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她心里初起向往
夏萧提醒后,转身朝李轮溟和阿烛的方向走去。他侧脸坚毅,不算特别英俊,可与常人有异的气质,为其披上一身特殊的衣裳,显得极为神秘。神秘感最能吸引人,可罗晶见着,有些莫名的失望。
罗晶跟在夏萧后头,极快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可她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方向,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望。
来之前,罗晶很怕夏萧说一些轻薄的话,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对她而言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调戏。因此,她不想听夏萧瞎说,他吊儿郎当的痞样,会令她很不舒服。可当夏萧真的没说她害怕的话,罗晶又有些失落,像自己在他面前,只是个便宜的玩物,可以拿在手中,丢弃也不可惜,再见也只是草草扫过一眼,不会留念。
罗晶为生出这样卑微的情绪羞愧,可她从未体验过男女之情,因此期待。好奇之心不止能害死猫,也能害死人。罗晶以往也曾幻想,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子,没有半点具体的相貌可言。可现在,那张模糊的脸逐渐和夏萧重合,有了他的样子,令她有些惊喜,可大多还是诧异。
看着夏萧的背影,罗晶总觉得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就该如此,如此清雅,面对任何都云淡风轻,不一惊一乍。关于她所讨厌的夏萧的流氓样,她既忘得一干二净,或许,她所向往的,只是一个这样的人,而不是夏萧。罗晶如此安慰自己,可又暗自害怕,她隐约觉得,自己变了。
自从回到塔中,罗晶比以往更加刻苦,但只要想起长白山山脉中的比试,想起夏萧,她就觉得烦,觉得自己一天的努力都白费。她强迫自己不要想起那个流氓,可强迫的越厉害,越容易想起。
罗晶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想要提升实力,变得更强的自己,而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她记得面对情,有着不亚于魔道的描述,似乎只要陷入其中,便会废了自我。她担忧,心慌,可走到塔主面前,又展现自己最为沉稳的一面。罗晶必须如此,塔主虽说年轻,可教自己修行,为自己寻得不少灵药,更为自己冒险得到夫谷主的一股杀意。这些都是恩,她不能让塔主失望。
“塔主大人,我与罗晶聊完了。”
“回去修行吧。”
塔主没有理会夏萧,如果不说这家伙是学院人,她都不会相信,学院既会教出这样的学子,真是将世俗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罗晶行礼离开,背过身时,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事没有问夏萧。比试时,她虽说需要夏萧的一个东西,才能释放出最强的实力,可从未说过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但夏萧在自己的黑衣面纱皆褪后,既召唤出了那头大兽,他是如何知道的?
罗晶好奇,她本来想问的,这个谜团,她已思索十天。自从回塔后,她最不可思议的便是这件事,只有塔主和自己知道的事,在自己只字未提的情况下,夏萧怎么可能知道?莫非是他观察的细腻,或者从自己是火行推断出的结论?
罗晶觉得不可能,因为她回忆许久,就是不记得自己有所暴露。而且火行和杀意无关,还是说夏萧只是歪打正着?可惜啊可惜,罗晶本以为可以解开这个谜团,可因为太过激动,半句话都忘了问。
回头,罗晶还想挣扎一下,即便无礼了些,可塔主也会体谅她,毕竟她只是想知道答案,解开心头的结。但回首看到的,只有寸草不生的苍茫天地,其上四人,早在她先前转身时离开。
夏萧来得毫无预兆,去时也什么都没留下,就连地面的脚印都被飘动的寒气隐藏。可他在罗晶心中掀起的涟漪,大的骇人。罗晶觉得夏萧是故意的,可即便她猜对,也难以将其在脑中的模样抹杀。
但凡经历过的事,便不会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而刚经历的,更难以摆脱。
回到塔中,虽说弟子们都很好奇,能惊动塔主亲自出面的,该是谁?莫非是新的五大势力?还是别处的强者?她们都在猜测,女人的好奇心往往比男人重。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走上前询问罗晶详情,因为女人比男人重的,还有嫉妒之心。
塔中弟子不是没有胜似姐妹的情义,可罗晶向来一个人。她天资聪慧,脱颖而出,黑塔更是升至四层,成了塔中所有人的羡慕对象。可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个人,往往要遭受异样的目光和别样的对待,不是因为她蛮不讲理,得罪了人,而是因为罗晶太过优秀。优点或缺点,偶尔因为所在个体不同而有所改变,可这不是弟子们看不惯罗晶的原因。
连平凡者都不如的庸才最喜欢嫉妒,可这也不能完全怪弟子。压抑的九层森然塔里,塔主和长老都很喜欢拿弟子互相比较,罗晶则成了很多弟子头顶的一块巨岩。巨岩太重太厚,其下的弟子冲破不得,还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然后和巨岩成了对立面。这等对立本无比飘渺,不切实际,可稍不留神便持续了数年。
猜疑和窃窃私语中,罗晶毫不在意的径直走过。在塔内无需穿戴黑衣,可她还是套在身上,因为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神色。阴暗的灯光,黑色的墙,她熟悉的一切,分明没有改变,却为自己悲伤。罗晶表面比谁都坚强,可只要是人,没有到达一定境界,便有柔软的一面。
罗晶在自己的房间里脱掉黑衣,鲜有的没有修行,而是躺在床上深思。她的房间无比朴素,甚至过了头,显得有些单调。房间即人,罗晶与其一样,孤单的不像话。越是此时,她越向往身边有一个人。
一个人听起来可有可无,可那样的生活,和现在的差别肯定很大,但罗晶难求!她以前一直幻想着有一个可爱的妹妹陪在自己身边,她会很有耐心的照顾好她。也可以是个照顾自己的姐姐,被照顾的感觉,谁也不会讨厌。
罗晶想过很多,可从未想过男人。那种在塔主口中忘恩负义,满口谎话的男人,是女人的天敌。很多动物都会躲着天敌,可人类里却出现很多自投罗网的事,为了那个所谓的爱和情,甚至甘愿沉沦。
罗晶闭眼时的想法,虽只是一点,可令其暗自呢喃:
“我这是在干嘛?”
当清楚自己有了确真实切的向往,罗晶的脸上出现些慌乱,觉得这下完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天外陨石贱如草
“杀意乃人体中的一部分,可以自主滋生,也能用于消耗,用途广泛。九层森然塔需要杀意,可只有足够强的杀意才能被运用,普通人和修为极低的修行者的杀意难以化作黑塔的砖石。而当实力越强,损失的这些东西越不足以提在嘴上……”
“塔主大人怀疑我在骗你?”
此时,一行人正在前往陨石坠落之地。夏萧和阿烛的身体被前辈的元气拖起,在空中划动,如御剑而行。剑是脚下的空气,朝向远方。
夏萧瞥向塔主,后者对他有些不满,可夏萧向来不喜欢讨好外人。因此,他话语尖锐,令阿烛暗自捏了把汗,要是打起来就不好了。
站在层次越低的人,越容易动手,站在层次越高的人,越容易记仇。人的本质相差无几,可也有一些特殊的存在将其打破,就像此时塔主所说。
“我说的都是常人,你不在那个范围,可被抽走杀意便失了精神,恐怕有些严重,且是你我想象不到的程度。”
“还请前辈指教。”
有罗晶那事的发生和今后的无形威胁,塔主自然不会拒绝为夏萧解惑。相反,她近乎做到完美和无可挑剔,对夏萧尽自己的仁和义。
“我的黑塔有六层,修行其间,吸取过无数人的杀意,可他们前后没有任何变化,荒兽也一样。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在比试时,我还帮罗晶吸取了夫谷主的杀意。杀意本无形,完全可以再次形成,但灭了杀意影响神智的记载,塔中也有。相传,这样的存在乃天恨煞星,吸取杀意变得无精打采,是因为它的杀意不于大脑产生,而来自本心。塔中史书说,一旦发现天恨煞星,必须将其杀意尽数吸收,直至其精疲力尽而亡,否则早晚会亡天下。可此次出现的天恨煞星是你的契约兽,你又有着足够天下人尊崇的身份,我便想办法弥补它缺失的那一部分杀意。”
“塔主大人,以往可曾出现过煞星?”
夏萧能控制祸斗不危害天下苍生,可他有些好奇,既有这等说法?是胡编乱造,还是真的有记载证实?
“出现过!数千年前,天蒙国横空闯出一头天狗,它喜爱杀戮,所到之处,生灵尽亡,塔中长老以为是魔道养育出的妖,可那头天狗不是荒兽,也不是人,而是杀意产生的怪物。最终,在擎天宗和九层森然塔的双重冲击下,它才消散。”
“天狗出自何地?”
“不知道,可前辈得出过结论。”
夏萧看向塔主,后者藏在黑衣下的面孔依旧看着前方,可说出的话,确实算得上意味深长。
“我们对大荒做的事,大荒恐怕会以另一种方式反馈给我们。”
“大荒还能制造煞星?”
“大荒都能化作人形行走于天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越说越有意思,可似乎跑了题,但夏萧还是说:
“前辈大可放心,我的祸斗,乃灵契之祖火灵兽留下的火苗。”
塔主点了点头,从黑衣外看动作极小,但也算表明心意
四周有风,吹起夏萧的头发,也令他的衣服拍出瑟瑟响声。可比起苍茫大地上的寒气,风还算温和,起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
阿烛裹着自己和夏萧的外套,远远的看到了海。从陆地到海上不过一瞬,海风腥味,皆迎面扑来,钻进口鼻。渗透心扉的大海味道阿烛并不陌生,可是第一次从这等高度看到海,突然觉得辽阔无边,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小。
踏在风中,又从风中穿过,云朵被先后破开,雨幕也被断开。如此赶路,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到达目的地。比起穿行符阵,这种方式慢了很多,可眼前所见之景,皆吸引四人注意,令他们不再想其他任何。
四人没有落在地上,只是站在低空,因此能将整个岛屿收入眼中。岛屿地势极低,只比大海高一点,偶尔一道汹涌的浪花,将海水拍到岛屿上,飞溅到中心下陷的岛屿中心。
岛屿中部有无数碎石,四周荒无一物,可有高温蒸腾之气,将所来海水一瞬蒸发,不留半点来过的踪迹。这等温度,令夏萧反复观察,因为它已近乎超过自己的熔浆,可看外表,只是几块黑色的石头。
“这些陨石里虽有火行之气,但能弥补杀意的不足?”
夏萧看向塔主,后者不慌不急,解释道:
“世上共有两颗落陨,一颗是九层森然塔所在之地,一颗便是它。数万年前,九层森然塔还未创立,可有一帮派,在乎天外星辰的走向,以此判断吉福祸事。他们发现天外两颗陨石宛如流星,于黑夜落在大荒,便开始漫长的寻找。那个帮派首先找到的是寒星,九层森然塔因此有了雏形。百年后,九层森然塔创立,这颗陨星也找到。因为九层森然塔的创立已有具体的修行体系,这颗热星便始终放在此处,即便被人感知,也拿走不得,运用不得。”
夏萧催动体内的火行元气,再一次投目到远处的碎陨上,感应到的,和先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夏萧之前只感觉到了炽热,其中还聚集很多火行元气,可此时眼中,有一股远超当前的气息,极为神秘,展现着天外来物拥有的本来面目。
夏萧抬头,看向苍穹,虽说此时是白日,看不到星辰,可其外漂浮着的石头低贱如草,却在大荒成了宝。不过所幸,它们落下的位置还算好,若是寒星到了海里,定有一方大海会成地狱冥河,定有一片陆地因为热星变成熔浆泛滥之地。
“九层森然塔需要杀意,这颗热星不是活物,自然不会产生杀意,可它炽热的力量里,有比杀意更强的狂躁力量。说到底,杀意只是大脑产生的一种情绪,因为元气才将其增强,可以发挥出实体化的伤害。而这颗远古陨石里,便直接有那股力量。因此,它和杀意有异曲同工之处。碎陨里的力量太强,常人难以吸收,我也触碰不得,因为承受不住。你的话,或许可以试试。”
夏萧从未用杀意发起过进攻,平时的战斗里,他向来只用元气和清晰的头脑作战。可此时,他还是准备一试,虽说荒谬了些,可塔主心中有数,肯定不会在李轮溟身前耍把戏。
塔主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把问题解决,然后让夏萧赶紧滚蛋,别在自己眼前瞎晃悠。因此,她见到夏萧双手结印,召唤出祸斗,有些激动。夏萧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只是看到祸斗的样子,眉头一皱。
祸斗哪一次登场不是气势汹汹,像个杀胚?看谁不爽就要上去咬,蛮不讲理且杀气腾腾,可现在趴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它身上没了火焰,只是一头似鹿似狗的庞然大物,利爪上的光亮也逐渐黯淡。
祸斗的风姿,无论李轮溟和塔主都是见识过的,它在荒兽尾角上大杀四方,将那条身躯庞大的土龙啃的土崩瓦解,也在长白山山脉里顶着风雪和克制自己的五行战斗。但现在,它在夏萧的双臂下尝试了很多遍,才颤颤巍巍的站起,和其一起走向碎陨的方向。
“这就走过去了?”
阿烛看着李轮溟,觉得有些危险,可后者的目光跟着夏萧,时刻准备将其拉回身边。
“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李轮溟有那个实力,塔主也时刻在注意,可这条上千米的路,刚踏上去,便令夏萧感觉到了不安。
夏萧和祸斗落在地上,在中心凹陷的地上不断往前走,他也想直接落在中心,可其中的力量令其不敢那么做,因为不知能否抵挡住那股炽热。塔主说了,从未有人得到过它的力量,可想它的特殊!
夏萧从边缘朝里走,一点一点适应四周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入其中,寻找着自己的极限。可不等第四步迈出,夏萧已满头大汗,他没穿外衣,可还是将浑身的衣服脱掉,**着上身向前。
“等你觉得可以了,便吱个声。”
夏萧看向身边的祸斗,他没有发声,可眼中的那股神智示意着他明白了。
祸斗乃大荒世间最纯正的火灵兽,能控制一切火行元气,堪称霸道。可空中这股火行之力,他却难以影响,因为火行元气只是表面,其中神秘的力量才是中心。那股力量狂躁无比,不停在空中移动,他想用其填补自己缺失的杀意,便必须将其抓住。要想抓住,就得向前,就得感受它的存在并建立联系。
思路清晰,便投之以行动!
