不占理,所以任何事都需三思。可学院不同,据夏萧判断,这位老者应该是登山失败。
听说学院里有很多人始终都在冲击山顶,可最靠近他的十三人,经过这么多年也仅仅只减少一位。
哎哟喊痛的声音吸引夏萧和阿烛,令他们看到那张晄白的苍老面孔,似重病难治,且有无穷的疲倦和惊慌,令阿烛极为惊讶的问:
“您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登山累了,回去歇息几天,稍后再来。”
老者起身拍了拍衣服,抖落尘土后习以为常的离去,可肯定还会再来。他是被山顶诅咒的武者,无论如何都要走上去,无论那个时间是三百年还是五百年,或者是一千年,他都要走上去。他的执着没有于身体任何一处暴露,步伐甚至和市井上的小流氓没什么两样,可夏萧总觉得他已反复这个过程起码千次。
“走吧。”
夏萧带着阿烛走出几步,却被老者叫住。
“前辈,有什么事吗?”
夏萧谦谦有礼,阿烛紧跟行礼。
“你是夏萧吧?”
夏萧点头答应,说正是。只要确定夏萧的身份,身边的阿烛便很好猜。老者果真猜中,而后抬起头,看一眼山顶,极为神秘的说:
“即便是你们,想走上去也很难。不过试试吧,贵在尝试,但注意安全,别逞强!”
“多谢前辈。”
扭过身去的老者性情冒失,又补上一句。
“对了,我叫钟万离,将我的名字记着。”
“记住了,恭送前辈。”
眨眼,白刺猬般的老者已消失在原地,似远离这天地。阿烛踮起脚尖,朝小镇方向眺望,但什么都没看见。
“这位老者也是什么大人物吗?”
穿过灌木丛,踏上通往山顶的路时,阿烛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果真,但凡在学院见到的人,越不拘泥外表越不能小觑。
“钟老前辈曾是离山顶最近的十三人之一,很强。”
“有多强?”
“在问道级别。”
其实阿烛并不知道问道强在何处,她没有那等准确的概念,就像她口中的三大锅饭菜,不知锅多大的旁人根本不知饭菜的多少。不过问道在幼龄之上,在枝茂在生果在曲轮在参天之上,因此而强。盆比杯大,比碗比瓢比壶大,且有锅之名,能装下的饭菜必定不少。
一切大概便是这样的理,不过很快,夏萧和阿烛的注意力,还是放到脚下的路上。他们走了许久,终是到了松树林的边缘。这里树木渐少,石砖边的针叶也变得稀疏,不再堆积,可灌木多了些,但都光秃秃的,并不好看。不过没关系,他们此行也并非为了欣赏风景。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夏萧提醒一声,阿烛连连点头,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等陌生之地,令其汗毛一竖,看向前方的目光满是谨慎和畏惧。
灌木丛比起宽阔的松树林要小很多,很快便穿过,但脚下石砖铺成的路,也要陡峭很多。顺着它朝前看,如直朝苍穹,而非山顶。
那种神奇的感觉和对遥远之物的隐隐作怕感,令阿烛就要止步,可走到这就停下未免为时过早。
始终看着山路另一头的夏萧如已进云海,那将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他当前难以猜想,可很是坚定的说:
“再走一段距离吧!”
无论是为了阿烛的身世还是为自己,夏萧都想爬上山顶。站在山顶所看到的东西,肯定比现在要宽阔。因此,他迈出那极为重要的一步,彻底离开灌木的遮盖,进入高山草甸带。阿烛跟在后头,两人一同向前。
夏萧曾有过侥幸心,觉得自己不该多想,可都走到这,他和阿烛的路还在一起,肯定别有一番蕴意,只是难以知晓究竟是什么。
高山上的草甸像大荒的沙漠挪了地,极为冷清,没有半点生气,连比松树林差一大截的灌木丛都比它要好。可就是这样的草甸中,夏萧和阿烛走得很有劲,似充满了动力。先前想退缩的感觉皆被斗志打败,夏萧要做到这一点尚且不算难,可阿烛也这样未免太不寻常。
夏萧有他的办法,他一直和阿烛聊天,吸引她的注意。停下脚步,稍作休息时,阿烛一回头,为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而自豪,甚至还想继续往上走。
对夏萧而言,阿烛这等情绪自然是好事。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们继续向上。因为路的陡峭逐渐有了三十度,他不敢再令阿烛往后看,只有向前。等走到某个高度,便知道除了向前没了任何退路,即便短暂的回到山腰,也只是为了下一次登山做准备。
突然的感觉令夏萧觉得自己入了道,可这草甸太过漫长,他逐渐生出些幻觉,像已走了一生一世,不知还要走多久。那种乏困从四面八方而来,一瞬将其充满,令其难耐轮回。可身后的推力令其回头,看到的,是阿烛那张俏美的小脸。
第五百四十七章 此路断于顶峰下
精致的面孔和五官上冒着少些汗珠,特别是鼻尖,几滴极小的汗正朝一处蜿蜒聚集,像四面聚集而来的小河,等水量足够便开始冲击,可等待它的不是江河,更不是大海,而是阿烛的指背。她将其抹掉,许久未展开的眉头间尽数疑惑。
“怎么不走?”
夏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笑出了声,似笑阿烛的狼狈,也笑自己先前的状态。
“别急,歇两分钟,看你累的满头大汗。”
“这下知道怜香惜玉啦?”
