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清晨报昨夜的仇
南商的大修行者懂得分寸,即便铁面不说,也知道此时该怎么做。在大夏所有曲轮强者都受重伤,难以顾及他们时,他们是该出击。可铁面提出的建议有的可行,有的又不符合他们的气度。
不过衡量再三,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得做。夏萧烧他三次粮仓,一次比一次效果显著,他们这次已十分小心,甚至粮仓在军营后五里,极不方便,就是为了防止夏萧。可没想到他既然将粮烧了不说,还将不远处的山一同点燃,当真是丧心病狂,也是一种挑衅。
南商睚眦必报,已做好让大夏吃瘪的准备。
夏萧偷袭南商军营的第二日清晨,南商两位曲轮境强者出现在大夏军营上空。他们的实力,瞬间扫视地下百万人,虽没有找到夏萧,可有办法让他自己出来。他的身份和实力,令他必须站在所有人之前而非中间和最后。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察觉到几丝端倪之气,像有很强的人藏在这支队伍里,可这个想法很快被他们否定。大夏有多少位强者他们再清楚不过,开战四个月有余,大夏不可能藏着掖着,因此将其忽视,说不定又是夏萧的诡计。
二者于朗朗乾坤下一挥手,大夏分于各处的粮草一瞬燃烧,火光冲天。火柱共十处,绘成奇异的图腾,似一种悲惨的象征。其下,大夏修行者及士卒皆朝天空望去,可将领制止那些拉弓欲射箭的人,道:
“稳住,别轻举妄动!”
面对天上那等需要仰望的大修行者,别说几支箭矢,漫天箭雨都奈何不得。如果轻易射箭,那些锋利的箭矢只会转过头来伤害他们,他们想挡住可没那么简单。所以在所有人都极力把持自己的情绪,看着修行者升空时,大夏的最强者们,被一股元气压制住。
空中有一股元气难以触及,可又散于各处,化作一对大手,按在那些养伤的曲轮强者肩头,令他们难以坐起,难以到达此处。想杀掉他们自然是难,谁都有保命的手段,此时纠缠也不是明智之举,可要想控制住他们并非多难的事,毕竟他们早有准备。
一切尽在南商强者的掌控之中,只是姒易的喝声令他们觉得羞耻。
“身为曲轮境强者,乃一国牌面,既做起这等事,南商帝国的颜面何在?”
这也是他们先前纠结的事,自身的实力在整个大荒不过万人,却和夏萧一样烧起粮草,公然寻衅,实在太掉面子。不过他们会做,也有话反驳。若是一句话难住,那才是真的面子尽失。
“你虽是一国之君,可不上前线也不担任指挥,光是下些已有结论的决定,有何用?现在来质疑我们,可曾反思过自己?身为君主,便是一国之父。夏萧卑鄙无耻,正面军队战不过,就三番两次烧毁我们粮草,所谓的大夏联盟,不过如此。”
姒易身边尽是大夏罕有的生果修行者,夏惊鸿和夏旭也在朝其而去,以他们的实力,拦住这两位有伤的人不是难事。可他们今日前来,恐怕不止是报昨夜之仇那么简单。
“若你们觉得两人能攻破我们的军营,尽可来试。”
姒易不为挑衅所动,不过空中二人知道自己的目的,道:
“我们来与夏萧谈谈,怎么,敢夜闯军营的人,此时成了缩头乌龟?”
“若你们想以大欺小,夏萧岂会怕你们?不过要想挑战,就等其睡醒再说。”
“挑战?他能战过我们?未免太看得起他。不要以为他偷袭了几次军营,就无法无天,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连他抓都抓不住,口出狂言是否有些自贬身价?”
“不屑抓。”
“你们随意。”
两人于空中目光四转,可就是没找到夏萧和阿烛。这么久了,粮仓的火势都被控制下来,按道理说,他们也该出现,莫非真的藏起来了?他们觉得不会,这可不像夏萧那个胆量该做的事,而且太挫士气。
两人心中其实有些诧异,面对别国,或是以前的大夏,他们出现在军营上空,定惹得所有人惊慌失措。可现在的大夏无比淡定,扑火没有落下,提防他们的人也做着十足的准备,空中更有符文若隐若现,似一种强有力的警告。
两位身上还有伤的修行者,即便是曲轮境,也不该这么冒失的出现且久留。而只要他们一动手,便要承受铺天盖地的冲击。可他们逃入寂静世界,再次占优势的大夏,还会因为士气大涨,而提高军队的战力。
他们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他们目的明确,是来封印夏萧的元气且挫败大夏士气,就算失败,也不能适得其反。
“哼!我还以为夏萧是什么能人,不过只是个不敢站出来的毛头小子。”
天边有一头棘背龙追星赶月般朝这边跑来,局势逐渐僵持,可一道声音,无比洪亮,响于空中。
“稍等,还有两口粥。”
这是夏萧的声音,大夏将士听到,皆无比激动,发出振奋的嚎叫,满是战意。
这便是大夏的希望,即便这种时刻,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极为淡定。可众人不想让其受激将法出战。虽说夏萧的表现也不像中了法,可他的实力面对曲轮强者还是有些危险,等级的划分和差距,难以被逾越。
大夏将士的气势下,情况略显紧张,不过越是如此,越显得空中二人没有夏萧沉稳。他们双眼可遁极远处,见夏萧真的在屋中吃早饭,阿烛偷偷看了眼窗外,嘟囔道:
“早知道他们这么记仇,我们就不烧那么多了。”
“没关系,等着吧,他们会自己找来的。”
夏萧夹起一筷子泡菜,将碗中两口粥喝下肚,不由叫爽。不过他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剥起鸡蛋。架能一会再打,可饭得趁热吃。雪白的鸡蛋伴着浓香充满夏萧鼻腔,可不等他咬下一口,鸡蛋已落地,因为四周狂风不止。
鸡蛋在地面弹动的第二下,已落的地板失去原本的颜色,只剩灰白,四周的声音也尽数消失。夏萧抬眸,果真是自己来了,只是将自己的蛋打掉,真是不礼貌。
寂静世界里只有四人,所有的房屋都变得半透明,所以抬头就能见着空中两位老者。他们气势汹汹,令阿烛看着害怕,可又抱怨:
“都怪你,一直吃,这下完了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让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还这么说,小心我揍你。”
阿烛轻哼一声,见空中二人来,躲到夏萧身后。
“二位,这么唐突的来,有些不好吧?”
夏萧张开手掌,一把刀随之划过寂静世界,主动凑到他手中。锋利简朴的刀闪着耀眼的寒光,如能切开任何东西。更重要的是,其上的四行中有两行能克制对方。气浪在空中一闪而过,效果显著的令两人在空中停下。
脚边的气浪朝四周蔓延成圈,夏萧皱眉时又是两道气浪斩出。他已用出全力,可还远远不够,两位老者挡住气浪后迅速向前,眨眼已至夏萧眼前。他的瞳孔被一只苍老且满是皱纹的大手占据,而这一瞬,一道漆黑蒙在老者浑浊而有极多元气的眼里。
视野被神明拉起的帘子挡住,令老者瞬间看不见任何,而后身体的重击令他们后退几步,身上既传来痛觉。这股痛觉十分复杂,有灼伤有刺痛还有风有冰霜,相加的力量没有因为混乱而丧失威力,反而因为叠加而变强。
“走!”
夏萧对愣在自己手臂后,还未反应过来的阿烛吼过一声。说罢,在她转身就跑时,自己脚步向前,将两人撞至远方。这一瞬间的扭转令两位老者有些诧异,他们觉得夏萧变了,元气还是老样子,在他们之下,可有一种极为玄妙的力量,道不清也说不明,就是比以前强。
阿烛知道自己只有跑远才算帮到夏萧,所以跑得很快,毫不含糊,并未犹豫。寂静世界犹如荒芜的平原,她穿过半透明的房屋,顺着巷道朝远处而去。可下一刻,在极为寂静的天地中,夏萧倒飞万米,声音极为洪亮。她甚至听到夏萧咳出一口鲜血的声音,听着十分揪心。
“放心,你也跑不掉。”
耳边的一道声音令阿烛毛骨悚然,可想再跑,已被一掌狠狠按在地下。后背撞击,阿烛碎了黑白色的地面。
“放心,很快就好!”
一只干枯的手掌压在她柔软的胸口,令其喘不过气,可其中有一股无比滚烫的东西,正不断朝她的身体里涌,令她阵阵反感,可又反抗不得。
阿烛无论如何释放元气,都被镇压下去,而且元气逐渐难以调动,像舍自己而去,令她无比着急。
老者眼中的喜意逐渐浓郁,一位身披黑紫色甲胄的武士,却挥动那把世间独有且占榜首的神剑,直朝他脑袋而来,试图将其斩下。
“还有一分钟,可不能被你搅黄咯!”
老者抬手,万千树木暴起,但在武士手中的神剑下犹如灶房准备的豆腐块,轻松被划破。
“取你首级!”
第五百一十一章 自深山而来的毒人
这道声音极冷,可老者即便以自身元气硬挡,也要完成手中的活。只要完成这道封印,令这丫头和夏萧的元气难以释放,什么隐匿气息,偷袭军营烧粮仓的事,将再也不会发生。不过身旁这把神剑的威力,确实令其色寒,他现在有伤,且被五行克制,得小心谨慎,若真的掉了脑袋,留下一粒种子续命,这辈子都将抬不起头。
五行克制确实是强,可曲轮的元气也比生果多得多。暂时,金灵兽难以斩破那道足至苍穹的木盾,可他无比高傲,岂会就此罢手?双手握剑,朝后方抡动时,先前足有裂痕的木盾立即恢复如初,可相比神剑释放出的浩然剑气,还是差了些。
“还差一点!”
老者盯着阿烛,默数着最后几秒,可几道藤蔓从地下猛地钻出,在阿烛尖叫声中将其绑住,并拖入地下。老者不愿放弃,手中射出一道流光,紧跟阿烛,打在她身上,这才罢休,专心投入到和金灵兽的战斗中。
夏萧这边没有阿烛的处境窘迫,句芒抱住阿烛时,他正挥刀,和眼前的老者战个不停,虽说连连吃瘪,可每次都令那只朝向自己的手掌撇向一边。
“果真难缠。”
老者手中动作未断,不断的进攻令夏萧面色难看。不过看一眼阿烛,知道她已安全后,才专心调用四行的力量。可这么一调动,金灵兽的力量便有所减弱,令其失去原先建立的小小优势,立即靠向夏萧。
七兽朝向两位老者,龇牙咧嘴。其下的夏萧护住阿烛,趁着空隙问:
“没事吧?”
“还好。”
阿烛捂住的胸口有些难受,可没什么大碍,她不想耽误夏萧的战斗。可在乾坤元气皆被曲轮老者调用,朝夏萧压去时,他的战斗还未开始,便接近尾声。在昔阳遭到这种待遇有些说不过去,夏萧连同身边的七兽一同释放出元气以抵抗,令他们暂时奈何不了自己。可老者笑过几声,欲扫视他的元气情况,以此再做决定,可这么一看,只有连续不断的惊愕。
对视时,老者浑浊的眼中皆是疑惑。按道理说,阿烛的元气已不能使用,夏萧的气息怎么还是察觉不到?尽管他们如何用力,就是难以察觉,阿烛亦然。
“奇怪。”
确实奇怪,可阿烛与生俱来的能力,岂是小小大荒的元气就能衡量的?以大荒的常识来判断她便是大错。
“不管了,先将封印下到夏萧身上。”
比起阿烛,最重要的还是夏萧。只要他没了元气,隐匿气息也没用。其实来之前他们不是这么想的,毕竟夏萧不能隐匿气息后,也算不得棘手,他的实力再强也没有大夏的曲轮强者难缠。可现在情况有变,理应适当改变计划,不能一昧迂腐。
“一同发力。”
“嗯!”
面对夏萧,南商人已习惯谨慎做事,况且他们身上有伤,虽说不重,可还是想早些解决。隐约间的不详感,令他们用出当前的全力,可又把持着力度,在伤到夏萧的前提下不取其性命。
这种情况若被其他人见到,只会助长夏萧的风头,一个尊境生果的修行者,既逼得两位曲轮下狠手,足以证明其强。在主观色彩前,曲轮修行者状态的好坏都不重要,大夏人眼里只有夏萧的英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第五人,暂时没有!
两位老者催动元气,苍穹近乎塌下,乾坤皆动,气势堪比末日。都说男子汉顶天立地,可只是个夸张词,因为此时的夏萧根本顶不住落下的天,反而在其下节节溃败。
七兽回到他体内,为其节省元气。同时,他的气息变得诡异而宏观,霎时迸发出的元气犹如一根撑天大柱,以元气的特殊纯正光芒闪耀于寂静世界。
单纯以夏萧的实力,根本做不到在两位曲轮强者的元气下全身而退且反抗。他的那棵元气之树,不及两位老者的三分之一,可此时夏萧展现出的实力,犹如一个普通人类在魔天象兽的脚下将其撑住并把它掀翻。这种力量,令两位老者面色骇然,迟迟不敢相信。
夏萧试图回到原先的世界,寂静世界太过死寂,给他一种将死的感觉。可在他即将回去,甚至身形已出现在原先的世界时,一股力量又强行将他们拉了回来。一个世界的两面被他们来回穿梭,可敌人始终未变,依旧那么强悍。
老者的白须长发无风自起,眉头和皱纹里尽是严肃。夏萧创造的奇迹已够多,寂静世界的大地更被其先前爆发的元气轰出万里裂痕,影响现实世界中也有类似可不及的存在。若再令其闹下去,他们再失败,回到南商恐怕会遭人耻笑。
这滩污点太大,怎么抹去都不如不产生的好,不过在夏萧护住阿烛,四周的空气又被拦住时,老者直接怒吼出声。
“什么玩意?你究竟是否为人?”
夏萧也正好奇,特殊的呼吸法是能提升实力并大幅度运用天地元气。可每次使用后,都有一定的脱力期,他此时更是在那段时间里。可见,这么从容接下元气的,不是他!
老者早就怀疑大夏中还藏有其他强者,此时算得到证实。撕裂空间,于其中穿梭很难,可要想进入寂静空间不是那么难的事,只要曲轮境界即可。
大夏的曲轮强者已被他们暂时控制,没有危险也对他们构成不了威胁。但突然到来的这位,从城的另一头而来,动作缓慢,如在人世行走许久,可要走的路还有很远,沧桑如石像。那是一个戴着青藤面具,披着长袍的存在,令两位老者看不透,便问:
“来者何人?”
