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该办的事儿!
“哎呀,算啦算啦!”李飞白看到雷老演戏演的愈发的来劲,起身劝道:“别拿周进撒气啦,我就是确认一下,知道您和田爷爷不和,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雷老顿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地叫了起来:“谁跟他不和了?你凭什么说我跟他不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不和?难道就因为你刚才看到听到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他先骂我不害臊的,就算是不和,也是他先跟我不和的!”
说话的时候手中仍旧不忘揪着周进的脖领。
“难道就是因为您和许阿姨说话么?”李飞白有些不解的说道:“田爷爷不会是在吃您的醋吧!”
“你这话可算是说对了!”周进听到李飞白的这句分析,立刻从雷老的手中挣脱,走过来道:“田爷爷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把雷爷爷当成了情敌,有事没事总挤兑他。雷爷爷今天绝对是因为忍无可忍,找机会实施一下报复!”
“哎我的天!”雷老猛地一跺脚,对着周进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
雷老一世清白,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晚节不保,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莫名其妙的被田老诬陷自己和许芳有事儿。为此,雷老还特意询问周进,自己是哪里做的过火,以至于田老会产生这种可怕的误会。
周进观察了好几天,并没觉得雷老有什么逾矩之处,所以也没分析出个因为所以然。
后来雷老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没有感受到来自田老的敌意。可哪成想,自己的退缩竟然换来田老的变本加厉,自己就连与许芳说一句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话都会惹来他在饭桌上的冷嘲热讽。
于是憋屈了好几天的雷老,终于在今天抓到了机会,狠狠的还击了田老一番。
可雷老确实没料到老田这个老东西竟然就真跑医院去了,小白这个小东西还这么敏锐的看穿了自己的小伎俩。
于是内心难免有些忐忑的看着李飞白,等着他来取笑自己或是指责自己。
“你们不觉得田爷爷的思维有点不太正常么?”李飞白拿出手机,一边手指飞快的打着字,一边对他们说道:“有种病态的反应。”
“可不就是有病,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尤其那脑子,最有毛病!”雷老心里微微有些放松,以为李飞白这话是在为自己开脱,于是也不再狡辩,直白的说出自己对田老的厌恶。
“嗯,我刚给华子发微信了,叫他带着田爷爷查一查脑子。”李飞白收起手机,一脸认真的抬头说道。
“……我说他脑子有病,是骂人的那种意思,不是说他真有病!”雷老急着解释道。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真有病的意思。”
“你觉得他是真有病?”
“嗯。”李飞白回忆道:“上次来给他做检查的医生临走时说,田老以前有过脑梗的病史,要格外注意他的精神状态,一旦出现反常,就要及时送医。”
听到这里,雷老突然有种胸痛的感觉:“闹了半天,我是在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置了好几天的气?!”
“不然呢?”李飞白耸了耸肩,出声说道:“我劝您以后远离其他老人,没事做的时候老老实实在房间追剧。老人家不比我们年轻人好身体素质好,您想怎么欺负都没事。哎,但愿田爷爷没事,这要是被您气出个好歹,我真是负担不起。”
“……”
雷老已经不知道该跟谁生气以什么样的理由生气了,自己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天,怎么今晚就没忍住呢?
这田老与许芳吵了架本就够他气的了,自己还火上浇油的来了这么一出……
哎,真是太不冷静了!
还有李飞白这话……
“你什么意思?!”
雷老咆哮出这句话时,李飞白和周进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
次日就是大年二十九了,距离除夕还有一天的时间。
周进紧记着李飞白那句把该办的事儿办了的叮嘱,掐着点约莫赵唐该起床了,溜进李飞白的房间,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赵唐的电话。
按照往年的惯例,赵唐的公司在这一天基本就属于放假状态了,所以这通电话周进拨了两遍,那边才有人接起。
“喂,赵哥,是我。”周进故意躲到李飞白的洗手间,压低声音说道。
“唔。”电话那头的赵唐应该还在睡梦当中,直到听到周进的声音,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想好了?”
问出声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表达方式不对,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唔,这个时候打电话几个意思?”
“赵哥,”周进捂着话筒,用更低的声音问道:“赵哥,我现在不是不想帮你,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啊!你让我查,可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能查什么啊!”
“你这猪脑子,就知道你啥也不是!”
“我……”
周进委屈的捂住话筒,无比幽怨的看了一眼洗手池上方镜子中李飞白那张看热闹的脸。
李飞白则是回应一个鼓励的笑容,夸赞他这个套路非常不错。
同时心中也是了悟,敢情周进这么个玻璃心的毛病,原来是被赵唐给骂出来的。
“你这么的,”赵唐说道:“他们家那厂子封的挺突然,说不准还有什么材料留下了。你没事劝劝他,回去翻翻去。”
“哦,好的。”
“还有,你再好好打听打听,养老院这块地皮是怎么来的,听说可大有说道了!”
“是吗?什么说道?”
“这不是叫你查,我要是知道还用你查?!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
“好的,好的,我找机会一定查。”
“嗯,这还差不多。行了,都这时候了,也别忙了,过完年再说吧!”
“说起过年……”周进顿了一顿,说道:“赵哥,我俩都答应给你干了,那工资和奖金能不能……”
“你不早来电话,财务都放假了!”
“赵哥赵哥,你别这样啊,兄弟家里啥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
“嘟嘟——”
123、互相慰藉!
“给我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周进一脸不可思议的嘟囔道:“这事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我该怎么办?”
“打回去啊,工资加上奖金那么多钱呢!”李飞白接口道。
“我真没想到赵哥是这样的人!”周进说着,突然惊恐的看向李飞白:“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吧?”
“怎么会呢?就是欺负你欺负惯了。”李飞白说道:“打回去,语气强硬点。你自己都说了,现在是他求着你办事!”
“这样好吗,万一惹他不高兴了,不需要我了怎么办?”周进有些犹豫。
“怕什么的,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合伙人了,有了正经事业的人,还管他需不需要?”
“你不是……”
李飞白知道周进想说什么,抬手打断道:“没有他这条线索我还不调查了是怎么着?你就当是个钓鱼的局儿,陪他玩玩,想玩就玩,不想玩随时收线。但是,钱是你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辛苦赚来的,绝对不能不要。”
“他要是不给呢?”
“你去劳动局告他啊!你看他怕不怕。”
“我都没签合同……”
“产生实际用工的事实,他不签合同还得加倍补偿你呢!”
“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是在逗你?华子你俩可以互相作证,都不需要找其他的证人。”
“……”
周进想了想,觉得李飞白的话有理有据非常硬气。
自己作为赵唐的救命恩人,却像是条走狗一样被他使唤了这么多年,如今李飞白给了自己如此的体面,还怕他作甚?
于是挺直了腰杆再次拨通了赵唐的手机号码,接通之后,先发制人的说道:“赵哥,我和华子的工资和奖金,你最好今天就让财务打给我们。”
“你什么口气,吓唬我呢?”赵唐明显的吓了一跳。
“没有,我在和你讲道理。”
“卧槽,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赵唐像是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着说道:“你周进啥时候还会讲道理了?”
“赵哥,我没开玩笑。”周进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笑声在他听来包含侮辱,令他难以忍受。
向来是过去在赵唐的手下被当作狗一样,做久了都忘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姿态,自己就连与他讲个道理,都能逗得他发笑。
周进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惊讶于自己的转变,这在过去是那样司空见惯的事情,如今竟然受不了了。
“……”
周进突然严厉的语气吓了赵唐一跳,只听听筒那边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这才又发出声音:“周儿,你说你身边就有一只小肥羊,不趁机好好宰一宰他,你惦记这分毛的工资奖金干嘛呀!”
“羊肥不肥的我不知道,反正他根本不信任我,我为了留下,还得自掏腰包请他吃香的喝辣的,手里这点钱早都祸害没了!”周进记着上次李飞白教自己说过的话,冷冷地回复道。
“那小子这么难搞?听说就是个草包啊,怎么到你这儿还搞不定他了呢?”
“就是草包才没心没肺!”周进越说越入戏,沉声说道:“赵哥,我真的需要时间,也需要钱。他现在愿意让我跟着,是我还能供着他吃喝玩乐,等我彻底没钱了,他就该把我给踢了!这马上过年,还让我给他买年货呢!你说这半生不熟的节骨眼上,你不给我钱,是让我进退两难啊!”