阿烛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夏萧则伸出手,将其脸上的汗胡乱一通全部擦光。
温暖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小脸上抹过,令阿烛发出极为酥软的声音。每个女孩在男友手下都会展现温柔的一面这句话是没错,可也会展现极为恐怖的一面,就像阿烛此时喝了一口夏萧水壶中的水,朝着山顶继续迈步,可谓雄赳赳气昂昂。
和之前行走不同的是,阿烛开始慢跑,夏萧都只能跟在后头。虽说看不到她的面孔,但她的眼神肯定无比坚毅。这是好事,可夏萧有些心疼,阿烛也近十八,对自己的身世却一无所知,当真是惨。
阿烛以前说起过,她不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爱自己的姥姥,也不恨丢弃自己的父母。可她知道,为何将自己丢弃,是有难言之隐?还是真的那么狠心?那种好奇始终困扰着阿烛,特别是每一个深夜,她都想知道答案。
胡不归以前经常给阿烛布置一些思考题,那些题很难,阿烛并不喜欢,若不是师父强制性让她做,让她想,她都不会搭理,更不会主动去找。可不管如何绞尽脑汁,试卷上的题她都做完了,唯独自己这一道题,始终没有答案。
现在答案就在山顶,就在不远处,阿烛觉得自己应该再往前一些,不能就此放弃。起码第一次要知道自己的极限,才方便今后做出对策。
不知不觉中,阿烛已和夏萧越来越像,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可她看着遥远的山顶,不顾脚下景色的变化,就那么坚定的继续迈步,往前跑去,似坚信自己一定会到达目标地。
夏萧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烛,紧紧跟在后头。现在不是说泄气话和休息的时候,于是夏萧提醒道:
“注意元气使用,令其贯穿全身。”
“好嘞。”
阿烛四周有星空,这是她独特的力量,当她跑在夏萧前面,似拨开了遥远之地的神秘浓雾,令夏萧心头不再那么忐忑。后者也好奇,他曾独自面对过这条路,可路的另一头,是极为心悸的力量,令其不寒而粟,走到高山草甸中便有一种力量无时不刻在劝退他。可现在,那股力量弱了很多。
夏萧觉得这不是因为心理暗示,而是因为眼前的阿烛,她真的是个带有奇迹的姑娘,身上的谜团像星空中闪耀着的星辰一样多。可她终是勇敢的踏出这一步,极为坦然且勇敢的寻求着真相。
没有害怕,没有后顾之忧,阿烛步子越来越大,似乎越来越兴奋。夏萧默默陪着她,从先前停止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为了自己登山,而是为了阿烛能走到那,并了解她想知道的一切。
夏萧想到一件事,突然便明白阿烛为何这般有信心,且斗志那么满。她来学院的第一天,便去过山顶,虽说有人带着前去,但也是去过。看着阿烛的背影,夏萧突然笑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难怪这丫头这么势在必得,原来底气十足,极为自信。
高山草甸上极为孤寂,没有灌木丛,连草都长的很低,卑微到了骨子里,更是没有半个花苞点缀。可很快,更为荒凉的高山寒漠代替了草甸。这下,四周皆是碎石和流动着的微弱寒气,几根草都是极为罕见的东西。可他们跑了两个轮回,终是过了草甸,也算极不容易。
通天峰旁的太阳成了夏萧和阿烛忠实的观众,它见过很多人登山,可这般小跑的,却少之又少。但他们的冲劲,并未被时间消磨,反而越来越足。所谓越战越勇,便是这般。
四周起了风,风未和寒气对碰,只是带着股股暖流,成了阿烛的一种微妙助力,令其身体更为轻盈,且能抵御四周越来越冷的气温。
阿烛很累,短发随着汗黏在了额头和侧脸上。可她微微侧目,感受到夏萧的元气时,又提起精神,继续于漫无生命的寒漠中向前。
草甸宛如荒芜的沙漠,寒漠便是生迹皆无的戈壁,死寂异常,连风都似从黄泉来,寒冷逼人。
其中,大小不一的石头是此处唯一的存在,它们比太阳还要忠诚,因为不分昼夜的观看则无数人的登山脚步和身姿。光今天,至此不过半日,它们便见到十数人登山。作为一块称职的石头,它们不知为何要这般挥汗如雨,可正是如此,它们才不知山顶上究竟有何物。
寒漠和草甸一样漫长,夏萧和阿烛觉得风云突变,四周的颜色都为之改变,似人神共愤,更像他们做错了事。这等变化下,阿烛脚步慢了,她想问夏萧是否该向前,后者问她:
“还能跑动吗?”
“能!”
“那就继续跑!”
虽说有些害怕,可阿烛点过头,继续迈出步子。她未曾注意,只是觉得脚掌微疼,可鞋底都已磨薄。但为了心头那一点执着,就该不懈努力不是吗?如果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有收获?
姥姥曾不止一次告诉阿烛,万物皆平等,有付出才有收获。付出有很多种,收获也分类型。如果整日睡大觉,庄稼不会长出来,如果老天掉馅饼那种事真的发生也碰不到。
阿烛在自己的人生中贯彻着姥姥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虽说离开山村,可又像从未离开。于一个晴朗的普通上午,并未被战火涉及的偏僻小山村中,老妪抬起头,看向南方,心头突然有了一股动力,似还要继续活下去,多走一段人生路,因为在未来,还有一个丫头等着孝敬她。
“啊——”
无形的压迫中,阿烛突然吼出了声,似与抖擞天公作斗。这是夏萧教她的办法,是一种莫大的自我激励,可她此时更觉得像一种挑衅,厚重乌云听到,以雷声回应,令其浑身打了个寒颤。
“夏萧,你又骗我!”
“管他呢,往前冲就是了,这是学院,不必畏手畏脚。”
“那它劈我怎么办?”
“有我在,半道雷电都不会伤到你。”
“你说的啊!”
“我说的!”
“那就继续!”
阿烛活力满满,在她的脑海中,自己只顾前冲,夏萧为自己抵挡一切那种场景很是浪漫。
嗯……
反正阿烛觉得浪漫,就像她要去保护天下苍生,夏萧却站在她身后唯独保护她一人。
有夏萧的元气在,阿烛跑得更快,不顾四周的寒风,就这般无所畏惧。草甸是一步步走过的,寒漠满是跑过的脚印。可到了高山冰川带,夏萧和阿烛知道,是该冲一冲了。
眼前的世界已变颜色,无论身后不远处是多么的晴朗明媚,眼前都只有极为深沉的暗色调。苍穹中的乌云成了墨般的玄黑,其中的雷霆闪电犹如天劫般能将人击离此处。而在夏萧和阿烛眼前四周,冰川如怪石般嶙峋耸立,四处从生。其中寒气四绕,这是人间黄泉气,可销九魂灭神魄。
阿烛回头,看一眼夏萧,后者并未做出决定,只是看向这条路,对她说:
“冰川之上,便是山顶。”
阿烛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随**住夏萧的手,眼眸中尽是战意,也渴求着保护。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也怕,怕冰川中的寒气将其冻成冰棍,也怕头顶的雷霆,她的星空还不够宽广,不能纵容它们在其中肆虐。
“去吧!”