他们怀着最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人和夏萧不是一伙的。可他想多了,不是同伴,为何要为夏萧挡住元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老者期望得也没错,所来这人和夏萧关系不大,可他不能不管夏萧。面对他们的问题,所来人也沉思许久,最后才说道:
“来自深山的毒人。”
第五百一十二章 血字封印
原本令所来人骄傲的,是他药王谷谷主的身份。他习惯将它挂在嘴边,用这个身份教训自己的女儿,也引导诸多迷茫的弟子。即便失去三月有余,也始终没有忘记,甚至无数次想再次拥有,梦里更是回到曾经的日子。可每次想说起,夫青又会咽下。做人,还是得知趣,不然会被当成神经病。
就如夏萧所说,只要他不道破,所有人都会尊敬他,他又何必自讨苦吃,非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他现在没以前那么高贵,说是深山来的毒人也不为过。他浑身是毒,只有靠着这些毒做些事,可没想,既用它帮着夏萧这般对付南商人。
夏萧也没想到夫青既会出现,其实后者一直在犹豫,他和南商人无冤无仇,何必这般较真?且南商人也不会对夏萧下死手,他完全可以不作为。可大夏人一直在催促他,他想起谷中长老的性子,最终还是选择帮夏萧。毕竟长老现在不相信自己,要想过问自己的情况,只有通过夏萧。
夫青要想重新待在药王谷,不至于真的流浪天涯,但得好好表现,这次他不能再偷奸耍滑。不过选择这条路,他注定走得艰难,因为一路上坑坑绊绊很多,但他依旧要出手,何况对手是两个状态不佳的同级修行者,奈何不了他。
半透明的城市犹如远古遗迹,只剩时代淘汰者脑中的残影。夫青于其中走过,逐渐靠近夏萧,长袍中抬起的手掌面向天空,所调用的元气,则化作一对无形大手,抬起夏萧头顶将塌的天。
这等气息波动,令南商两位强者一闻便知和自己同级。若是平时,他们自然不怕,可此时状态欠佳,夏萧本身便够难缠,又加一个状态极好的同级者,令他们有些难堪。不过也证实他们先前的感知没错,大夏军营中的确还有一位强者。老者见他逐渐靠近,却未立即出手,有种暗藏的侥幸,道:
“我们素未蒙面,未有怨仇,何必大打出手,各退一步可否?”
“夏萧是学院中人,我们自有分寸!”
老者又补上一句,想将其劝退,可所来之人态度坚决。
“我看你也不小了,还这般天真。”
夫青声音沙哑,可对此时的夏萧和阿烛而言,没有半分难听。且他身体四周,有一股深绿色的毒雾破体而出,以风助长汹势,瞬间蔓延天地,将这片寂静世界渲染成一片诡异的绿色。
毒雾还未蔓延过来,可夏萧的手掌落在阿烛头顶,层层元气将其包裹。至于他自己,即便吸入这些毒雾也无事,最多只是难受一会,毒素便会被排出。所以,夏萧双眼紧盯着两位老者,时刻提防着他们的动作。不能杀死自己是必然,可他们先前不断朝自己拍出手掌,似有什么未知的目的。
天地大响,震耳欲聋,塌陷的苍穹重新升至高空,两位老者改变原先的战术,眼神交流后一位向前,一位后退。夫青的到来有些突然,且他气息强横,即便他们全盛时期,单挑都不一定能敌过。所以现在必须速战速决,一人将其拦住,另一人下封印。
浓郁的毒雾中,赤红的火焰不断于空中燃烧,随后聚集,犹如一颗太阳被老者顶在手中。烈阳驱赶着四周的毒雾,顽强守护着自己的净土,可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难缠之物,似已被包围。而另一位穿梭于毒雾间,不断朝夏萧而去。可后者还没出手,已有毒龙在雾中翻腾,不断朝它张开腥臭剧毒大口,欲将其吞入肚中。
此番纠缠许久,可那顶着烈阳的人开口,吸引夫青的注意。后者已走近,但没停止脚步,只是听老者道:
“这场战争虽未结束,可大局已定,你帮错了人,终将一无所有。就算你不考虑加入我南商,也不该帮大夏,失败的后果你承担不住,到时再走也会陷入不仁不义之地,不如就此离去,我看你也不是大夏人,对吧?”
“严格来说,我确实不是,可我早已失去一切,此时什么都不在乎,只做自己该做之事。”
“看来没得聊了。”
说到此处,也算够了,夫青的元气遮天蔽日,从四处朝二人而去,侵蚀着他的烈阳,试图将另一人束缚在毒雾中。可后者一咬牙,凭着火行对木行的小小压制,令烈阳于夫青身前轰然炸开。
火行的恐怖爆发力一瞬展现,当那股强光挡在所有人眼前,夏萧还不敢闭眼,只是尽全力眯着,一臂护在身前。强光后,无数迎面拍来的强大气浪将夏萧吞噬,他于其中催动浑身元气,可仅仅只够抵挡,自保反击皆难以做到。
气浪中,有人前来,如顺风之鸟,顶着尖喙要将阻挡自己的任何物刺穿。
南商两位老者就以那等气势迅速靠近夏萧,即便夏萧能控制风,也难以感知他们在何处。他们的速度,不是夏萧所能精准感知到的。可当他们出现在夏萧的视野中,毒雾已伸出无数手掌,将他们的身体拦住,如网般捕鸟。
毒雾中的手掌是深绿地狱所来的恶灵,争先恐后的冒出,数量不知,难以数尽。这些手掌拉扯着两位老者,甚至将他们的胡子抓住,可已到这种时刻,若再不成功,怎给蓟老及诸多将士交代?
实力越强的人携带的众望越多,越不容失败,否则夏萧还不被吹到天上去?可这拦路虎的实力很强,令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们都有所沉淀,就要发起一瞬封印之击。他们的气息迅速低靡,身上的轻伤,也终于在毒雾的入侵下加重。
用毒的修行者比较少见,两人的防备也不足,所以轻易中招。眼前,夫青于毒雾卷积下出现,戴着面具的样子犹若修罗死神。
“我不想立仇,若你们现在就走,我能绕过你们。”
夫青举起双臂,手掌摊开时,一条健壮的毒龙盘踞,并在掌前嘶吼,似随时会合起剧毒的牙齿。这龙浑身流动着剧毒,即便他们中招,以此时的状态也将终生留下暗疾,可他们对视时,皆选择爆发元气,动作统一。
砰然爆发的元气令夫青后退几步,随后两道血色流光,如流星般从他们掌心射出。
夫青转身,调用元气,可那两道流光就从其中穿过,像极为尖锐而细小的针。而夏萧的元气防御,也被轻易破开。两道流光聚集,破开夏萧胸前的衣服,进入他的身体,留下一道奇异的血色图案,而他的身体,也瞬间后倒。这一瞬,夏萧如至死国。
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夏萧耳中没有半点声音,眼中也昏黑一片,心中却没有慌张,因为根本来不及反应。夏萧身体四周的元气尽数和他断开联系,不留丝缕,且开始逐渐消散,不知去往何处。
夏萧感觉自己有些窒息,身体变得格外沉重,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倒在地上,似再也爬不起来。可慢慢的,也只是那一瞬,他又从死国回归,似那里的人厌恶他这个常客,所以这次流程都不走,便将他赶了回来。
不断的呼唤和晃动令夏萧耳边有了少许断断续续的声音,极为沉重的身体逐渐恢复行动力,眼前的黑暗终成阿烛那张焦急的小脸。
她胸口的衣服被先前的老者击碎,露出一条极深的沟。雪白的肤色和其上一道极为奇异的血色图案形成鲜明的反差,令夏萧看着锁眉,不过等他艰难的低头,发现自己胸前也有这样一道奇异的图案,像复杂相交的符文。
“没事吧?”
阿烛捧着夏萧的脸,不让他乱动。他逐渐坐起,状态还算好,身体虽说有些异样,像力量被封锁,可在一道轰声爆炸中,还是起身将阿烛护在怀里。
第五百一十三章 答应给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娇小的女子和壮硕可挡万千的男人最容易构成可供赞美的画卷,无论在何时都值得人向往和憧憬。可比起他们那一瞬永恒的美好,另一旁还未结束的战斗要残酷得多,甚至已有生命危险。
夏萧目前感知不到自己的元气,像他的元气之树已被某种力量隔绝。这种神秘的力量令他有些不习惯,修行者变成普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迟钝,身体不再轻盈,反应和动作一样变慢。像成了一个老头,也像个废物。不过夏萧在成为修行者之前,便已经拥有不少功夫,这才在挡住一道气浪后缓缓起身,并拉起身边的阿烛。
不知远处发生了什么,气浪不散开根本看不见,这就是普通人的视野。夏萧极为专注,不知夫青是否能将他们留下,可不忘脱掉外衣,给阿烛披在胸前。自己看到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别人占着便宜。
阿烛站在夏萧身边,莫名的有些感动,她偏过头,看这个冷静的男人,即便再危险,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保护自己。她真的像得到了他,且再也不会失去,那种感觉令阿烛心中无比温暖,像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保护神。那今后无论做什么,她都会陪在夏萧身边,永远不分开。
赤 裸着的健壮上身肌肉分明,在掀起的冷风中感觉到了些微凉,可他只是望着前方,拉着阿烛往前走。以前他习惯性握住阿烛的手腕,直接牵手显得有些轻薄,可此时他勾住阿烛的手指,极为亲切,进入那重重尘埃中。
寂静世界一切皆无,扬起的尘埃变得极为缓慢,它们肆意飘动,其中的南商两位老者慌忙遁去。夫青没准备追击,可手臂上的毒龙朝其射去,紧追不舍。带有剧毒的小龙够他们喝一壶,对其极有自信的夫青往回走,对夏萧和阿烛说: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再也上不了战场。”
看着他们遁去的方向,夏萧沉默许久,不过开口所说的并非谢话,而是一句质问。
“为何不下死手?”
寂静世界外,昔阳城以西,两位老者还没飞回军营,便从空中落地。他们身形狼狈,在地面蹭过数千米,留下一路粘稠的液体。凡是被这种粘稠的液体溅到或触碰,无论花草树木还是昆虫鸟兽,都化作一缕青烟。
两位老者浑身都是粘稠的毒液,那股致命感,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此时只能进入最低标准的休眠状态,为保住性命不惜牺牲身体的部分器官,以此承载大部分剧毒。其实他们实力不弱,可为了快速给夏萧下封印,也就是之前那一点流光,花了他们不少功夫。
当那两道流光射出的一瞬,他们的嘴唇惨白。可就算得手,代价也像此时这样,面容因剧毒而严重扭曲,身体于其下不断萎缩,速度不减反快,像寿命被吸食,迅速变老,成了百年老人。
外形改变并不算重要,但他们体内的元气之树也为之枯萎,树叶很快泛黄,摇摇有落地之势。等树躯开始干瘦,他们就将成为一个半残的废物,可他们正在补救,不过休眠状态中的他们越是深入补救,越发现这种毒的道行很深,他们难以判断是谁,甚至一点概念都没有。
世上强者不少,可各有立场,谁都不会跨过自己该管的那条线,否则天下早就大乱。就像此时的学院和走首教会,将夏萧视为掌中宝,可该不出手依旧不出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是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能做到那样的人,世上不过一手之数。可他们不算倒霉,因为没有遇到那种人,此次遇到的,只是一个为了恕罪而不惜卖命的老东西。
模糊的意识中,身上难解的毒令他们想起军营里的那些中毒将士,看来夏萧烧毁粮草时释放出的毒并非他自己所为,而是这人。也只有能释放出这等毒物的修行者,才能令南商诸多资历极深的医师束手无策。他们本想从夏萧这得到解药,可没想还未说起这事,便落得这等下场。
模糊的意识下,两位老者逐渐沉睡,想再给蓟老传回一些消息,可成了奢侈且难以做到之事。
“我与他们无仇无怨,即便取半条命,也比下死手强。”
夫青正面回答夏萧的问题,对视时有几点火花擦出,令阿烛有些担心,可夏萧说:
“从你动手的那一刻起,你和他们就成了敌人,既然是敌人关系,何必留手?那样害得终究只是自己。”
“不用你来说教,现在和他们战斗的是深山毒老,今后我还是药王谷的夫青。”
“正因如此,才无需留情。”
“谁知道你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别以为假惺惺的说几句好话就能拉拢我,我们就算不是敌人,也永远不会成为朋友,所以我留个后手你也要管?若你真有本事,就自己去追,他们绝对逃不出城外十里。”
夏萧耸了耸肩,没那打算。他连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没弄明白,哪有功夫去追?还是算了。况且夫青这么有信心令他们上不了战场,他也算满足。若是杀了曲轮境的强者,不知又要付出多少代价,南商那边肯定会有接应。
“你可知这是什么?”
夏萧手掌放在胸口,示意夫青看。后者正准备离开此处,可又停下。
“血字封印,一种极为古老的封印术,能阻断修行者体内元气的传输。怎么,堂堂远道而来者,这东西都不知道?”
“不知道又怎样?很快就能解开。”
“那你随意。”
夏萧听出夫青话语中的不屑,问:
“什么意思,解不开?”
“这种东西以修行者的鲜血为媒介,要结万千手印才能实现,他们或许还用上人生中几天寿命的代价才完成,岂是你想解就能解开的?你的实力,再强也不及他们。”
“能封印多久?”
“以它的强度和你的实力判断,应该要一个月。”
夏萧有所犹豫,这一个月里,南商肯定会进攻,若他不能加入战斗,只是干看着肯定不行。在其还没做决定前,夫青道:
“大夏的曲轮修行者都有伤,我一个人不可能帮你解开,还是消停一段时间吧!”
他不想被夏萧指挥,更不想干活,所以才这么说,不过真实情况也差不多。确定无事后,夫青挥手,四周空间开始改变,泛起剧烈的涟漪。他们于其下回到昔阳城中,而这里因为他们之前的战斗,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还好,只是一些房屋倾斜,只有他夏家住的院子倒塌成一片废墟。
见三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围在不远处的将士终于停止焦急的等候。他们脸上尽是欢喜,呼声更是不断,这便是他们的希望,即便在那等强者的突袭面前都没事!
和南商老者先前想得一样,这些家伙根本不会考虑其他因素,只会因为夏萧无事而士气大涨。后者嘴角的几道血迹,在他们眼中只是战斗和英勇的证明。不过在姒易和诸臣上前时,夏萧看着夫青走向阴暗角落的身影,道:
“今天多亏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个人情,肯定给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种没用的口头支票夫青并不信,在他眼里,夏萧也不是那种言出即行的正人君子。他只是自顾自的走到阴暗,回到自己的房间。
热闹是大夏人的热闹,夫青只配孤寂,两壶大夏的酒极有滋味,外面的侍卫多次邀他用宴他也没答应。没人敢强求他,他以此清静,悠悠闲闲的不用受长老唠叨和冷嘲热讽,也算暂时离开药王谷的唯一一件好事。
热闹之余,姒易再次奖赏毒老和夏萧,不过暂时都记在账上,因为现在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处理,那就是粮草问题。在未来几天里,军队可能要饿肚子,不过夏萧烧毁的南商粮仓也不少,他们因此不用担心南商的袭击。而且他们有城,这座不管变得再破旧的城,都是他们的庇护所。
各自的忙碌中,夏萧和阿烛总是忙里偷闲的那两个,他们什么都能干,可什么任务都没有安排给他们。姒易相信他们能做好自己的事,不过在夏萧和阿烛简单处理过伤口,来到一间新的房,夏萧环视一圈却往外走。阿烛见着奇怪,问:
“怎么了?”