“行了,你也别在他身上投入太多。赶紧哄着他把他妈那点材料给骗出来就完了!”赵唐犹豫了片刻,终于吐口道:“我一会儿给财务打电话,让他给你打钱。”
“别忘了还有华子,这小子跟华子玩得还行。”
“知道了,等着吧。”
挂断电话,周进脸色依旧不是很好,闷闷的靠在墙上愣神。
李飞白见了,问道:“钱要回来怎么还不高兴呢?”
周进抬头,盯了李飞白一会儿,突然上前一个熊抱,下巴还抵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
“我靠我靠,你特么松手!”李飞白死命挣扎,奈何力气不够。
“小白,”周进不但不松手,还箍紧了双臂:“我真愿意和你一起好好干事业,真特么是不想再和他有一丝儿联系了!”
“好说,好说。”李飞白尽力安抚周进道:“其实没必要因为他难过,你要是实在不想联系,就别联系了,我说了,没有他我也一样能查清楚。”
周进这才慢慢松开李飞白,说道:“可我想帮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愿意忍着恶心和他联系。”
“随你随你啊,你高兴就好,这都没什么的。”李飞白生怕周进再抱过来,边向后退边说道。
“这段时间一直给你添麻烦,是我脑子不开窍。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其实我也有优点的。”
“大家都在成长,我没有嫌你什么,你不用妄自菲薄的。”李飞白的声音极尽温柔,生怕这位玻璃心硬汉再因为这点事连春节都过不好,“好啦,没别的事,你待会儿就和华子回家去吧!”
“一说这个,我就想问问你,你是真怕我吃的多吗?为什么就非得让我回家?”
李飞白嘿嘿一笑,说道:“其实我也没打算在这儿过,所以你留下是想陪雷爷爷吗?那样的话我也不反对。”
“你去哪儿?”看着李飞白笑得一脸碧波荡漾的,周进立刻反应过来了:“你不会是去找乌云吧?”
“你要是敢把这事说给雷爷爷,小心我年后不让你回来。”
“别老威胁我,我是那种人吗?不过,赵总过年不在山上?”
“不在,赵棠回自己家里过年。乌云说了,每年她都是在王伯伯家过年的。今年她想拍一个年夜饭的主题,就不想去王伯伯家了。”
“啧啧,你俩这进度,挺快啊!才认识几天就一起过年了?希望你小子以后发达了别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啊!”
“两颗孤独的灵魂互相慰藉,哎,你不懂。”
“我懂有用么,漂亮妹子又不是我的。哎,回家真可怕,还得见到翠花。”
“……”
124、机会!
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华子带着田老和许芳回来了。在送田老回去休息之后,华子急忙忙的跑来找李飞白,汇报田老的检查状况。
果然就如李飞白所想的那样,田老的脑子确实出现了问题,脑 ct和脑部影像学显示,他的小脑容积减小,脑沟增宽,简单来说就是小脑萎缩了。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老年病,不论治疗与否,下一步就会发展成为老年痴呆,学名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滋海默病的临床表现分为很多种,例如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等。其中最难搞最可怕的就是人格和行为改变,而田老偏偏就是这一种。
据许芳回忆,田老原本不是这样的性格,是个比较豁达开朗的老人。可最近两年也不知怎么了,把自己的儿子骂跑不说,又骂走了许芳的儿子,身边除了许芳容不下任何人。
后来,他还总是担心家里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害他,逼得许芳没办法,就提出带他来养老院住一段时间。她想着接触一些同龄人后,田老的心情或许能开朗一些。
可哪成想,住进养老院后的田老更加变本加厉,整日里怀疑许芳在外面有相好的,怀疑来怀疑去,竟还怀疑到了雷老头上。只要是许芳多看了雷老一眼,或是雷老同许芳说了一句话,田老必然会大发雷霆,同许芳大吵一架。
昨晚在医院的时候,许芳的儿子谷郁听说田老住院,连夜就去医院探望了。田老一见到谷郁过来,立刻又情绪激动的大闹了一通,说是谷郁来害自己,说什么也不让他留在病房当中。
谷郁因为关心田老,又不能进去陪床,急的在走廊里团团转。华子看他着急的模样,就陪他出去抽了一支烟。
这一支烟下来,华子无意间就得知了被林梦秋和周进猜的狗血至极的故事真相。
原来,田老和许芳是老夫少妻。两个人相识的时候,许芳是个三十岁刚出头的单亲妈妈,为了养活谷郁,找了一份医药代表的工作,整天东奔西走的拉关系推销药品。
田老那时是本市卫生系统的一个小领导,人生正处于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得意时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因为工作关系与许芳有了第一次的接触。
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田老迷上许芳,许芳也对田老有了依赖,田老为了与许芳在一起,抛妻弃子不惜与全世界为敌。后来,两个人因为得不到祝福而过了相当黑暗的一段日子,在事业上都受到了重创。
好在两个人感情一直不错,这么多年互相扶持着走了过来,在后期攒下了一大笔钱不说,还把谷郁给培养成了人,成为了一名医药公司的高管。
田老退休后,本以为是到了享福的年纪,可没想到与前妻的儿子回来了,打着为老人尽孝的名义,总是伸手跟田老要钱。田老因为愧对之前的妻儿,在能力范围内是能补偿就补偿。为此,许芳母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说什么。
却没想到,前妻的儿子不甘于这点甜头,竟然提出想要分割田老的家产。这种行为触碰了许芳母子的底线,现在的家产都是他们辛苦打拼来的,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田老在感情上也是倾向于许芳母子,也没有同意。
于是气急败坏的儿子趁田老没防备,给他吃药害他得了糖尿病,还诬陷是谷郁做的。因为谷郁一直在医药公司上班,田老便相信了亲生儿子的说辞。于是怒急之下,竟气的脑梗住院了。
自此以后,田老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差,家中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直到今日。
……
“小白哥,你看田爷爷这情况……”华子无力地说道:“真是太乱了,我都不知道那个谷郁说的是真是假。”
“别人的家事我们不便评判,我们眼下要考虑的是下一步该怎么护理的问题。你说,有必要再去别的医院瞧瞧吗?万一不是这样呢?”李飞白皱着眉头问道。
华子拿着一摞检查结果,抽出一张诊断递给他:“这是早上的会诊结果,上级医院专家也参与远程会诊了,这个结果基本是不会变了,毕竟这不是什么难诊断的病。”
“那医生对田爷爷的后续治疗,有什么意见?”
“他这种情况就是不能离开人了,药物控制可以缓解他的病程,但肯定是不能治好了。”
“许阿姨什么意思?是要回家找专人护理,还是继续留下?”
“许阿姨当然是希望留下来了,她还怕我们不肯让他们继续住了呢!不过,你说他们留下,咱们是不是得招一名专业护工来护理?”华子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说道:“而且这个成本,我认为不能咱们担着,你觉得呢,小白哥?”
李飞白沉思了片刻,说道:“咱们两个想法有限,还是把人都叫进来,一起开个会吧。”
“嗯嗯。”华子答应着,出去叫人了。
————
在这一次的会上,林梦秋所展现出的专业性震慑住了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雷老和周进。
她的意见是不但要好好的护理田老,还要积极的按照医院的医嘱进行配套治疗。尽管田老的情况复杂,护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放弃他们或者是消极护理。
她认为,这是向日葵养老院在同业中立足的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做志愿者多年,去过不少养老院,知道很多民营养老院他们宁愿接收瘫痪在床的老人,也不愿意接收这种类型的老人。因为在他们身上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要是遇到腿脚勤快的老人,一旦跑丢了他们还要负责。
童娟送来的那一晚,其实不是因为之前送去的那家养老院没有床位,而是他们一看童娟的状态,就猜到她很可能也是一名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就拒绝接收了。
可现在这个社会,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越来越多,子女因为要外出工作或者各种原因,都希望能有一家专业的、能够保障老人人权的养老机构来接收他们家的这类老人。
125、规划!