夏萧说罢,阿烛迈出了脚步,发梢随之扬起。她像黑云之后的太阳,顶着暂时的黑暗,誓要将其冲破。
不出所料,头顶开始有雷霆呼啸。它们不断下拍,令冰川炸裂,可它始终慢阿烛和夏萧一步。但在冰川乃至地面龟裂时,夏萧身体中的元气尽数涌出。
一声剑鸣后,是金属所成的光,成了阿烛身上的软甲。其中有大涛汩汩,浪花拍岸之声,令其脚步轻盈,似踏汹涌海浪而行,动力无穷。而后一道强烈的蓬声,是熊熊火焰在燃烧,令阿烛每一次迈步都能跨过更多石砖。
最后是一道鸟唳,其中是风是树是雷霆。它们在阿烛身后绘成一对翅膀,也令四周拍下的闪电绕其远去。
夏萧紧跟其后,看着阿烛化作多彩的凤凰,不顾四周的寒气和雷霆阻挠,只是往前冲。即便夏萧的嗅觉敏锐,可难以感知那些寒气和雷霆的威力,也无法判断这是幻象还是真实景象,它们本就仅差一线,此时分不出来也正常。但走到这条山路的尽头时,他们都深深愣住!
按道理说,冰川之上,便是山顶。虽说大师姐说过山顶不是走上去的,可这条路,为何断在重重冰川前?
冰川如墙,堵死了所有的路,头顶的黑云不断下坠,四周也无去路,夏萧和阿烛站着最后一块石砖上,眼中尽是疑惑和茫然。
头顶闪电雷鸣,一道极为粗壮的雷霆柱子,并未给他们半点思考的时间,便开始仓促的驱赶。
雷霆落下,夏萧和阿烛开始原路返回,可还是被雷霆的闪光触及。分明只是那么一点光,且没有多少危险的气息,但令夏萧浑身如遭重击,在石砖上不断滚下。阿烛连忙去追,抱住他仓惶而逃。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山顶位于云间
夏萧抱着阿烛,回到小白楼,以十分娴熟的手法脱掉她的鞋子,为其血肉模糊的脚底涂药膏。这种又疼又痒还不能瞎动弹的感觉令阿烛咬着牙,很是难受,夏萧见着转移话题,想让其好受些。这段日子,她也是够拼的。
“这是第几次了?”
阿烛想了半天,回答道:
“第六次了。”
“下次还去吗?”
“去呀!当然去!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阿烛的斗志似永远不会熄灭,是比太阳还要永恒的光。渐渐的,她也属于那种屡战屡败,越战越勇的类型。夏萧含着笑,自然不会说丧气话,放下她的右脚,开始清洗她的左脚掌,并为其上药。
“行~我陪着你,但我们得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路。”
“是得想想了。”
阿烛很认真,他们都到路的尽头六次了,一开始的落荒而逃,成了以不变应万变,可被雷电打的屁滚尿流。第三次极为大胆,试着打碎冰川,可夏萧尽数施展力量也奈何它不得,结果又是雷电的洗礼。
每一次失败都带来了极为惨痛的教训,虽说夏萧和阿烛反复思索了很多次,每一次也都在总结。可到了路的尽头,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的迅速,他们丝毫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能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行事已是万幸。因此,有了第四次的再破冰川,有了第五次的试图冲破黑云,也有了第六次的徒劳。
继续这么下去显然不行,他们虽说不知钟万离前辈是如何从山顶上滚下来的,但他们的处境也一次比一次艰难。他们起初觉得学院是在考验他们的耐性,面对雷电也格外坚定自己的念想,可每次都下场狼狈。
后来,夏萧觉得学院不会出这么简单的题来考自己,特别是上山顶那么重要的事,所以又陷入无尽的沉思。因为阿烛行动不便,就睡在夏萧床上,可一直望着窗外,看着山顶方向发呆。
无论是去打饭还是做什么,夏萧也时常看那个方向,希望想出些招来。
阿烛每顿饭都兴致勃勃,吃完坐在窗边,夏萧则坐在客厅的蒲垫上,在矮窗台上撑着脑袋,望着山顶的样子也像在看天。
山顶就像位于云间,毕竟有通天峰之名,这样也算不得奇怪。可究竟是山顶高还是云高?夏萧突然就想到这个问题。
苍穹有九天之别,再高的山,也不会有云高。只是他该如何突破那云,走到山顶?这个问题扰他许久,迟迟找不到答案,令其心烦。此时看似棉花糖般的云,到其下才会发现它的勇猛。
夏萧准备去求助笛木利前辈,可走到半路,才想到他本就不支持自己和阿烛登山,因此又原路返回。可兜兜转转,去了几个很长时间没有进过的巷道,见到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人。
撑起的窗下,是精致的瓷娃娃,在夕阳的光辉下披上鲜血般的魂光,顿时便有了神。夏萧看着,原本的喜爱变成了不敢靠近,每一个瓷娃娃里都似束缚着一个鲜活的灵魂。但窗边的老者依旧那么慈祥,和夏萧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第一次见这位缺牙老者,还是刚上山腰时,那时下着雪,他撑着伞,好一番甜美的意境。那时……舒霜还在。
时间流逝,事态变迁,本是大荒常态。可这位前辈似不受束缚,还是咧着一口缺牙,对着夏萧笑,似他昨日刚来过,此时又路过。
“前辈,好久不见。”
夏萧突然来了悠闲自在的兴致,走到那窗前,想和前辈聊聊天。后者也不拒绝,一边收起自己的瓷娃娃,一边笑着说:
“是有段日子不见了,怎么样,你和你的小女友可还好?”