夏萧脚下的土地因干涸而龟裂,一脚下去,土块立即散成沙子。夏萧浑身冒汗,又被蒸发,而眼前的空气,已成赤红之色。这股炽热之气下,夏萧浑身被渲染成一片火红,像被烫伤,他运用着水行元气,可还是有些热,热到眼前逐渐出现幻觉。
无精打采的祸斗顽强张开嘴,可发出的声音没有令夏萧停下。他还在往前走,可这么下去,会落得和脚下骨渣一样的下场。
第四百三十六章 幻境(上)
脚掌一落,地面早已失去白色的骨渣完全陷入地中,而夏萧的身体,和四周的空气一样成了赤红之色。这等颜色有些夸张,可并未阻拦他往前走的步伐。
夏萧双眼一瞬干涩,逐渐呆滞,可他现在的位置,只在千米坑中的外围,离那黝黑色的碎陨还有很远。可他的气息,不知是因为阿烛帮自己隐匿的结果,还是碎陨想要将其吞噬,既感知不到半点,似已到另一世界,遥远至极。
“夏萧有危险。”
阿烛戴着护腕,以此帮夏萧遮掩气息,借着它,她偶尔能感觉到夏萧真正的气息。虽不知先前,可此时夏萧的气息已很萎靡,如受重伤。平日,即便夏萧伤得再重,气息也还算平稳,没有此时这般像火堆里的最后一点火星,若是熄灭,整个火堆都会变得冰冷。
阿烛看向李轮溟,希望他出手,可他和先前一样,只是注视着夏萧的方向,和四周的元气已裹在夏萧四周。救命的绳索已拴好,只要狂躁的大海再加汹涌,他会立即将其拉回,毫不犹豫。
“夏萧。”
干涩的眼睛因为炽热而猩红,可瞳孔里,是一道极为窈窕的身影,如绝美佳人正起舞,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可又令夏萧不断向前。夏萧步履蹒跚,走得艰难,即便祸斗上前,咬住他的腿,可他还是拖着两米高的庞然大物继续往前走。
“狗东西,着魔了?”
祸斗即便虚弱,即便精神不佳,都忍不住骂了一句。再这么走下去,就要被烧成煤灰了。夏萧若知道危险,定不会向前,他对自己小命的爱惜,不用任何人提醒。可他先前看到的幻境,太过真实,以至于难以辨别真假。其实,还是能辨别出来的,只是此时出现在夏萧眼前的人,令其没了选择判断的心思。
高温中,夏萧身前,一袭淡蓝色的长裙拖在地上。而那股久违的温柔端庄,夏萧已许久没有见到,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即便在梦里,他也难以像此时这样和她对视,含情脉脉时,像回到龙岗的那间客栈。那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即便客栈朴素到简陋,可他们于那时生出的情,持续到了现在。
“夏萧。”
那道盈盈身影,发出淡淡的声音,像一道极轻的呼唤。她像被束缚,藏在古老的童话世界,她需要勇敢的王子来拯救自己,扯断自己身上的枷锁,才能重回人世,回到大荒。可那道声音里,藏着别的思绪,像一种挣扎,像不知如何选择。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祸斗双腿发软,拉不住夏萧,可他确定,能令夏萧这么不要命的,只有舒霜!这么热,是产生幻觉了?当前只有这个可能。这狗东西,既然运用火行和水行的元气也抵挡不住幻境?
看向远处的碎陨,祸斗生出些畏惧,果真不是什么好鸟,若他本身不是一朵火苗,恐怕也会在这栽跟头,但他既然保持着清醒,就必须将夏萧唤醒。
大嘴合拢,牙齿深深进入夏萧小腿,近乎将其贯穿。其中带来的痛意令夏萧动作放慢,祸斗这才松了口气。
“是时候了。”
李轮溟准备出手,却被塔主拦住。他的目光从按住自己手腕的黑衣看向身边塔主,问:
“塔主大人这是做什么?”
“碎陨停止为难了。”
“什么意思?”
李轮溟转头去看,夏萧停步的四周,和先前变化不大。即便赤红色的空气消失,可炽热依在,狂躁的力量顶着火行元气的外表不断肆虐,随时会令夏萧有生命危险。他和碎陨还有很远,可离死亡很近,但空中的一股玄奥之气,很快被李轮溟嗅到。
“碎陨不想被大荒人利用,这是我们为其做出的阐述。因此,从未有人吸收过它的力量,也从未有人将其征服。现在看来,他确实做到了。”
李轮溟手指一动,夏萧身体外的元气,已集中在其胸口。这样一来,不会阻拦他和四周的感应,但能于一瞬间将其包裹保护住。
幻境中,夏萧的腿突然动弹不得,可前方的呼唤从未停止,那道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它的主人委屈着小脸,抬起纤纤玉手,像能触碰到夏萧。后者看着心疼,紧咬牙关,再次上前一步。
“卧槽?”
祸斗因为夏萧的移动脸色大变,眼中出现极多惊恐。他的身体因为四周的炽热不断变红,烫伤的水泡再一次出现。而这次,比上次罗晶释放出的火焰更为致命,因为烫伤的范围,是全身各处!
烫伤带来的炽痛比刀剑之伤更令人难受,可夏萧还是向前,加上先前走过的距离,既在千米长的凹处坑洞里走了三百余米。这等距离令塔主吃惊,这家伙真的得罪不得,此次吸收了热星的力量,又该有怎样的变化?
从未有人走到那一步,从未有人吸收过这等狂躁之力,所以塔主真不知道它对修行者的增幅能有多强,可有一点能肯定,那便是夏萧将于烈火中涅槃重生。
最后一步走完,夏萧停下了,这次驻足和先前不同,先前是被阻拦,这次是到了终点。夏萧终究到不了那个女孩身边,毕竟阴阳相隔。而她也停止呼唤,只是带着哭腔,像故作镇定,不想让夏萧担心,说:
“加油。”
夏萧看着她,一边哭一边点头。在这等极热之地,人没有眼泪,所有水都被蒸发,就连夏萧体内的水和鲜血,都近乎干涸。可对面那个遥远的女孩,站在碎陨的边上,眼中落下一滴极为显然的清澈泪水。泪水在空中辗转,落下时湿润了一片土地。
被滋润的土地于眼泪下不断扩大范围,迅速有数十米之宽,湿润的土地所及之处,空气都变得清凉,没有半点炽热的温度。这片土地转变的厉害,从炎热的地狱变成幽幽阴冷之地。为夏萧指点极限的女孩于其中消失,夏萧紧跟醒来。
“开始吧!”
他偏着头,看向腿边松嘴的祸斗,可眼中的必胜之志,在后者眼里成了疑惑,夏萧也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大傻 逼。
第四百三十七章 幻境(下)
夏萧此时的转变令祸斗有些不解,他们根本不需要走到这,早在之前他就能抓住火行元气下的狂躁之气,能成功建立联系。还有夏萧此时的状态,早已不算平安无事,却极为平淡的说开始,真的不要命了?
夏萧自然是要命的,对别人他肯定不会这般冒险,可祸斗乃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不可能置之不顾。况且,此时热星的力量,令夏萧仿佛回到句芒得到乌金生长叶时的样子。因此,他极为期待,可祸斗回头,看一眼李轮溟。
祸斗现在没力气大声喊叫,否则也不会这么麻烦,直接将夏萧驼回去就好。李轮溟大概懂得他的意思,就要动手,夏萧却看向祸斗,道:
“我在这陪着你。”
“不需要!”
先前是他没力气走到这,才需要夏萧为自己开路,如今已到此处,便不需要夏萧。祸斗不是需要人陪的宝宝,那种家伙在他眼里就是废物。所以,他自己吸收火行元气下的狂躁之力就好,但李轮溟没有将夏萧带走,而是尊重夏萧的意见。
夏萧的状态并不算好,被烫伤的面积近覆盖全身,可他率先盘腿,双手结出印来。世上有不少东西能改变契约兽的状态,甚至提升它们的资质,可皆离不开灵契主体的帮助,这也是李轮溟没有带走夏萧的原因。
拥有神智的契约兽才能享有提升自我的可能,换言之,这是个不错的好机会!
祸斗因为夏萧的印记和感知更加清晰的抓住空中那股狂躁之气,其实他自己就能做到,但夏萧在他身边,不是为了保护他,也不是为了加快速度,而是一种陪伴。
夏萧懂得陪伴的重要,因为舒霜向来这样对自己,所以他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都能超越极限,并走到极限之后的位置。祸斗向来一个人,此时也该有自己陪在他身边,永不为别的,就是让他安心,让他知道,即便失败,自己也不是孤单一人。谁让自己是这个狗东西的灵契之主,真是煞费了心?
夏萧先前陷入幻境,带给祸斗一股烦闷的躁意,可此时他感觉到的,只有夏萧浓浓的心意。这股心意令祸斗有种不知名的感觉,他不知这是感动,因为一直以来,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
祸斗和夏萧一直都是打过来的,他本以为自己和夏萧能情比金坚,可后者和自己中间,总是隔了些东西,令祸斗觉得自己不如句芒,不如小语,不如金灵兽。因为夏萧凡事都与句芒说,不和自己商量。小语也倍受他的关心,恨不得将其捧在手上,而金灵兽乃五行中的王,现存的力量最强,夏萧将其当做杀手锏的几率也最高。相比之下,他往往显得无关紧要。
祸斗是个典型的直肠子,脑袋大,心思浅,虽说不记仇,可每一次和夏萧打过,或被他打伤,心中都会难受。他每次生气不是对夏萧有所不满,而是性情释然,可没想到现在,夏萧既会冒着危险陪在自己身边。
复杂的情绪令祸斗看了眼夏萧,这狗东西,脸都红成猴屁股了,自己得抓紧时间。他也不贪,只要弥补自身缺乏即可。
火行元气下的狂躁之力被祸斗往身边拉扯,这个位置很靠前,他不用做第二遍或更多次的尝试。
可喷熔浆的大口张开,一口将其吞下。首次吞食令祸斗缓了许久,身体中缺失的杀意才被填补。尝到甜头后,夏萧手印未变,可祸斗大嘴张得更大,以气吞山河之势,毫不喘息的将更多的狂躁之力纳入体中。
狂躁之力进入祸斗体内,向其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冲去,令其浑身有了以往的阳刚之力。熄灭的火堆此刻又燃烧起来,这等感觉,令夏萧和祸斗皆扬起嘴角,欣喜之情溢于脸上。吃苦受折磨并不算什么,只要有结果就好,如此也不算白折腾。
“真的开始吸收了。”
塔主也曾想过吸收热星中的力量,可从未成功,因此她十分了解那股狂躁之力是何等的难以掌控。狂躁的力量时刻在爆炸,产生的威力足以将一切炸开,因此她没吸收成功,反而受了伤。可看现在,祸斗不像她那样一点一点尝试着纳入体内,而是一开始便来了一大口,丝毫不顾渴不狂饮的说法。
最离谱的是,祸斗成功了!
祸斗庞大的身躯里时刻闪耀着炽热的火光,不断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将深棕色的毛发染成鲜红一片,像最纯净的火焰加上几划点睛之笔,和以往截然不同。而且祸斗现在,犹如鲸吸般不断吸收狂躁之力,丝毫没有留手的念头。吃这么多,真的不会撑吗?
塔主隐约觉得夏萧会出事,可李轮溟选择相信夏萧。一直以来,李轮溟都从别的教员那听说,夏萧最不会逞强,他只是在考量自己的极限,希望此时亦然。
盲目的相信李轮溟也不知来自何处,可对于其他的学子,他定然不会如此,只是夏萧这个人,无论从何处看都不普通。他盯着夏萧,他受的伤,结的印,都不像那个实力该有的。可祸斗的存在,又令其不平凡,炽热的火光中,祸斗开始蜕变!
祸斗软弱无力的四肢逐渐如柱,其上的肌肉一瞬硬化,展现出极具美感的线条。黯淡无光的爪子重回锋利的颜色,如火炉里滚烫的钢铁。它们不断下压,令地面破碎,出现几个燃着火焰的坑洞。
缺失杀意只用了几秒,可填补那份空缺,却要半个时辰。在身体的空缺修补完毕时,祸斗终于恢复正常,大脑缺失的精神,也被狂躁之力充满。他并未受伤的独眼完全睁开,其中射出久久没有出现的凶戾之气,和以往一样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和不要惹我。若谁敢挑战他的威严,他定要将其啃成血肉模糊,直露白骨的样。
祸斗缺少的,正是狂躁带来的这道生气。可即便解决问题,夏萧还未撤印,而是在脑海中对祸斗说:
“继续吸收!”
祸斗不知为何,他已恢复最佳状态,瓶子装满水会溢。熔浆太多,火山也会喷发,所以继续吸收怎么也不见得是好事,且风险很高。可夏萧异常执着,而他说出的话,激起祸斗的好胜心,令其立即有了动作。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为水开更快而合盖
“这股狂躁之气和乌金生长叶有相同的作用!”
“什么玩意?”
夏萧以前提起过,可祸斗忘了。脑海中的对话不用一字一句,所以夏萧为祸斗解释的详细而全面。夏萧的话语中,祸斗看到句芒以前胖乎乎的样子,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也想有这种改变。他当前的状态比句芒要好得多,因此也将变得更强!