“这类老人护理起来麻烦,并且所表现出的状态也都不一样。”林梦秋总结自己这几年的经验,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童姨,她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不记得自己的家人,来到陌生环境就胆小爱哭,还总是想跑,这就是一类典型。而且她这种状态至少是发病五年以上才有的,前期不是这样,后期也不会只是这样。”
“对的对的,”华子接口道:“按照医生的说法这就是进行性的病程。”
“嗯,医学名词我不懂,我这就是经验之谈。”林梦秋继续说道:“田叔这种还算是初期,其实好好控制一下,是可以减缓进程的。许芳留下来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回到了家里,她不一定能控制得住田老,在自己的家,他会任由自己的情绪发展,作天作地的,对他自己和许芳都是巨大的伤害。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你看他就听华子的话,不一定是因为感激他,我认为更多的是怕他。”
“嗯嗯,秋姨说的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华子又点头。
其余人都没有护理经验,听着两个人交流经验,只有静静听着的份儿。
“说句不好听的,谁家里要是摊上田叔这样的,不都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啊?这许芳也就是年轻点,身体禁得住折腾。换一个和田叔年纪相当的,没准早被气死了。你们别不信,我以前真接触过这样的例子,老太婆活活被折磨死了,儿女忍无可忍,把老人丢养老院就不管了。”林梦秋继续说道。
“秋姨,可是这样的人在咱们这里,也少不了鸡飞狗跳啊!你看昨晚上,闹成什么样了?”周进忧心的说道。
一个田老就闹的整个儿院子不安宁,这要是弄个十个八个的,那还活不活了!
“你的想法就和那些不愿接收的他们的养老院一样,为了不影响其他老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是能推就推。但我认为他们是不得其法,对护理这类老人没有经验,所以我才说我们要配合医生,多在他们身上用心,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方法的。”林梦秋略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们看童姨,现在是不是就很好?刚来的时候整天哭整天闹,但我慢慢地引导她,雷叔也时不时的给她一些关心,她就很平静了啊!”
“嗯,理解和引导很重要。”雷老面色很是灰暗,声音也闷闷的。
李飞白看了他一眼,这模样似曾相识。童娟走失那晚,雷老就是这副表情。心中虽说起了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现在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对,雷叔说的就是关键所在!”林梦秋欣慰的说道:“先试着理解他们,然后引导他们,这也是目前我总结出最有用的法子!所以下一步我们招聘这方面的护工,首要条件就是一定有耐心,有同理心,这样才能真正护理好这样的病人。”
“现在入住的老人少,不算雷爷爷,两个都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另外一个还是海默家属。”周进掰着手指头说道:“您现在只搞定了童奶奶,田爷爷还是个未知数呢,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如果以后入住一些正常老人,他们能忍的了吗?这个问题您考虑过吗?”
“这个好办,”李飞白出声说道:“我们这么多栋房子,等装修好了可以把入住的人都分分类。到时候我们也要搬出去住在办公区,不能与老年人混住了。”
“这是个大工程,也得不少钱……”周进艰难的开口提醒道,这小白怕不是又记不得自己兜里还剩几块钱了吧?装修哪是几千几万块就能搞定的事儿?
“我知道,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现有的空间还够,再来十个八个也是能装下的。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合理安排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再住不下,我们就压缩一下自身条件,不要住单间了,两两一间,也能腾出两个房间。”李飞白一脸认真的说道。
周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道:“小白,我们集体宿舍都住过,两人间一定是没问题的。可你,你能受的了么?”
“我没说我,是说你们。你们压缩就可以了,雷爷爷的房间那么大,你和华子搬进去也住得下。”
“小白,我怎么觉着你有点不要脸呢?”看着李飞白毫无愧色一脸坦然的模样,周进先前的那一丝不忍心立马销声匿迹了。
“这怎么能说我不要脸呢?”李飞白义正严辞的说道:“是你说的,你们什么条件都能忍受,担心我不行。我大方承认自己的缺点,坦白自己确实不能忍受,有什么错吗?!”
“……”周进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没事心疼他这么个狡猾奸诈的家伙,到头来坑了自己不说,还得罪了雷老。
迎着雷老恨不得吃掉自己的目光,周进讪笑着说道:“雷爷爷,我们现在空房间有的是,您不用提前担心那些没用的。实在不行我和华子去门卫和姨夫挤挤,也不耽误您休息,呵呵,呵呵!”
“最好是这样!”雷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个事还真不是没用的,”林梦秋又说道:“小白,不瞒你说,如果你真的愿意走这条专业护理的路线,我打算发动我们志愿者群体去帮咱们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虽然力量不大,但我相信很快我们这排房间就会住满了的!”
“我当然愿意,秋姨,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我当然愿意相信你。”李飞白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思考了一下,又道:“你和你的志愿者朋友们讲,只要是他们带来的老人,我们会按比例支付他们一定的感谢费。不是一次性的,是根据老人的入住时间,按月支付。这样的话,会更大的激发他们的热情,也会尽心尽力帮着我们宣传。你们觉得呢?”
“那敢情好,这种动动嘴皮子就能办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林梦秋拍手称赞道。
126、雷老的心事!
“还有这种好事……”周进咂巴着嘴说道:“那我们弄点传单,找兄弟们出去发发是不是也行?小白,是不是只要是能拉来人,你就给提成?”
“当然,”李飞白笃定的道:“只要符合入住条件的,来人是真心想要入住的。诶,等下……”
李飞白说了一半,手伸向口袋掏着什么。
“怎么了?你反悔了?”周进撇着嘴看笑话似的看着他,就知道你不敢应下这么大个事儿。
“没有,”李飞白掏出手机就开始发短信,边发边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得找张律师拟一个小合同,这钱可不能是随便拿的,如果是以恶意诈骗为目的来的,就要承担一定的后果。”
毕竟有过前车之鉴,他可不能保证别的人不存这样的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想一步没毛病。
“……”
一丝尴尬的神情飞到了周进的脸上。
虽然没有明指,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李飞白说的是张大庆母子那件事。那件事里周进起到了很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听到这话,脸上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
“小白,我找的这些都是我过去的兄弟,认识起码都在三年以上,人品还是能保证的。再说了,就这帮小子,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坑我!”周进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义气当先的毛病?”李飞白发完了短信,抬起头不满的说道:“我又不是只针对你的这些兄弟,如果这个方法可行,是打算面向所有人的。你的义气可以把控你的兄弟不出问题,但能把控其他人吗?我们把可能会发生的风险考虑在事前,难道不是会免掉许多的麻烦吗?拜托,我们生活在法治时代,不是武侠小说的世界里,义气可以有,但不是万能的!改改吧,进哥!”
“改了,这就改了!”
“……”
李飞白看到他如此痛快的答应,冷冷的看了他两眼,更加不满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下了结论?你这样让我感觉到你在敷衍!”
“可我真的改了啊……”
“小孩子才会这么快就改好,我不相信你。”
“……我生理上就还是个小孩子!”
“……”
李飞白和华子对视了一眼,两两皆是沉默无声,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周进为了证明自己改掉了毛病,不惜说自己是小孩子,还特么是生理上的。
他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虽然他们也不理解周进为什么把自己是处男这种事当做炫耀的资本,时不时的就提起,但他既然爱说,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雷老和林梦秋则是不然,尤其是林梦秋,看到周进一脸天真的这样说自己,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只听她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说道:“小周,没想到你平时乐观开朗的,身体竟然有残疾!”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特么就是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飞白和华子实在是没忍住,一人一口口水直接喷到了周进的脸上。
周进抹着脸上的口水,急急的向林梦秋解释道:“秋姨,不是这样的!”
“……”
周进没法直白的说出自己真实的用意,只得用委婉一些的说法试图表述清楚。可他用尽了生平所学,也没能向林梦秋澄清自己。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林梦秋都是一副同情我理解我不说了的态度,急的周进只好向李飞白求助。
李飞白学着林梦秋的表情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进哥,你不是说这个春节你没事做吗,我建议你画几张装修规划图,好好思考一下我们今天开会说到的这些问题,特殊老人住哪里,普通老人住哪里,我们的办公区应该设置在哪里……这些都要考虑细致。有了你的规划图做导向,华子才能着手安排下一步的预算。”
“不是,你先别说这个,我是叫你帮我……”周进急死了。
李飞白见状,正色道:“那不然我们的会议主题变变,专门研究一下周进同志的身心健康问题?”
“别别别,小白小白,你放过我吧!”周进双手作揖,起身向他求饶。
“那春节让你加个班,有问题没有?回家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熟悉一下各个建筑的构造什么的?”
“没问题,咱们院里这些房子,我一天转两遍,哪个房间什么样,早都记在心里了!”周进拍着胸脯保证道:“初六,等着看我的图!”
“嗯,”李飞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放过周进,转头对林梦秋说道:“秋姨,物色护工这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万一真的一下子来很多老人,我们没有人员储备,会很被动的。”
“嗯,你放心,这个事你上次说完我就一直在找,年后至少能来一个,到时候我带她过来和你见见。”
“好,我这边没问题了,你们还有要说的吗?”