夏萧不知前辈的消息是不灵通,还是整日将自己关在此处,日夜只思登山一事,不闻天下事,便回答说:
“一切皆好,多谢前辈关心。”
“老家伙关心小家伙是常事,就是你们这些小家伙,学院才能这么有活力,才能永世不衰竭。”
老者笑意不减,又问:
“最近忙什么呢?准备着令元气之树结果?还是忙于突破自己,再寻几个招数?你啊,莫要急着拥有完整的五行,那是早晚的事。在此之前,你得注重开发,有的能力你还没有完全得到不是吗?多钻研钻研。”
“多谢前辈,不过最近忙着登山,其他的事,可能要暂且搁置一下。”
夏萧试探性说出这几个字,老者却笑容一冷,思索许久,等将所有瓷娃娃都收入房间,且撤掉板子,才劝道:
“登山的路给修行者们指明了方向,但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一个方向,误了多少人呐!”
老者叹了口气,和夏萧闲聊几句,说的,是登山的注意事项,谈的,是诸多心得。这便是夏萧热爱学院的原因之一,但凡是其中前辈,见之既能聊上那么几句。虽许久未见,可前辈的热情不会减退,更不会误人子弟乱说胡说。那等亲切,令其回到小白楼时都心中极暖。
夏萧最终还是没有寻找登山的办法,这在意料当中。如果山顶那么容易去,这些年岂会只有大师姐一人突破桎梏?
可大师姐说过,诸多前辈也隐约参悟到,山顶不是走上去的,那要靠何等方式?走不行,飞自然也不行,遁入地中穿过去更是荒唐至极,那该如何到达?
夏萧皱着眉,想了许久,在诸多道路都被堵死的情况下,只剩精神力量可用。
精神力量可以驱动**,**不在,意识长存的先例在修行者的世界多之又多。皆说哲学的尽头是玄学,因为很多事,凡间的科学解决不了,便陷入哲学思考。可哲学思考的高深内容,在修行者的世界却很平常。这也是很多修行者自命清高,瞧不起普通人的原因,甚至王权富贵都不放在眼中。
这般思想的产生自然也有原因,先不说那风动幡动而是心动的问题,就说意识和身体。一个代表精神,一个代表物质。凡间的解释大多认为物质在先,精神为后,前者是后者产生的基础,后者又是前者的反应。可总有一些意识存在天地,抚过花草万物,吹一口气便是大风,眨眼一瞬便是昼夜交替。
但不能没有身体就判断此物不存在,那么,判断一个事物的标准究竟以客观物质为准?还是考量精神意识在先?
这种问题已不在夏萧思考的范畴,他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的观念都是谬论。可修行者和凡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令其走出**的束缚,真正像实体的手一样做事。
凡间有人死,精神力量可能歪打正着,能驾驭几只蝴蝶飞舞,或吹得草动,或毛笔自写几字,甚至冬日令花开。可修行者的精神力量,控后可搬山移海,可摘星揽月。这是修行者站于原地不动,却可伤敌百十八千的原因。但即便靠得是元气,也要用意念催动,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精神力量。
胸前的阿烛拱了拱,蜷缩起纤瘦的身子,令夏萧不再乱想,只是低头,轻声说:
“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去试试。”
阿烛头都未抬,只是用小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夏萧没有多说,与其一同闭眼。
今夜思绪混乱,久久不能入眠的不止夏萧一人,还有一位名叫胡不归的老者。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醒来,四周漂浮着杂多的符文,沉重的呼吸动荡如雷,吸引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走到门外。
意识到他的到来,胡不归问:
“最近可有事发生?”
他的声音极为虚弱,甚至有奄奄一息之感,可男子以极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回道:
“暂时没有。”
“若有事发生,一定要唤醒我,我的时日不多了,起码要在最后时刻做些事。”
“何必呢?老东西。”
门前立着的是笛木利,只有他会这么称呼胡不归,可到死都不歇停,究竟是为何?心头的执念,就这么重吗?笛木利不是不懂,他也有自己的信仰,如果有一天学院需要他,他肯定会牺牲自己,但胡不归现在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夏萧和阿烛。即便他们再特殊,也不该有这等待遇。
胡不归心头不安,总觉得他们会出事,他便时刻等待着,就是不知这一等,究竟要多久,也不知这么耗费自己的时光,究竟能否等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少废话,帮我。”
胡不归有自己的坚持,说完,房中符文一瞬内拢,将其身体填满,令其佝偻的身体在符文下再次沉睡。醒来时该有大事,他也该体现自己最终的价值。他希望用自己的生命给自己唯一的徒儿上一课,也为其指明道路。毕竟阿烛的身份,容易令她走向极端。
人难分好坏,万物皆是,可传说中的神,肯定比人更坚定自己的信念。那么,便更容易出现思想的极端。虽说一切皆是猜测,可为了让阿烛走上正确的道路,胡不归费劲了心思,光口头教诲显然是不行的,必须给其留下深刻的教训。但这样的行为,又会令她自我谴责,不过情况时刻在变,谁也不知胡不归该以怎样的方式落幕。人世凶险,谁也不知阿烛最后会变成怎样的人。
黑龙在夜里再一次陷入沉睡,笛木利依着木门,沉思许久。他希望大师姐早些做出决定,夏萧和阿烛这么下去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还有就是王陵那家伙,思想越来越危险。这一届的学子们,注定不令人省心呐,不知今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副院长和教皇大人的旅途,不知走到了何处。
“有能力的人始终都在奔波,我等,是该动起来了。”
笛木利说完,和院中小羊漫步而去。铃铛声于夜间很响,荡漾在胸膛。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云间有一海
在笛木利给夏萧和阿烛指明只有去山顶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时,也将他们来找自己的事禀告给了大师姐,希望大师姐重视一下。可后者的性子如春日的桃花林,虽说生机满满,但只爱自身欣赏,说白了就是性子懒,本身就不适合承担副院长的职务。可那家伙始终都不回来,令人恼火也无可奈何,谁让大师姐找不到他,否则定要好生催促。
思考许久,大师姐最终做出的决定有些令笛木利惊讶,可当前也只有如此,谁让夏萧和阿烛都是倔骨头,不听劝。便只有带他们上山顶,令他们知道真相。这日,当大师姐出现在夏萧和阿烛身前,示意自己的来意时,他们又喜又不甘心。
站在高山冰川带前,夏萧问站在比自己高一个台阶的大师姐。
“我们准备再试几次!”