说动即动,祸斗强有力的爪子捏碎干裂的大地,在裂痕自爪中向四周蔓延时,背若孤狼般拱起,且大嘴朝天。狂躁之力从碎陨散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又向祸斗聚集而来。夏萧感受到体内火行空间的改变,心神一沉,离开此等炎热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炎热如烈阳降临,似落在夏萧身前,欲将其烘烤成一具干尸。他本以为火行世界不会这般炎热,谁知这里才是真正的灾难世界,因为所有狂躁之力都挤在一起,令这片空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火炉。
火炉中热气蒸腾,空间都在升腾的热气中扭曲。巨大的火山变了形,其中一切都失了原本的模样,可夏萧依旧于其中行走。这里的路夏萧本十分熟悉,可现在陌生的像第一次来,没了半点印象。
走过火山路径,站到火山顶部的边缘,往下看时,夏萧险些被一道还未炼化的狂躁之力炸成重伤。幸亏他反应快,下意识迸溅元气升空,才跳过一劫。
站在空中,低头时,是血红的熔浆,可它们皆被另一股赤红的力量包裹,虽有着融合的趋势,可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做到。
而在无数熔浆和狂躁之力中,圣坛没有任何改变,和原先一样漂浮于上,又像固定于此,不会因为任何改变移动。圣坛有裂缝,其中闪耀出极为赤红的光,其中气息炽热,如能融化万物。
夏萧于狂躁之力中穿行,落在圣坛上,双手结起印来。比起句芒的蜕变,祸斗的改变需要更长时间的沉淀,因为需要将这些力量吸收!而吸收完这些力量的结果,当前还不知道,可这并不是赌博,因为热星中的力量,和纯粹火行有着极为巧妙的相似。
无论是蒸笼里的馒头,还是包子皮,终究都出自一个面碗。虽说有所改变,可本质相差不大。在修行世界,普通人吸收元气时讲究很多,可夏萧是集大成者,类似的元气能一道吸纳,即便费些时间,可不影响全局!
一连串手印结完,夏萧双手拍在一起。虽说声音不大,消失在狂躁之力不断轰炸的低沉之声中,可整个火行空间都为之改变。火行元气扩散开去,掀起一道气浪,直到远处五行空间中的中心草地上。
草地掀起剧烈的涟漪,元气之树被气浪晃动,句芒护在其前,可没有阻挡住这股气浪,因为其中的力量有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炽热气息,令其窄长叶子所成的羽翼比往常蔫了不少,像无水吸收还被烈阳长久暴晒。
嗯?
小语蹙了蹙眉,举得这股力量有些奇怪。她游上前时,双手前推,带着一道水幕将下一道气浪拦截。而在她眼中,原先遥远的火山已无踪影,只有赤红之色,飘渺似变了味的蓬莱仙境。
高温中扭曲的空间在夏萧的控制下逐渐恢复原样,可一层赤红色的炽热外皮,已将火山包裹,将整个火行空间囊括,令其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以地为基,以天为盖,任由其中火焰燃烧,迸发出怎样的动静都不足以奇。
见火炉形成,夏萧还算满意,可他自己,已在圣坛的排斥下远离。
“这次的动静,比我那次还大。”
句芒不禁想起自己服用乌金生长叶后的场景,叆叆阴云逐渐黑沉,其中雷电轰鸣,破风声犹如龙吟。当时的木行空间没有规律的晃动,飒飒之声从未间断。可即便那等激烈,也没有此时天地为炉来的壮阔。
火炉中的圣坛亮出比火行元气和狂躁之力还要浓郁的光亮,绘成一个神秘的图案,乃祸斗之姿。可不再是一个非鹿非犬的大兽,而是另一个雄壮的姿态。以往祸斗的雄壮大多靠火焰支撑,鹿犬再雄壮和藏獒都难以相比,可此时这道图案,便有一种藏獒的感觉,壮硕如狮!
这等波动传到金行空间,其中的金灵兽鲜有走出金属殿堂,站在其顶,遥望远方赤红一片的火行空间。该是何等的火行之气,既然令他如此畏惧?这已远远超乎夏萧所具有的火灵兽的实力。可那股力量还在增长,像一张不知背面的牌,翻开前,永远不知其后是什么。
金灵兽本就因为灵契之祖的出现被夏萧压制,若是克制自己的火行再拥有某种能力,他岂不是连最后的话语权和傲气都难以拥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金灵兽想参悟存在于自身的剑气奥义,令自己的实力再上一个等级,否则他当时摆出的面子往哪搁?
火行空间一动,小语所在的深溟大海也传出阵阵波动,像一种从未使用过的力量在呼唤她,极为着急和迫切。可小语温柔似海的竖瞳看向深海时,没有选择前去,而是长久凝视,最终选择放弃。
各有各的选择,小语害怕,不想再拥有任何力量。她自身的力量已够强,强到运用不过来,偶尔使用时还会慌乱,忘记如何运用。若是力量再多,她岂不是会乱套?
外界,碎陨摆脱黝黑,散发出亮眼的赤红色。它像动了怒,如一位老者训斥着小辈,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吗?因此,碎陨抬手,以气浪代替自己,冲向夏萧和祸斗。
夏萧盘坐于地,面色凝重,若不是身边的祸斗还在吸收天地间分散的狂躁之力,恐怕李轮溟和塔主会觉得他已被烤熟。这等赤红的样子异于常态,着实惊人。祸斗朝天,吸收的力量令其肚子都大了几分。祸斗好战,可不好杀,也没有太强的贪念。可夏萧一贪,他便更贪,若不是碎陨出手,祸斗恐怕还能吸收好一会。
“这下真的该撤了!”
李轮溟暗自呢喃时,一股元气将夏萧和祸斗包裹,他的话,也传入夏萧耳中。后者结印,在嗅到危险时,祸斗已回火行空间。他要在里面长久吸收这股力量,而夏萧的旅途,在回到学院前都不算结束。
气浪之势如能扫一世界,李轮溟都为之色寒。将夏萧带回后,塔主紧接出手,四人一瞬离开原地,至了高空。夏萧并不意外的昏迷过去,阿烛准备扶他,可没等碰到,便感觉到一股极为滚烫的温度。
小手停在空中,阿烛顿时慌了神,看向李轮溟时,后者也只有看向塔主。
“九层森然塔每年都会派弟子来此处尝试,肯定有治疗这等烫伤的药膏吧?”
现成的膏药比回到学院找神医更管用,最了解这等烫伤的,只有九层森然塔!可塔主纠结,不想将夏萧带回塔中。她先前说那么多做那么多,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一位前辈,而是想将九层森然塔欠夏萧的还给他。可若自己做了这么多,还要让夏萧打扰到罗晶,她肯定不愿意。
“塔主大人,此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等现状,我们先前也没预料!”
学院的教员即便个性再有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会将学子摆在首位。因此,李轮溟放下面子算什么?他与塔主对视,透过黑衣看到后者的面孔,令其心里一颤,可思索许久,还是得下决定。
第四百四十章 深溟大海在哭泣
深夜里的小屋极为渺小,难以捕捉。窗中的灯光也模糊的像宽阔大海上的摇曳扁舟,不知何时会被黑色的大海吞没。
这晚平淡无奇,这晚很多女弟子都在猜测小屋里三人的身份,她们被要求静心,除了修行不能做其他事,除了修行,其他事也不重要。作为这个世界的女子,从出生起,无论身世如何,她们都是悲惨的,如果没有足够强的实力,依旧要和很多女人一样被男人支配。这是她们不断向前的最初动力,也贯穿了她们整条修行的路。
白日,弟子们都展现出过人的坚定,几句打趣和猜疑的话已是极限,不敢破了自己的静心。可夜里,情感最脆弱时,她们都望着比四周还黑的天花板,想着一切不着边际的事。一些比较软弱的人,甚至想依附强者,不再这么苦。可这世上,和强者挂钩的,大多都是男性。
来到九层森然塔的女子,不是所有都厌恶男性。可这里的教育,令她们耳濡目染的想和***在同等的高度,想像塔主一样和其余势力的首领坐于一堂,任何人都不可小觑。可这种思想,在俗世中宛如心生恶魔,也似忤逆神明。
这夜,很多人和往常一样心烦意乱。也正是这晚,小镇中心的黑塔第五层闪耀出黑色的光,神秘而幽冷。这道光从窗中穿透而出,直照小镇和九天,可众人已熟睡,那道嘶哑的惨叫也无人听到。只是众弟子明日会发现,罗晶不见了,而知道她已上黑塔第五层,定惊到下巴!
坐在小屋中,李轮溟喃喃自语:
“用学院的标准和强度对不及学院的弟子,这样真的好吗?”
他觉得九层森然塔的弟子有些逞强,可许久又叹道:
“罢了,都是自律且逼出的强者。”
世上那么多闻名的盖世强者,谁是单单凭借天赋就走到那个高度的?副院长、教皇,哪个不曾有过极为自律的修行生涯?
但凡称得上强者二字的人,或长或短,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和夏萧和罗晶和很多人一样,像个苦行僧,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恨不得从早到晚都修行。如此看来,他们又有什么不同?此时做得事,又有什么奇怪之处?
百人中,会有一个天赋还算不错的人。至于千中之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含金量会越来越高。可再高,也高不过李轮溟眼中的夏萧。别人最多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倒好,自身便是金!
特殊之人,定要经历特殊之事。虽说夏萧现在只是经历了苦难,还有很多没有遇到,可离那一天肯定不会远。
五行空间中,夏萧站在元气之树下。这棵茂盛的树有了极为宽广的树荫,可他的目光,聚集在不远处的天地火炉上。火炉大的惊人,其中温度极高,可无半点蒸腾暑人之气外露,可光是一道气息,便足够骇人。
夏萧看一眼金行空间,没想到金灵兽会这等刻苦。他嘴角一勾,想着五行果真牵一发而动全身,虽说土行还未觉醒,可金行怕被克制而有提升,水行怕自己克制不住火行也有所改变。前者表现的还算明显,可小语那边,冒出的大动静不断消失,令夏萧转身,眼中流露出犹豫。
在去大海前,夏萧走进森林。虽说金行的力量一提升,木行就惨了,可木行已开发到极限,难以有质的改变,所以这里和平时一样宁静,句芒也安静的漂浮于林间,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见夏萧来,句芒道: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精神,就别乱跑了,赶紧休息吧!”
夏萧坐在林间的绿草地上,靠着树躯,脸上带着几丝乏累。他想好好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直到自己厌倦睡觉这件事再起身。可他迷迷糊糊刚睡着,便听到一阵怨妇般的诉苦,如嫠妇泣哭。
那道声音极轻,可又无比悠长,直入脑海,令夏萧想不注意都难。夏萧挣扎着想要坐起,赶紧去处理一下,可身体不受控制般坐在原地,眼皮也睁不开。夏萧开始了极为漫长的拉锯战,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可觉得自己还是要站起来,因为他隐约觉得,那股声音来自极为遥远的深溟。
深溟于海之下,传出这等诉苦实属不易,可无人回应,因此哀怨声更重,哭天抢地的有些闹街。最终,梦里压住夏萧四肢的恶鬼被他挣脱,夏萧猛地坐起,直冲冲朝森林外跑去。句芒跟在他身边,问:
“怎么了?”
“那里有动静。”
这次的动静应该不算特别大,因为句芒没有任何感知,可夏萧隐约觉得,必须自己亲自出马才行。冲出森林,在极为广阔的草地跑过,夏萧一头栽进海中。句芒停在海边,看着他的身影犹如游鱼般朝着远处且深的大海而去。
大海和陆地乃相反生长的两世界,如镜子两面,前者深处难去,后者高处难飞。水行空间的深溟中,夏萧也不知有什么,只是站在圣坛不远处,看向深溟未知之处的黑暗。夏萧久立,脑中如回荡着悲怆的鲸鱼声,令其大脑异常清醒,且生出悲悯。可那道声音比鲸声更空灵,令其心生好奇。
夏萧花了很长时间才听懂哭诉的内容,站在原地似成雕像。而那些哭诉,无论再多句,都是大概相似的话。大海在反复哭诉自己的力量无人继承,像极为强横逆天的能力,却因为找不到接班人而很有可能流传,满满的都是可惜。
或许是不忍心无人继承,或许是对小语的不满和控诉,深溟才这般呼唤夏萧,希望他想想办法。小语虽说是水灵兽,可因为性格和自身蕴含的力量,被深溟逐渐放弃在选择里。夏萧察觉到深溟的这等心思时,觉得不妙,转身去找小语。
圣坛上水波揉动,如死去的海浪都于此时活了起来。其中的小鱼更大一些,已有三米高,只是那娇滴滴怯事的样子,从未改变。
“小语啊,我有事和你商量。”
夏萧语气温柔,对待小语像在哄一个巨大的宝宝,唯恐自己语气过重,伤了她的心。小语纤纤玉手抱着自己蜷缩的鱼尾,温柔的竖瞳看着夏萧,似示意他说。其实小语知道夏萧要说什么,也准备好了说辞,可到关键时刻,总是紧张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深溟的力量很强,真的不接受吗?可以试试哦!”
夏萧和小语的联系只让他感觉到小语的胆怯,细节不多,因此鼓励着她。但小语摇头,像得到那股力量并非好事。
“不想试,不想试。”
小语像个病娇的女孩,声音颤颤巍巍,令夏萧欲言又止。所谓人各有志,小语表态,夏萧也不好强求。句芒主动想改变,所以吞下了乌金生长叶,祸斗也想变得更强,所以吸纳了很多碎陨的狂躁之力,不亦乐乎。小语若就想这样,那就这样吧!
夏萧本想到此为止,可又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便手忙脚乱的比划了一顿,示意深溟中的力量十分强大,且告诉小语拥有它的好处。可小语还没听完,便拨浪鼓般摇起头,随后将自己埋进灰鱼所成的大床。
见此,夏萧连连后退,觉得自己吓到小语了,道:
“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要就不要。”
小语咬着红唇,抬起头又点了点头,目视着夏萧离开。小语看向比此处更深的深溟大海,始终不愿接受。可冥冥中,她又觉得自己肯定会令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就是不知原因。小语肯定想不到,自己接受它时,便是死亡之刻。那等悲怆和迫不得已,令深溟大海停止哭诉,因为它已扮演起不祥之物的角色,哪有资格再哭泣?
上了岸,夏萧和句芒一起往森林里走。路上,句芒问:
“小语应该没同意吧?”