林梦秋等人纷纷摇头,唯独雷老没有表态。
“雷爷爷?”李飞白叫了一声,雷老似乎很投入的在考虑什么事情,没有反应。
“雷爷爷!”李飞白抬高声音。
“啊?”雷老这才木然地抬起头。
“我们的会开完了,想问您您还有什么意见吗?”李飞白问道。
“没有。”雷老情绪不高,低声应了一句,起身离席了。
“老头今儿是怎么了?”李飞白嘀咕了一声,对剩下的三人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秋姨您看看过年我们都需要些什么,叫华子出去买好。”
“好嘞,待会儿我列个单子!”
————
雷老不太寻常的反应,使得李飞白有些放心不下他,散会之后,他便偷偷来到雷老房间门口。
房间的门半掩着,李飞白顺着门缝看过去,见雷老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自己的衣柜前翻着什么。
雷老动作缓慢,翻几下便叹一口气,全然没了平时精神灼烁的样子。看背影,就是一个垂暮的孤单老人。
127、好孩子!
想到平日里周进和雷老走得比较近,李飞白放弃了去找雷老聊聊的打算,来到院子里找到正在瞎晃的周进,向他形容了一下雷老的反常,问他知不知道雷老怎么了。
周进想了想,轻轻叹息了一阵子,却没有回答李飞白。就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他,让他自己调节就好。
这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可是这马上就过年了,自己年三十又不在院里,李飞白担心雷老会自己调节不来,实在是怕他再出现什么抑郁或者焦躁的情绪,就一直追问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周进却支支吾吾的,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
两个人正拉锯的时候,华子走过来说,刚才许芳的儿子谷郁来电话了,说春节想来这里过。因为他孤家寡人的,实在是无处可去。
不等李飞白表态,周进率先不愿意了:“想一家团聚就把他们老两口接回去,跑这儿来团聚算怎么事儿?就他一个人孤家寡人吗?也不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不用管我,我去找乌云,不会触景生情的。”李飞白说道。
“我就服你这份以自我为中心的劲头!”周进狠狠的给了李飞白一个白眼,说道:“你刚问我雷爷爷怎么了,你就没想到他也有家,也会想家想亲人吗?”
“哦——”
李飞白恍然大悟,人都是这样,不管年轻人还是老人,即便是断了联系或是联系不上,在这全国人民都欢聚一堂的日子里,也难免会有思念。
“不好意思啊,雷爷爷平时太刚了,让我忽略了这一点。”李飞白很是抱歉道。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能用同理心理解他一下就行了!具体怎么事儿他也不说,但我知道他每次这样,一定是想起家人了。”周进望着雷老房间的方向,说道:“华子,你最好让谷郁把老两口接回家去,我们三个都不在,万一田爷爷犯了毛病怕秋姨他们搞不定。而且就算不犯毛病,他们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的了,可是多刺激雷爷爷啊,对了,还有童奶奶!”
“那秋姨还说带着一大家子来呢,就不刺激他吗?”华子问道。
“那能一样么,秋姨是他的晚辈,她带着一大家子过来,也算是弥补一下雷爷爷儿孙不在身边的遗憾呢!”周进身处大家庭中,上有上有父母高堂,下有侄男弟女,所以他最能了解老人的心情。
“好,我明白了!”华子掏出手机,“我下午就让谷郁把他们接走,不然的话,我就算回了家也不放心!”
“嗯,这就好了,咱们把这几天的吃喝囤好,就让雷爷爷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吧!”
————
周进和华子是下午走的,临走之前把自己房间的钥匙交给了李飞白。李飞白则是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电脑和长枪短炮,等着乌云给他发微信。
一直等到天擦黑后,乌云的微信才姗姗来迟。她非常抱歉的在微信里说道,赵棠本来是定了下午就走,可硬是拉着自己说了一些事,一直说到这个时候才刚刚离开。并说自己这就准备下山了,叫李飞白还在上次两个人分别的那个路口等着她。
李飞白全副武装,去找雷老和林梦秋告别的时候,看到海兰和林涛也来了。李飞白同他们打了招呼,说自己应邀要去老妈的好朋友家里过年,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三把房间的钥匙转交给了林梦秋。
李飞白没有留下过年,出乎众人的意外,尤其是海兰。她之所以答应林梦秋来这里过年,就是因为林梦秋说李飞白一个人怪可怜的,让大家过来陪陪他。
结果她特意关了网吧,拒绝了王小雷约她去酒吧跨年的邀约跑来这里,巴巴的跑来这里,却只换来了一个淡淡的招呼和人家根本没打算留下来过年的通知。
这叫什么事啊!
海兰向来就是喜怒形于色的性格,听到李飞白这样说,立刻拉下了脸,不高兴了。
李飞白则是一心沉浸在待会儿要见乌云的冲动,根本没留神海兰的反应。就算留神了,李飞白也不可能会想到海兰不高兴是因为自己的离开。
“雷爷爷,我最晚初一就回来了,你可不要想我哦!”李飞白笑着说道,他想要看看雷老是不是已经调节好了。
雷老唬着脸冷哼一声,没有做声。
虽只是一声赌气似的情绪表达,也叫李飞白一颗单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于是笑嘻嘻的说道:“乖啦,初一给您带好吃的,我走了,拜拜!”
“秋姨,好好照顾大家哈!拜拜!”
李飞白说完,脚步欢脱的离开了。
“这孩子,”林梦秋怜爱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之前还怕他想家难过,看他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您说是吗,雷叔?”
“臭小子!”雷老又骂了一句,可是暗沉的脸色却是好了不少。
“姐,你没事吧……”
林涛站在海兰身边,眼看着她先是像个皮球一样气鼓鼓的瞪着李飞白,后来却因为他对雷老说了两句撒娇的话而脸红不已,这会儿人家都走远了,她的脸还红的像个苹果一样。
这是害羞还是气大发了?林涛有些闹不清楚状况。
却因为担心海兰,不得已出声问道。
“……”
林涛的一句话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看到海兰古怪的模样,林梦秋刚想张嘴询问一句,可是却被脑子里突然闪现的一个念头给阻止了。
于是不动声色的训斥了林涛一句:“你姐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我叫你给雷爷爷带的东西呢?”
“哦,这呢!”林涛慌忙拿过手里的口袋说道。
“拿过去啊,给我做什么!”
“哦哦!”林涛楞楞的又把口袋拿到雷老面前,语气恭敬的说道:“雷爷爷,这是我妈做的炉果、桃酥还有杏仁酥,给您过年当零嘴儿的!”
“喔哟~”雷老一听有好吃的,笑呵呵的接过来,打开袋子闻了闻,慈爱的说道:“好孩子,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
128、真好!
为了避免上次被一堆人等着“审问”的事情再次发生,李飞白和乌云约好,两个人一起过年这事绝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但也不能谁也不告诉,因为山上信号不好,万一养老院有急事找不到李飞白,这也不行。所以李飞白就把打算告诉了周进和华子,隐瞒了雷老、林梦秋、海兰等一系列的人。
当李飞白说自己去季平的朋友家里过年的时候,谁也没有怀疑他会去乌云那里。大家虽然都看出李飞白和乌云两个人对待彼此与他人不同,但是他们毕竟认识时间太短,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会有这么大胆的行为。
就连李飞白自己也没想到。
打车去山脚下的路上,李飞白紧张的双手直冒汗,他不知道在清醒的状态下,两个人该如何相处。
上次完全是冲动和意外,这一次是彼此有准备的约定。不知道乌云是怎么计划的,总之李飞白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敢想。
一路忐忑,李飞白来到山下,借着暖色的路灯灯光,他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乌云。
乌云正抱着一个大厚羊皮袄站在那里,看到李飞白下车,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问道:“院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嗯,放心吧,能回去的都回去了。秋姨一家陪着雷爷爷和童奶奶,不会有什么问题。”李飞白看着乌云长长的睫毛上都覆上了一层白色雾气,心疼的问道:“等很久了吧,冷不冷?”
“没有,我也是刚到。”乌云把羊皮袄递给李飞白,解下他身上背着的大背包放在三轮车的车厢里,轻声笑着说道:“山下的风比山上的风小,我刚才确实有些冷,但是等你这会儿就暖和过来了。”
“……”
李飞白的神色有些尴尬,自己是坐在开着空调的出租车上过来的。而乌云是骑着露天的三轮车,迎着如刀割般的冷风过来的。
她这辆三轮车李飞白坐过一次,即便是躲在她身后穿着大厚羊皮袄都瑟瑟发抖,更何况是正面迎风的乌云呢?