“两个人一间房怎么睡?”
这一看就是父亲和大哥出的坏主意,不过阿烛一把拉住他,坏兮兮的说:
“以前不都是这么睡得嘛?”
“我不想睡地板,也不想躺椅子。”
夏萧走,阿烛又拉住。
“有床,够我们两个睡了。”
见夏萧这么执着,阿烛小手一拽,气冲冲的一跺脚,连说自己生气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以后把你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我可机灵了,而且我这样也看对谁的好不好。”
小脸一瞬红了,不过阿烛脱掉外衣,在夏萧看了两眼就挪开目光时,她说:
“这个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胸更大了?”
“想什么呢,我说这道封印。”
话题突然转变,令夏萧重新扭过头。它没什么好奇怪的,纹路清晰深刻,像刻在肉上,可不疼不痒,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暂时感知不到元气,也吸收不了,只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过阿烛突然抬起手,像要给夏萧看什么稀罕的宝贵玩意,不过她温暖的小手里只是冒出一个小光团,那是货真价实的元气!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迟到许久的烤兔子肉
“不会吧?”
夏萧拉住阿烛的手,一个劲看其上元气所成的光团,又望向她胸口。其上封印确实存在,元气也能正常释放。这一来二去,夏萧都懵了。阿烛这家伙,没有元气的时候也能隐匿气息,所以自己的气息一直没有外露,这倒不奇怪,毕竟他早就知道。可血字封印也挡不住她元气的释放?她莫非不受这世界束缚?
因为夏萧对血字封印不太了解,这是第一次见,以往闻所未闻。所以一开始尝试了很多遍,但确实无法运用元气,甚至连自己的五行空间都感知不到,那棵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元气之树也消失在虚无中。但阿烛却能运用,他心里极不平衡,可多看几眼,令阿烛害羞。
“你好烦。”
夏萧一看阿烛羞红了的脸才反应过来,不过笑话她道:
“不是要睡一起吗?这就害羞了?”
阿烛吸一口气,想反驳又不知说什么,只有强词夺理,嘟囔道:
“城里房间那么少,给别人多留一间不好吗?”
“得了吧,名不正言不顺的,等以后吧!”
夏萧说着往外走,这次阿烛没拦着他,只是窃喜,这样的夏萧她很喜欢。不过一会夏萧又走了回来,提醒道:
“别乱想,你的身世等回学院再说,自己好好休息一会,下午我们去城外的山里抓野兔。”
“好嘞!”
阿烛捂着胸口,极为有劲儿。不过上午的战斗她虽说出力不多,可落地时被伤到,现在身上有些疼,想睡一觉。可夏萧没像她那样轻松,而是去找了夏惊鸿。
虽说夏萧现在的实力已能战胜自己的父亲,目光也和他一样长远。可遇到事情,既然父亲在身边,还是商量一下得好,听听他的意见总不是坏事。夏萧一直如此,并未因为见多了世界而改变,令夏惊鸿欣慰。
因为之前曲轮修行者在寂静世界的战斗,昔阳城有所影响。其中,夏家军驻扎的房屋受损最多,还有一些人被砸伤。身为这支军队唯一的将领,夏惊鸿四处巡视,并配合夏旭休整房屋。这个时候,土行修行者就很实用。而在夏萧来后,还没等他开口,夏旭已和副官走到一边继续忙碌,夏惊鸿则陪着夏萧到一边,朝远处的城墙而去。既然要聊,就好好聊聊。
“为血字封印发愁呢?”
“嗯!毒老说一时半会解不开,等其自然消散又需要一个月,所以我想着是回学院一趟,还是留在军中。”
“先说说你的看法。”
这是夏惊鸿的习惯,值得夏萧感激。
从小,为了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不管什么事父亲都会率先听一下他自己的意见,而不是像大多数家长那样一直替自己的孩子做决定。虽说夏惊鸿这样是因为自己时常不在家中,需要他们自己做决定,可怎么都是好习惯。
夏萧一边散步,一边说:
“回去是方便,可遇事就往学院跑不好,毕竟我现在做的事只代表个人,和学院没半点关系。上次中毒的事已足够麻烦学院的前辈,这不过三天就回去怎么也有些多事。这样的事多了,即便前辈的耐心再多,我也会过意不去。”
“更重要的是,阿烛即便身有封印也能使用元气,她的身份本来就是个谜,若是回去,恐怕会被留在学院,那样我就回不来了。现在没了阿烛,我寸步难离学院,黑暗中的那些人,始终都在等着我暴露气息。”
说到这,夏萧牵住父亲的小臂往回走,他一直把控着距离,一直走到城墙是不可能的了。见他这个动作,夏惊鸿暗自称赞,他之前大意了,没考虑到这种问题。夏惊鸿看向夏萧的坚毅侧脸,觉得他确实成熟了,但没说出口。
“老爹,你觉得呢?”
“还是留下吧!你说的有些道理。一个月其实也不长,这次士气得到了这段时间最强一次鼓舞,你这时离开影响太大,不划算。况且它能自己消失,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安心等着就好。”
“就怕南商这月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进攻肯定会有,但我们必定能拦住。”
“还是得加快对策的商讨。”
“原本在战前,苏忠谋和诸多谋士便做了多种预测和相应的计划。可南商展现出的实力比我们想得要强,现在除了那百万精锐大军,还有一支神威军甚是棘手,要想在这样的南商手中保住性命并取胜,短时间应该没什么办法能行。不过这种事,只有交付给他们,我们带兵打仗还行,这方面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思想之开阔,也只有等。”
“二姐这方面的才能逐渐展现,说不定能举出足以惊动联盟的计划。可老爹,那样的话南国恐怕会刁难二姐,他们肯定不希望家里有个这么聪明的女人。”
“放心,聪明的女人比男人更懂得自保。”
夏惊鸿说着,不禁笑了出来。他的妻子萧蓉就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个人能轻松打理府中上下,即便自己时常不在家,回斟鄩也能过上安稳日子,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更不会有人减少对他夏府的尊敬。要做到这些事可不简单,和治理军队一个理,但比它难,毕竟世上嘴最碎的不是将士,而是邻里街坊。
夏惊鸿三子,皆是成了才。老大夏旭英勇善战,虽说嘴笨了些,耿直不好争辩,可实力强横,带兵更是很有一套。老二夏婉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星象兵法古书更是涉及广泛,上可谈论政事,下可斗奸佞小人,智可超群。老三夏萧虽说没有领兵之能,没有政事之智,可今后走到的位置,定是夏旭和夏婉不可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夏萧逐渐掩盖夏旭和夏婉的才能,他们也没有心生妒忌,而是以长兄长姐的家人身份,始终关心着他。对夏惊鸿这个做父亲的而言,一家人的和气才是最重要的。他对家人之情向来看重,一起度过诸多之事的夏家,极为团结。
夏萧和父亲聊了一个多时辰,等时候差不多,便牵过两匹马,回了先前的庭院,和阿烛一起出发,去昔阳城不远处的山里抓野兔。
因为没了元气,夏萧背上弓箭,带上匕首和一些装备,补上迟到一个季度的烤野兔。
没了元气,难以飞行,可骑马也有骑马的乐趣。昔阳城外人烟稀少,夏萧和阿烛于午后散漫的向山中而去,花了几个时辰时间,果真抓住几只肥硕的野兔,而后在溪边开起小灶。
阿烛抱着一大把干柴,高兴的不像样,生起一堆柴火后以木炭烤起野兔。等野兔肉上冒起油泡泡,坐在圆石上的夏萧一拍大腿,惊讶道:
“我忘带调料了!”
“啊——”
阿烛极为失望,冻红的鼻子显得她可怜巴巴的,可夏萧又掏出一把盐和辣椒面,往野兔上洒。
“瞧你那小样。”
“你既然敢骗我!”
“怎么,不想吃了?把拳头放下!”
“得嘞!”
阿烛烤着炭火,满眼都是美味,每过几秒就问几句熟了没,口水乱流。夏萧一遍又一遍回答,最后不耐烦的说:
“你去看看那几个陷阱有没有套中兔子,等你回来就能吃了!”
阿烛听完就跑,话都不回。跑进灌木丛中的她哼着小曲,一会又提着野兔回来。
“小兔子,你可真可爱!”
阿烛自言自语,夸它几句,可要是它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全是烤的外焦里嫩的兔子肉,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乖,既被她提起后颈不动弹。
“夏萧,又有两只超级大的兔子。”
夏萧低下身,咬了一口兔子肉,喷香迷人,眼都红了。
“你既然先吃!”
“我帮你尝尝味道。”
“我才不信呢,撒手!”
阿烛极为霸道的拿着一整只兔子,先前埋葬兔头的小小悲伤全都不见,吃的极香。深秋配上这样几只烤兔,实在是极为惬意的事,不过夏萧没有立即烤,只是将两只活兔子绑在一起。
“不烤吗?”
“给父亲和大哥各留一只,现在粮食紧张,有肉吃不能忘了家人。”
“我也没忘记你,喏,给你一大只兔腿。”
“一整只兔子,就给我只兔腿啊?”
“那……再给你半只。”
阿烛极为大气,她喜欢吃好吃的,更喜欢夏萧。可夏萧不要,拱了拱手,让她吃。阿烛笑眯眯的说一句你真好,不再客气,就要香香的吃完。
“喝酒吗?”
“一小口。”
阿烛直扇舌头,觉得辣,不过一会又抿了一口,觉得配上兔肉极香。虽说没有吃肉吃到饱,可到了傍晚,两人驾马慢慢悠悠的回昔阳。见他们赛马般的跑出去,又这般回来,看门的人一阵羡慕。可羡慕归羡慕,他们没那能力,不敢效仿着跑出城。
今晚由阿烛烤,又由她送,见夏惊鸿和夏旭脸上的笑容,她隐约觉得自己能融进这个家,所以极为高兴,直到睡着都嘴角微扬。不过不远处,夏萧坐在房间里,和眼前人对视时满脸严肃。
“说吧,什么来意?”
第五百一十五章 需要你做的事是什么都不做
夜晚拜访肯定没什么好事,眼前这人身穿黑袍,若是夏萧没丧失元气,定能看穿他的真面目,也能通过气息波动判断出他大致的身份。每个人的气息都独一无二,所待的位置和职务也有所不同。可元气尽失的夏萧,现在通过细节的观察根本什么都看不出。不过根据外形,这肯定是个魁梧的中年男人。
若不是父亲和大哥就在不远处,能感知到自己这,夏萧会以为他是敌人。可他显然没有恶意,只是伸出一只大手,将连衣的黑帽子取下,露出一张无比沧桑的老脸。这张脸没有十分显著的特征,就是那一对眼睛,有着大修行者的深奥,如藏一海一星空,能令人深深沉沦,难以逃脱。不过还好,这人没有依仗自己的实力令夏萧陷入那等囚笼。
“此行,来找三少爷谈事。”
老者有着一头长发,扎起后披下,强有洒脱之意。可身在凡尘难以自拔,再多的外饰都抵挡不住身上那一股乏倦,令夏萧见之即懂,只是话语中尽是你再废口舌也没用的意思。
“你是帝军的人吧?”
老者迟迟没有选择坐下,夏萧也执着的没有站起,他就知道帝军的人会找上门。这老者面生,虽说他感知不到气息波动,可光是看气质,便知他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人,定地位不低,现在来找自己,只有那一件事。
“三少爷果真聪明。”
“我见你们迟迟未来,还以为你们看清了我的性子,没想到还要来劝我。不过趁你还没开始,我先表明一下态度,我会按照自己的准则做事,所以不要引起我的反感,还是少说些为好。”
“两年前你在斟鄩尚且没有这样的底气,现在实力飞升,碰到的机遇诸多,得到学院前辈的青睐,还能请动曲轮强者,这样也不为过。可我要说的事,和这些无关,只是关乎大夏,关乎整个王朝。”
“所以你还是要劝?”
不苟言笑的老者极为坚定,道: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保持沉默就好。当然,这不会损失你和夏家的半点利益,也不关学院的事,它仅仅与这场战争有关,刚好你现在无法使用元气,安心坐在后方就好。”
夏萧锁眉,隐约觉得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糟。他原本以为帝军的人找自己,是因为学院的事。一开始进学院,大夏和南商人的便明着斗,姒清灵和苏欢更是为了对付王陵费尽心思,恨不得将他们害死在某处,以此削弱南商的修行者实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从山麓到了山腰,这类的事少之又少,最后直至消失。因为他们之间相欠人情太多,已不适合再这般算计,且他们都在逃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提升实力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那么多心思陷害或考虑对方?
他们终究不是无恶不赦的恶人,做不到铁石心肠。可夏萧一直以为帝军会为了大夏再次劝导自己,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为他们早已知道,自己肯定会回来。
夏萧和老者对视,眼中尽是猜疑。后者迟迟未说,倒不是在组织语言,而是为夏萧的眼神所乱。夏萧身体中的元气已和他尽数隔绝,按道理来说不该有这等威慑力,可那股穿过身体,直入心扉的寒意,似徘徊于人世的恶鬼。
夏萧本身便是个谜,做出怎样的事老者都不意外,可他微微皱眉时开口,道:
“南国和射列的军队就要来了,为了大夏,士气正高涨的他们将单独抵御一次南商的进军。我们不要插手,你也不要声张。更重要的是,让你带来的那位毒老不要对南商下手,千万不要!”
让自己人不对敌军下手?
夏萧毫不掩盖的哼笑一声,满是讥讽,似听到某种一点也不有趣的玩笑话。不过他逐渐嗅到不对,脸色随之大变,看向身前老者的目光更充满惊慌和难以置信。这便是父亲所说的有违人道的帝军吗?做事果真极 端,既想出这种办法来令南国和射列强行依附自己。夏萧怀疑,眼前这人的心,是否为铁?
兴许是难以置信,夏萧双肘撑着大腿,身体前倾。桌上的烛光洒到地上已十分灰暗,令其看不到任何,可脑中早已模拟出老者所要表达的场景。
帝军或许用了某种方式,令南国和射列同意单独抵抗那支南商大军。而这场战争后,昔阳城必定还在,只是南国和射列的军队会牺牲诸多。这样一来,南国和射列只有倾尽全心帮大夏,因为他们本就不多的实力已损失极多,在南商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一点希望都不复存在。可南国和射列怎会答应大夏自主进攻?看不出这是陷阱?
夏萧好奇,抬头问:
“用的什么招数?”
“他们的同情心。”
老者并未隐瞒,解释道:
“我只是让前去接应的军队施展了一些苦肉计,他们便主动请战。看来,南国的柔弱人士和射列的岛民都很有爱心,不过他们也是该向前,只有他们的力量削弱,才会清楚谁值得依附,他们和南商的仇恨也才会更深。”
“他们好心帮忙,你却打着这等主意?”