“对!不过也好,若是我逼她接受深溟大海的力量,恐怕会害了她。”
“她的性格不适合拥有那么强的力量,身体恐怕也承受不住。”
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句芒也算了解小语,她性格里的那股胆怯,令其害怕很多事。那样的性格,难以驾驭强大的力量,当前的力量会随夏萧实力的提升而有改变,已是极好。不过夏萧有其他想法,给句芒说时,却遭到后者拒绝。
“那三条小鱼若能接受深溟的力量,说不定是件好事。”
“我感觉不行,它们能待在水行空间全因小语没有掌控完整的水行,可终究是外物,吸收水行空间的力量,恐怕会有危险。若是造成空间崩塌,就得不偿失了,整个五行都会乱,而且土行还未觉醒,说不定难以维持住平衡。”
“到时我会找前辈商量,不用担心。”
夏萧可不会在这种事上冒险,句芒对他向来放心,因此回到森林,像很久以前那样于清新的空气和暖和的阳光下午睡。小风和煦,惬意!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仅一稳字
每一次冒险后,都是时间或长或短的休眠。这段时间里,夏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解自己的乏累,为下一次的正常运作做准备。可有的休眠,是为了让自己的细胞工作缓慢,以此换来更多的时间。
年老的黑龙即将离世,胡不归身为荒兽大森林里的王之一族,寿命远远不止三百多年。可他年轻时燃烧了太多生命,以此获得短暂性爆发的力量,可失去的,是当下最宝贵的东西。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时,已料想这等结果,可没有顺其自然,而是进入深层次的沉睡,给自己再留一段时间。
胡不归隐约觉得,还有一些事等着他去做。虽说他不知是什么,可那股感觉无比强烈,像一种呼唤,像苍天大荒交付于他的使命,令其当前沉睡,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胡不归的一生都献给自己的理想,可最后这段时间,他想做些个人英雄主义的事,足够他人称赞,或被一群人刻苦铭心的记在心里。没什么比后人谈论自己时说出几句赞美的话令现在的胡不归高兴,这也是他这么老了也不消停的原因。
胡不归浑身是伤,这是加速他衰老的原因之一。而现在,这位老先生带着自己的伤和执念于自己的宅子里沉睡,浑浊的眼睛留着最后一丝光给未来。他这一睡,夏萧阿烛和晓冉便没了人管,所以他在沉睡前写下一封短暂的信,还有三个竹简,交给了晓冉。
同是大森林的人,胡不归对晓冉很有好感,荒兽虽说勇敢,可像晓冉这样的人又少之又少。而她走的路,胡不归觉得是对的!
夏萧醒来后,晓冉将前辈嘱咐给自己的话告诉他和阿烛,无非是一些认真修行,不可怠慢的话。这些话没有什么新奇,可是胡不归的期待,他希望自己的学生能走上山顶。虽说此行多坎坷,可为师的,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超过自己的?
“我们以后的特定教员是李轮溟前辈。”
“看来前辈们都商量好了。”
夏萧坐在床上,忽地觉得祸斗不是煞星,自己才是。母星龙和加娜儿前辈死于黑暗,胡不归前辈又步入末年,在学院短短一年半,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已近送走最亲近的两位教员,心里有些不好受。现在只希望李轮溟前辈不会出现类似的事,不会因为自己阿烛和晓冉受伤,他们也尽量少往外跑。在夏萧拥有足够强的实力前,他想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这是前辈给的竹简。”
那封极短的信已被晓冉交给李轮溟,此时又将最后一个竹简递给夏萧。
“里面写了我们未来四个月的修行计划,还有一些注意事项。”
“师父连给我签署灵契的荒兽都准备好了,太感动了!”
夏萧三人里,属胡不归对阿烛的恩情最重,因此她满脸崇敬,可又有些失落。她似乎没机会报答师父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未来四个月里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在师父醒来时给他一个惊喜。他唯一的徒儿,也会晋入尊境的!
这个竹简里,有着胡不归所有的祝福和交代,夏萧也有些期待,打开时,其上没有任何墨字。夏萧觉得前辈还不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无字天书本就无用,能参悟出什么妙处?因此他连忙将卷起的竹简翻开,最终,竹简上还是有字的,可就一个字——稳。
竹简极大,卷了十几圈,却只有一字,令夏萧好奇。当他凝神静气,再用元气去感应时,什么都没看到,似乎其中并无玄机,这简单一字,已是前辈给自己所有的计划。
见夏萧的表情哭笑不得,阿烛和晓冉连忙去看,可这一个字,未免太过奇幻。
“前辈是想让你稳住?”
“好奇怪啊,师父怎么卖弄起玄虚了?”
夏萧心头的奇怪不比晓冉和阿烛少,可这个稳,也不该是稳住别浪,前辈可不懂这等词汇。可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说夏萧稳如老狗,可苦思冥想也没有答案。或许前辈没有那么多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让自己修行时稳健一些。要么就是不让自己冒险,他总会在冒险后昏迷,次数多的吓人。不管如何,前辈对自己的关切之心夏萧都已感觉到,但晓冉拿出的竹简,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竹简上的字密密麻麻,且都刻在上面,而非写出,令夏萧看傻了眼。
“这差别太大了吧?”
“前辈恐怕是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便没有指出你的路,想让你自己走。至于我和阿烛呢,因为天资不够,所以才有这么多注意事项。”
晓冉温声细语,令阿烛暗中学习,她和舒霜的性子一向很像,自己若是学学,说不定能让夏萧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变。阿烛年纪小,想一出就是一出,当即学着晓冉的语气说:
“晓冉姐姐说得有道理,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稳中求进,加油加油。”
夏萧高抬起眉,看向阿烛,令后者暗自高兴,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夏萧眼睛里的惊奇一瞬变成嫌弃,随后道:
“抽哪门子疯?好好说话。”
“人家就是在好好说话呀。”
阿烛压着嗓子,令夏萧咦了一声,直言恶心。他这么一说,阿烛就受不了了,当即暴起,喝道:
“什么意思嘛?对你温柔点还不乐意。”
“那叫有病,不叫温柔。”
“滚蛋!”
阿烛哼了一声,夏萧却不理会,而是起身,穿上衣服后看向手中竹简。长白山山脉后的两次昏阙,令夏萧度过了冬末春初的日子,到了乍暖还寒的真正的春。当前,可谓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空气都暖和几分,窗边的天竺葵,又开出鲜艳而不妖媚的红花。
夏萧出了门,伸了个懒腰,与几位正在院中看书的学子打了个招呼,便也站在其中,可依旧思索不出稳的真正含义。
“我们得去找前辈一趟。”
晓冉站在夏萧身边,提醒时,后者点了点头。
“是得去一趟,现在就去吧!”
没等走几步,夏萧肚子就叫了。这是每次昏阙后醒来都会发生的事,也令其猛地拐到另一条路上。
“先吃个饭再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今后还请多担待
黑砖白墙绿树,这似乎是所有院子共有的特点,李轮溟的小院也不例外。只是那棵树长在院中心,将整个院子遮住,只有一处能照到暖和的阳光。阳光所及之地,乃院门正对的厅,其上摆着小桌茶具,李轮溟正坐其前,洗茶备饮,谦谦有礼。
他准备的恰到好处,因为夏萧三人已在门外。见夏萧无恙,皮肤也没留下烫伤的疤痕,李轮溟才算松了口气。
夏萧在右,带着二女于厅外行礼。李轮溟说进来即可,随后又问伤势如何?
夏萧此次昏阙的时间足有半月之长,气息和往常一样消失,似隐匿于神明庇护之下。可他每日都躺在自己的小屋里,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
“没什么大碍,体内的狂躁之力也很稳定,就是吸收起来很慢。”
睡梦里,夏萧尚且感觉到浑身有一股炽热,可醒来时除了几道并不显然的烫伤伤疤,其他地方都和以往无异。对夏萧而言,这已是苍天眷顾,否则毁容都有可能。颜容重要,可他当时根本没考虑进去,所幸这张并不算帅气的脸还保持着原样。
“那倒不急,不过我得说说接下来的打算。”
倒三杯茶,李轮溟道:
“这次我也算临危受命,胡不归前辈的情况你们都清楚,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负责你们的修行,相信你们都有前辈留下的指点竹简,所以按照其上给出的计划修行即可。我的任务主要是监督和测验,因为是受前辈所托,所以会很严格,你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有劳前辈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前辈给我的信。”
李轮溟将信纸摊开,递出时夏萧双手去接。信纸上只有一句话——交给你了,可其中重量,比千书万言还沉。
“前辈厚望,我定不会辜负,希望你们也多加努力。”
三人点头,可夏萧取出竹简时,其上一字,令李轮溟面露苦涩。
“前辈,你觉得这个字的意思是什么?”
“恐怕是让你稳住当前的状态和修行速度。”
李轮溟没有多说,他从晓冉那接过信时,知道前辈还留下竹简,便问了几句,知道有修行计划。可夏萧的竹简里,却只写了这么一个字,令他难猜用意,也不好随意乱说,怕扰了夏萧的修行节奏。
“阿烛,你的竹简也这样?”
阿烛摇头,李轮溟才算放心。
“你的特殊,恐怕前辈也看到了,所以想让你自己计划。当然,想让我帮忙也行。”
“不劳烦前辈,我能安排好。”
“好,那今后就一同进退了。”
李轮溟举杯,和三人共饮一杯茶。茶水入肚,他们间的故事才算正式开始。
不知是胡不归知晓李轮溟心意,还是他的实力足以应对夏萧今后面对的难题,可李轮溟总算了解自己一个心愿,又多了一个和夏萧相处,且了解他的机会。那他自然不会客气,更不会吝啬自己的智慧推动夏萧往前走。
虽说特定教员一直在改变,可修行生活相差不大,但每一次修行中的插曲,都会改变故事的精彩程度。即便夏萧喜欢平淡,可只要一离开学院,便没有任何淡雅可言,要么惊心动魄,要么拼命。现在,这种事还在继续,只不过当下是平淡,热闹在未来。
“比起胡不归前辈,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还望多担待。若我有做错事的地方,也请明说,不用藏着掖着。虽说我们是师生关系,可也能成为朋友。别看我已是壮年,可很多地方都不及你们,所以在修行上,我带着你们往前走。在其他方面,你们也别忘了提醒我,及时让我改正。”
李轮溟这等谦卑,令夏萧三人有些没想到,可他紧接又说:
“虽说我不及前辈,可这段时间也想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李轮溟看向夏萧,与其对视时,后者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也有些受宠若惊。
“热星能提升火行,令祸斗蜕变。寒星肯定也能提升你的水行,让你的水灵兽变得更强。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想让自己的水行像木行火行那样有所提升,我们可以再去一次九层森然塔。”
“她们恐怕不会同意。”
“只要你想,我会让她们同意。”
李轮溟很有底气,坐在这个位置,没点本事怎么行?虽说暴力不提倡,可他还有很多别的办法能让九层森然塔配合自己。无论是灵药的产量,还是人气的积累,学院哪一项不比九层森然塔强?