况且这三轮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只有扶手下面有两片硬塑料材质的挡板,理论上是用来挡风挡泥的,可是在这样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无异于形同虚设。
自己在这样的对比下问出这种话,真的是太虚了。
虚情假意的虚。
“把衣服穿好,上车啦!”乌云骑在车上,回头催促愣神的李飞白。
“乌云,我来骑好不好?我是个男人,应该为你遮风挡雨的。”
“噗呲——”
乌云一下子笑出声来,问他:“想了半天就是在想这个?”
“嗯,”李飞白诚实的点点头道:“总是躲在你身后,让我觉得我很没用。连一句关心,都关心不到点子上。”
“不要拘泥于形式,真正的强大不是用谁站在前谁站在后来衡量的。你不熟悉山路,我来带着你走。以后遇到我没走过或是不敢走的路,就由你来带着我。”乌云说完,灵巧的一跃跨上了三轮车,“嗡嗡”两声启动了三轮车,回头催促道:“快啦,上车,今晚有拍摄任务!”
“嗯。”
李飞白跳上三轮车,蹲在小车厢上,反复琢磨乌云着乌云的这句话。想着想着,心中的暖流一股便接着一股,整个人都不觉得冷了。还有自从老妈失踪以来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孤独感,也跟着减少了许多。
看着乌云的秀发迎着风飞舞,李飞白忍不住伸出手,任由那缕缕黑丝穿越过自己的指缝,温柔如水……
李飞白扬起嘴角,真想大喊一声:前行的路上有人陪伴,真好!
————
两个人回到乌云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弯残月被几片云遮住了亮光,高空中只有几颗星子在明明灭灭,看起来惨惨淡淡孤孤单单的。
半山腰这户老院子虽说与往日不同,有装饰过的痕迹,可是李飞白看着,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春节而做的装饰。
因为院中里里外外的颜色,放眼过去除了大红色,还有不少蓝白色和橙黄色的装饰,不同于他们家以往那种完完全全的大红色。
“好特别的装饰……”李飞白喃喃的说道。
“是不是很好奇?”乌云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外公虽然还俗了,但他的衣食住行始终保持着僧人的习惯,所以橙黄色是他生前尊崇的颜色,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逢重大节日,我们的院子里就会挂起来这个颜色的装饰。”
李飞白点点头,又问道:“那蓝色和白色呢?”
“这是村里蒙古族最崇尚的颜色,蓝色代表长生天,白色代表奶一样的原始、圣洁。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民族,但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就认为自己是蒙古族了。”
“嗯嗯。”李飞白指着院子挂着的几盏大红灯笼,说道:“那这些是不是就是汉族的传统了?因为村子里也有汉族,几百年来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所以节日文化也都融合在了一起,对不对?”
“聪明。”乌云赞道:“这是历经几百年的融合和发展,有它特有的历史意义和特色,并且这种融合体现在方方面面,我真的想在它们彻底消失之前,把它们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乌云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仿佛闪耀着整片星空,看的李飞白心潮澎湃不已,不由自主的出声说道:“嗯,我支持你!”
“谢谢你的理解~”乌云略带惆怅的说道:“我一方面希望村子能够快些发展,早日脱离这贫困落后的面貌,一方面又希望发展的脚步慢些,再慢些,起码给我足够的时间把它们记录下来……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李飞白略微沉思了一下,回答说道:“没有,其实一点都不矛盾。”
“不矛盾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矛盾。”李飞白笃定的说道:“文化的传承和经济的发展其实就是相辅相成的。就像是你们村子里的这些风俗习惯,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不是哪个也没有被同化,反而是融合在一起发展下来了吗?”
129、可盐可甜李飞白!
“那该怎么做呢?”乌云轻轻叹息:“想要达到这个平衡,好难。其实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做了取舍,选择先记录这里的文化。可我总觉得,我的想法对大家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什么影响?”李飞白不解的问道。
“当我对他们说我不希望这些珍贵的文化消失匿迹的时候,王伯伯他们起初并不理解。后来我对他们说,保护文化这样无形的东西,就像是保护我们山上的宝贵资源,保护山里流淌的泉水一样重要。这些年来,村里的粮食收成深受环境破坏的影响,大家都减产了不少,所以在王伯伯和查理他们的大力宣传之下,大家就产生了很强的环境保护意识。当我把环境和文化放在一起举例的时候,就使得他们产生了过度保护的心里,从而把外来的投资商全部赶走,将一切的机会排斥在外。所以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每天都像抢险一样在做事,想着赶紧做完,不能再耽搁村里的发展了。”
李飞白反问道:“可是这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
“我知道这根本做不完……所以我才苦恼。”乌云秀眉微蹩,脸上尽是困惑的模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相对于村子的现状来说,经济发展才是最关键的一点。但是不计后果的发展模式早已经被淘汰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村民并不是受你影响,而是他们切实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与开发商谈判的时候,提出许多在开发商们看来近乎苛刻的条件。”李飞白解释道:“这样一来,就给了外人一种,村民们顽固不化,固守传统,不肯接受任何投资的印象。时间久了,连你也这样认为。”
“真的是这样吗?”
“乌云,多数商人都只注重眼前的利益,他们在投资某个项目的时候,只想着利益最大化,不懂得平衡各方面的因素,也不会想着长远发展的。”
李飞白毕竟是从小就生活在各色商人的圈子当中,即便是他整日里吃喝玩乐,从不参与季平的具体营商之中,却根本无法避免对那些利益至上的做法的耳濡目染。
那些信息就像是空气一样,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的周围,是他无法避免的存在。
所以他说出这些话,并不是在讨好哪一方或是贬低哪一方,他只是客观的说出这样一个事实真相。
反观乌云,她的生存环境相对单纯,对她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一生潜心修行的外公。外公出家之前恪守空门,秉承的是慈悲为怀与人为善的信念。即便是还了俗,也始终坚守清规戒律,用佛门的信念约束自己,毋庸置疑,这一定是一个内心至纯至净的老人。
有这样的人影响着,乌云的内心又会有多少杂质呢?
除了外公,乌云接触的人就是王伯伯那样普通的农民和雷老一样的严师。即便是有赵棠这么一号人在身边,也不见得对她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毕竟赵棠对乌云是隐藏身份的。
所以说,尽管乌云出生的时候很不幸,但是遇到外公以后就一直活在幸运当中,不管是王伯伯也好,雷老也好,查理也好,海兰也好,她都一直接受着别人的关怀。
这样的生长环境,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有着回报他人,回报社会的想法,换句话说,在她眼里,更多的是世间充满爱。
李飞白验证过这一点。
毕竟就连自己许多年前无意间的一个举动,都叫乌云深受感动,铭记至今。
所以,这样的乌云,又怎么会看透那些商人的真实想法呢?
“你现在做的没有错,不要怀疑自己。从你上次与我聊过之后,我想过很多次关于你的问题。”李飞白鼓励道:“我很少接触农村,但是通过你和查理所说的,我觉得玉簪村的村民是非常有智慧的。可你们的短板也很明显,你们缺乏的是一个专业的指导,缺乏一个统筹规划的方向,更缺乏一个敢于摇旗呐喊的人。”
“然后呢?”乌云等了一会,也没见李飞白再开口,追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怎么不说了?”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和我聊下去吗?”李飞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等着看乌云尴尬的模样。
果然,只见乌云轻轻的吐了吐舌头,赶忙从三轮车的车厢里拎起李飞白的背包,作出邀请的手势,说道:“不好意思……”
李飞白拿过背包边往里走,边对乌云说道:“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
“学生时代?”乌云没懂。
“嗯,那时候班级里学习好的小女孩,为了多学到一点知识,就像你这样,下课了还会追着老师问问题,都不给老师喘息的机会。”
“可是你明明只说了一半啊……”
“剩下的我打算用行动来表达,”李飞白拍了拍背包,说道:“胜过千言万语。”
“……”
憨狗小白老远的看到李飞白,便飞奔过来扑向了他,张口咬住他的裤腿,一路“呜呜嗷嗷”的挂在李飞白的腿上进了门。
一进门,李飞白便被满屋子的奇怪气味吸引了,那是一种腥甜又夹杂着发酵的气味。
于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味儿啊……”
“有些难闻是不是?克服一下哈,我出门时多做了几种食物,掺在一起就怪怪的了。不过你放心,吃起来还是很好吃的,都是我们这边的特色。”乌云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道:“你随便休息一会儿,我先把饭做熟。”
“做的都是什么啊?”李飞白好奇道。
“粘豆包啊、奶豆腐啊什么的。”
“那我还休息什么啊,你不是要做年夜饭主题吗?不如就趁现在开始。”李飞白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打开背包装好了相机和镜头。
“可是明天才是大年夜……”
“预热,你不是在抢时间吗,那我们就不要浪费任何一个镜头。这个年三十儿,我们就做一个高产的博主。”
“你来的及剪辑吗?每次你不都是要两三天这样?”乌云担忧的问道。
“可快可慢,可盐可甜,这就是我,百变李飞白!”