“我只要大夏安康,南国和射列大可像云国那样消失,天下七国成六国四国都没关系,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大夏的安好。”
老者的表情令夏萧生出厌恶之情,那是一种极端的自私,比自己要严重得多。而且那对泛着深蓝色的眸子里,藏有极深的阴暗,像有着其他计划,这场战争的全部走向他也都掌控,所以才有这等信心。
夏萧看了许久,老者却极为淡定,似一切皆胜券在握。
“都看到了,那是否识时务一些,管好自己,也告知一下你的那位毒老。”
“我先前说过,我有自己的准则,不会因为你几句话改变动摇。”
听到那个计划的一瞬,夏萧已有自己的想法,并明确自己该怎么做,所以此时多说无益。但他起身,摆出自己要休息的样,可身后的老者并未离去。许久,夏萧撇过一眼身后,淡淡道:
“夜深了,我要休息。”
“本来我不想打扰,可那位毒老说你替他做决定我才前来,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现在整个夏军中,只有你和他是不确定因素,其余都是军人。军人最好控制,一道命令便能从上到下调动百万人。”
“你说得太多了。”
“我是想让你知道,你们单独的否定不会影响大局,可若你真的逆流而上,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在威胁我?”
夏萧转过身,看向这位老者时双目流露出杀意。他并不喜欢后者的行为,虽说帝军在大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又无人知道内部,无人知道他们如何运行。即便姒易,都没有过问它的权力。
现在整个大夏联盟或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姒易也不清楚,但只要一句这是帝军的命令,便能令所有人听从。可令那么多南国人和射列人冤死在战场,夏萧做不到。
“我知道你很强,今后将更强,暂时的束缚只会成为你的调理期。可帝军暗中守护大夏千年,如果说姒家在明面,是树的躯干树枝和树叶,那我们便是根。锯掉树,树躯和树枝树叶会枯成一地腐物。可只要有根在,这棵树便活着。若你太过痴迷于躯干树叶,恐怕会在这棵树倒时被牵连。”
“你的意思是说大夏会亡?”
“帝军在,大夏便存在,可这王朝,将全方面改变。”
“你守护的是什么东西?”
“王室血脉,姒家字牌。”
“那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呢?还有这些征战的将士和无数为之奉献的家庭?”
“皆是虚妄,不用理会。”
“放你娘的狗屁!”
夏萧的怒气犹如沸水,对其更是不满。如果姒易真的是躯干,眼前这人是根,他宁愿冒着风险相信前者。爱护百姓将士的帝王,比暗地里操作一切的人要有用得多。可高挑的老者低着眉,看夏萧如视孩提。
这种眼神夏萧最为厌烦,似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很多时候大人知道一切,唯独不知自己的观点想法不一定全是正确的,连最接近神的师父都不敢断定任何事的对错,他凭什么能?
夏萧的坚定表现在眼神面色里,可从未有动作的老者,与其对视时显露出少许怒意,手掌也一瞬上移,在夏萧还未有所察觉时掐住他的脖子。夏萧的第一反应不是皱眉,而是张开手,在锁眉之前握住那把通身漆黑的刀。
比起朴刀,这把刀的威力远远不及,可更有灵性。它是真正的灵器,可今晚没有刀刃离鞘的可能,老者也只是说:
“姒姓王室是手,我是控制它的大脑,你应该明白的,整个大荒都有大脑,其中的山河海川,劲风雷电,都由它控制。”
“一码归一码,关乎人心的事,特别是治国,根本无法用这种道理形容。”
“你只需答应我什么都不做,我也只要如此。”
夏萧盯着眼前的老者,越是所在位置高的人,越懂得轻重。因此,他极为大胆的咧嘴,摇起头一字一顿的说:
第五百一十六章 根在泥中在暗处
“不可能!”
这是夏萧给出的答案,他还说出自己稍稍就能想到的事,虽拙可有理。
“你应该懂得,即便没了根的躯干,只要插 入大地,有百姓将士化作的甘露,也能重新长出根,虽说稚嫩脆弱了些,可并非离了你活不下来。”
“它抢夺营养的力度不及四周大树,早晚也会死。”
“那新长出的根就再为粗壮一些!”
老者罢手,转身欲走。
“我已通知到位,若你执意要做不利于大夏的事,我定会教训你。”
“盟国之首就该摆出应有的样子,南国射列的军队也是人,他们若有不利于大夏之心,我会第一个冲上前,杀他个片甲不留。可若是他们出于好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心凉,就此对大夏失望。”
夏萧盯着老者的背影,逐渐朝外走去,声音却未散,像某种难以摆脱的噩梦,始终都在夏萧心头脑中环绕。
老者这次没有回答,他比夏萧更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应做什么,该如何去做,且如何达到目的。所以他以沉默回答夏萧,也告诉后者,不要和自己作对,否则必将遭受帝军的针对和报复。
毒老听老者的话,他定不会来找夏萧,他现在的实力做不出什么事来,老者只是担心毒老做出偏离自己计划的事,他毕竟是个外人,不容缺失又难以控制,只有通过夏萧。可夏萧于灯烛中的眸子十分坚定,当即也走出门,找夏惊鸿去了。
帝军神秘,夏惊鸿尚未和其中人打过交道,也并未接到过以帝军名义下的命令。可它确实存在,当年大夏赛选,到达帝都斟鄩却没能被学院选中的人大多都加入了帝军的长期训练。他们常隐藏于黑袍下,似不可见人,也是一种隐藏感情的方式。
听过夏萧的详述,夏惊鸿面沉如水,言语间尽是担忧。
“他们的冷血和有违人道早已闻名,可若是不走他们的路,后果还未知。”
夏惊鸿和夏旭的实力能轻松自保,可婉儿迟早会离开他们,还有远在家中的萧蓉,都有会被侵害的可能。但放任南国和射列国的人去死,一是夏婉回到南国会不吃好,二是有违良心,令他们无比纠结。
“萧儿,这件事我不能入手,夏家军也不能参与。”
夏惊鸿百般纠结才说出这等话,看向夏萧的眸子都躲闪起来。自小,夏惊鸿就教夏萧辨分黑白,可当前位于暗处,却难以向前。不过不是他不敢,而是不能,要想明处的人安全,就必须有人站在暗中。
夏萧懂,可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人世如此,实在令人失望。
“父亲,树木向上生长,始终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因此大多笔直。可向下生长的树根一旦歪曲,便会一直在黑暗里乱走,不知迷路到何处。你说,我是否该插手其中?”
“我不能入手,是因为婉儿和你母亲。夏家军不能参与,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兵,镇守荒凉北境多年,已足够苦,我要将他们带回去。至于你,你现在不仅仅是夏家夏萧,还是学院的夏萧,更是走首教会教皇之徒,你大可不用顾忌那么多,趁着身后的势力,尽情去做吧,即便牵连到我们,也不用担心!”
夏惊鸿为人正直,可匡护正道这种事,他要交给夏萧。就此,他爷俩一前一后,彻底转换了原先的阵型。
“老爹,你知道我的,我并非是个滥好人,南国和射列里也有一些家伙令我很反感,可这事……”
“不必多说,按照你所想的,大胆去做吧!”
夏萧点头,独自回房。兴许他想的没有老者那么多,也没有他长远,考虑到的事也只是表面。可一旦他想插手某件事,便绝对不会半途放弃。
躺在床上,夏萧神思四游,有个想法在脑中不断重复,也令他确定帝军的行为不一定全都正确。大夏在其带领下,更不可能坦荡的走向光明的未来。暗处的家伙能更清楚的看清明处没错,可一旦入了歧途,眼中的光,便是另一种黑暗。
床边一头不远处,是一紧闭的窗,窗后有一盆栽,已近枯萎。这株花苗本生得健康,前些日子还很油绿。可昨天夏萧发现,它的根顶碎花盆,离开了土壤,没过一日,气色便大不如以前。
现在的大夏就是它,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根部扎到了偏僻处,一意执拗的往外走。它将所有力气都用在突破坚硬的花盆上,坚信这样一定会成功,因为花盆之外乃一切美好。
可等其成功,才会发现一切皆和想象的不同,可等那时,花苗会被根的冒失和自大害死。夏萧要避免那种情况,不为全局,只为自己的家人。可要怎么做,他还在想。很快,他有了办法,而且所有人都会答应。
“走着瞧!”
夏萧四周没人,可黑暗中的面孔极为执着,像一种挑战。不过翌日,当他将这个想法告知圣上,即便他已接到帝军的命令,还是在反复思索后批准夏萧的请示。夏萧的行为极为冒险,可只要度过那一战,之后南商肯定会再派军队。如此一来,南国和射列的军队人数被碾压,大夏联盟就得重新派军。
不过为了劝导诸多被帝军控制的臣子,苏忠谋铁骨钢胆,和身旁一王室大臣配合,无论身份还是智谋都不败众人。二人以此舌战群儒,于圣上未发一言下夺胜,令数多谋士灰溜溜的退下殿去。
偌大厅中,为忠义之士,树之茂叶的苏忠谋和身旁神色黯然的大臣举杯共饮茶。可叹的,是这世道的变化。思的,是大夏即便抵抗住了南商的进攻,也会因为根和躯干树叶的矛盾而灭亡。
苏忠谋瘫坐在椅上,稍稍有些绝望,望着厅外一地灿阳,有气无力的说:
“去年帝军吞了国老院,你才得以从其中解脱,没想如今和更大的对手杠上,有何感想?”
“尽自己所能,看清路,带着大夏走对路。至于走到何处,我们又于何时消失,难以左右,多想无益。”
“还有两年时间,小女和清灵就该回来,到时你我有了足够强的修行者撑腰,也可真正整治朝政,压制帝军。”
坐在苏忠谋身边的,乃姒清灵之父,可他此时身心尽瘁,摇头叹息。
“世代多少忠臣想改变帝军?可树终究是离不开根的。我们当前所坚持的一切,暂时也只是和自己怄气,等有一天我们被这大夏耗费了心神,或是两节白绫,或是一剑自刎,都算自我了果,已是幸事。不幸,便是于不为人知之处,被砸入黄土,就此音讯全无,且连累妻儿,落得个家破人亡且难寻的惨状。”
“你何时这么悲观?”
“乐观不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忠谋皱眉送走这位知己,可心中有些事,迟迟不能放下。身为谋士,他又逐渐清楚他为何那么做,最终长叹,歌道:
“忠臣极多,良将芸芸,就是人世不公,各寻己见,后果难料啊!”
苏忠谋痴狂般饮茶,茶壶中水从嘴边颈间下滑,于冬日微凉,可泪涕滚烫。他走向厅外,迎向灿阳,步伐如醉酒之人。可走到其下时,面色一正,腰肢挺直,双眼虽瞥了眼身后,可并未扭过,只是态度大变,甩袖后信步离开。
厅中黑暗处,有一黑袍人,诡异至极,不知从何时来,也不知所为何事,可不怀好意的监视着一切,似将有一场大动作。(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百姓的粮
站在房间中,姒易久久徘徊,心头的不安长时间难散。他懂得阳光所在的方向,更知雨露之重要,光凭根的判断,难以令整棵树再长。可他以当前的力量,也无法决定根向何方,所以沉思许久,就是找不到掌控帝军的方法。
从继承皇位起,帝军只在他的视野中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扶持自己为皇,镇压了乱臣贼子,且将两家叛党赶尽杀绝。二是合并国老院,令其中修行者纳入帝军,普通人降为普通臣子,失去王族过冗的权力。三便是这一次,下发南国和射列将单独对抗一次南商的命令。
这个命令中,姒易有很多难以想通之处。比如帝军究竟用了何种方式,才令南国和射列主动请战?若是激将法,射列中招倒不奇怪,他们这方面向来不强。可南国以谋士闻名天下,心思细腻如水,怎么可能被这般算计?
姒易早就觉得不对劲,可当前无人能与之商量,也无人能让他完全掏出心窝说话。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起自己的智多星,可惜沐公公已安眠于斟鄩木槿花下,万事都得他一个人考虑。
姒易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帝军的目的,他们是大夏最忠的臣,虽说行为不受自己约束。可父皇曾说,他们会全心全意辅佐姒家,这是他们世代的传承,也是根的精神。只要一种精神产生,便可影响很多代人。可帝军做的事,目前看来会卷进无数人,并引起很多人被针对,甚至有性命之忧。
向来,帝军首领和圣上的身份都很悬殊。前者有随时面见圣上的权力,后者也必须接见,可圣上不能像召见普通臣子那样见帝军首领。
姒易登基这么多年,从未见到过帝军首领究竟长什么样。即便平常的战斗中,帝军首领始终会出手,可一直和曲轮强者待在一起,他也见不着面。甚至姒天华杨铖等人也未曾正面看到,虽说他们并肩近在咫尺,可又被一袭黑袍隔至天边。
帝军首领面见夏萧的事已有两日,除了夏惊鸿,只有姒易明确知道,其余臣子都只接到南国和射列将和南商单独对抗的命令。不过这事,定有转机,就是夏家的结局难以预料。
姒易反复思索,最终也没找到办法,不过他觉得夏萧的提议可行。虽说冒险了些,可只要这么一闹,南商便会派遣更多的军队。那样联盟一同发力,比南国和射列牺牲诸多然后被人诟病的好。
不过劫难是化解,可帝军不会放过阻碍他们的人。姒易脑海里尽是这句话,可他该如何保护夏萧和其他臣子。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如何安心坐在自己的皇位上?最终,姒易找来姒天华和杨铖,谨慎的问:
“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两位大修行者以元气笼罩此处,令其神隐,随后才说:
“有人在监视谋士们的行动,夏萧也时刻遭监视。”
“夏萧还好,他是学院人,还有毒老在,不必担心。可他的家人和斟鄩中的夏府,定要派人保护周到。我总觉得帝军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夏萧及他的家人碰不得。”
“他们应该懂得分寸,所以我担心的,还是苏忠谋,他的性格太直,在朝中本就得罪了不少人。虽说对圣上忠心无二,可若是被帝军杀鸡儆猴,恐怕大夏将失一位铁血忠臣。那样一来,只有利于帝军的威信,圣上恐怕会遭人揣议。”
姒易叹气,尽是忧愁。世代君王多早死,不是后宫三千的罪,而是天下的愁事,都需一人承担,谁能担得住?
“还请二位多加留意,苏爱卿不能有事,否则朝中众臣定心寒。至于帝军的动向,我们还得看夏萧行动的具体实施。”
“他的元气不是被封住了吗?是否可行?”
“夏萧亲自提出,应该可行。”
姒易说罢,姒天华和杨铖先退下,各自养伤去了。不过帝军究竟是如何计划的?
现在的大夏、南国和射列分别是实力不同的修行者,帝军欲砍掉南国和射列的手脚,将三人紧紧绑在一起,以此面对南商。虽说毒辣,可和帝军以往的做法不同。
这种想法一产生,便被姒易否定,帝军在众多大夏人眼中,扮演的似乎不是那种好人的角色。期待他们来一个反转,似乎也不切实际,甚至会令人失望。姒易想得多了,便觉得累,眨眼便至傍晚。
侍卫端饭进来,姒易见有鸡鱼,问:
“粮食送到了?”