就像李轮溟所说,只要夏萧一句想,李轮溟便能立即带着东西出发。可夏萧没有多犹豫,便摇头道:
“前辈,还是算了。我的水灵兽生性羞怯,连水行自身的力量都掌握不全,若再去沾染别的力量,恐怕会适得其反。”
虽说有些可惜,可夏萧和之前想的一样,不愿强迫小语。如果夏萧只有一头契约兽,肯定会和其商量,让其接受更强的力量,从而令自己变强。可他除了小语,还有句芒祸斗和金灵兽,不缺那股力量,也不必那么狠心。
夏萧能吃苦,可不代表喜欢让身边的人陪着自己吃苦。他承受过,或经历过的苦难,不喜欢再让别人经历一遍,特别是自己亲近的人。他虽说看起来很冷,可内心里的温柔,让他很会心疼人。
李轮溟大概明白,随后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提此事。李轮溟已至中年,脸上不再有年轻时的精气神,可还是兴致勃勃的将三人的详细实力记载下来,准备在半个月后测试。夏萧离开前摆脱李轮溟一件事,他答应会认真去查。随后,夏萧终于迎来自己最喜欢的平静时光。
他心情还算愉悦,回寝室后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每一次昏睡,他都像离开这世界一趟,归来时所有事都像过去许久,可房间里的东西,会令其回想起那些记忆。
一边用抹布擦灰,夏萧一边念叨:
“以后不用收拾得这么干净,让自己轻松点,你是我的同伴,又不是下人,很多活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而且太过干净,会少了几分擦掉灰尘的乐趣。”
晓冉其实不是很懂,可想起夏萧以前都和舒霜一起打扫房间,才明白为什么。
人类的生命比荒兽短,虽说提升实力的速度更快,可他们除了懂得享受结果,还很重视过程。从某个角度讲,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就像家具上的灰,定然是要擦干净的,可怎么擦,和谁擦,这才是最重要的。然后一起看着整洁的房间,心生一股成就感,才是大多数人期待的事。
靠在门边,晓冉看夏萧收拾一会东西,温柔的说:
“我去修行了。”
“好嘞,加油。”
晓冉逐渐明白夏萧喜欢哪种相处方式,一直粘着他自然不好,而是做自己的事,在他需要时再出现就好。这样说夏萧显得他很自私,可夏萧确实如此,除非他主动粘着一个人,否则不会别人一直跟着自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舒霜那样乃人间理想,能最大程度的顺着自己的心意,像自己一个分身。
第四百四十三章 花谢果实出
李轮溟将夏萧交代的事处理得很快,他查阅了不少书籍,虽说夏萧这等事没有先例和参考,可理论上是行不通的。夏萧体内水行的深溟之力,没法由那三条小鱼一起承受,否则水行空间会因为主体多而混乱。因此,夏萧只有将其放下,开始平淡的生活。
恬静美好的生活从一早开始,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半开的窗帘外照进夏萧房间,令其猛地起身,看向窗外之树。这棵瑰丽之树无比精致,如精雕玉琢而成,其上泛着点点元气,如生长于其上的树叶,片片有灵气光泽。
晓冉的修行不分昼夜,令夏萧暗自愧疚。他起身穿衣,去食堂吃过两个包子,便准备去山路修行。在其走出小镇时,相反的方向也有一女子和一条大黄狗冲出小镇,朝桃树林跑去。
桃林树叶茂盛,桃花盛开已将近,结果也在不远时。这等预兆,说巧也巧,和夏萧实力的提升相差不大。以他现在的速度,晋入尊境生果时,便是桃林结出蜜桃日。
松树林无论四季都幽静偏凉,其中人也极少,夏萧踏上山路,走到以前那个老位置,盘腿坐下,双手结出“合”字印。天地元气于印记下扭动,朝其身体而去,并随着印记所成的通道出现在体内的元气之树四周,任其吸收,滋润生长。
元气之树已很粗壮,虽说没有一人怀抱那么宽,可已比夏萧的手腕粗,堪比脚踝。而且它还以一种并不算慢的速度生长,吸收着夏萧运输过来的元气,令树躯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拱起四周的土壤。
夏萧的元气之树并非只有一种形态,平日里它和普通树木相差无几,只是气息玄妙。可时常会变化,就像此时,因为祸斗吸收了一小部分狂躁之力的力量,它会蓬然一声燃烧,整个都变成火焰的模样,且有火星火苗于四处飘动,如炉中冲出的淬火。
等火焰逐渐熄灭,没了高温,夏萧的元气之树便又成普通树木的模样,叶子从火红变成翠绿,散发着盎然生机。
金行也在提升,带来的力量陡时令元气之树变得漆黑,且带金属光泽。树枝从灵活可动成了坚硬的金属棍,其上粗糙,像未打磨成功。而其上树叶锋利如剑刃,向着四周,簇拥在一起,寒光刺人。
三行之力交替不断的出现在元气之树上,只有水行最宁静,没有任何动静。幸亏元气之树的改变只是因为不同力量的运用,也幸亏他之前掌握了同时运用四行的能力,即便元气之树出现这等状况,在其看来都和平常无疑,否则他可经不起这等折腾,他还要忙着提升自己的修为。
随着元气之树逐渐粗壮,随着夏萧长时间的努力和元气的积累沉淀,它开出满树花来。
花朵手掌大小,有四片厚实的花瓣,在树上的样子如妙龄少女扬起青涩稚嫩的面孔,头顶各色的蝴蝶结,具有着别样的生机之气。
满树的花朵盛开时,元气之树的树荫也逐渐宽了,从一开始不过一米的距离,到现在足有五米宽。树荫的浓郁象征着元气之树的成长,也代表着它积攒着极强的力量,而当花朵逐渐成熟,近乎凋谢时,夏萧和句芒站在下面,欣赏着这等美景,也等待着契机降临。
要想突破枝茂,抵达生果境界,就要看花开花谢时的元气是否足够。因为花谢代表结果,而结果需要足够强的元气,只有元气之树上特殊的果子真正结出,元气的储备才能如果子一样再有许多个储藏容器。
因此,夏萧大夏人的稳健性子又体现出来。他在松树林间连续坐了很久,头顶斗转星移,只有饥饿到影响修行才慌忙醒来。那时他会不顾昼夜,冲到小镇的食堂,里面的大妈知道他情况特殊,因此无论何时都有饭留给他。虽说饭凉了些,少了些滋味,可能填饱肚子就好,能吃饱就不至于心慌。
学院有晚上少出门的规定,可被夏萧打破。面对凌晨或深夜出行的夏萧,很多前辈见着,也只是远远看一眼,没有出言或出手阻止。
晋级在于长时间的积累,也在短时间的参悟,现在正是参悟的时候,不能随意打扰。否则将乱的,是内心和向前的脚步。这个时候最能知道谁是仇人,可没人故意找夏萧的茬,所有学子都忙着提升自己的实力。而夏萧,无形当中超越了所有人,且被所有人定为自己的目标或激励自己的动力。
五行空间中依旧是晴天,和其外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经过夏萧无数天的忙碌,此时他站到树下,注定和以往看到的东西不同。
夏萧已期待花谢多时,此时和句芒站在老位置,注目去看,嘴中不忘发出极轻的声音。
“不知现在是否为晋级之时。”
“应该是了。”
等了那么久,每一次花朵都摇摇欲坠,可又没有彻底落下。此时,是时候花谢长出果实,晋入尊境生果。
比起当初的行路凝种境,夏萧实力的提升无疑快了很多,因为环境更好,时间更多。他忘我的修行,在松树林一坐便是好几天,前前后后,更有三个多月时间!
这等堪称痴狂的修行方式很多人都效仿不来,因为长时间令自己的状态处在最佳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夏萧总能做到心无旁骛,他的实力远远不够做自己想做的事,为此他废寝忘食的修行。
“合”字印还在吸收天地元气,它们像沙漏的上半部分,为其下不断送去沙砾,可永远不会翻转。
修行者是最霸道的强盗,仗着自己体内有棵小树,便对大荒进行着最大程度的索取,恨不得将所有元气都塞进自己体内,令自己在需要时能直接使用它们。夏萧至今吸收的元气已到可谓磅礴的境地,当前,就要看到成效。
于树下等待许久,只为见证那罕见的一幕。在夏萧将要离去,想着去吃几个馒头,再继续冲刺,结束这长达三个多月的晋级拼搏时,元气之树上的花朵,猛地动摇起来,摇摇欲坠般就要落下。
“时候到了!”
松树林里的夏萧手印一变,觉得元气已够,便不再吸收,而是安静的盘坐在山路上,令自身状态保持在最佳,并做着应对任何问题的准备。脑海中的兴奋,也被强压下去,因为现在远远没到高兴的时候!
修行的每一个境界都不可能一次性成功,凝种有反复尝试五六遍,甚至数十遍的存在。种子发芽,晋为幼龄,也有可能失败。即便发芽,也有可能夭折。修行这条路满是坎坷,且布满泥泞,可还是有人乐此不疲的走,因为晋级时的那股兴奋和成就感,无与伦比!
花朵左右摆动,在夏萧和句芒的眼中凋谢,且在空中留下一道极为轻盈的弧度。弧度漫长,落地时如巨石砸进海面,激起极高的水浪。夏萧积攒的元气化作光柱,从露出地面的树根上射,将整棵元气之树包纳于其中。这阵动静令夏萧和句芒如见壮阔之景,满脸都是满意。
风吹过夏萧和句芒的头发,带着一阵清香飘动,他们努力看向自己的元气之树,想看到其上的果实。花朵刚谢时,果实极小,和一块鼻屎等大。可其中波动,犹如一崭新世界,能蕴含无量元气。
青青的小果子在树叶间极为渺小,却令夏萧有了一股升华的感觉。修行三个余月,只为今朝。而小果子泛起的波动和其中的力量,令夏萧重新开始结印。
自此,元气之树代表着的修为不再以树荫判断,而看果子的成熟程度。尊境生果时,花开三轮,果长三轮。每一轮元气之果成熟,都将吞之以待,将其中元气沉淀体内,然后爆发冲击下一境界。
这等方式说也好玩,可夏萧很快发现,即便他吸收很久元气,还有之前沉淀的元气,就算被那青蛋般的果子吸收完,它也没有改变丝毫。虽说只是刚开始,可夏萧已知为何很多强者都卡在尊境生果这一关。
不是因为到达这一关已算很强,而是难以跨越。可他也在庆幸,起码自己积累的元气够多,果子虽小,可也成功结出,不用再费时费力的再冲击一次。既然要做,便尽量一次做好,免得麻烦。
夏萧和句芒还站在树下,若有所思。拾起一片花来,叹息说:
“果真修行到越高的境界,越知自己的不足和渺小,或许真的只有走上山顶,才能知道现在想不通的事。”
夏萧花了很长时间巩固基础,令青蛋果子处于一个饱和的状态,然后才撤掉手印,行走于山路。
顺着山路,夏萧一直走,他走到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甚至离开了松树林,可走着走着,便没了路。
高处不胜寒,山腰的松树林上,夏萧停在高山草甸前,不由觉得冷。这里的草甸不比小镇外,那里生机松软,这里寒风瑟瑟,没有任何物体可以阻拦住风,夏萧走过几步,也只有原路返回,因为心怵感强烈,如临深渊而走,随时会坠落其中。
这是夏萧第一次顺着山路上来,这条藏于林间的路,通向高山草甸,可其后的高山寒漠和高山冰川,他不知该怎么走,甚至在此处便没了路。
夏萧突然想起前辈的话,他说山路只是指引,真正想走上山顶,或许不能靠这条路,大师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夏萧沉思过许久,顺着山路回到松树林,结束这场冒险,归于山腰,先前躁起的心也逐渐平静。
顶着饥肠辘辘,夏萧在肚子咕咕叫的声音里走回小镇。此时正是黄昏,食堂的饭香随着寥寥炊烟在空中飘荡,勾住夏萧,顺着香味所来方向一阵快走。对食物的向往犹如浑身无力时对元气的渴求,一样令人难以拒绝。
今晚食堂的饭是大馄饨,夏萧端过一碗,随意坐在一张桌前,囫囵下咽。
“还好意思说我的吃相。”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黄昏几碗大馄饨
随着轻哼发出的女声令夏萧随意瞥了一眼,他就知道是阿烛,这家伙阴魂不散,别人也不会这么无聊。
阿烛经常不知趣,此时见他在专心的吃馄饨,还不忘一直张合小嘴,说个不停。
“听晓冉说,你这几个月都在冲击生果,成功了吗?”
夏萧点了点头,端起白瓷碗,连续喝下好几口汤。馄饨汤十分滚烫,可味道浓郁,十分香醇,加上辣椒油和醋,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夏萧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包子馒头,因为无论是面条还是米饭凉了之后都不好吃。
相比之下,馄饨的味道堪比珍馐美味,令其胃口大开,其中肉馅也足,夏萧再过几口就解决掉一大碗。
虽是春日黄昏,可夏萧这个吃法,难免满头大汗。不过正是这样才吃得开心,夏萧起身再盛一碗,脸上皆是满足。不过看阿烛,她虽说也很饿,可还是给豆豆吹凉一些馄饨,放在地上的碟子里,才自己吃了起来。
阿烛最喜欢吃,可不会像夏萧那样囫囵下咽。即便再美味的东西,也需要品尝。就像她吃馄饨必须分两口,第一口咬馄饨肚,先吃一口肉,令香味留在齿间。第二口令馄饨面皮多的那一面和馄饨汤一起入口,鸡肉、虾仁和面皮的香味交织在一起,随着汤汁一起下肚,满足味蕾又填饱肚子。
不过以阿烛的饭量,一碗肯定是不够的。她和夏萧先后去大妈那加,令其觉得他们在暗中比较。
“吃饭都能比起来,这届的学生真是不让人省心呐。不过夏萧应该吃不过阿烛,那丫头的饭量,可是我们公认的第一。”
有阿烛在,从来没有过剩饭,可今天,大妈失算了。她念叨几句,笑着让自己的搭档再煮几碗馄饨,得让这些小家伙吃饱,她可不怕他们把自己吃穷。
“生果境界的感觉怎么样?都说枝茂能将契约兽化作自己的部分铠甲,你都没用几次,就成生果境了,这也太爽了。我实力提升的好慢啊,不过今年年底,我肯定能晋入尊境幼龄,和师父为我准备的荒兽签署灵契。”
豆豆又吃了几口馄饨,坐在地上,对着阿烛摇尾巴。她已经吃饱了,一边摸着豆豆的头顶一边看着夏萧。他罕见吃得比自己多,令阿烛好奇。
“你多久没吃饭了?恶鬼转世啊!”
夏萧放下勺子,挑了挑眉,端起碗,海吸般将汤汁喝完。放碗时,夏萧舒适的叹了口气。
“吃饱了。”
饱腹感令夏萧又坐了一会,看向阿烛时,不由道:
“就你话多,馄饨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么久不见,我说几句话怎么了?”
收碗,两人和大妈打过招呼,朝食堂外的巷子走去。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他们于暮色中朝五层小楼而去,一路上闲谈几句。
“这段时间有任务吗?”
夏萧突然就想到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出去执行任务,虽说他现在已成功晋入尊境生果,还比之前预算的时间早一些,可他不觉得枯燥,甚至还能继续这么下去,直到更高的境界。他见过比暮色之后的黑夜还黑的黑暗,他的目标也并不是星辰大海,而是粉碎那片黑暗,将其中的女人揪出来。这一直是他的动力,令其想起来便斗志满满,从未有过偷懒的想法。
“没有,一直在修行,不过前辈说了,等你晋级完就测试一次,然后给我们时间解决即将发生的事。”
黑夜中的阿烛双目依旧明亮,可满是疑惑,她不知道又有什么事需要去做。她虽说贪玩,可现在知道了修行的重要性,因为她的实力和身边人相差太多,不说超过,也想追上。但夏萧明白前辈的话,因此解释道:
“估计是大夏王朝和南商帝国开战的事,到时我肯定要回去,因为爹和大哥会主动请缨到西部。这场战争,从走首教会进入大夏王朝起,我便一直在想,究竟该如何停止,可即便现在,也没想到办法。南商帝国的野心已暴露,你也知道,那位亲王有着打下整个大陆的计划,别说我们,就连王陵,都左右不了半点。”
“那怎么办?”
“不知道,视情况而定。”
阿烛陷入沉默,豆豆看她几眼,为其一惊一乍的样子吃了一惊,毛都竖了起来。
“我有办法了!”
“你除了吃,还能想出啥?”
阿烛叉腰,娇嗔道:
“少瞧不起人了,你看啊,你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虽说现在不算特别强,可两年后肯定能震撼南商。所以你就说啊,让他们都滚蛋,要是他们敢进攻大夏,就算大夏被灭,两年后你也要走一步杀一人,从长白山山脉一直杀到南商的帝都去。”
阿烛一想那种场景就觉得帅,背是雪山前是平地,管他小镇乡村,还是边关大城,即便其中人全副武装,夏萧都将做到走一步杀一人。他将化身死神,身体所过之地如成一条直线,不断前推时,所有人都将死。阿烛幻想着那等苍茫大气和磅礴气势,可夏萧一巴掌轻拍她脑后,道:
“行不通的,我不想杀百姓,他们也不会被我震慑住。你当那个亲王傻啊,会傻愣愣听我的话。”
“那……那就签署协议,给他们黄金白银,实在不行就割让土地,再拖两年,这样也不行吗?”