“再试都是徒劳,还嫌自己浪费的时间不够多?”
大师姐显然有些不耐烦,夏萧和阿烛这俩家伙,真是会给自己惹事,既然冲击了这么多次山顶。不过既然是旧交,她便让夏萧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准备不走到尽头,但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冲过黑云……”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大师姐当即打断夏萧的话,令他和阿烛的侥幸心破碎。大师姐扭过头,因为和往常一样只是身裹素布,所以露出半个雪白的柔软山峰,可夏萧目不斜视,随其目光看向苍穹中不断下坠的黑云。
“我也曾使过那种招数,但被雷电伤的不轻,精神和**的双重灼烧,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稍不小心还有可能留下终生的暗疾。所以还是不要尝试,免得被电焦。”
夏萧和阿烛对视一眼,既然没用,便不尝试了。他们没有问究竟该如何走上山顶,因为即便大师姐说出来,他们也学不会。而且大师姐当前有话要说,她绝美如桃花的面靥上带着些严肃,令夏萧和阿烛也逐渐正经。
“我要带你们去山顶。”
此话一出,夏萧和阿烛脸上皆难以掩盖狂喜。
“去山顶前,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也是一种警告。无论你们的身份有多奇特,享受的特殊待遇都太多,这已违学院的初心和处事风格。若不是你们前段时间不在学院,耽误了修行进程,你们再怎么浪费时间冲击山顶都不归我管。可现在我要带你们上去,你们就得答应我不告诉第三人,否则你们将被逐出学院!”
这等后果有些严重,夏萧和阿烛自然不会说漏嘴,此时一个劲的点头。要是因为这种原因被赶出学院,实在太亏。
见两人有些畏惧的表情,大师姐虽说表面依旧严峻,可背地已开怀大笑。这俩家伙果真好骗,兴许是太相信自己,不过必须瞒着别人,否则总会有些不平衡之人站出来,那样他们这些做前辈的便会没了威信。那种东西在学院格外重要,丧失不得。
做人本就很难,做上个类似“官”的存在更难,上面有人看着,监督工作,稍稍偷懒便是办事不力。下面的人时刻望着,稍稍慢了就是效率不行,难啊难。大师姐现在只希望副院长赶紧回来,她还是想做自己的桃花仙,站得太高,管得就多,很烦。
情绪之余,大师姐一挥手,四周皆开始变化。
这等泛起柔波的剧烈改变令阿烛觉得眼熟,她虽说去过山顶,可给不出夏萧半点登山的建议。因为她去时,自己没有移动丝毫,起码她没有任何感觉,而是四周环境在动,就像此时一样。四周空间如荡漾的水波,速度快得惊人,随后已将一水球,将夏萧他们完全包裹进去。
阿烛一阵连打夏萧,嘟囔道:
“快看!快看!”
“我没瞎!”
夏萧沉浸在空间的剧烈涟漪中,眨眼间,四周已无阴暗,成了极为纯净的蓝天,四周的寒气也消失,令夏萧和阿烛忍不住四处打量。他们的目光满是震惊,大师姐见着,暗笑着没有开口,给他们一个反应的时间。
踏上山顶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都值得兴奋,所以夏萧和阿烛的反应也算正常,她也曾这样,甚至喜极而泣,所以还算了解那等心情!
不过夏萧好奇的,是自己如何到的山顶。是空间改变?还是强大的元气在他没有感知到半点移动的情况下将他带到此处?或者说之前台阶般的陡峭山路也是山顶的一部分,甚至山顶是整座通天峰,只是他们没有察觉?
夏萧想得很远,也很多,可无人会回答。但他很快被眼前的景色转移想法,这等景色,当真是仙境。
此时,夏萧脚下为一冰莲,那等质地,不是玉琢,不是元气,而是一朵真的冰莲,有着生机飘逸的动感。硕大的冰莲似长在通天峰上,也扎根云间,于云中显得格外飘渺。
嗅着冰莲的清淡香味,夏萧极为失态的跑到冰莲边缘,踏着花瓣之尖,想以山顶的角度看整座山,也想以此看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答案藏在任何景色中,他极为期待,可即便双目灌满元气,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茫然。
“修为不够,便不要去探。”
好奇心害死猫,大师姐好心提醒,夏萧便伸回脖子,随之抬头看天。
可这一看,便是怔在原地许久,瞳孔尽被一清澈的大海占据,随之微皱的眉间,是点点惊奇,也是见到壮阔之景的欣喜。多种情绪相交,既成了复杂的彩色。
刚来山顶时,夏萧眼角尽是苍穹之蓝。他以为是天空的颜色,没想是头顶海洋映射出的光。
“难以置信。”
夏萧又重复几遍,随其一同陷入震惊的还有身边的阿烛。虽说后者已不是首次见到,但此时还是和夏萧一样,像两个从遥远乡村进入繁华城市的孩子,满眼都是新奇和惊喜,久久不能自拔。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让城市灯红酒绿,黑夜如昼且高楼耸立。谁让这天空中的海洋如此宽广,漂浮不说,还于小风下如果冻般具有弹性。更令夏萧和阿烛痴迷好奇的,不是它的大,而是其中的鱼。
头顶海洋中的鱼皆透明,五脏六腑都似精美的工艺品,又和四周的水截然不同。它们于水中俶尔远去,又猛地随着搅动着的气泡和水流而来,无比神秘,似天空之境的海之精灵。
最后,大鲸及鱼儿在空灵的水声扑通中游出大海般的水团,以天空为海,以云团为浪,就此漫游在整个天际。
阿烛见大海般的水团炸裂,生怕砸到自己,躲到夏萧身后,并寻求大师姐的帮助。可她什么都没说,阿烛也在夏萧的手臂后再次看向天空。
只见,那些炸裂开大小不一的水珠只是漂浮在空,并未落下,且不断向内合拢,似很快会恢复原本的相貌。
大师姐站在其下,也抬头去望,等着这片大海愈合。不过这个过程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她提醒道:
“你们只有提问身世的权力,一会赶紧问,问完赶紧走。”
第五百五十章 海会吐真言
山顶自有山顶的规矩,夏萧和阿烛能来此处已是极为幸运的事,所以话语动作间满是感激和尊敬,并未心生其他情绪。
大师姐甚是喜欢他们的乖巧,在胸前素布下滑几分时抬了抬手臂,玉指微弹时,夏萧和阿烛的身体随之漂浮,到了冰莲上空一个固定的点处。
这个位置将在重塑的大海一侧,他们伸手就可将其触碰,只是现在水团还在四周,并未有大海的影子。但这个过程并不枯燥,因为阿烛扭身,见水团朝她温柔的撞来,却散为无数个小水团,从她身上爬过,甚至从她脸上滑过,随之朝原本的方向而去。阿烛好奇的用手指去戳,极弹,摸起来也很舒服,既然有点温。
站在空中,阿烛直蹦跶。夏萧则低头,疑惑未停,脚下似乎连元气都没有,却又像有着一个巨大的平台,在其上赛跑都没事。
“不怕掉下去?”