“是!小人先前见圣上在沉思,便未告知圣上,还请圣上将罪!”
“无罪,不过你稍后将这烤鸡送到林天将军府上。”
跪在地上的侍卫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有什么就说。”
姒易夹一筷子鱼,清淡的蒸鱼正适合他,烧鸡还是留给林天,他日夜操劳,又要练兵,又要管理军礼,甚是辛勤。可侍卫道:
“此次送来粮食极多,圣上不必这么节俭。”
姒易还以为是什么话,语气沉了起来。
“军饷未到,这些都是百姓的粮,虽说要吃饱,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可也不能浪费,去吧!”
逐渐冰冷的语气带着少许不耐烦,令侍卫退下,只有护卫还在一边。对普通人家而言,这么一长条鱼,配上冬日新鲜的蔬菜,真是一种莫大的奢侈和盛宴。可对帝王来说,怎么也差了些意思。可无论多么豪华的餐食,在此时的姒易面前,都黯淡无光,没有多少色彩。
今日百姓的粮食送来,所有人都开了荤!
过去这一周,全军上下只用并未烧毁的粮食熬粥就干粮,咸菜都成了鲜味,且被吃光。而昔阳城四周的山上,野菜根和野兔动物已被抓了个遍。
若现在不是冬天,定不必那般为难,可难就难在季节,冬日山上什么都长不出来,苦煞了人。
不等红烧肉出锅,光是闻着香味,所有人便异常欢喜,整支军队也算活了过来。只要有了粮,下雪他们便不必怕。
过去这段时间,大夏联盟的人都怕下雪。没有粮已够煎熬,若天气再冷些,那就太惨。不过等吃饱了肚子,浑身都暖和起来,再大的雪也不怕。一回忆起饱腹的感觉,将士们就高兴的咧嘴发问。
“开饭了吧?”
“就是,等好久了!”
……
将士们迫不及待,炊事班的人笑着回道:
“别急,肉还没熟。”
漫长的等待过后,一声“开饭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多个炊事班皆齐声大喊,欢呼声顿时混杂一片。无论再忙,现在都能好好休息一番,可在饭点巡逻的士卒皆叫苦连天,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得守!但饭菜管够,再也不用怕吃不饱或没肉丁。
对战场上的将士而言,吃不饱饭真的是种比受伤还煎熬的事。可今日粮食一来,便改变了以往的储存方式。以往都是大部分囤积,少数分到各个炊事班,现在直接按人头数分配,囤在炊事班,剩余的再储藏。这样就算有人来烧,也不能瞬间确定粮食所在地,将士们也不用担心没饭吃。
过去一周的饥饿带来恐惧,将众人吓怕了,再也不愿回想。当他们端着饭碗跑进暖和的房间,心情顿时大好,这就是在城中而非在外扎营的好处,诸多房屋可以自由使用。房屋可比营帐保暖,一想到南商人在雪中受冻,他们吃得更有胃口。
“再给我俩馒头!”
“今天馒头管够!”
老班长掀开棉被,掏出热乎的馒头,塞到小战士手里,满脸都是欢喜。他让大家别急,吃完再来拿,不然凉了。在大家大口大口吃肉时,他也端着一碗带有汤汁的红烧肉,就着馍馍一口下去,简直就是美味。
“恶鬼投胎啊?你小子吃了五个了!”
“怕饿。”
小战士包的满嘴都是,老兵笑话道:
“多吃点,死了也是饱死鬼!”
大家哄笑一堂,那小战士看起来刚成年,是个趁着军队混乱钻进来的乞丐,就为混口饭吃。现在是战争年代,将其送出去也不现实,毕竟他连家都没有。离开了军营,在这寒冬恐怕会饿死,军营外可没人愿与他共挤一床被子。
不过在战场上背背箭篓,也算个不错的人手。只要有饭吃,这小子干活比谁都有劲,过去一周每顿一碗粥都满足,就是吃不饱。
开饭后的一刻钟,众人笑着,争相打着饱嗝,似比谁更响。这等声音中,天空开始飘起鹅毛般的雪花。
雪花瓣从高空落到人间,钻进人的嘴里,被里面的热气融成一小滴水,流进身体深处。
这场雪还将更大,此时只是开端。可阻止不了大夏人的狂欢,南商的粮食运送得肯定没他们快,所以他们诅咒着,叫嚣着,令南商人在许久之外咬着牙,恨不得立马发起进攻,将昔阳城踏平,然后抢夺他们粮食和床,像他们一样钻进暖和的被窝,只露个脑袋睡觉。可又无可奈何,只有在真正的冰天雪地中备受煎熬。
第五百一十八章 殊不知前路多艰险
即便是晚上,也因为四处堆积的厚雪而变得明亮,房屋地面,飞檐廊顶,皆有一层雪。等堆积得足够多,便成了块,从高处落下,砸到地面,碎成一片。无数将士也这样奉献过自己的性命,有的活,暂且能在房中睡觉,有的死,化作几缕魂,永久徘徊在龙岗和当前这片土地上。
都说生死仅隔一线,生是死,死是生。因为人类的认知有限,所以才为生而高兴,为死而哀悼,可有些人的死,是为了另一些人的生,以此做到生生不息。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在雪上,四处皆比平时亮。有了它们,城中的荒芜和死寂便能得到掩盖,空中飘动着的股股炊烟,带着浓郁的米香传到各处,令所有人闻到后比平时更早起床。
想必这就是过去一周和当前的区别,粮食缺乏时,休息的时间长些,军内散漫,众人无精打采。可现在所有人又回到以往的作息,干劲十足,军中纪律也恢复,无论是巡逻还是正常的训练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可一少部分人在这纪律的掌控之外,比如说夏萧和阿烛。他们没有因为那夜帝军首领的到来而深居浅出,而是和平时一样,该出去玩就玩,该修行就修行。虽说夏萧现在运用不了元气,可每天对身体的锻炼从未减少。
随着他实力的提升,这种简单的锻炼早已放弃,可此时重拾,也别有一番韵味。反复锻炼后,他胸口的血字印记逐渐变浅,看来彻底消失也是早晚的事。
“夏萧,起床了!”
正在锻炼的夏萧没穿上衣,见阿烛进门,表情微妙,只是让她关上门,有点冷。咋咋呼呼的阿烛见夏萧**着上身,不但没有害羞,反而多看几眼。她见到的男性不多,夏萧的身材绝对算得上最好,没有石塔般壮硕,可又有着结实且线条分明的肌肉,力量感十足。
“等我们吃完饭就去东门看看,今天南国和射列的军队就要到了。”
“好!顺便散散步,今天天气不错。”
“大雪配火锅,晚上一起吃吧?”
“想吃自己做,我没问题。”
“好嘞!”
阿烛和夏家军炊事班里的人都混熟了,有事没事就往哪跑,探个小脑袋东瞧瞧西瞅瞅。上次抓回来的野兔也是在那烤的,还给最照顾她的老师傅分了一只极为肥美的兔腿。今晚她去借个小锅,要些菜,自己洗干净,便有一顿极香的晚餐。
一想到好吃的,阿烛就兴奋,等侍卫大哥送来早饭,他们吃得一干二净后才出门,完美展现出郎才女貌的样。
夏萧一身雪衣白装,和四处景色极配,也显得年轻有朝气。阿烛穿着大致一样的衣服,只是小上两码,可正好合身,只是胸前有些紧。她稍稍解开腰带一点,才不至于憋得慌。他们走在街上,遇到熟悉的将士皆打起招呼。而举手点头间,有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稳,甚至见到生机十足的队伍时的笑容,有些像夏惊鸿。
阿烛的小手无处安放,只有牵住夏萧的衣袖,最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当他扭过头,阿烛一脸打死我也不松手的样子,那股倔劲令她高高抬起头,眼睛瞪得像头牛。夏萧笑她,可说起牛,阿烛心里只有学院的牛肉饭。
东城门前,姒易亲临,林天等将领相加足有三千余人。夏萧和阿烛站在最后,也不往前挤,只想凑个热闹。他们来得比较晚,所以等得时间不过一刻钟,路的另一头便升起三面旗帜,随风乱飘。
水帆图腾的南国旗帜和雄鹿形状的射列**旗并行,可最前方的,还是大夏旗帜。旗帜下,三军将领骑马而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十分高傲,特别是那南国旗帜下的男人,扫视这边时,目光尽是不屑,少数修行者看到,不禁为他的不敬而皱眉。
不过那位南国将领听过最大的笑话,便是南商有一支神威军团,以五十万可战八十万而不败。现在他来,也该让大夏看看南国真正的兵力,既然不再隐藏,就得立威,总之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他知道大夏一直看不起自己,更觉得南国男人大多阴柔,射列男人大多鲁莽,军队皆不强。可那等偏见,从现在开始就得逐渐改变。
因为事先有南商将领的命令,整支军队都展现出自己最为精神的一面。他们步伐整齐,落地发出铠甲铿锵声,面容肃穆,双眼始终目视着前方。地面微微震动,带来的动静令大夏众人欣赏。
终是等来这天,有南国和射列的精英增援,他们的下策,便能再晚一步实施。
等这支庞大的军队走近,夏萧才看清那位南**队的首领。
“是他?”
“谁?”
“谢毅的皇兄——谢河林。”
“感觉很强的样子。”
“确实不弱,可只是个手下败将。”
谢河林扫视一圈,没见到夏萧,如果后者在姒易身边,他肯定不会摆出这副高傲,不可一世的表情。
姒易明晓局势,不和他计较,说过几句客套话,便将他们请入城中。夏萧和阿烛不必陪同,便在人流中进了小巷,慢慢悠悠的朝夏家军所在地走去。
相比和大人物在一起的拘谨,他们还是喜欢自在一些。阿烛踩着雪花,听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抬起皮肤似雪的小脸,问:
“再过几天南商就要派兵了,你那个计划能行吗?”
“放心吧,肯定能行。”
“要是那样都能将他们吓退,你就能闻名天下了。”
“我只要南商中招。”
夏萧没将帝军的事告诉阿烛,因为她不懂,也给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只要按照他说的做,肯定能让南商上当。老话说得好,只要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皆可成功。
一只大手突然盖在阿烛头顶,极为有力,令其缩了缩脖子,扭过小脸看夏萧。他平淡的脸上带有几丝将做大事的狠意,还有一些冷笑,不过不是笑阿烛,而是笑南商,他们自以为聪明,这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夏萧已能想到他们犹豫的样,那肯定是番有趣的场景,还有就是谢河林,等他见到自己,肯定再也不会摆出那等高傲的神色。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扇门
因为南商现在攻得是大夏的领地,所以但凡是个外来人,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本和自己无关。因此而生的高傲令众臣觉得自己有欠于南国,射列的将领暗自提醒,可谢河林无动于衷。他不远万里来帮大夏,手握重兵,莫非还得卑躬屈膝?
谢河林自然不会那样,他不是标准的南国人,手持纸扇,说几句卖弄文采的话也改变不了半点战事的走向,但他体内有在场众人都不敢小觑的元气,这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元气,能撕毁南商的野心。相反,那些对他有意见的谋士,只是些废物!
目光扫视过诸人,在他们极有敌意的眼神中,谢河林率先起身,极为不敬的说:
“圣上,在下先行告退!”
“宴席还未开始,将军去何处?”
“这里空气沉闷,腐臭气太重,在下想去住所自行休整,好备战南商。”
姒易面色一沉,没有拒绝,可这谢河林自己走还不算了事,又生事道:
“殷军将军,你不走?”
“不走。”
殷军坐在原地,朝谢河林注目时坚定的摇了摇头。虽说后者实力是强,可太过无礼,他身为大将军,便代表南**队,甚至代表整个南国,这般说话做事,一点情面不留,今后难免吃亏,他可不愿盲目跟随。不过谢河林也没表现出悔意,甚至没有半点停留,径直走出门去。
这扇门是两个世界的交叉口,里面是尊敬与和平,外面满是挑衅和敌意。可谢河林还是满含蔑视的走了出去,带着自己对大夏的不满,步步远离,从未回头。这场宴会注定不欢而散,可谢河林除了对大夏不满,也在怄气。
谢毅几番说辞就令父皇派出这等军队,将他南国的所有家底都翻了出来。可他极力相劝却没用,为何?他并非不想派兵,只是派这么多,一点不留怎么能行?自己不留个心眼,谁会像自家人那样为他们着想?当这个说法提出,父皇却说谢毅适合做王,他只需按命令行事,那自己辛辛苦苦带兵多年,究竟是为何?
谢河林心中有气,极为狂躁,但不知该向谁撒。如果违逆皇命,只会令其坚信自己的决定没错,所以他只有捏拳忍耐。如果和谢毅动手,父皇也会怪罪他没有帝王该有的宽阔之心。谢河林不能不领兵,也不能带领军队轻易的走向胜利。所以他不管大夏为何要散布神威军的事,他都愿意上钩。
这样一来,他能证明自己的用兵之道,令军队发挥出极强的战力,也能令军队在正当的情况下损失严重。父皇看到战况,得知自己没有隐瞒,并得到大夏作证后,肯定会懂谁对谁错,到时,谢毅只有从神位下去!他每天往学院一钻,除了实力提升的快,其余哪方面能比得过自己?
谢河林走出厅门的目光和当时走出金銮殿一样,双目中皆是怨恨,所以一意孤行也无妨。
等下一次头脑发热,走出一扇像样的大门时,已是南商进军。南商人的军队还在极为遥远处,可大夏的修行者已侦查到,昔阳城,为之所动。
时刻处于警备状态的将士瞬间开始行动,平时空荡荡只有数十人看管的城墙此时满是将士,修行者站在极高处,看着箭矢一筐一筐被人背上来。而城下,南国和射列的人正不断出城,并摆好阵势。
很多人不懂,才休息四日的南国及射列军队为何要主动顶在前方?有人说是他们急切想表现自己,会一会那神威军,有的则说是大夏这边施了计,可谁也不知为何。毕竟散布谣言,在军营中会以扰乱军心问斩。
昔阳城已有半月没有这么紧张过,可今日雪停,的确是一个适合进攻的日子。当远处的军队逐渐行驶而来,惊得地动,震得人慌。可南国和射列军队的将士皆满腔热血,想和那南商的神威军比试比试,可他们本国的先遣部队说过,这支军队配合极好,还带有修行者队伍,不可小瞧,可再怎么神话也是人,他们两支军队又不是没有修行者。
“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
谢河林高吼,令心中有些慌乱的将士反复、重复建功立业四字,以此壮胆,也以此活动起手脚,令它们保持灵活。
虽说今日无雪,可气候极冷。寒气防不胜防的从袖口领口钻入衣内,随便闯荡一圈,就令他们牙齿打架,身形止不住的颤抖。可他们穿得已足够厚,这样是因为心情太过急躁,焦急之余还有兴许害怕。
虽说他们不需要太急,因为已做好准备,且盾已架起。大夏军队的箭矢还会在敌军到达自己眼前时遮盖天空,将他们射成筛子。整个联盟的修行者更是整装待发,种种因素都在维护谢河林,表面是他们和射列单独对抗南商的神威军团,可实际所有人都已调用,大夏联盟的军队也已在城外一侧列队。
宏大的场面和近乎凝固的景色令人心生寂寥。谢河林骑着马,立在军前,心中颇为激动。这一仗打完,父皇就会清楚自己的道理。死伤那么多,便是派出这么多人的下场,否则大夏岂会动南**队的心思,同意他们上前?而且南商军队那么强,他们派出再多人也没用,何必将刀尖用在这而非保护自己?