“不错呀,脑子越来越好使,都知道委曲求全了。”
被夏萧一夸,阿烛眉梢都翘了起来,高兴的像不断闪烁的灯烛。可夏萧的下半句话,又令其撅起小嘴。
“这个办法我想到过,可大夏人也有脾气。以前忍让过很多次,这次防御工事都已建好,恐怕不会再妥协。大夏有隐藏的力量,那个名为帝军的神秘部门恐怕会出现在此次战场上,大夏也会将我们召回。到时,定是一番大场面,死伤说不定会创历史新高。”
“那怎么办?”
阿烛有些着急,虽说她的小山村在两山中间,不会被卷入战争,可马蹄声响,战火滔天,姥姥听到肯定也不会好受。如果可以,阿烛想阻止这场战争,她不想看到那等场面,可她没有那个实力,只能干着急,声音里都难以掩盖焦急。
夜幕中,夏萧和阿烛径直往前,五层楼逐渐近了,夏萧也安慰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担心了。”
“那如果真的没有路,还没有桥呢?”
“没有路就斩开山,没有桥就下水拉住船。”
夏萧没有犹豫,这场近在眼前的战争会将战火蔓延到他的家人身上,他便一定要把火熄灭,无论是以何等方式,他都不会让战火肆虐。思索到最后,夏萧紧咬住牙关,双手左手捏起了拳,右手又拍阿烛的头。
“这种事不是你能左右的,还是想想明天怎么修行吧!”
“明早是前辈的测试。”
“忘记了。”
“猪。”
阿烛假装温柔的计划已失败,装淑女什么的最烦了,她还是适合随心所欲。可在夏萧面前,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摆出自己最为温顺的一面,像一只玩累的小猫,找到了最舒适的栖息地。即便它会漏雨,也不会令其成落汤鸡。
“晚安。”
夏萧的房间在一楼,阿烛在顶层,他说完晚安,便走进寝室,阿烛和豆豆则慢慢上楼。
走过几个台阶,阿烛不知为何有一股失落感,过去三个月,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可突然觉得,她和夏萧即便能走在一条路上,甚至能亲密的离得很近,可走着走着,他们就会因为终点不同而分开,这让阿烛心头有些不好受。
豆豆在阿烛脚边蹭,随后被其抱了起来。阿烛紧抱着豆豆,后者也抱住她,在这等黑夜里相依为伴。
台阶漫长,令五楼如在远方。阿烛走了很久,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也有可能是因为夏萧,她精气神不算很好,见到龙丽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洗漱坐在床上。豆豆趴在地上,看着她,叫唤了两声。
“我没事儿。”
豆豆发出极为委屈的声音,觉得阿烛变了,既然不和自己说真心话。可即便它发出这种叫声,阿烛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因为姥姥说过,在尚未明朗的感情上,没有对错,只有庸人自扰。如果阿烛再将自己的担忧强压在夏萧身上,岂不是将他越推越远?
抱着自己的膝盖,阿烛靠在窗边,彻底放空了自我。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豆豆汪汪两声,她才起身脱掉衣服,盖上被子睡觉。
和很多没有恋爱过的小女生一样,阿烛很爱多想,可每次躺在床上,蹬直腿,脚趾完全张开,就慢慢睡着了。
看着阿烛睡着,豆豆才蜷缩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它以前还能躺在阿烛的被子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入睡,可阿烛的心事越来越多,越来越烦,它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可不等一会,阿烛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豆豆听到,慢慢爬上阿烛的床,睡到她的一边。豆豆动作极轻,小心翼翼的卧下后,又看了两眼阿烛,才安心的闭上眼。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完整之物
“晓冉和阿烛已经测试过了,该你展现一下生果的实力。”
今日就夏萧一人来找李轮溟,虽说时间足够,可他还是想早点结束测试,赶紧回去继续修行。
修行是会上瘾的,它像登山一样,走得越高,看得越远,眼中景色也越多。而每当停下,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迈出脚,走上更高处。因此,既然只是展现,夏萧都毫不拖沓的结出一记手印,释放出身体中的元气。
元气波动强的惊人,令空气泛起剧烈的水纹涟漪,一圈紧接一圈,朝四周散开。夏萧的元气之树在其中浮现,极为玄奥和神秘。这棵以木行姿态展现的元气之树以风为伴,有雷电做陪,加上自身的无限生机,构成一棵当之无愧的生命之树。
树上有小果,只有鼻屎蛋大小,可其中蕴含的元气令李轮溟还算满意。长达三个月的连续修行,换做常人,但凡意志飘忽那么一点,不再坚定,都会晋级失败。可夏萧一次便成功,气息还无浮躁现象,足以彰显他强大的功底和过硬的心理素质。
元气在空中迸溅不过一刻钟,李轮溟便称好,将探入夏萧体内的元气都收回。看似简单的动作,实际已将夏萧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进行完详细的探知,李轮溟与夏萧坐在莺飞草长后的院子里,于树下于花草边喝茶。
“已经记载好了,可以开始下一段修行,不过你在枝茂时,似乎很少使用契约兽成铠。”
“晋入枝茂的那段时间我都在学院,没什么机会用,也难以碰到值得自己使用契约兽成铠的对手。”
“长白山山脉的比试中,你似乎也没使用过。”
夏萧点头,道: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没必要使用,他们化作铠甲也会疼。”
“和契约兽处成这种关系的,也只有你了。”
夏萧从未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也不喜欢将那个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过只要有必要,他也会使用,他不是那种墨守成规,脑子不会转弯的人。可李轮溟要提醒他一些事,修行途中,只有积累的经验够多,才不至于走进自以为是的路子。
“契约兽成铠能同时发挥出契约兽和灵契主体的元气,能将修行个体的所有实力都发挥出来,切记要多使用。”
夏萧点头,又说过几句,话语中尽是想回去修行的念头。李轮溟没法,交代几句后便让夏萧回去。后者走得很快,似要赶紧回去见媳妇,这种对修行的渴望和迫切,已令很多人不能理解。毕竟修行也是一种很累的事,每次修行完,就觉得大脑发涨,甚至有些发晕,碰到瓶颈还会心生烦闷。
可夏萧这种人,偏偏就喜欢那种感觉。正如很多人不喜欢吃蛋黄,可有的人偏偏喜欢那种被噎到,然后喝一口水下咽的快感。
夏萧这种人,能用一个擅长苦中作乐的词形容。他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帝都斟鄩的富贵日子他能过,龙岗吃了上顿没下顿,盘子里的菜叶都黄了可还是就着米饭下肚,且没下人伺候的日子他也能过。他可以一餐没有肉食和自己喜欢的鸡爪,可不能不做事。
所谓苦中作乐,便是在苦中找乐,夏萧不刻意找,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一直觉得在床上躺一天,无所事事才最无聊,不如好好奋斗一段时间,然后挑个黄昏,静下来喝酒啃鸡爪来得开心。
巷子上的黑砖白瓦从来做不到长时间看夏萧,因为他走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另一头,即将入大道,可突然被李轮溟叫住。夏萧转身,见李轮溟竖起了右手食指,双目含着极多期望,道:
“别忘了稳。”
稳的含义夏萧还是没看透,可他知道李轮溟是什么意思,便郑重点了点头,随后离开。
在南商和大夏还没打起来前,他得再提升提升自己的实力,虽说他现在拥有完整的铠甲,凭借身体里能使用的三行,在大夏能做到横着走,因为大夏的最强战力也就尊境生果。可南商的最强战力,说不定已至曲轮。夏萧不一定会和其交手,这场战争的走向难以了解,可要想震撼住那种存在,必须有足够强的实力做支撑。
又是松树林,又是石路,夏萧对这里快比卧室熟。他甚至注意到石路边长出了一棵小树,小小一株,又长出三片叶子,共有八片。而一边的灌木丛比桃树更早育出红色的果子,红色且小,尝起来微甜,吃多了便会觉得味涩。
盘坐,结印,夏萧已在这块极大的石砖上坐了三个月,且还将坐一个月。虽说变化极小,可那块石砖上凹陷了一小部分。幸亏它难以搬走,也移动不得,甚至因夏萧存在,否则肯定会成为学院的又一激励之物,令今后的学子心生无比崇敬之情。
随夏萧静心,天地元气皆往这边聚集,且朝其身体中涌去。这个简单的动作,很多时候都令人厌烦,因为做得太多,可夏萧乐此不疲。下次起身,便是几日后。可当前,在其进入深度的修行状态时,小镇里的李轮溟正拿着一张纸,步伐极快的来了笛木利院中。
递出纸,李轮溟满腹惊奇,道:
“前辈,夏萧提升实力的速度,已超乎我的认知。”
笛木利看纸上数据,确实是快,不由感叹。
“他是大荒的宠儿,是我们难以理解的存在,我们所惊奇的事,或许对他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情况。”
“可他这种速度,长时间下去恐怕会出事。”
“他没办法一直修行,这条路上坎坷不少,事情也多,自己稳住就好。他的路,我们没法像对其他学子那样指出,只有给他提供一个不错的环境。”
李轮溟微微点头,看向夏萧所在的方向,心中不禁道:夏萧啊夏萧,破碎之物不怕破碎,可完整之物最怕出现裂纹,你可得小心。
笛木利顺着李轮溟的目光瞥了眼小镇之外,想起这几日来找自己的王陵,觉得夏萧之前经历的波浪刚停,现在又将激起,真是件难事。不过这次的事,为之所动的还不止王陵和夏萧,而是山腰中的大部分学子。
这一届留在山腰的学子多达一百一十三人,其中南商人足有十九位,大夏十四人,南国九人,射列国十人。此次战争一爆发,这五十二人,都将为之所动。到时,又将是一大批学子请求归家。不过这种情况笛木利又不是没见过,他有办法应对。若是连这些都应对不了,令学子乱了套,自己未免太失职!(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装作融洽
随着实力的提升,掌控的元气越来越多,能吸收的元气也越来越多。修行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一两个时辰到后来的小半天,再到现在的连续几日。这等显著的变化,夏萧能明确的感觉到,因此更加沉溺,甚至好奇,是否有人花数百年时间冲关,醒来时却物是人非?
那等幻想是悲情是凄凉,却令夏萧觉得有趣。感觉自己走了神,夏萧便退出修行状态。今天他已达到自己的修行目标,之前只是为了感应时间的变化,乱想一会也无所谓。
呼出几口气,夏萧起身,活动起筋骨。他浑身骨头随着扭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股轻微的血腥气在喉间徘徊。顺着路,夏萧朝松树林外走去,没想到有人等着自己。
若夏萧看到的是晓冉,肯定会极为温柔的带她回家,一路上恬静美好。若看到的是阿烛,肯定会和她好好拌拌嘴,不好好修行跑这来,真是浪费时间。可他见到的,是苏欢和姒清灵,她们可是稀客,来找自己,所为的事,肯定和将起的战事有关。来到学院后,她们来找自己便只是为南商。
虽说他们都住在同一栋楼,可整日都忙于自己的修行,不刻意见面,便真的见不到。可现在形势特殊,他们是该商量商量。
苏欢和往常一样,短发万年不变,脸上的傲冷和成熟还是以前那个味道。至于姒清灵,也是以前那个老样子,和苏欢一样不爱说话,虽说脸上没有那么冷,可也不会笑嘻嘻的和夏萧说话。两人在人群中极为突兀,站在一起倒是绝配。
“边走边说吧!”
夏萧走在两女一侧,不经意间瞥到姒清灵胸前,随后低下头。这么空荡荡一片,都和自己差不多了。注意到他的目光,姒清灵没好气的说:
“认真点!”
夏萧今天的修行速度比平时快,平日里要到晚上才能完成的任务下午就完成,心情想不好都难。可看姒清灵那个较真的劲,夏萧肯定不好再嬉皮笑脸,便将自己少有的笑容都收敛起来,听她说:
“还有不到一周,走首教会就要离开王朝了。父亲给我写信说,大部队已赶到西部,南国和射列国的军队也已派出,和我们的大军完成会师。帝军这次也将行动,参与到此战的修行者,乃全国上下近万人。还有,你的父亲和大哥会在确定走首教会离开王朝后,带着夏家军作为支援部队从北境赶到西部前线。”
“此次堪称生死存亡之战,圣上在朝上说要亲征,随将士抵御南商大军,虽说被大臣否定,可他已前往第二道防线。若南商攻到昔阳,他会站在墙头亲自击鼓,随后拔剑杀敌,与大夏共存亡!”
这个话题太沉重,可夏萧没有慌乱,开口问:
“一共几道防线?”
“两道,若昔阳被攻破,南商铁骑将踏平大夏土地。”
南商铁骑的厉害夏萧是见识过的,威慑力很足,破坏力很强。但想踏平大夏,没那么简单,起码得从自己和父亲大哥的身上跨过才行!
其实夏萧的家国情怀远远没有那么重,他仰慕那些为国家而亡的人,那等存在都是真正的英雄。他也幻想过做万人爱慕的人,可没那等决心,更不愿为众人牺牲自己。他很自私,但父亲和大哥要守护大夏,大夏中还有娘亲和自己的家,他也定会投入其中。
战场无非是尸骨和战火,再惨烈的场面他也见到过,昏鸦碎旗不足为惧,成泊的鲜血更不值一提……
在夏萧想象着那等画面时,姒清灵拐了下手肘,碰了他一下。
“你在认真听吗?”
“你接着说。”
“我们只有八十万兵力,加上南国和射列的援军,也不过一百二十万人。南商的军力尚且不知,我们的间谍全都牺牲在异国他乡,这辈子都无法正名。但据消息可知,南商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极强军队,足有五十万人。这支军队还配备一支罕见的修行者队伍,人数不详,可为亲王和他的副官亲自培育,已在军事会中崭露过锋芒,被南商称为神威军队。可惜参加军事会的都是南商要官,难以搜集情报,否则也不会这般窘迫。”
“光这为数五十万人的军队和修行者,就快赶上我们这边的实力。若我们再不回去,恐怕这场仗没法打!”