“……”
————
当乌云的美食视频于凌晨两点上传到主页上时,瞬间就收获了几万的点击率。
这个时间几乎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回到家里准备过大年了,所以难得七连休的他们,普遍都舍不得睡觉,个个儿都等着血红的双眼,却百无聊赖的刷着视频或是微博。
凌晨两点本来不是流量的高峰期,乌云这个视频突然收到了如此高频的点击率,引起了同是难得休息同在熬夜本本该放松一下却因为工作习惯扫了眼平台的内容编辑解方程的关注。
130、首页推荐!
解方程原来是一个小站的内容编辑,半年前跳槽来到快手直播这个平台后,因为挖掘不到什么新鲜的能够迎合市场的内容而一直处于试用期被延长的处境。
解方程算是半个文艺青年,也有着自己的价值观。他选择内容有自己的喜好,有些内容他看到了,也清楚大力推广一下或许会得到更多回报,但他就是因为看不惯某些博主为了吸引眼球而去演绎那些毁三观恶俗的内容,所以宁可业绩挂零也不愿昧着良心做事。
他始终认为,作为一个面对广大群众的视频平台,就应该负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每推广一些内容,都要考虑对受众的影响,尤其是要考虑到对青少年的影响,要积极向上,要有正确的价值观导向。当然,也不能脱离艺术的美感和内容的趣味性。
看到乌云新上传的视频,又向前翻了翻之前的视频,解方程心头一动,二话没说反手就把她推到了平台首页上。
并附标题:诗情话美食——你家的年夜饭有这么好吃吗?
当李飞白等着乌云重新为他加热饭菜,扭着手臂为自己捶肩缓解连续拍摄剪辑的劳累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平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直到周进的电话进来了。
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李飞白心里大惊,这个时候来电话,怕不是养老院出了什么事吧?
一身冷汗的李飞白拿起电话在屏幕上划了好几遍才接听起来:“出什么事了?”
李飞白开门见山地问道。
“看你做的好事!”听筒中传来周进大力呼吸的声音,李飞白分辨了一下,他应该是在抽烟。
“到底怎么了,快说!”李飞白愈发的紧张了,因为周进只有在闹心的时候才会抽烟。
“牛逼啊兄弟,三个视频就把乌云推上了首页!”周进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说道:“我作为一个资深老粉丝,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这是周进琢磨了半天才想到的,自认为很适合的形容词。
“你特么的……”李飞白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大半夜打电话就为这事?”
“嘿嘿,没打扰你俩好事吧?”周进发出贱兮兮的笑声,“我估计没这么快,你才传完视频几分钟啊?这么快就进入状态我可不信!结束的快我倒是信!”
“我去你的!”李飞白生怕乌云听到,赶忙捂住话筒,“还有没有事?”
“哥们儿出来抽根烟,向你遥祝一下敬意,没别的,你忙吧,忙吧啊!嘿嘿嘿……”
伴着周进浪荡的笑声,李飞白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迫不及待的打开快手,果然,在首页最醒目的位置看到了乌云刚刚上传的视频。
这时的点击率已经无法用万为单位来衡量了,简直可以说是程排山倒海之势。
“怎么他们都不睡觉的吗?”李飞白惊呆了。
“怎么啦?”这时,乌云已经端着热好的饭菜过来了,看到李飞白脸色古怪,问道。
“你看……”李飞白呆呆的把手机递给乌云,乌云接过一看,顿时也傻眼了。
自己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视频博主,努力多年才混到三五万的粉丝,怎么今日何德何能就被推到了首页上,并且还获得了百万次的点击浏览,和已经快破五万的评论了呢?
“怎么他们都不睡觉的吗?”乌云也喃喃的道。
“先吃饭!”李飞白最先反应过来,“然后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做。”
“嗯……”乌云拿着手机舍不得放下。
李飞白说完,就甩开袖子左右开弓的大快朵颐起来。经历了拍摄和剪辑这样一个痛苦又漫长的过程,他早都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下这些美食了。
再加上,这些都是体力活,他是真的饿啊!
而乌云则是因为受到如此大的震撼,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胃口。
默默的看着李飞白吃完这个又吃那个,乌云受他感染,硬是吃下了半个粘豆包。
李飞白见状,这才停下筷子。
“吃饱了?”乌云立刻出声问道。
“你要是一直不吃,我就一直吃不饱!”李飞白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一大块肉,说道。
比起硬劝乌云吃饭,李飞白觉得这个方法更有效果。在等待自己吃饱的过程中,乌云没事做,才会也跟着吃。如果自己一旦开口同她说话她一定就会追问下一步怎么办。
这样一来,既可以给自己争取时间思考一下,又可以让乌云保证身体的营养摄入。
“你这是干嘛呀……”乌云反应过来,嗔怪道。
“锻炼你的承受能力,才得到这么点儿成就就食不下咽了?”李飞白揉着吃撑的肚皮,严厉的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是因为这种事吃不下睡不着,影响身体健康,我会后悔帮你做视频的!”
乌云耳尖一红,低着头说道:“我不是都吃了嘛……”
“不够,再多吃一些,看你瘦的,你不心疼有人心疼!”
“……”
在李飞白的逼视下,乌云不得已,又重新拿起碗筷,吃了半碗米饭。
得到李飞白的同意,乌云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桌子,巴巴的跑回来坐在桌子对面,却不说话了。
李飞白笑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怕你说我……”
“好啦,不闹了。”李飞白拿出手机,看到点击率仍在上涨的视频,说道:“你的视频到这个位置,一定不是单纯的靠点击率上来的,也不是偶然上的。”
乌云点点头,说道:“我也有同感,这个不是谁都能上的。”
“所以这背后一定有推手,他要么明天早上就联系你,要么是开工之后联系你。但我觉得后者的概率更大。”
“为什么这么说?”
“他这一次是试水,先看看市场的反应,再看你后续的视频质量,如果两者都很不错,再来找你谈下一步的合作。”李飞白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所以我们明天至少出三个视频。”
“三个?”乌云惊呼道:“你做的完吗?”
“是一场硬仗,我们尽全力。所以你今晚要好好构思一下,如何安排明天的内容,我去看看他们都是怎么评论的,了解大众的喜好,修改自身的不足。”
131、为了骂而骂!
李飞白躺在乌云闺房里的大床上,毫无睡意。
不是因为乌云又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使他孤枕难眠,而是因为他在做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
毕竟睡觉这事暂时还提不上乌云的日程。
李飞白勉力压下身体某处的那一丝躁动,收起胡思乱想,拿起手机认真看了起来。
他要抓紧时间快速的浏览平台上大火的视频,要翻看粉丝的留言,要捕捉一切有益于乌云的各种信息。他需要整合经验,抓住这个绝好好机会,帮助乌云彻底立足在这个平台上。
乌云也是毫无睡意,她要按照李飞白所说的,整理好食材,设计好流程。只有内容够看,李飞白才会有充分发挥的空间,才不会辜负他对自己的这份期待。
除了李飞白和乌云,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海兰。
长期日夜颠倒的作息早已形成,即便是不在网吧,海兰也是保持着夜猫子的作风,手机不离手。
勉强玩完了一局王者农药,海兰却没心思再继续玩下去,无精打采的关掉了游戏界面。她脑子里实在是安静不下来,总是反反复复播放着李飞白下午对雷老说的那两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自己带入到那个对话场景当中,认为李飞白那两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小,因为李飞白眼里只有乌云,就连白皎皎那种大美女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可是海兰一边骂着自己自作多情,一方面又忍不住去那样想。
李飞白好看的脸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要想我哦!”这样的话,想的海兰脸红心跳,呼吸窒闷。
我靠!