因为骨子里的抵触,谢河林不愿将自己和大夏的命运连在一起。他相信南国不会被灭,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夏一样寸土不让。随着敌军靠近,谢河林似已见到自己得利,并安慰完父皇,继续带兵的洒脱样。
谢河林始终坚信,他才是南国未来的王。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空了许多年的东宫,更应该由他住进,别人没有资格。王族皇室中,诸多皇子里,唯他谢河林对南国的奉献最多,谁也无法超越他!
种种思绪下,谢河林的双目充满元气,以看远处。那是一支为数三十余万的部队,排列整齐,到达昔阳城外的平原时,和很多军队一样迅速摆出“一”字阵型。这样的他们将快速跨过极为密集的箭阵,直接出现到自己面前,然后挥舞刀剑开始进攻。可这支军队似与普通军队没什么不同。很快,谢河林发现了端倪。
军团犹如坠入凡间的黑云,其中人人黑甲黑铠,脸也黑着,双目无神,只是瞄准着他们,迅速迈开步子。
远处看时,他们的移动便很快,近处看更快。可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怎么可能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以统一的步伐前进?
更令谢河林奇怪的,是他们的气息。这些家伙有一股不畏生死,甚至不知生死的冲劲,犹如某种经过炼化而产生的魔物。他们每一个都很难缠,组合到一块更是难以令人解决。肃杀的气息和其中修行者的元气波动为其添色,令其犹如天降魔种而生出的战神,就要前冲而来。
谢河林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若不是有漫天箭雨,肯定会在其下吃瘪。
眼中,南商这支神威军团当即停步举盾,动作整齐化一,被射中的人少之又少。可这等箭阵的真正意义,远不是阻拦他们,而是给谢河林他们一个反应的时间。
南商和射列主动请战,身为大夏人是该客气照顾一些。当强弩长箭射中盾牌,或洞穿或击碎,令一小部分人掉队。
受伤的人没有享受治疗的权力,若是被钉在地上,便拔掉箭矢站起。若被洞穿心脏,只有等死,嘴角淌的血,已是黑色。
谢河林在最前方,离他们不过百米,闻到鲜血的腥臭味时,大脑一阵发热,就要举剑下令,可城中有三人,迅速朝这里而来。
一道流光在军队前方停下,令谢河林举起的铁剑又放下,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身后头皮发麻的将士们也不清楚,即将吹响冲锋号角的大力士挠了挠光头,顺着身旁人的指头看到站在南商和射列前方的人。
比起健壮的战马和骁勇的战士,这两道身影只是矮子,可那大力士愣住时,谢河林已反应过来。姒易曾说夏萧也要上战场,他自然无所谓,他管不到后者,一直以为夏萧和阿烛藏在军队的某一处,可他突然出现,挡在军队前面是什么意思?
谢河林皱眉,大夏联盟位于各处的将士皱眉,城墙上的姒易也皱眉。他们先前一直没见到夏萧,以为他的计划已经作废,没想到此时他既然随着扬起的雪花冒了出来。可光凭他和阿烛,真的能达到预料中的情况?他们不知,只是一直盯着夏萧。
一身算不上宝贵的普通轻甲,一把简单朴素的黑刀。夏萧就这样立在南国射列之前,距离敌军不过四百米。可那边的将士,既猛地停下,因为夏萧四周飘散的深绿色雾,和他们那晚见到的一样。
夏萧一手握着刀,一手掌着符阵,不断向前。神威军队站在原地未动,可在杨靖举起手臂时,大军后退一步。这一步极小,不过令城墙上的姒易看到,一阵狂喜。
“既然成功了?”
第五百二十章 两面镜
能增进箭矢射程的符阵满是玄奥的符文,无数扭曲的特殊符号后,有着按严格间距而立的弓弩手。他们朝夏萧投去目光,异常疑惑。
夏萧的元气应该无法使用才对,那一次南商曲轮强者闯进军营,在他身上下了个什么血字封印。虽说不是修行者的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他确实无法使用元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过去那段时间,夏萧去哪都是靠走路,他们都见到过。
开战前,夏萧提议,自己和阿烛站在军前,看能不能震住南商军队。虽说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他没有元气,怎么震慑?可因为夏萧的特殊因素,他的确做到了,虽说还在继续,方式也有些特殊,可南商人真的后退了半步。
这支神威军团和普通的军队不同,它有着极强的实力和胜似钢铁的纪律。
这等纪律下,他们所向披靡,以往数次皆令大夏这边落败,且都付出惨痛代价,若继续这么被消耗,没有转折点,姒易这江山便守不住了。
早在大军从龙岗撤下,就面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昔阳是最后一道防线,此后山川万千,皆无关卡。可夏萧身体四周的元气波动,如湖面泛起的剧烈涟漪,令人面面相觑而难得得到解释。
虽说站在最前方,不知众人目光,可夏萧大致能猜到众人是何等的好奇。不过这元气,并非他自身释放而出。无论是他还是阿烛,胸口的血字封印都未消失,可她此时也释放着元气,想给夏萧的威慑力增加一些。即便微小,可第一千零一滴水,说不定能令其溢出木桶。
阿烛面色严肃,紧咬牙关,摆着要将敌人咬碎的气势。可她心中一阵叫苦,为了以防万一,她吞了毒雾的解药,这才敢笔直站在夏萧身边。可后者不断颤抖的右手,似要暴露这不是他的力量所为。
虽未瞥去目光,可夏萧恶狠狠的低声喝道:
“加把劲!”
寂静世界中,天地怅寥廓,无半点声音,夏萧的声音也极小。可但凡是命令,都如雷贯耳。夫青顺着他的心意,手掌向内捏紧,似握一物。他这动作,令和他并未断开联系的符阵逐渐稳定,不再躁动,释放出的毒雾急剧增多。
虽说隔了一世界,夫青眼中的夏萧也半透明般近乎不存在,可他依旧和后者保持着一米距离,并不断向前。
夏萧迈左腿,夫青亦然。可南国和射列的军队不敢向前,因为毒雾浓郁,他们不敢触碰,只有不断后退,最后站在城门口。可毒雾的大致方向还是向西,自然界中的风难以改变元气驱动的它们。
“什么意思?”
谢河林朝着姒易的方向怒吼,这和原先商量的完全不一样,不是说夏萧会加入战斗吗?就算他要威慑敌军,也不能这么行事。如此下去,无论南商人是否继续进攻,他的计划都会产生偏移。他就算再想牺牲一部分南国将士,也不能直接让他们往毒雾里冲。那样的行为堪称找死,他虽说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冒险,可不代表没脑子。
“喂!”
现在无人理会谢河林,就算他的副官,也和众人一样将目光放到了毒雾后的夏萧身上。因为毒雾的颜色,夏萧的身影十分模糊,可依旧能看出他十分淡定。他也确实神色轻松,头发不断被掀起时,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可那对凶狠的目光,真的像远古图腾中的恶魔,如能慑人魂魄。
可惜夏萧的对手是这支军团,若是普通军队,肯定不会这么艰难。他又是一步向前,走得极慢,可神威军团那边,所有人停止了后退,只是等待着命令。
除了亲王的指令,这支军团只听杨靖一人的话。他不说撤退,便没人走。在蔓延数千米的毒雾不断随夏萧向前时,他脑中快速闪过这段时间的事。
给夏萧下血字封印的两人并未回到军营,而是倒在半路,可他们给蓟老传回过消息,说夏萧和阿烛已中招。
为此,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等实力的修行者,定不会欺骗他们,可夏萧和阿烛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身上明确有着元气,更重要的是气息还处在隐匿当中,令杨靖难以察觉到夏萧和阿烛的具体情况。
前者无法说明太多,因为大夏中多了一位曲轮境的武者。可后者属于阿烛特有的一种能力,王陵曾说起过。那这,足以诠释他们还能使用元气。即便夏萧的状态再好,也难以敌过他们一整支军队,可这个男人有着特殊的气场,还有他身边的毒,十分危险。中招者至今未醒不说,身体还出现一系列糟糕情况,拖下去可能会死。
世上用毒的武者只比符师多那么几个,他们制的毒旁人除了经验丰富,且实力超群,否则难以解开。因此,在夏萧继续向前,杨靖终于还是捏拳,极为不甘的下了命令。
“撤!”
夏萧手中的符阵似有五万纹,这种级别的存在,足以将他们全部歼灭,他们得赶紧离开,因为上次的战斗后,曲轮武者和符师都在养伤,并未加入到战场。大夏这边也是,他们极为默契,因为若是先后出手,损失的还是大夏,所以夏萧在这个空档便于他们不在时镇守自己的军队,令他们不损失一兵一卒。可他要做的,不止是吓走神威军团,还要杀了他们。
见他们离开,夏萧并未停步,而是大喝一声,快速前冲。没有元气的他奔跑速度极快,这么下去迟早会穿帮,所以他又低声道:
“助我跟上去!”
夫青早就没了好脸色,这家伙的鬼主意真是多,这么麻烦。不过也幸亏南商那边没有曲轮武者,否则早就看穿他们的把戏。
轰——
寂静世界永恒的宁静被打破,一股犹如山洪的元气朝夏萧背后冲去。虽说传到现实世界,这股力量会减少很多,但怎么也算不上柔和。它令夏萧背部传来阵阵的刺痛,但还是顶着他的身体往前冲。
“刹不住了!”
夏萧一瞬冲到神威军团尾后,杨靖携带几位枝茂强者拦截。可当他们朝夏萧踢去一记鞭腿,其上元气带起雷电轰鸣,甚至还未触地便将其刮掉几层。但靠近夏萧时,一道极为强劲的力量于空中将他们踢倒,杨靖亦然。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可眼中的夏萧根本没出手,他只是一个劲的向前冲,左手中的符阵大肆释放着毒雾。
夏萧终于冲进神威军队,他见到很多黑脸的人目光朝西,行动稳健,可神色并没有多焦急。不过没关系,等他们到了西方世界,自然会因为回不来而急躁。因为即便是西天,也容不下屠人性命的侵 略者。
一拳轰出,其上拖了许久的毒雾朝西方呼啸而去。深绿色的毒雾瞬间掩盖小半个神威军团,夏萧的身体在地面滚动无数遍,骨折和碰撞带来的痛觉令其面色狰狞,可在毒雾中难以被察觉。
夏萧感觉到有人踩了自己几脚,不过被当作尸体。这支军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即便他是其中的士卒,既然倒下,便不会有人来扶。这些人的神智已被邪术炼化,光是神威军团的出现,便足够天下人共讨之。
“快撤!”
杨靖屏息,吼出一句后以元气挤压空气,快速离开原地。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留在深绿色的毒雾里,他们没了方向,不知去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想着进攻,似没有任何牵挂,只有深刻于脑中的任务。
夏萧蜷缩着身子,即便手掌剧痛,可还是紧咬着牙关,抱着怀中那把漆黑的刀。对夏萧而言,这把刀值得他当宝贝一样时刻带在身边。等他耳边的甲胄铿锵声消失,一道焦急的声音出现。
“夏萧!”
阿烛的嗓音有些沙哑,不过还是快速跑到这边。以往夏萧的实力强横时,她只能通过护腕大致感觉到夏萧的方向,可等他丧失元气,他在那很好找。那种感觉,就像夏萧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野。
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险些踩到夏萧,不过将其轻甲脱掉,架起后,第一时间便想将其背起。
“没那么严重,我能走。”
夏萧说时,阿烛已将其安稳的放到背上,提了提后向昔阳城跑去。她迈的步子极小,可频率很快,冲出毒雾,出现在众人目光中时,夏惊鸿和夏旭跳下城墙,骑雄狮将其带回。夏惊鸿心中的自豪令强壮的狮王大声呼啸,兽声震耳,极为豪迈,可也有着一股心疼。
夏惊鸿看向姒易时,后者点头批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前去后方治疗。没有元气的夏萧难以抵挡伤痛,必须抓紧时间。身为圣上,最不能亏待的,便是这等英雄。生前不好生对待,莫非死后再追诉功名?那有何用?
雄狮身姿矫健,谢河林却拦住他们的去路,站在城门洞下。
“还请将军让开!”
夏家和谢河林已不是第一次照面,后者的实力没提升多少,脾气倒是不小。
“若我不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窗下的蜘蛛和小虫
南国和射列军队都已让开,谢河林却走上前,令众多将士有些不解。他们觉得这段时间的将军有些奇怪,不知究竟为何。不过谢河林满脸铁青,傲慢虽无,还残留着些震惊,但觉得夏萧碍了事,就要问责。可身旁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肩头,令其身体偏斜一沉,脚掌当即陷入地中。
“若不让,就别怪我不客气!”
土行元气沉重如山,其下,夏旭目光凶狠。其实他们也能绕道,可该不让步时,便一步不让!夏家吃了太多苦,现在没任何道理再受这种无名之火,况且一个为难过谢毅夏婉的人,怎值得他这个做大哥的谦让?
谢河林的实力在南**队中不算最强,可即便他做得不对,同国的修行者也该站出来。但在他们走出队伍前,林天已至。作为联盟军队的统帅,林天有着足够强的实力和气势,落在城前,当即震慑住众人。他走到谢河林身边,低声道:
“让开!”
林天还算给谢河林面子,微微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看着雄狮背上的夏萧,又一次为他的影响力震惊,这便是有着远道而来者身份的夏萧?既引得林天亲自动手,当真不顾颜面,可谢河林不知的,是姒易还会出面。
即便心中有再多不爽,谢河林也只有走到一边,看着夏家人快速朝城中而去。
在南国时,谢河林便想为难夏婉,可后者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给过他任何机会。现在夏萧走,他们也该退兵。因为作为防守的一方,只要将城外的将士拦住,便算达到目的。
谢河林誓要兴师问罪,打着南国将士的名义,跑到姒易面前,欲要一个说法。
“夏萧如此违反军纪,圣上毫不问责?”
姒易不知谢河林为何一直与夏萧计较,他虽说知道他们有过矛盾,也在南国众多大臣前败给过夏萧,出过糗。可他身为皇子,身为一国将军,肚量既这么小?此时还强行寻事,真是令人看不惯。
“圣上,我南国射列等候多时,却被一小子打乱计划,末将恳求一个说法。今日这事,绝不能轻易过去!”
“你想如何处置他?”
姒易显然已有怒气,说话的语气改变许多,可谢河林依旧不依不饶的道:
“杖打三十,以此公示众将士!”