“不怕,上次我就站在这。”
阿烛极为开心,她马上就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可低头时嘟囔道:
“那个大哥哥怎么不见了?”
“大哥哥?”
“嗯!我上次来的时候,冰莲中心冒出了一个小喷泉,旁边有一个大哥哥坐着,特别阳光,而且温柔。”
能坐在此处的,想必只有那位院长大人。学院的前辈说过,院长大人是真正的神,行走于各个世界,于大荒思考歇脚时建了几间青瓦房以堆书,便有了此时大荒五大势力之一的宁神学院。可那样足以称之为神的存在,夏萧还以为他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没想到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大哥哥模样,真是难以想象。不过佛有万千法相,神说不定也有。
想象之余,夏萧特别想和他见一面,如果能讨教一二就更好了。不过大师姐或许也是那么想的,但兴许难以和他见面,否则也不会穿成这样。衣不裹体虽说性感,可显得太不正式和尊重。
咕噜咕噜——
水流声不断,水团聚集的速度加快。大海重新塑成,看起来不过几分钟,可太阳的方向变化却令夏萧觉得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
都说时间是虚假的单位,更有学者大胆的猜想,如果有神界,时间神在其中的位置也不算特别高。世人谈论神的地位,当真是一种讽刺的事,可夏萧有时也觉得有理。但更为关注的,还是身边的阿烛和眼前的海洋。
他不懂为何天空要有一海,将其搁置在这又有何特殊用意?
兴许是神的一时兴起,也有可能是追求某种浪漫,天空中的海洋无论在何时都有空灵声为伴,无论在朝阳还是夕阳都有无比美丽的景观。
海洋形成的一瞬,所有大鲸与鱼都于极为奇异而富有生机的声音中窜进去,引得它泛起剧烈的涟漪。大海的外表弹动时,夏萧一把将阿烛往后拉,免得被波及。等大海恢复平静,夏萧才和阿烛一起向前。
“很激动吧?”
“嗯嗯。”
阿烛的小手搁置胸前,探出时,刚静下来的海洋又乱了套。无数小鱼的身体中闪出光,聚集时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高大而无比正义,似不容怀疑。他立在海中,又似在各处,令夏萧心生崇拜,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欲要跪拜的冲动。
阿烛已不是第一次见他,上次那个大哥哥也从这道身影中蜕出,而后带着她走到冰莲中央。可能是因为激动,阿烛很多记忆都有些混乱,搞不清楚先后顺序,但她眼中的人影逐渐向前,发出一道男声。
“你好,阿烛,夏萧。”
这道声音很是年轻,给夏萧一种自己的一切皆被看穿,无法隐瞒的感觉。夏萧觉得他便是阿烛口中的那个大哥哥,也是来过大荒的神灵,更是宁神学院的院长。虽说只有可能是一道气息,或一道残影,但既然是神,半点残留物都将有无与伦比的力量隐藏其中。比如说当初院长大人咬了一口的苹果被小羊吃了,后者便成了笛木利此时强横的契约兽。
人的事神尽数皆知,神的事人无论如何想,都只是凭空想象,因为神由人来,可见过神的人又少之又少。现在夏萧和阿烛成了那等幸运儿,便极为恭敬的行礼说你好,不敢怠慢半点。
不远处,大师姐看到海洋中的人影,颇为羡慕。自从上次阿烛来过,并用这等简单的方式唤醒院长大人留下的意识,她便尝试过几次,可手指放在水团边缘只能引来几条傻鱼张嘴,并未自己经历这般玄奥之事。果真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是谓巨大,堪比天地之别。
“有何想问之事?尽可说来。”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阿烛略显迫切,可那道身影却沉默许久,似在犹豫,也似有难言之隐。
人影的反应令夏萧对阿烛的身世更为好奇,如果说笛木利有所犹豫还能理解,可这道人影显然是院长大人留下的意识,岂会因为阿烛的事这般沉默?就算阿烛的身份再特殊,也不可能和院长大人一样是神。
夏萧这么想时,人影说出令两人惊愕之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神界的神。”
前半句话被夏萧忽略,阿烛真的是神?他和阿烛面面相觑,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似乎能解开。比如说阿烛为何能永久隐匿自己的气息,因为她本身就不受大荒约束,大荒也约束不住她。
还有就是血字封印,根本封印不住她的元气,因为她对元气的使用便是神对低级力量的驱使,根本不存在封锁一说,那可是强制性的使用。
夏萧投以满是惊奇的目光,可阿烛一时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她的目的已达到,她已知道自己是神,但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大荒,又为何被抛弃?莫非从神的角度,自己并非被抛弃,而是类似历练?
阿烛开始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夏萧却问:
“她为何出现在大荒?何时回神界?”