海兰坐起身大口地呼吸着。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讨厌死了李飞白,并一直在阻拦他和乌云在一起,怎么这会儿却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这算怎么回事!
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会认为自己是打着为乌云好的旗号,从而想把这个男人占为己有了?!
这怎么行!
海兰拿起手机,想翻一翻乌云的视频,好增加一下自己的罪恶感,赶快驱走脑袋里这可怕的想法。
然而,一打开平台,却发现乌云在一小时之前新上传了一个视频,并且已经被推广到首页上了。
新视频?
海兰急急的点了进去,这背景显然不是在养老院,这拍摄手法也显然不是乌云过去自己拍的素材……
是李飞白!
李飞白他,是大晚上的跑去了乌云家里?!
原来李飞白不是去妈妈的朋友家过年,而是去陪乌云过年了!
……
再一次的,铺天盖地的窒闷感袭来,海兰坐不住了。
她随手捞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走下床,从床头柜上的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
薄荷味的清淡的烟雾在肺腑当中游走了一圈,再吐出来,海兰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她凝眉回忆着过去与乌云在一起的点滴。
自从相识以来,她从不与自己隐瞒什么,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尤其是知道自己反对李飞白与她的接触之后,更是每次都会小心翼翼的告诉自己与他的接触。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这样做。
海兰望向窗外黑暗无际的天空,心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上午的时候,自己还关心的问她春节怎么过和谁过,她亲口告诉自己,和往年一样,去王伯伯家里过。
而实际上呢,却是与李飞白约好,一起过年!
这是一种背叛!
海兰把所有的怒气都指向了乌云。
于是她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聊天对话框,手指翻飞,按下了几行字。
盯了这几行字半晌,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海兰狠狠的按灭烟头,同时按下了发送键。
————
乌云在院子里养了几只鸡,自从前几天它们其中的两只被乌云在睡梦中抓走再也没回来后,其余的鸡就开始在院里的矮树上睡觉了。
站的高就望的远,这几天它们打鸣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
凌晨五点不到,一只公鸡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另外几只也毫不示弱,“呜喔呜喔”的大叫了起来。
这时的李飞白才刚刚入睡,耳边突然炸响这样奇妙的声音,吓得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迷迷糊糊当中不小心又把缩在他床角的小白踹下了床,同样受惊的小白也扯开嗓子嗷嗷叫唤起来。
“唔喔呜喔———”
“嗷嗷嗷———”
“扑棱棱———”
“……”
美妙的乡村交响乐彻底赶走了李飞白的睡意,望着窗外依旧黑沉沉的天空,李飞白按开台灯,看了眼时间。
“啊,还早!”
李飞白安抚了一下地上的小白,重新躺回了被窝里,拿出了手机。
视频的点击量在李飞白睡着之前差不多已经属于停滞状态,因为那个时间也是夜猫子们睡觉的时间了。
李飞白和乌云商量好,年夜饭的第一条视频要在上午十一点之前上传。
因为他断定,那个时候是另外一波年轻人起床的时间,他们起床第一件事一定会躺在被窝里刷一会手机。
于是两人约定,清晨六点开工。
这会儿李飞白醒的早了一些,也没忍心打扰乌云,所以他就想再看一眼视频,想知道大清早的还会不会有活跃人群。
出乎意料的是,点击率持续飙升,评论数也多出了好几千条。可是,新增的这些评论全都是谩骂和羞辱的。
“我靠,大过年的,这群人哪儿来这么多戾气!”李飞白生气的骂道。
同时心中也很是不解,这也没有杀鸡宰羊的镜头,怎么还能出来骂?
继续翻了几条,李飞白却很快的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这些负面评价与上次的并不相同,上次那些人大多数是因为看不惯乌云“残忍”的手段,出于爱护那只可怜的小羊而跳出来骂人。
而这一次,却单纯是为了骂而骂,骂得毫无理由,骂得莫名其妙。
再看时间,集中在大约一两个小时以前。
132、幸好有你!
解方程因为自己在凌晨两点挖掘到了这样一个宝贵的资源,也是兴奋的难以入睡。左右睡不着,干脆起来连夜写了一个推广方案。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解方程敲下最后一个字后,认真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又忍不住想上线看看自己正打算培育的这株“幼苗”。
却发现,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没盯着,这株“幼苗”就遭了虫灾。
作为内容编辑,他能够从后台直接看到大量的动态和数据,比起李飞白一条一条的翻看,他能够更直观地看到数据分析结果。
从发评论的时段和频次,以及登录的虚拟ip地址,他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一次人为的恶意的水军攻击。
这一定是同行的手笔!
这是解方程的脑子里第一个起来的念头。
可是看到首页其他的推广安然无恙,解方程又猜测,这或许就是内部人搞的鬼。
因为自己平时没业绩还拽的要死,整天摆出一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高高在上的姿态。部门里从上到下没一个不想除掉自己这个碍眼的家伙的,要不是副主任力保自己,恐怕自己连延长试用期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内部人看到自己不搞则已,一搞就搞到这样一个火热的资源,一定是看不惯了。
解方程冷冷一笑,打开电脑,登陆了一个系统,三下两下就把这些恶评给删光了。
其实作为内容编辑,解方程是没有这样的权利的,除了作者本人,后台若是想做什么类似操作,是必须要经过多道审批手续的。
但是他根本等不起。
因为发起这个流程要等到初七上班之后,并且当天能不能得到结果还不一定,就算当天可以等到结果,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毕竟,今天才是大年三十啊!
六七天的时间,谁也说不准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万一产生不好的影响,那么,这株幼苗怕不是被啃的连根都不剩了吧!
————
李飞白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再醒来时再看手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点击率还在,可是那些恶评却都消失无踪了。
刷新了好几次,李飞白确实没有再找见那些恶评。
“小白,你睡醒了没?”门口传来乌云轻轻的敲门声。
“汪汪——”
憨狗小白摇着尾巴冲到门口,“咚”的一声撞开了门,扑到了乌云的腿上。
“你给我下来!”李飞白一边穿衣服,一边冲着小白喊着,“我来了,你就给我靠后点。”
“小白乖,哥哥在和你开玩笑。”乌云咯咯笑着,弯腰把小白抱起,对李飞白道:“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在厨房边上,你过来洗漱吧!”
“好哒!”李飞白乐颠颠的跑过去,冲着乌云说道:“谢谢小姐姐!”
“噗呲——”
乌云一下子笑出声来:“一定要和小白比可爱吗?”
“不,我是在巩固我的地位。”李飞白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
看来乌云并没有看到那些差评,于是心里琢磨着该不该告诉她这件事。
“好了不闹了,你快去洗洗,吃了早饭我们开工了。”乌云转身,抱着小白出去了。
李飞白洗漱完来到客厅的时候,乌云已经盛好了白粥,备好了小菜,摆好了碗筷坐在桌前等他。
“你不是一直没睡吧?”李飞白颇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要做饭,干嘛还要费心再多做一次饭呢?有那个时间多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那怎么行呢?你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样帮我,我要照顾好你的身体呀!”乌云将筷子递给李飞白,笑呵呵的说道。
“照顾好……我的……身体……”李飞白接过筷子,既兴奋又害羞的重复着。
见他如此模样,乌云立刻反应过来,嗔怪道:“你想哪儿去了!”
说话的功夫满脸羞红,连白皙的脖颈都粉红一片。
“你才是想哪儿去了。”李飞白嘿嘿笑道:“真没想到,这位小姐姐思想这样的……这样的……呃……”
乌云愈发的局促,情急之下顺手拿起桌上的馒头,一把塞进了李飞白的口中:“叫你再说,我思想怎么了?”
“咳咳——”
李飞白正说着话,冷不丁被塞了满嘴馒头,一时被馒头渣呛到,猛的咳了起来。
乌云赶忙起身来到李飞白身边,拽出他嘴里的馒头帮他拍背顺气。
“咳咳——”
李飞白咳的更大声了,直到看到乌云脸上是真的焦急了,这才停下来道:“你这是谋害亲——”
“你再说!”乌云见他不知悔改,用力的一掌又拍了下去。
“亲搭档啊!”李飞白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揍我……”
“你讨厌!”乌云推了他一把,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
捉弄了乌云好几下,李飞白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吃饭,见乌云频频拿着手机翻看,李飞白出声说道:“早上又来了一波恶评,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
“啊?”乌云大惊道:“没有啊,第二个视频以后,我又做了次直播向大家解释了小羊的事情,他们大多数都已经理解了呀!”