南商帝国上一次进攻大夏时,苏欢便以帝都修行者的身份参加了战斗。可那次南商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只是来试一试水,谁都能看出来。可那次他们便大获全胜,这次也不会输,只会将规模再次扩大。
苏欢格外担心此次的战争,冷眸中尽是担忧,实力的差距已体现在明面。说得不好听些,若是南商敢称天下第一,他大夏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两国的综合国力相差太大,别说站起猖獗,就连自己的东西都快守护不住!
走进小镇,担忧诸事的他们和另一群人相遇。此时走在街上,即便离了十数米,可目光对视或瞥到,都难免引起重视。夏萧和苏欢姒清灵一样注意到他们,对视时,虽说没有敌意,可也只是故作融洽。
在学院,他们尚且不用因为自己的立场争得死去活来,大打出手更是不符合对方前段时间所做的事。
两年了,南商人随教员帮过苏欢和姒清灵,夏萧更是在东海拯救王陵于海盗之手。那是性命之恩,长白山山脉一行还为其报仇出气,就算王陵对夏萧一直有些意见,甚至羡慕他嫉妒他,可王陵做事光明磊落,不可能在背后出刀。可这,正是问题的尖锐处!
若南商和大夏的小辈像刚进学院那样明争暗斗,此时也不会因为开战而纠结,毕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在学院杀不了,上战场再杀就是。可他们在学院这个美妙梦幻的地方成了同伴,小打小闹还好,挫挫锐气,教训一下对方也罢。若是真的痛下杀手,恐怕狠不下心。
王陵朝夏萧这边走来,问:
“商量的怎么样?”
“后日去吧,有时间多耗前辈几天,不用这么着急。”
“好,那后日一早,笛木利前辈的院子外见。”
发声的姒清灵和苏欢点头,将时间记下。王陵忧心忡忡,和夏萧对视,眼中之意似已明确,那是上战场都不会留手的坚决,也是一种歉意。对夏萧的恩情未报,可这场战斗就要开始,他们来学院修行,就是为帝国出力,现在正是帝国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们必须回去。
夏萧懂,没有怪罪,在王陵低头时,他甚至抬起手,将手掌放在他肩上,令其顿时头皮发麻,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人擦肩而过,王陵怔在原地,南商人皆聚了过来,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离开的夏萧三人,初自感觉到王陵的艰难。夏萧做的事,他们都知道。如果说第一次救助王陵是教员之意,那第二次为王陵报仇且扯掉对手的头发以牙还牙,便仅代表他个人。这等看似粗俗的举动,令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激,也为其强大的实力而敬佩。但若上了战场,便是真正的你死我活。且以当前局势来看,大夏会输,会被碾平!
南商人已提前开始哀念这位青年才俊,似他已没落于当下。可夏萧没那感觉,他觉得大夏不一定会输。结果出来前,一切都未定,一切都有扭转的可能。
夏萧问苏欢:
“后日去向前辈求情,让我们回去?”
“嗯!这一战我们必须回去,可教员告诉我,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但笛木利前辈没有通行,十分坚决。所以我们准备一起去,五十二人一起求情,成功的几率大些。”
“学院虽说规定少,可前辈认定的事,恐怕难以改变。要想去求情,怎么也得准备好充足的说辞。”
“王陵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我们联合南国和射列。”
“他们那边一切正常吧?”
夏萧倒不担心谢毅,毕竟自己把二哥都叫出了口,即便南国出事,不支持大夏王朝,也是谢毅先操心。事实也没让他失望,只希望殷志平那边别出岔子就好。
回到小白楼,所有人皆到齐,众人围夏萧殷志平和谢毅而立,等着他们做决定。夏萧环视众人一圈,虽说他才刚知道大家的计划,可他的身份和实力,令其必须得表个态。作为第一个晋入尊境生果的人,夏萧在学院两年,已将很多人四年的事做完。因此,他有那个资格代表众人甚至指挥他们!
声望和影响力呈正比,夏萧道:
“学院是避风港,尘世的一切皆可隔绝,但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根。这一战,关乎大夏、南国、射列。大夏亡,南商紧接便会东渡射列,南下南国,大家都没好下场。因此,这一战不能输。我们来时没有足够的能力掀起波涛骇浪,可在学院修行两年,比以前更有能力改变战局,我们是时候回去守护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土地不受侵犯。”
夏萧越说心里越激动,他厮杀过很多次,可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等规模的战场。有的场景他在电影里见到过,可身临其境和自身经历还是有区别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众人请求与让步(上)
五十二人聚在笛木利门外,在小镇,这样的聚集极为少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每个教员的安排也都不同。可今天,他们都和自己的特定教员打好招呼,要为自己的国家而战。即便再固执的教员,都没有拦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未灭的爱国情,而是他们知道结果。
学院的规定再这么融通,都不会让五十二位走上山腰的学子投入那等规模的战场。国家间的战斗不比之前汪浩然组成的联盟,他们不好插手。可任由他们去找笛木利,教员们也只用等着结局,看热闹即可。
现在是上午,清晨拜访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可学子们没有发现,很多教员都站在房顶,等着看自己负责的学子一会哭丧着脸出来。他们的任务是安慰是引导,可不影响暗自高兴。笛木利前辈教训起人来,可不会留情!
笛木利经常说,年轻人多吃吃亏,挨挨骂不是坏事,只有这样今后才有话对自己的后辈讲。毕竟他教训人的话,也是在前辈骂自己时捡到的,没想到这么一记,就用到现在,今后也还能用到。
在夏萧和王陵对视,最后一遍统一着说辞时,院门不推自开。这围墙一堵,大门一关,他们完全看不到院中场景,更感受不到前辈的气息。见前辈来,他们笔直站好,东倒西歪的队伍风格他们不擅模仿。
“哟,若不是知道你们所来为何,还以为你们找我干架呢!”
夏萧赔笑,他就算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也斗不过笛木利前辈。后者重新走回院中,一边嘟囔不该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他们,一边让他们进来。
院子里没有羊圈,洁白如云的小羊便站在草坪上,嚼着汁多的冰糖心苹果。小羊脖子间系着黄铜铃铛,抬头低头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引起大家的注意,令大家都偏转过目光。他们都去过荒兽尾角,都知道这头小羊的厉害,更知道他和传说中的院长大人有着直接关系。想必,这也是它至今都喜欢吃苹果的原因。
小羊见夏萧他们来,还对自己鞠躬,不由歪过头,疑惑起来。可看笛木利,分明是个混小子,却摆出一个前辈的架子,真是看不惯,不过他装的越来越像,像一个真正的前辈。或许这就是人类口中的成长,而他永远不会长大。
“前辈,我们人多,就不进去了。”
夏萧发声时,笛木利正好走上台阶,站在厅前。他转过身,看向五十二人,面色平淡。
“好,那你们派个代表说说,准备怎么打动我。”
因为前辈什么都知道,他们的请求便带不来任何惊奇和以表决心的震撼。不过这样也好,前辈起码是多次考虑才得出的结论,他们相信,虽说以前笛木利拒绝过学子,可因为当前的局势特殊,还有夏萧在,他能转变自己的心意。
侥幸心已被笛木利看透,可他还是听王陵道:
“前辈,南商开战,世间必将生灵涂炭,我们有机会停止这场战争,便想一试。”
“王陵,你可是南商皇子,这种话不该你说吧?当前的局势我大致知道一些,南商显然是强于大夏联盟的,只要你不插手,或者将夏萧他们挡在学院,南商必赢无疑,何必再多此一举?”
笛木利眼中出现些玩昧,令王陵在众人眼中立得笔直,回答道:
“我虽是皇子,可并不支持这场战争,战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南商和大夏也是历史中自然形成的国家,没有历史恩怨。”
“那你说说,你要如何阻止?”
“只要前辈批准,我们将同时到达大夏西部。以我们五十二人的实力,虽说难以抵挡南商军队,可能引起他们的重视。随后我们再用学院任务的借口,令南商和大夏同时停下,暂且避免战争一劫。”
见笛木利皱眉,王陵知道自己有机会了,他在将笛木利前辈往自己的路上引,后者确实中了计,可是故意为之。他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摇起头来。
“学院不可能帮你们撒谎,还有,你在没有脱离南商的前提下,帮助大夏联盟阻止战争,是否为不义?我学院注重教才,我之前也说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们选择,你们可以适当牺牲学院来抱全自己的利益,不诋毁不泄密就好。但你这样,我看不上,也不支持,你现在有义务在南商最关键时做好皇子应做的事!”
“也就是说,前辈希望我代表南商出战?”
“比起停止战争那个天马行空的幻想,这个说法更现实。作为南商的皇子,无论是责任还是义务,你都必须这么做。”
王陵耍了些小聪明,众学子一听笛木利这话,皆兴奋!
只要前辈答应,他们就能出学院。他们知道无法阻止战争,即便王陵是南商皇子也无法左右丝毫,只有代表各自的国家出战。这一战是未知的生死,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们这个实力,必须要在这场战役中展现出些作用。
“可你告诉我,你们上了战场,如何处理对方?”
笛木利看着王陵,又看向夏萧,扬了扬下巴,道:
“你怎么处理夏萧?夏萧,你觉得该怎么对付王陵?”
“打!”
夏萧和王陵异口同声,令笛木利笑道:
“你们把台词对得不错,可战场不是舞台剧,没有让你们排练的机会和时间。我确实赞同你们以国家的立场展现自己,可不会让你们出学院,你们现在没能力加入战争,还是不要自找折磨。”
笛木利突然道出的否定和打击震撼了众人,在夏萧和王陵想开口时,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又说:
“你们现在觉得自己能有所作为,只是放大了自己学院弟子的身份。可出了学院,上了战场,你们是什么?你们不是谋士,只是战士,战士要听从命令。你觉得在那等战场上,你们还能像现在一样代表自己说话,或发表意见?”
“王陵,到了战场,你代表不了南商,即便你是皇子,南商的军队也只认将军,只认亲王。私底下十几个士兵能听你的,一百个士兵也不敢杵逆你,可士兵的数量超过千,多过万,便不是小队,而是真正的军队!这个简单的名词,代表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南商军队的纪律有多严你肯定也比我清楚。”
“军队是离开弩的箭,只被空中的大风驾驭。而你,即便到其身边,也只是被南商浪潮推着刺向前方的一柄利刃,没有别的作用。夏萧,胡不归留下的那个稳字,若你还没参悟,就不要跑到外头去。我不想撕你伤疤,可外面世界的危险程度你是知道的,只要阿烛受伤,不能隐藏你的气息,蠢蠢欲动的黑暗便有可能铺天盖地的将你笼罩。”
王陵和夏萧顿时愣住,不是因为自身意识的动摇,而是想着该如何反驳。他们今天,必须要争取到离开学院的机会!可其他学子,脑中都闪过关于自己的凄惨画面,或躺在地上被士兵践踏,或在地上血肉模糊。
激烈的战火中,没人会因为他们是学院弟子而给予保护,即便想,也不一定能做到。即便在阵营里会得到尊重,可乱战下,无论男女,无论相貌,一切都没用!除非是露大腿露胸,穿得性感,又摆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才能激起人的保护欲,逃过一劫。可这等招数,大家都不耻去做。
“前辈,那如你所说,我们到这等关头都帮不到自己的国家,岂不是更为严重的不仁不义?学院对我们有再塑之恩,难以回报。可我们的国家,对我们也有养育之情,重于泰山。我们若不回去,未免显得性情卑劣,为人低下,且被他人诟病。更重要的是,我们有那个责任,就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在场的各位,此时都该出现在军队中,带着自己的子民冲向对方阵营!”
五十二人眼中皆放光,似赞同王陵的说法。
“前辈,我知道上了战场可能会丢掉小命,可我们退缩不得。”
“于情于理,你们是该回去,以你们现在的实力,难以力挽狂澜,也决定不了最终的结局,但能鼓舞士气。”
众人又一次有了希望,可笛木利神色一黯,微笑道:
“但我不会放你们走。”
这等反差,被可恶的微笑展现地淋漓尽致,同时令众人无可奈何。不过众人已做好准备,他们在开战前三天来,就是为了和笛木利赖皮,一定要争取回去的机会。见他们席地而坐,不想走的样,笛木利反而笑了,也坐在台阶上,啃起一个苹果。
“我这院子很久没这么多人,你们想坐就坐吧!反正我也无事,陪你们晒晒太阳。”
看笛木利不慌不急的样,五十二人先乱起来。一察觉到他们的情绪,笛木利笑意更浓,这些生瓜蛋子,还想和自己横?真是太嫩了。可当五十二人单膝下跪,甚至左膝也将落下时,笛木利怒了。
“都站起来!”
王陵带头说不,他们希望笛木利让步,可后者喝声,令他们头皮发麻,心怵感如至地狱,在点着森冷冥火的柱下绕了几圈。
第四百四十八章 众人请求与让步(下)
“你们知道自己这一跪代表着什么吗?它证明不了你们有多么迫切的爱国之心,只会证明你们没有底线!你们的去留,以前由胡不归决定,现在由我决定,因为我是山腰的首领,你们只要在山腰一天,在学院一天,就得听我的!这是你们第一天进学院时学会的规矩,现在以下跪逼迫我,还有学子尊师之心吗?”
“你们以为自己很能是吗?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去吗?都竖起耳朵听好了!你们大多枝茂,夏萧尊境生果,但以你们的实力,即便回去,也影响不了战局,甚至会死!你们的实力只够去打些山贼流氓,海盗都打不过!你们太小看一国之力了,这是你们自大的根源!都说大夏的最高战力是尊境生果,那你们知道有多少个尊境曲轮的存在吗?你们皆知南商军队强,知道它的人数吗?”