站在城墙高处,姒易望向西方,那里迟迟没有军队将士再冒出,想必都在为夏萧惊愕。不过拖一拖也好,现在大夏联盟的内部,因为谢河林的到来有些乱。此时听他说出如上之语,姒易更是极为冰冷的哼了一声。
“夏萧所做有何不对,既需杖打?身为大夏一员,即便身无元气也想法设法令南商损失人马,更是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营。况且朕事先通知过你,还要朕如何向你交代?再者说,没有他你可知南国和射列军队会损失多少?你年纪轻轻,未至壮年,便身担重任,贵国君主是如何想的我不知道,可无论是私仇还是公怨,你都不该这般无礼。”
“若你觉得夏萧此行有错,下次南商来时,大可去做和他一样的事。若你做到,夏萧随你处置,可若做不到,或你没有那个胆量,就乖乖做好自己的本职要务。还有,联盟的主力军虽说是大夏,可你现在不为大夏而战,而为南国。所以将你的心思收起来,若它暴露,你定将遭人唾弃,传到贵国君主耳中,你这位置更是难保,好自为之吧!”
姒易的一番话令谢河林心头一颤,极为畏惧,前者最后压低的语气,更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谢河林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可没想姒易的观察力这么敏锐。他倒没有自乱阵脚,只是单膝下跪,道:
“圣上之意,末将明白了。”
当前多说无益,谢河林转身便走。苏忠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向前一步,低声道:
“圣上,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若我连呕心沥血的臣子都保不住,还做什么帝王?况且那个人还是夏萧。”
姒易虽年轻,可懂事理。沐公公用十数年教他帝王之道,教出的,是名徒明君,没有白费他一番苦心。可再次看向西边,那边的南商人正绞尽脑汁,想着究竟是哪出了差错,既令神威军团损失这么严重。自从神威军团参加到战斗到现在足有四个月,虽说牺牲二十万之多,可都是翻倍甚至更多带走大夏联盟的将士,像这样无功而返还是第一次。
南商计划着军队一同进攻,可姒易担心的,依旧是帝军。南商是敌人,无论来多少人,他们都必须以性命相搏,这是唯一的选择。帝军是同伴没错,可又不受控制,这才令他觉得棘手。
更重要的是,帝军现在很有可能伤害自己人。这个问题,姒易难以解决,夏萧也颇为担忧,以至于走了神。
药堂内,年迈的医师正为夏萧正骨,苍老且满是皱纹的手从夏萧光滑的皮肤上划过,揉捏后迅速一扭,令夏萧的手掌正了过来。短暂剧烈的疼痛令夏萧皱了皱眉,可没有阿烛表现得那么夸张。
“我在呢我在呢,没事儿啊!”
阿烛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她觉得自己既然陪在夏萧身边,就得有个陪他的样子。可这么哄人,还是她从姥姥那学来的。阿烛体质很好,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姥姥也经常说她好养活。可小时候她调皮,蹦蹦跳跳的,一旦摔跤,擦破了皮就哭,姥姥见到,无论在做什么,都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将其抱起来。
那是阿烛记忆深处的画面,她一哄就好,身上也不痛了。可对夏萧而言不管用,后者甚至极为诧异的看她一眼,问:
“你在干嘛?”
“陪着你啊,这样你就不疼了。”
“消停会,想事呢。”
阿烛做了个鬼脸,一副干嘛这么牛气哄哄的样子?不过她还是乖乖闭上嘴,看着老医师为夏萧敷药膏。要想好得快,这些东西不能少。不过夏萧锁着眉,沉着脸,想着帝军的首领该会施以怎样的方式对付自己。他确实违背了帝军的命令,可也算有功,不过功劳这种东西,全看怎么定义,所以现在还未到安全的境地。
夏萧的目光无比深邃,始终盯着窗户一角,那里有只蜘蛛,还有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小虫不断靠近蜘蛛网,很快便察觉到了危险,便选择绕道。可在它发现蜘蛛网时,已被其束缚腿脚,难以摆脱。藏于蜘蛛网一侧的蜘蛛随之而动,慢慢从其背后靠近,朝其张开血盆大口。
看着小虫不断挣扎,最终没了动作,夏萧突然想到自己。在见到帝军首领的那一刻,他便入了后者的网。这个网看似脆弱,且没什么厉害的地方,可难以挣脱。夏萧看起来无拘无束,但真正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或许会发现已被大网固定,无法左右任何。
帝军首领很有可能像那只蜘蛛,正不断朝自己靠近。可他的实力令其不用从背后偷袭,因为能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江面大风,没有任何阻拦。
“好了。”
老医师大功告成,也令一想便是许久的夏萧缓过神来。他对老医师含笑以表感谢,然后注意到窗下的阿烛。
这个永远停不下来的机灵女孩朝自己这个方向望着,双目呆滞,嘟着嘴的样子极为可爱。夏萧看她发呆的样子,不禁一笑,随后挥了挥手,吸引她的注意。
“好啦?”
阿烛几步跑来,见夏萧点头后走出门去。
“今晚我给你**爪吧,吃啥补啥。”
“两只手都骨折包成粽子了,怎么吃?”
即便夏萧那把通身漆黑的刀都由阿烛拿着,可见夏萧伤的严重,不过她兴致极高,说:
“我喂你!”
第五百二十二章 时刻都在戒备
阿烛的性子说好听一些就是雷厉风行,说得不好听就是说风即雨。夏萧本应回去休息,除了手掌和手臂骨折,他身上的擦伤更是不少。可因为他不能离开阿烛太远,便随其去了炊事班。
炊事班里鸡倒是不缺,都是活物,各个神采奕奕,吃着干玉米粒和烂菜叶。可光要鸡爪和鸡腿有些太过奢侈。但夏萧的身份还是令阿烛成功得到五对鸡爪和鸡腿,看着一盆子血淋淋的东西,虽然有点鸡屎味,可阿烛说话时哈出热气,依旧开心。
“这些够我们吃了。”
“主要是你吃吧?”
“放屁,专门给你做的!”
阿烛和那种温柔的淑女有些不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几句不雅的词,甚至是一两句脏话。可她做事十分认真,只要投入进去,便十分的忘我。
夏萧坐在柴火旁,看着阿烛又是加柴热锅又是添水等其煮沸,手法极为熟练。清洗鸡爪和花刀处理鸡腿更是信手拈来,全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夏萧见着,也算一种享受,可他时不时瞥一眼身后,似担心那头极强的蜘蛛会来。在其口下,自己的脑袋可能会掉。
昔阳城盛产洋芋,百姓临走前,给联盟大军留下数千堆洋芋。阿烛洗掉几个,切块后泡到水里,等着鸡腿和鸡爪先煮熟。不过这个过程她跑到夏萧身边,一边加柴一边烤火。
“好冰。”
阿烛一边说一边搓冻红的手,扭头看一眼夏萧,心生一个极好的点子。趁着夏萧不注意,她将在水中泡过的冰手塞进夏萧的衣服,在其背后一顿乱摸。现在的夏萧可不比从前,难以隔绝温度,当即暴起,表情夸张且扭曲。
“胆子肥了?”
夏萧举起绑着绷带的手掌,阿烛拿着锅铲,似要比试一番。锅下的火焰于迸溅的火舌中持续旺盛,似两人的感情。
吵吵闹闹后,他们又一同看向锅中的鸡爪和鸡腿,且将血沫捞走。在它们熟透可未烂时,阿烛将其捞起,随后将水清干。
“我记得没错的话,前辈为你准备的契约兽是水行吧?”
“对!虽说没见过面,可听着就觉得很可爱。以后我要坐它飞到月亮上去,到时候你只能和句芒哥跟在我屁股后面。”
“想得倒挺美,不过到时面对这种水,便不用你动手,只用挥挥指头,它们便会自己到泔水桶里去。”
“那也太酷了,以后我帮姥姥浇菜岂不是挥挥手指就行?”
“搞得你不知道一样。”
“人家好奇嘛,看别人施展元气和自己又不一样。比如说你能飞天还能入水,我就觉得厉害的很一般,可若是我能,那就是超级厉害。”
“你蠢得宛如一头猪。”
阿烛神色默然,举在空中的鸡肉到了自己嘴中。
“今晚某个人啊,再嘴硬就没饭吃咯!”
“不和你吵,做你的饭。”
阿烛轻哼一声,专注于锅中。可夏萧转过身,神情一瞬就变了。先前的笑容成了戒备,似四周会有未知的危险。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像窗下那只小虫子,根本看不到蜘蛛前来,等感知到时,便是死亡。
夏萧觉得应该将夫青叫到自己身边,可他那个性子,肯定不会来,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他只有自己防着,不过那只蜘蛛究竟何时会来,没有半点征兆,也难以预料。这样的不安最令人抓狂,可夏萧就这般无能为力,只能坐着烤火,偶尔抬头看一眼阿烛。
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还处在无尽的欢乐中,她喜欢自己做饭,虽说有的人做饭会将胃口遗失在油烟里,但她不会。她看着鸡肉逐渐按着自己的想法上色,甚是欢喜,甚至哼起小曲。最后,当粘稠的汤汁冒起泡泡,她夹起一块肉,递到夏萧嘴前。
“快尝尝。”
阿烛眯着眼睛笑,小脸上洋溢着幸福。对会做饭的人而言,给自己喜欢的人做菜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夏萧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烛,也张开嘴,上前将其咬住。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吃货,阿烛对吃的很有讲究,所以做菜的功夫也极强,令夏萧一阵叫好。
等洋芋和鸡肉闷上十分钟,阿烛迫不及待的喊着开饭。饭菜得趁热吃,否则会丧失鲜美之味。阿烛夹一个鸡爪,极有耐心的伸到夏萧嘴前,示意要喂他吃。可夏萧摇了摇头,道:
“忙半天了,你先吃吧!”
“我才不呢,你吃完后,剩下的全是我的,而且锅里还有,不会凉的。”
阿烛极为执着,夏萧只有点头。她让夏萧慢慢吃,可他一口将鸡爪包住,一个劲啃掉上面的肉,然后吐到一旁的骨碟里。虽说吃相有些难看,可最温馨的事莫过于此,不过一刻钟后,其实没吃饱的夏萧还是装作吃撑了的样,长长叹了口气。
“吃饱了。”
“还有两口米饭。”
阿烛绊上一点汤,偷偷夹来几块肉,一同喂夏萧吃下。
“你快吃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哼!来擦嘴!”
阿烛每一次说话都会刻意抬高音调,像一种命令,更像母亲对儿子说话时的语气。不过夏萧就让她占个便宜,反正阿烛今天的表现已是极好,堪称奇迹,既然能看着自己吃而不动筷,苦了她了。
门外沃雪还是只有四排脚印,迟迟没发生夏萧担心的事。他便看着阿烛端来一大碗肉和洋芋,饥肠辘辘下双眼放光。她在狼吞虎咽时并未注意到夏萧的目光,小嘴一张一合,嘴里只有香味。
“幸亏句芒哥不在,不然肯定得气死。”
“别说,我当着他的面吃过鸡爪。”
“句芒哥怎么说?”
阿烛极为好奇,夏萧想起来也忍俊不禁。
“他本来也想吃,可越看越奇怪,一问才知道是鸡爪,兴致全没了。”
“你真坏!”
“谢谢。”
夏萧怪声怪调的,可阿烛又常为这种话噗哧笑出声,甚至喷出几粒米。
吃完饭,正是晌午。朗朗乾坤下,夏萧不敢完全放松。现在除了回学院,他都要处于这种状态。不过这早已是家常便饭,他都习惯将自己的弦绷紧。可身边的阿烛活蹦乱跳,似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太过担心。夏萧偶尔也烦她,他有时正聚精会神的观察某一事物,阿烛突然就跑到他眼前,吸引他所有注意不说,还让他背。
“那么多将士在,这样成何体统?”
小胡同里,两人拉拉扯扯,令很多巡逻的士卒见到,加快脚步离开。一些夏家军见到,更是出声调侃。
“三少爷小心点,别腿也折了。”
这些哄笑的士卒说罢,继续正经个脸巡逻,不过夏萧一会已跟上他们,不过身上多了一个人。
“舒服。”
阿烛声音软糯,重心前倾,乖乖的趴在夏萧背上,像一团软软的糍糕。无论后者说什么,她就是不还嘴,吃饱喝足,该睡午觉了。
“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手都折了还让我背。”
“谁让人家轻呢。”
阿烛嗤嗤出声,即便裹得衣服再多,也在夏萧背上缩成一团。
“过分了啊!别乱动。”
夏萧双臂一阵酸爽,等将阿烛安置到床上才算安心。
“好睡一觉,下午去找二姐玩玩。”
“嗯嗯。”
夏萧轻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吃了睡,睡了又想晚上吃啥,真的是头猪。不过阿烛说过,她能吃遍大夏,吃遍大荒,再将整个宇宙都吞下去。虽是一句玩笑话,可形容她再好不过。
正准备出门,一股冷风袭来,令夏萧的眼中一瞬结上无尽的冰霜。随之,他夹在腋下的刀被其一口咬住刀柄,脚掌扭动后将其拔出,释放出万般锋利之气,如能斩碎空气,直伤其中的人。
第五百二十三章 于桌边静视
若夏萧能运用元气,即便受伤,也能以手拔刀。可失去元气的他本质上只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在黑台城。除那之外,夏萧还从未这么狼狈。不过他这种性子,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都觉得无所谓。
夏萧像一座可以随意改变的山。可以春暖花开,在和煦春风下荡漾着清脆的鸟鸣。也可以枝叶繁茂,于炎热夏日中展现充足的活力。偶尔化作海底世界一般,四处冒起水泡,从地面升到极高处,甚至映射出七彩梦幻的颜色。更能以他最擅长的冰封之山的姿态矗立于世,像藏有万物,可又什么都没有,只剩坚冰。
绷带下渗出几点血迹,它们不断聚集,化作一滴落在地上。正如他额头的汗,正蜿蜒着向下。
夏萧的双目如陡峭的冰山一角,察觉到一些动静,立即朝其望去。
那似一股风,从遥远处而来,虽不知具体何处,可扫过高空,穿过无数街道,又从廊道迅速通过,掀起几点雪花,令朝下指去的细小冰锥齐齐断裂,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的到处都是。
若阿烛看到这种场景,定要跑过去再掰断几根,可夏萧的神经被那些声音惊吓到,呼吸逐渐沉重,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速度愈加变快,犹如泵机。
要来了!