人影没有回答,向来说真话的他此次要编造一个谎言。可谎言和现实,其实只有那么一点偏差,但现在告诉阿烛一切没什么好处。无数学院人崇敬的院长大人,有一颗慈悲之心,不忍告诉阿烛她生来便要遭受仇恨的追杀。
“每一个世界都是神界后园的一根石柱,石柱有基,越高文明越强。石柱无以计数,无数生灵以生之。但各个世界的人类,都由大帝一手创造。大帝有好生之德,为神上神,他创造人类并选择人类,剥夺其**的初始之强,赐予最先进化的智慧。而大帝又创造神界,留下三子主神,才散于无穷宇宙,寻求神之上的境界……”
这些似乎和夏萧问的问题没关系,但关乎神的事,在夏萧眼中便是一扇新的门窗。以往,他只能将耳朵贴在门窗上,或透过那么一条小小的缝隙看其后的世界,现在门窗大敞,他怎么可能不好奇,不专注?
阿烛虽说难以听懂,但也被吸引,包括不远处的大师姐,满是不可思议。他们否定过的猜想,既然成了真?
阿烛第一次来此处,便唤醒了院长大人留下的意识。当时,副院长和大师姐只是抱有侥幸心理,想着院长大人留下的意识这么久都没出现,是该让一个令自己极为惊叹的人去试试。可意识果真觉醒,还让阿烛留在学院。
这等认可,足够证明阿烛的特殊。而大师姐和胡不归二人的想法,远远不及阿烛是神那么疯狂。他们曾想到过,但不敢多想,只能认定阿烛来自其外世界,她对元气的操控和诸多事项都这么指明。
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可是大师姐认为最接近真相,甚至被冰莲认可后,就是真相的结局。但没想到,他们看到且奉为真实的东西,却只是冰山一角。此时院长大人的意识所说,才是真正的真相。不过大师姐又错了,院长此时说的也并非是真相,只是一个完美的童话。可童话之后的故事,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前,他们都难知丝毫。
“三子主神分别是正义之神、血神和裁决之神。他们主管各个宇宙,小心且呵护着大帝留下的世界。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各神便要散布自己的神识进各个世界,以此体会。阿烛,你便是血神的一丝神识。但你不会受血神思考的影响,你有自己的人生,等你一生过完,才会一切清零,回到他的身边。”
这位德高望重的正义之神还是不太会说谎,可夏萧并未发现,因为这是会吐真言的海,是远超大荒理解的神。神不会说谎,因为在他眼中,自己什么都影响不了才对。夏萧算是猜对了,卖弄起自己的敏锐思想。
“也就是说,阿烛在替血神大人过大荒世界的生活,这是一种……体验。”
“是的。”
这种行为夏萧和阿烛理解不了,但他们不是血神大人,怎能理解?可那等主神做的事,必定有自己的道理,但究竟是何道理,他们参悟不透,也想象不到,只有接受。
人在神的面前总是如此,即便门窗打开也踏入不得。但看几眼已是荣幸,且终是能落下心中那块石头,今后不再乱想且无结果。
人影逐渐消散,和阿烛上次见到的一样短暂。夏萧反应快,抓着她再三行礼,不停说着叨烦,打扰了之类的话。
“好生过自己的生活,祝你活的精彩如意。”
“多谢院长大人。”
阿烛再鞠躬,落在冰莲上时,大师姐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子。
“这下满意了吧?”
阿烛直点头,高兴的牵着夏萧的手。
“满意了就回去修行,别忘了我们先前说的事。”
“大师姐放心!”
夏萧和阿烛又行礼,十分标准。大师姐挥手间,他们四周空间扭动变化,很快便回了原先的山路。
第五百五十一章 心扉大开天自晴
抬起螓首,大师姐深深注视那片海洋。
它是院长大人留下的意识,不会说谎,否则她定会觉得那道人影在胡说八道。不过神的事,岂是她能评判的?
大师姐曾以为问道便是修行的巅峰,没想其上还有境界,且自己摸不明看不透。而大荒世界的境界便如此,更别说传说中的神!
这一辈子是不可能踏入神之境界的,半只脚也踏不进去。神界的门窗紧关,大师姐即便能看穿人世众多,但在其面前,还是和夏萧一样,窥探之物极为模糊,且不知真假。
自嘲当中,大师姐身姿婀娜的坐于冰莲中生出的晶莹冰椅上,眼前空中,是看疲了的诸多人影。
每日批准出行命令和观看诸多学子的实力提升便是她的任务,永远停不下来。冰莲也永远会长出新的花苞,每一个花苞都是诸多教员的请求和交谈,令她脾气逐渐暴躁。但还要静下心来回复,不能失了职责和身份之高雅。
此处很晴,永世无雨,因为雨水皆从冰莲之下的云降。而其下的世界今日也很晴朗,特别在夏萧和阿烛眼中,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豁然感觉。
“感觉怎么样?”
夏萧背着阿烛,将其一提,发梢皆扬。
“开心!”
阿烛的脚丫子在夏萧腰边两侧不停的晃悠,小手如拿着指挥棒,指挥着一场盛大的音乐演奏,是浩大是气势磅礴,由开心主导。
今天是阿烛这么多天来最高兴的一次,因为她终是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这个身世还那么的出奇,对青年而言,异于常人总是件好事,他们怕的都是平庸。且关于神的事,怎样都并非是坏事。阿烛脑回路比较奇特,揪着夏萧的耳朵,叫嚣道:
“夏萧,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呢,虽然不是真正的神,可活的时间肯定比你长,若你现在不对我好,等你老了我就不给你饭吃。”
“哟呵,你飘了呀,自己走下去。”
“我错了!”
阿烛紧紧抱住夏萧,就是不松手,开始撒娇。
“再背人家一会嘛,人家又不重。”
“真是拿你没辙。”
“感觉就在山顶待了那么一会,结果就到正午了,又到了激动人心的午餐时刻。”
“等过了寒漠带人就多了,别再说山顶的事。”
“我偷偷给豆豆讲总没事吧?”
“不行!”
“它是小狗,又不是人。”
阿烛委屈巴巴的,反正她不会瞒着自己的小独角鲸和豆豆,她就要说!不过也害怕被大师姐发现,然后被踢出学院,所以抱着豆豆,在其耳边极为轻声的讲。豆豆一对眼睛瞪得极大,什么都听不懂,不如鸡腿、鸭腿、吃饭饭好辨别。
“哟,又登山去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阿烛下意识逃窜,试要躲到树后去,却撞到结实的树躯,额头上起了一个小包。
“怎么了这是?”