“各**队的规模人数君主掌握在心,可各国强者的人数,是世人所不知的。只有我们,这些站在山腰之上,山顶之下的人才能窥视,甚至君主都没资格过问!修行世界和俗世没有相通的路,只看修行者是否愿意走回来。你们是同窗,有情有义,不忍伤害对方,这一点我相信。在战场上,你们或许会把对方打晕,藏在一个安全地,或将其扔到远处去,令其不要插手自己的战斗,也能保证他不受伤,可你知道对方的强者都在盯着你们吗?你们下不去手,他们却没任何理由留手。”
最后一句话说得众人背后发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你们进学院,上山腰,国家为你们骄傲,你们的名字在国内如雷贯耳,你们的圣上和家人恨不得将你们的成就宣传到大荒之外去。山腰一百一十三位弟子,除了阿烛,谁的名字世人不知道?说不定再过段时间,阿烛的信息也要暴露,毕竟她也是大夏人,只是在大山深处。”
笛木利扫视五十二人,那道简洁无饰的视线,直穿他们的防御和伪装,似看透他心中所想,也令他们的坚决意志土崩瓦解,碎成一地。
所有人皆沉默,包括王陵。他猛地不能代表所有人,因为他能对付的只有大夏士卒,将军已够呛,更别说尊境曲轮的强者。生果境界的人他都没信心斗过,他只是枝茂。一棵枝繁叶茂的元气之树,蕴含的元气怎么能和年轮多了好几圈的大树比?
二十出头的修行者,即便拥有天才之名,也依旧因为经验不足和实力欠佳斗不过老一辈的修行者,这是那些老一辈修行者会因为小辈的狂妄而不顾情面狠狠教训的原因。年轻人多自大,但不可一世并不是优点,也不值得称赞。
王陵怕破坏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他不能自私的拿着所有人的性命去逞强和冒险,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不能那样挥霍。可夏萧这种事做得多,在所有人沉默,左膝又抬起时,他依旧双膝跪下。
夏萧和笛木利对视,似乎在说自己的底线可以变,他想回去,可凭什么?他最耀眼的远道而来者的名头,只会让自己人敬畏,南商人最想杀掉他这个明日之星,那样别说两年后,就算五年后十年后,他们都将少一个阻碍。可夏萧眼中有底气,似面对一切都不会慌乱,而只要阿烛在,他就能平安无事的出学院再归来。晓冉可以不跟着自己,苏欢姒清灵也可以不回去,但只要有阿烛在,他就可以化解黑暗的威胁。
即便夏萧的眼神足够真诚,笛木利也不可能让步,他摇头道:
“不行!”
夏萧沉默不言,就跪在厅前院中,做着长期求情的打算。
很多人都想放弃,可现在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有单膝跪着,不知在跪谁。王陵沉默许久,还是落下左膝,他是该去的,仅代表自己。大夏人因为国事紧张,落下左膝的人数越来越多,笛木利见着,为了防止人数再增长,颇为无奈的说:
“真是不害臊,跪天跪地跪祖上,子跪父母臣跪君,跪谢恩情谢恩公才对,看看你们,真是气人!”
“若我们能随意离开,自然不用这样请求,可必须得到前辈的允许才行,我想这是对前辈的尊敬,也是对规矩的重视。”
“夏萧,少和我油嘴滑舌,不行就是不行,回去吧!”
见五十二人没动,笛木利有些不耐烦的抬起眸子,其中元气带来的压力,令院中大树的树枝颤动,也令其下青草倾斜倒地。这等压力下,许多人的精神和**近乎同时崩溃,只悬一线。
王陵和众人一样神色扭曲,他回过头,让南商的人都回去。前辈就要发怒,没必要一直执着下去。可夏萧没有回头,他不会影响他人做决定,如果有足够的资本让前辈答应,他不介意和其一起进入符阵,前往大夏西部的战场,可很多人没有那等本事,他们实在承受不住元气带来的灵压,打起退堂鼓。
苏欢和姒清灵在灵压中对视,看来前辈已下定决心,她们是该走了,和很多南商人一样退到院门外,因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可即便身边的人都尽数走光,也还有人在。夏萧保持着之前那个跪求的姿势,这个样子是有些卑微,可他于灵压中一动不动的身形,令很多人离去时都选择投之以敬畏的目光。
灵压中只有后退不会有任何阻力,否则即便站在原地不向前,都会感觉到一股极为强横的压迫感。它从四面八方前来,挤压着他们的身体。那种难受的感觉,扣紧脚趾也无法缓解。
在身边人都离去时,王陵也动过离开的念头,他不是无法坚持,而是觉得再这么惹前辈生气并非一件好事。可看夏萧,他的好胜心又令其停在原地,想和其比一比。更重要的是,王陵觉得夏萧会创造奇迹,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随夏萧和王陵一起的,还有阿烛,这丫头不比其他人,她既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压迫。扭头看夏萧,他已面色涨红,像有鲜血积攒,即将喷发,令其不由往一旁挪了挪。这等动作,和夏萧与王陵不敢挪动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滑稽。
笛木利赞赏夏萧的毅力,欣赏王陵的好强心,可阿烛这丫头,像一场游戏的漏洞,顶着三级的身份,却有着满级之上的实力。笛木利即便神思许久,也找不到阿烛能这样的原因。她像另一个世界的来物,丝毫没有因为笛木利的灵压有所变化,真是奇特。
眼前的世界扭曲的厉害,像某位画家抽象的画,虽说看不懂,可因为色彩的交织和某种原因,能卖出天价。而身处其中,眩晕的厉害。夏萧感觉自己在云霄飞车上下不来了,先是身子如铅沉重,后是失重。这种感觉已超乎夏萧对灵压的认知,令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起来了。”
耳边是阿烛的声音,它像一只手,拨开眼前的黑幕和强光,令夏萧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体被一只纤细但并不滑嫩的手拉了起来,可还是站不稳,就靠在阿烛身上,像一滩烂泥。这是夏萧第一次和自己脸贴脸,可阿烛丝毫没有喜意,而是像一位年轻的妻子,毫不留情的骂着自己回家后醉倒的丈夫。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站好!”
阿烛蹙眉,可笛木利一挥手,夏萧便猛地后栽过去,撞到院中地板后发出一道极响的声音。阿烛听着,又是心疼又想说活该。院子除了自己,只有夏萧和王陵,他们以不同的姿势躺在地上,令阿烛只能无助的看向笛木利。
“先坐一会,我需要时间思考。”
笛木利一直不想让学子们回去,可看着夏萧阿烛和王陵,似乎碰巧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让他们二人回去,肯定能安抚学子们躁动的心,虽说自己回不去,可起码有人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可夏萧这个身份,笛木利真怕他受到南商那些老家伙的沉重打击。
思索许久,暖风也带不走他的愁绪。不过等夏萧和王陵彻底清醒,且能站稳后,笛木利还是开了口。他看着夏萧和王陵,正准备说,却为强者的目光心生好奇。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
“我知道前辈也很难,不过这下,凑巧只剩我们三人。”
“别得意,若是我想,你们仨,一个不差的都得留下!”
夏萧笑而不语,无论前辈怎么说,只有他们三人的话,应该让自己回去。毕竟他们悄悄回去不会引起多大动静,而且自己所在的阵营也能保护自己不受对方的强者袭击。他这可恶的微笑令笛木利眉头竖了起来,可他一个长辈,怎么会和晚辈计较?
“回吧,回去后告诉自己所在的国家,其他人都回不去,然后爱怎样怎样,等累了就回来。”
“多谢前辈!”
夏萧和王陵行大礼,在阿烛叼着狗尾巴草,还没反应过来时,夏萧已拉着她跑出院门,去找川连师哥。这一战,夏萧得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他不止要上战场,还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和夏家的重要!
“何时出发?”
“后日!”
后日是开战日,到时出发有些仓促,可提前归去也没什么用。因此,王陵默许,可当夏萧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时,他隐约有种不安,不是因为南商战事,而是因为自己保不住夏萧的安全。虽是同窗,可到了战场,或许真的会像笛木利前辈说的那样。南商这边的强者,会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牵制住大夏军队和强者,然后将毒手伸到夏萧身上。
第四百四十九章 北境凉
夏萧和王陵前往大夏西部战场的这一天凌晨,北境边界的燕城外,一支为数五万的军队整装待发,其后是燕城整城,为数三十余万的百姓。两者加起来虽数量极多,可因为心中崇敬和天气原因,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等。
将士们背着弓枪,跨着冰寒刀剑,裹着一身厚衣服,皆下马和百姓一样,看向大道之南。此条大道通王朝,也通向蛮人的草原。而他们此时等待的人,将从大夏王朝向勾龙邦氏而去。
空中有冷风,带来寒意和将士百姓的鼻涕,无论官职,无论身份地位,面临此等情况,都是抹过一把鼻涕。一些顽皮的孩子扯掉袖套,将鼻涕抹在袖子上,引得牵着他的家长打了下他的手板,戴好袖套后,连忙看向南方。
寒风令很多人的耳垂裂开,其中血红红一片,看着骇人而令人怜惜。但是生活在这片天地的百姓,早已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谁也不娇气,和这支军队一样骨头很硬,掰不断也打不碎,只有锤成粉末,他们才会放弃自己的念想。作为补偿,冷风将他们的倦意卷走,令他们不会错过任何一秒看到走首教会的机会。
走首教会是大夏王朝的恩人,否则三年前,南商的阴谋恐怕会得逞。普通百姓不懂时机巧合,也不想去思考南商王朝为何那时进攻,但恩就是恩,他们没有能力报答,但能在无强迫要求的前提下三更半夜起床,于此时等待,于之后目送。可冷是真的冷,衣服都抵挡不住寒气。
和西部地势高不同,北部凉是因为冰原的冷气吹到了这。整个勾龙邦氏平平坦坦,寒风就从北部一路无阻,直下到了此处,令他们在凌晨尝到凛冬的滋味。平时的现在,燕城只有巡逻的士卒就着烛光,遥望北部方向,担心蛮人草原上冲来几头荒兽,或有小队袭击。
自从走首教会入了大夏王朝,无论南商和勾龙邦氏都停止对大夏的大规模进攻,可袭击不断,因为他们完全能将这种事归咎给无恶不赦的马贼。可等走首教会入了勾龙邦氏,即便他们对它再不服气,也要消停一段时间。可必须由这支常年镇守北境的军队亲眼目送走首教会进入勾龙邦氏,他们才能安心。
队伍最南,是一老一少将领。老一点的那个正值中年,气质沉稳,可也有动如雄狮,惊鸿天下之气。他的面孔在手中灯笼的光下显得无比坚毅,侧脸颚骨如刀,可斩蛮人,铡南商。而身边那位并肩的年轻将领相比之下就要逊色一些,可放在五万军队中,也是最接近中年将领的那个。虎父无犬子,自古便如此!
两位将领皆身穿黑色甲胄,没有特别之处,甚至没有士卒的轻甲精细。可不是因为装备不齐,而是因为他们是整个军队中最强的修行者,皆为尊境生果境!这等实力,普通士卒即便力道再不凡,箭矢刀剑也近不了他们的身。而这二位,除了带领夏家军镇守北境的夏惊鸿和夏旭外,还能有谁?
冷风钻进衣襟,从脖子处往身体各处钻,令夏旭不禁一颤。夏惊鸿后的副官见之,关切道:
“旭儿,再回去加件衣裳,套上围脖。”
不等夏旭开口,夏惊鸿已没好气的说:
“冷也站着。”
“本来就没想回去。”
寻常士兵和副官都没注意到的动静,已被夏惊鸿和夏旭察觉。在路的另一头,十数辆马车出现在路上,因夜色正浓难以看见,因气息太重而感知不得,不过其中散发出的威严,已如实质令将士和百姓折腰。
这等反应像一种本能,如人见到神,即便后者不提出行礼的要求,前者也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敬意,不敢无礼。
马车慢慢悠悠的驶来,虽说车辆不算少,比起商贾贵族的架势弱了些。可如在天上走,云层为之让路,风龙与其随行。
随着马车不断靠近,夏惊鸿看向脚尖的双目瞥了眼前方路过的马车。这和他当年在龙岗外看到的场景相差无几,车辕上不见人影,可有九米游龙拉首车。游龙龙须飘扬,龙鳞锃亮,和泛着灵光的双瞳一起闪出明亮之光,照亮前方的路。地上的石子覆盖着一层冰霜,近乎成了冰块,可车轮不滑,行驶的不缓不快。
无论是头车的龙兽还是拉车的其他荒兽,都是男孩子的梦想,令偷偷直起腰的他们双眼发光,可又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摆脱那等震惊。家长们将孩子的头按下,一些孩子拗不过家长,力气也不如他们,只好低头。可有一些孩子挣脱家长的手掌,在人群里跑到一侧,朝车队投去虔诚的目光,初生一种神圣不容亵渎的信仰。
苍穹中,鹰隼发出尖锐的唳声,其下简朴的车厢于寒风中飘起代表祈祷的布条。这些布条是走首教会的丰功伟业,每当走过一个国家,其上便多一根。十九辆车,布条五彩多样,有陈旧发朽有崭新,可具体多少条,大多数人都不记得。
布条飘,很快如覆冰霜,车厢里的人却未因为风雪而晃动,马车甚至连半点倾斜都没做到。他们都以最严肃的面孔安静接受着大夏王朝将士和子民的尊敬,他们没什么东西能给走首教会,自己的东西他们也看不上,不过这颗敬佩之心,不能吝啬!
走首教会车厢里的人做着最后的心理准备和慰藉,希望蛮人的草原上不处处都是困难,希望一切能顺利。自从走首教会成立以来,教皇还没有像此次一样长时间不在教会,可他们必须更好的完成任务。
凌晨的寒风在走首教会的气息下变得温暖,而在温暖了的空气中,士卒和百姓依旧没有起身。
稍有功夫的人,无论将士还是百姓,无论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就能通过车辙印的声音判断出马车的数量。而这十九辆马车,从夏惊鸿和夏萧身前穿过的速度极慢,给他们一种幻觉,似已过去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