夏萧感觉到了,那一股神秘的风已到自己身前。它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包纳在里面,又从自己喉前划过,令自己险些一命呜呼。他似逃过一劫,可这股风只是骤雨的前兆。下一刻,一股大风如凶猛的长龙,依旧不知从何处来,可毫不客气的一口将夏萧吞下,随之劲风如刀,开始肆虐。
一瞬,尽是死亡的威胁,夏萧近乎窒息,甚至已看到自己四肢断裂。于鲜血的迸溅中,他的身体逐渐倒下,脖子也被扭转,就那么倒在地上,无比悲惨,可世间冰冷,无人过问,任由其倒下,任由其鲜血流淌。当热血变冷,他终是死于天地间,死于明朗苍穹下。
身体已无知觉,伤痛尽是虚妄。无数股小小的水流不断朝一点聚集,似无数溪流,正朝汪洋大海奔去。最终,它们聚集了,奔腾的速度更快,如剽悍的万马于草原上快速跑过。可等待江河的是大海,等待这一滴极大汗珠的只是空气和其下的土地。
汗珠辗转,一瞬滴下,坠地时如绽放之花。它映射出夏萧的面孔,极为冰冷,极为茫然,满是疑惑。
一口气喘过,夏萧终是活了过来。他还是站在原地,嘴咬着刀柄,刀鞘落在脚背上,一切都似未发生,可先前那股心悸,在他心里久留。他连连环视,可什么也没见到,一切皆很正常,只是一旁的庭间廊道中,确实碎了几块冰,其余皆无大碍。
无法动弹的两只手并着捡起地上的刀鞘,戏法般令刀与其合一,随之夹在腋下,独自走向医师处。
夏萧不忘派几人守在阿烛门前,众人看到的,是夏萧对她的关心,当真是心头肉,睡觉都得有人守着。不过他们看不到夏萧的担忧,那是几个人根本无法阻止的事。
一路上,夏萧十分小心,时常心悸。重新包扎后,他立马回去。
对几位离去的老兵鞠躬行了礼,夏萧才走进房中。阿烛还在睡,每天午后都一个时辰,近乎成了习惯。不过夏萧还是觉得阿烛是在药王谷中长期睡眠不足才如此,日日夜夜积累的疲倦,都于相对闲暇的现在释放了出来。
夏萧坐在桌边,看着阿烛,等其醒。这个猪一般的女孩微微打起鼾,令夏萧听着听着便沉下浮躁的心。可一直这样无疑是一种折磨,可没人能主动见到帝军首领,但下次战斗时,夏萧会主动去找他,他想到了办法。
等阿烛醒,见夏萧坐在桌边静视,极为美好的笑了笑。
一切收拾好,阿烛笨拙的化上淡妆,颇为满意时才去见夏婉。后者每日做的,是与谋士一同制定如何取胜的办法,虽说情况时刻都在改变,可变化之后再制定计划肯定来不及。所以她的任务,就是预测战事的走向。
这等走向,不是凭空臆想,可每一个细微的点,都能影响大局。阿烛能想到的,无非是气候等比较正常的因素,可心理和战斗意愿,是她想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谋士就于种种因素中不断思索,像于悬崖边行走。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思想的深渊。史上思想极端的谋士数不胜数,因此他们不比武将轻松多少。毕竟后者执行的计划,大多都由他们想出。
夏萧和阿烛坐在厅中一侧,两杯茶,一碟糕点,开始听这漫长的讨论。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事先都已想好,此时拿着记载自己想法的纸张一一发言,可很多观点都被推翻。提出观点的谋士欲要辩解,可又沉思,最后将纸丢入火盆,任其被烧成一团惨白的灰烬。
比起很多年老的谋士,夏婉表现得十分谦卑,没有半点刚愎自用,也从未和任何人争吵半句。比起气势汹汹的诸人,她始终温声细语,即便被人反驳,也依旧平静的表达自己的见解。
阿烛本不喜欢这么费脑子的东西,那些计划更是没几个能听懂的,多少人战多少人也没半点概念。可她始终没犯困,也不想走,一是因为夏萧,二是因为夏婉的举动太过淑女,令她一个女孩子看着都喜欢。相比第一个,第二个原因更重要。
夏萧曾说,二姐和舒霜有些像。可阿烛觉得,有些英气的二姐比舒霜更有气质,无可挑剔,她超级喜欢。
阿烛眼中,夏婉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迷人,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是她学不来的。而她考虑到的很多事其他谋士都难有涉及,这么一来,虽说很多人脸上挂不住,便发问刁难,可夏婉回答起来十分轻松。她既然能提出这种观点,就能将关于它的问题完美的化解开。
“大家稍作休息,也都想想夏婉这个提议是否能运用,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回来。”
苏忠谋说完,众人仨仨俩俩的离开,他也和夏萧夏婉含笑对视后走出厅门。阿烛端一杯热茶递给夏婉,小嘴抹了蜜般的说:
“姐姐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
夏婉满脸笑意,喝一口热茶,牵着阿烛的手一同去庭中散步。其中皆是冰雪,没什么特别的景色,但这洁净无暇的冰雪本身便令人着迷。与这寂静景色不相衬应的,是话痨般问东问西的阿烛,她最好奇的,还是夏婉怎么懂得那么多。若夏婉年纪大一些就算了,可她这么年轻,懂得的东西却不比那些老头少。
“我从小就爱看书,天文,地理,人史都有涉及。等书看多了,懂得东西也会变多,思想自然就会更加广泛。”
“我也看了不少,但还是什么都不会,脑子里空空的。”
“没事儿,一开始我也这样,很难懂得其中的道理,总是觉得书中的东西很死,难以贯通。每当这个时候,就要找个安静的环境思考。等一切想通,书中的道理自然会刻在脑子里,那时就会知道,道理始终都是死的,人则是活的。活物照搬死物自然不行,所以要灵活运用。”
尽管夏婉说的话很平常,可时隔多年,夏萧还是觉得亏欠二姐。小时候她痴呆,家中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二姐很多时便孤单一个人。兴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二姐越来越爱读书,她从书中学会了很多道理,也比同龄人更早长大,可夏萧总是格外的心酸,从书中找寻自己想要的世界,该是多么的孤独?
而夏婉真正的提升和质变还是在龙岗,那时安静不说,最难接受现实的她以书充满自己的生活,有空便听父亲讲治兵军中之道,听娘说商贾市场之事。了解的越多,她越容易将别的道理运用在另一件事上。如此大脑清晰,任何事都有迹及规律可循。
聊过半个时辰,走向厅中时,夏萧凑到二姐耳边,轻声问她:
“最近没什么奇怪的事吧?”
夏婉微微摇头,极为神秘的说:
“今后也不会有奇怪的事。”
以往夏婉很少接触朝政,因为不感兴趣,对大夏的诸多部门也不算特别了解。可在南国的那段时间,她为了应对谢河林和其母妃今后的刁难,格外注重这些,从一开始的关注南国政事部门到大夏相关部门,研究了很长时间。所以她觉得帝军不会如此大胆,虽说夏萧违反了他们的命令,可取得的效果终究是好的,况且今日谢河林也停止乱吠,若帝军再出手,才是真正的扰乱军心。
夏家军在整个联盟里实力单薄,可夏惊鸿和夏旭的实力很强,再加上夏萧和阿烛的身份,若是出事,整个联盟都将大乱。
等到晚上闲暇时,夏婉才给夏萧好生分析了一番,她说得着实有道理。可夏萧的心始终悬着,难以落下,不过这晚,他再一次见到那位帝军首领。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一颗心石落地
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又是昏暗时候,又是桌上一盏残烛,夏萧坐在老地方思考问题,拴好的门后出现一位老者。他和夏萧上次见到的一样,一身连帽黑袍,一对沧桑老眼,还有肿胀且昏黑的眼袋。
这家伙总给夏萧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可他怎么对自己都行,夏萧从不怕吃苦,只要自己的家人没有大碍就好。
“是来给我惩罚的?”
老者出乎预料的摇了摇头,虽说这在夏婉的分析范围内,可夏萧总觉得他们是洪水猛兽,因此极为不可思议。不过他将要说的话极为玄乎。夏萧听后,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确实违反了命令,按照帝军律令,是该给你些警告。帝军的严厉性在七国部门之中堪称顶尖。可老夫也没料到南国将领之心,现在才初步肯定他们心怀鬼胎,所以暂且不追你责。”
“什么鬼胎?”
“这个你无需知道,我来就是告诉你,我不会出手。”
老者的态度十分高傲,若是普通人,肯定就忍了,甚至狂欢,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可夏萧越想越气,他本身就没做错什么,因此退一步更是无法释怀。
“老前辈,说句不好听的,若你要做什么,我必定让您后悔。”
夏萧的语气不乏尊敬,更是将“您”用上,可更多的还是一种威胁。所谓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凶猛的话不过如此,而这老者也并未示弱,长叹息道:
“等你有通天之能,如何说话都不要紧,可当前的你敌不过我,何必自讨苦吃?”
一息内,夏萧的身体于空中翻转,狠狠砸在地上,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可老者并未停止口头教育,道:
“学院是创造奇迹的地方,很多人进去再出来都变了一个人,足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天骄,远超普通的修行者。大荒内但凡是位修行者,都想进去探索一二,你却抓着这大好机会不归去,迟迟留在凡世中,究竟是如何想得?你创造的优势已足够多,也体现了自己的价值,早些回去吧!”
“若家人已不在,回去又有何用?”
老者正欲转身,可又停下,与夏萧对视时,即便后者无法调用元气,双眼也射出非同一般的光泽,甚至耀眼和坚毅。此等光芒下,老者却未有半点称赞及赏识之意,反而只有无尽的嘲讽,直接体现在脸上眼中,似一位看透万物的老者,正面对一位不懂人事的小屁孩在胡说八道。
又是这种目光,夏萧厌烦的厉害,只听老者道:
“果真只是个毛头小子,你懂什么?要想令大夏亡,南商的一年计划必定不可能实现,起码三年内,他们不可能侵占大夏全部的土地。”
“你怎么知道?”
“你眼前看到的,只是三国联盟的表面,其后还有很多兵,还有很多将。虽说他们只是些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普通人,可当一个民族真正面临着灭亡,无论男女老少,都将成为战士。到时,才会体现出大夏真正的力量。”
“此次粮食的供给你也看到了,那些堆积成山的粮食并非来自国库,斟鄩离这还是太远,它们只来自平常百姓家。他们很清楚,只有这支军队活下去,他们才能活。今后面对眼前的危险,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保护圣上。正是这股子劲,大夏才不会在三年内亡。而你要做的,便是回学院。”
“我有分寸!”
夏萧目光有所躲闪,他何尝不想回?
学院的日子似无可挑剔的梦境,即便每日修行,夏萧也没多少倦意,反而因为提升实力而高兴。可他对这始终放不下,他这样的人世上只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想象那种渴望亲人,且要保护亲人的强烈心愿。但他这一句有分寸,令老者依旧觉得他什么都不懂。
“即便你带来一个毒老,我们这边的修行者还是和南商差了很多。他们很快会动真格,到时我们的劣势会越来越大,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学院,再修行两年,快速提升实力。现在你所看到的联盟曲轮强者已是我们这边的极限,可南商的修行者实力始终都未完全展现。毕竟他们要征服的是整个大荒,否则他们早就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夷平。”
“不崭露真实实力的目的很简单,南商怕勾龙邦氏与天蒙国会迅速和我们联盟,谁都不想单独面对那么多敌人。这种情况,也是南商最不想看到的。即便他们实力很强,可也做不到一口气吞下大荒,更不能于进攻我们的同时对天蒙国和勾龙邦氏发起进军。所以才一直小打小闹,放松他们的警惕。南商至此都有很多容错的机会,但我们没有,我们只有配合他们演戏,且作为首当其冲者,我们没有放松的资格。”
“你一直有着耀眼的身份,也确实有成为救世主的潜质,可越是如此,越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夏萧现在什么都不想失去,自私而贪心,可皱着眉头的急迫样,只换来老者的含糊回答。
“越是处在山顶和朝山顶走去的人,越容易忽视且抛弃一些东西。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好自为之吧!”
老者为夏萧的反应而失望,帝军随大夏一同出现,历代首领更是暗中守护着大夏的一切,也见证了许多。无论是朝高官而去,还是身为高官,或为帝王,都会失去一些东西,或名声,或人命。
帝军向来不完全杜绝小人奸佞,为官的收钱办事,没了声誉,可不见得是恶官。耿直的清官,也不一定在王朝中发挥作用。他们考量一个人一个官,只看他们做了什么,能做什么。只要不僭越,他们一般不动手。
就是这般若隐若现中,少数人害怕帝军,多少人觉得帝军不复存在,只是王室贵族的一个谎言,说法芸芸。可他们的确存在,存在于大夏的每一个角落,监管着大夏的平衡。平衡一旦打破,且大幅度倾斜,即出手弥补,但大多时候都选择沉寂。
这个工作异常考验身心,无论是以前身为帝军的一员,还是此时作为首领,老者都深有感触。他记得自己在成为首领前,执行过一次任务,只要那次调查无事,他便能成为帝军首领。
那时正是***年代,他在阴暗的树荫角落见一孩子孤苦伶仃,骨瘦如柴,一旁喜爱腐肉的秃鹫耐心的等待,希望她早日死去。那个孩子就在他眼前奄奄一息,目光望向这边,想举起干柴棍般的手臂可又做不到。最后他死了,成了秃鹫的一顿饱餐。
途中,老者动容过,纠结过,甚至看着那头秃鹫吃掉小孩半个身子,可就是没有动手。他知道有人在监视自己,而没有帝军首领的同意,不能修改任何事物的发展规律。所以只有牺牲自己那没什么用的同情心,去保住自己帝军首领的职位。
那一年,饥荒的城镇草原成了帝军考验成员的考场,因他们不出手而死去的人多达上千。不过帝军本就如此,它讲究无情,在系统的长期训练后,但凡真正拥有帝军之名的人,都将难以见到自己的家人,就此人间蒸发,不知死在何处。
一切皆是悲哀,除了自己,历代帝王哪一位不是踩着尸体登基?有奸佞严重扰乱朝纲,便杀!有争权夺利者,也杀!虽说化作尸体的人罪有应得,可难免牵连一些无辜的人。那些人被安抚,被金钱止住悲伤。
所有人皆如此,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注定失去些东西。有的人与之抗争良久,可在最简单的自然生长面前,也会忘记泥巴的乐趣,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走得越高,有的东西便再也回不来。就像老者成了帝军首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也像姒易即便是帝王,可和自己再亲近的人也有一层莫大的隔阂。
一眨眼,老者已远去。门依旧拴着,门外依旧有冷风,可他说得话,夏萧依旧没听进去。他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可还是极为倔强,不会现在就回去。
学院有条令规定,即便离开学院,也不能在无管教之下待半年以上,养伤更是如此。这种条令其实对学子而言相当作废,学院那么好的地方,赖在那还来不及,怎会离开那么久?在离开学院之前,夏萧也曾那么想过,可现在时间就快到了。
等夏萧恢复实力,估计只有不到半月时间。他不能卡着时间点回去,所以现在焦急的等待着血字封印的消失。在离开昔阳前,他必须再多做些事。
蜡油流尽,夏萧于火盆的微弱光芒下脱掉衣服,上床睡觉,可脑中总是下意识的说出一句。
“杀!”
这字深深刻在夏萧脑中,令其即便在梦里,也奔疾在昔阳城外的平原上。其上的树木早已被撞倒烧尽,成了木炭。而他从其上跨过,速度极快的手握云萦,冲向千人万军,嘶吼声将自己都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