“被吓得。”
夏萧忍不住笑,听一头长发披到膝盖的老者问:
“今天走到了何处?”
“还是老地方,依旧上不去。”
“别气馁,都是常有的事。”
夏萧点头,带着阿烛离开,如果让前辈知道他和阿烛已去过,定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山顶那个神秘的地方,越想越神秘,也越想越觉得纯净,没有半点尘埃,似已摆脱人世,到了另一种境界。
“喂,今后还登山吗?”
夏萧回头,于晴朗苍穹下爽朗笑道:
“还是先提升实力吧,前辈加油,祝你早日登顶!”
夏萧和阿烛按自己的路走出松树林,如果不出意料,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穿过松树林往上走。毕竟已知道答案,这段时间要做的,便是不断重复修行生活。
规律而能提升实力的生活令夏萧极为向往,他双手抱在颈后,慢慢走向小镇,觉得今日的晴天适合先吃个午饭睡个午觉,然后再说努力的事。瞥一眼身边的阿烛,后者恶狠狠的刮他一眼,似有些不满。
“怎么了?”
“我头都撞出包了,你都不管。”
“来来来,给你揉揉。”
“不要!哼!”
“想得美,你说不要就不要?”
夏萧上去将阿烛逮住,伸出手时张牙舞爪,可揉动时极为温柔,令不断挣扎的阿烛逐渐觉得舒服,最后夸赞两句,靠在夏萧身边不让他停。
夏萧瞥向阿烛的目光总是很嫌弃,像在看一个无赖。可手指上带着的温暖元气反复揉捏那个逐渐消散的小包,令其觉得舒服。女孩子光洁的额头还是不留包的好,一点淤青倒是没事,很快就会消下去。
午后吃过饭,两人窝在一起,晒着春日午后的暖和阳光入睡。在阿烛均匀的呼吸声中,夏萧睁开一只眼,看过她一眼才打开手中的信,并快速扫过。
昔阳的战场和往日一样,永远都是南商人的尸体较多,大夏联盟的士气依旧高涨,二十万尸体的话题即便被战士们提在口中,并成了嘲讽和激怒南商的好手段。
这样也好,只要那里的战事稳定,夏萧便能更好的投入修行。这样的生活虽说忙碌紧凑了些,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可十分知足的夏萧已很满意。
在学院中修行,本身便是一件幸福的事,不用担惊受怕,且天地元气极为丰富。
不管睡得多沉,夏萧都会准时醒来。他睡眠很少如此,可最近和阿烛在一起,又找到曾经的感觉,睡得越来越香。
“起床啦~”
摇醒小猪似的阿烛,她自从签署灵契便动力十足,醒来后习惯性的用冷水洗脸,然后随意用手扒拉扒拉头发,便元气满满的准备出去修行。
两壶水,一提饭团,是他们从现在一直到深夜的食物,其实只是阿烛的零嘴,夏萧很少能吃到。不过他闭眼后睁眼已至深夜,也没那个机会。阿烛会在中途歇息一段时间,不过不影响整体的修行速度和效率。毕竟有夏萧在身边,她伸伸懒腰便继续加入其中,不愿落下。
每天提着水壶和小竹篮的身影成了众多学子的警钟,朝出夜归更是令他们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夏萧不在时,他们尚且觉得自己还算那么一回事,但他一回来,惊人的自律便令人不得不敬佩,同时畏惧他现在的力量。
阿烛一开始还惦记着每天的午饭,可跑来跑去便会花费半个时辰,加上午睡的来回时间,又是一个半时辰。阿烛才不愿意让夏萧偷偷修行那两个时辰,便早上多带两个饼,中午在松树下歇息半个时辰,便继续修行。
说是半个时辰,其实也就一刻钟。阿烛一开始觉得效果不大,因为自己很多时候都不在状态。但慢慢的,她适应了这种节奏,每日的生活没有其他事,只剩下修行。
这样的日子几天还好,可长达一周甚至更长,好玩心便令阿烛逐渐抗拒,但一发觉自己的元气之树正不断壮大且变得结实,便没了怨言。
“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除了吃饭,这还是阿烛第一次这么自律,没有半点偷懒。不过这多亏夏萧,如果没有他在一旁鼓励和嘲讽监督,阿烛肯定坚持不下来。她有时也很讨厌那样的自己,但长时间修行真的很累,可夏萧像不会疲倦一样,每天回去还给她捏背揉肩。
“我啊,巴不得一直这么闲下去。”
“闲吗?你不累?”
“这有什么累的?修行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但修行时间长了会很累啊!有时候效率还会很慢。”
“我倒没有多累,因为习惯了。比起提心吊胆的生活,这样恬静而美好的生活简直就像生活在天堂。至于效率嘛,偶尔会很慢,可慢的时候可以适当调整,总之能走得慢些,但不能停在原地。”
面对夏萧,阿烛清澈的眸子里已不是第一次流露出钦佩的目光。所以挽着他的手,极为自豪和骄傲。
姥姥说过,一个年轻男人穷很正常,因为涉世不深,还有很长的路可走,不能因当前就瞧不起人家。但穷,也不能穷得心安理得。因此,要找就找那种性格坚毅的人,那样的男人怎样都不会活得太差。
这样的道理,阿烛只在夏萧身上清楚的看到过,因此更为坚信,自己一定会很幸福。虽说现在判断一生为时尚早,可阿烛赌赢了,她第一次爱一个人,将自己的感情像洪水猛兽一样释放。幸亏夏萧有足够的能耐,才将其制服,不至于被冲垮。
遥远之事当前看不得,也望不见。但活在当下,现在开心,让明天也开心便足矣。阿烛有夏萧在便足够,牵着他的手晃悠,哼起歌谣。
“你在背书吗?”
“会不会说话,这叫唱歌!”
“跟背课文一样。”
夜已漆黑,可不妨碍阿烛扬起手中的竹篮去打夏萧。这等模样被他人见到,又是好一阵羡慕。这样一对神仙眷侣,每日都精神满满,谁不羡慕?又有谁不想要那样的另一半?可这等存在,岂是想拥有就拥有的?如果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自母胎以来一直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