“不是之前那波,估计是谁看你上了首页眼红了来黑你。”
“那怎么办?”
“没关系,没多会儿就有人帮你删了。”
“帮我删了?是海兰吗?”
“那我就不得而知啦!”李飞白说完,低头继续吃饭。同时心里也有些不爽,这个海兰,无时无刻不想着跟我争风吃醋。
“海兰对我这么好,我却还瞒着她。”乌云面带愧色,拿着手机犹豫不定,“我该不该给她发微信说声抱歉和谢谢?”
“抱歉就不用了吧,自己的事情,没必要事事汇报给她吧?”李飞白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就说声谢谢,她为了不让我烦心,大晚上不睡觉帮我删恶评。”
“你随意咯。”
李飞白不了解女人的友谊,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是自己也不想过多干涉乌云与朋友的正常相处。
“嗯。”这话在乌云听来,就是肯定的回答,于是她拿出手机,打开海兰的微信头像,飞快的输入了几个字:“海兰,谢谢你背后为我做的那些事,幸好有你!”
133、盛装打扮!
吃完了饭,乌云就去收拾餐桌准备拍摄前的内容了。
李飞白低头摆弄相机,很快就设置好了各种参数,就等着乌云。
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还是没听到乌云过来的动静,眼看着天就要大亮了,李飞白不得已起身去另外的房间找她。
“乌云,我还要拍一些天没亮的镜头,你要快一点啊……”
刚走出客厅,看到眼前的一幕,李飞白却呆住了,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嘴巴就那么半张着。要不是相机的带子缠在手腕上,相机恐怕也会脱手掉在地上砸坏了。
乌云此时正身着白缎暗团花马蹄袖,蓝镶库锦边长坎肩的蒙古袍站在那里。头顶一个镶着宝石的发饰,头发向两边梳下来,其中几缕还穿上了珊瑚串珠。长袍拖地,虽然只露出了脚面,却也能看出她脚上这双靴子也是极具民族特色的。
乌云如此的盛装打扮,宛若天上走下来的仙女,灵动婀娜,虽从滚滚红尘中走来,却似乎又不带一丝烟火气,叫李飞白不敢直视。
“怎么了,吓到你了吗?”乌云有些局促的问道。
“好漂亮啊……”李飞白讷讷的说道。
“谢谢。”乌云小声道谢之后说道:“按照蒙古族传统,三十早上有供祭佛祖的仪式,为了表示尊敬,我们要穿上最好看最得体的衣服。”
“嗯嗯,确实好看。”
李飞白依旧呆呆的,他觉得词穷,除了好看、漂亮这样最简单的词汇,他想不起来别的了。
乌云被李飞白盯的局促不安,转过身道:“那走吧,你不是要拍天没亮的镜头吗?怎么拍?”
“你做你自己的要做的,我跟着你就好。”
“好,佛堂就在外公的房间,我带你过去吧!供祭的东西我已经事先摆好了。”乌云说着,走出大门,向着另外一排厢房走去。
乌云边走边介绍说,以往住在村里的年老僧人,即使是搬离了寺庙也还是要持守清规戒律的。为了不给照顾他们的住家添麻烦,他们都要求住在厢房里。外公虽然是壮年还俗,其中也经历了一番曲折,可他也像其他僧人一样,一直住在厢房当中。
两个人来到厢房门前,乌云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李飞白愣在门口,一时有些不适应。
只见厢房的装修相当老旧,尽管有细心打扫的痕迹,但也因为久未有人居住,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清萧条感,甚至是摇摇欲坠的感觉。
踏进门槛的瞬间,李飞白突然就理解了乌云的心情。那些文化就如这间破旧的厢房一样,在历史前进的步伐中早已失却了颜色,有着随时都会消失的可能。
她试图用瘦弱的肩膀撑起这栋旧房子,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如逆着历史的洪流而行,其中艰险艰难,简直不可言说。
“啪”的一声,乌云拉开灯绳,昏黄的灯光下,李飞白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一方土炕占据了小半个房间,对面墙下是一个花梨木大柜。柜上墙壁挂着一幅巨幅唐卡,上面画的是伽蓝菩萨皈依佛教的故事。那唐卡铺金描银,用料考究,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是璀璨夺目。
同样夺目的还有柜上摆着的长串念珠。那念珠看起来十分罕见,一颗特大母珠旁围绕着众多几乎同样大小的小珠,置于一个精致玉盘之上。那明珠颗颗晶莹粒粒圆润,交相辉映美轮美奂,生生将托着它们的玉盘覆上了一层虹色。
旁边还有舍利盒,共有六个,金光灿灿一看就是纯金所制,内嵌红绿宝石,远看着像是翡翠、珊瑚和松石一类的。
柜子的最外沿,是黄铜为底座的酥油灯,灯前摆着十二支同为黄铜质地的小盅。
乌云在唐卡前站定,回头对李飞白说道:“我要开始了哈。”
李飞白闻言,默契的举起相机,开始拍摄。
————
一系列的虔诚且又严谨的祭拜流程,一帧不落的被李飞白记录在了相机里。两个人走出厢房时,天已经大亮了。
迎着清晨冰冷的空气,乌云无限唏嘘的说道:“或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呢!”
“为什么?”李飞白不解的问道。
“厢房里的东西,不能再留在我的手里了。”乌云转身,轻轻地带上门,说道:“小姨说,外公临走时,已经决定把它们都捐出去,并且有关部门已经登记在册,催了小姨很多次了。”
“为什么是催她,而不是催你?”李飞白一下子就听出了蹊跷。
“外公走的很突然,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闭眼了。”乌云回忆着说道:“只有小姨在他身边,所以他把遗愿委托给了小姨。”
“委托?有委托书吗?外公签过字吗?哪些部门登记了,一些相关文件你都见过吗?”李飞白追问道。
乌云摇摇头:“没有,都是有小姨全权负责,我不知道。”
“那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给她了?”
“糊涂是糊涂了一些,可毕竟是外公的意思。再说了,捐赠出去,要比留在我手里好,那些东西年头久远,再留下去,就彻底坏掉了。这些东西也只有重要的日子才会摆出来一部分,其余的都收起来了。”
李飞白皱眉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曾经对我说过,外公有些未竟的心愿,你要替他完成。按你的说法,这些也都是小姨转达给你的?”
乌云再次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些是我早都知道。外公生前做的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型文化项目,外公在世的之前申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可是直到他去世也没能批下来,我回来是接着做这些事。”
“那就是说,从前外公从没有提过捐赠东西的事情是吗?”
“嗯。”乌云点了点头。
李飞白的眉头再次深深皱起,他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乌云表达自己的怀疑,想了想,只得说道:“乌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还是要搞清楚来龙去脉,而不是稀里糊涂的交给小姨去管。你在法律上是外公的唯一指定继承人,你有权了解情况。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你就不想知道它们去了哪里吗?万一你想念外公了,就不想去看看它们,睹物思人也好啊!”
“可是小姨说,他们催了很多次……”
李飞白抬手打断道:“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多等些日子又能怎么样?”
134、盅碗舞!
“我虽然不懂鉴宝,但我看那些东西应该是很值钱的,你了解它们的价值吗?”李飞白出声问道。
他想要提醒乌云,这些东西落入作为商人的赵棠手中,可不一定会被她拿去做什么。
“价值,不能单纯的用金钱来衡量。”乌云点点头,说道:“或许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其中两个舍利盒,里面装的是几百年前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在佛教文化中有着巨大的意义,这样的舍利盒真的不能单纯的用金钱来衡量。”
“所以你更不该这样贸贸然就交给小姨啊!”李飞白说道:“说句利益至上的话,这些东西你拿出去拍卖,拍得的钱拿回来做投资,不比那些小开发商的规模差。当然,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总之,不管怎样,不是都比交给小姨更有意义?”
“拍卖?”乌云连连摆手道:“那更不行了,外公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没动过这样的心思,我怎么可以这样做?我之所以答应捐出去,不是我不懂得它们的珍贵,而是因为我实在担心它们被我存坏了,这样珍贵的东西,留在世上更久一些,让更多的人看到,不是更好吗?”
李飞白静静地听完她的意思,说道:“好,你说的对,你考虑的也很长远。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亲自完成这些事。”
李飞白说这些话没有杂着任何私心,他愿意尊重乌云的决定,只要保护她不要被别人伤害,其他的自己并不想过多干涉。
“嗯,我听你的。我会和小姨再好好谈谈的。”乌云也不愿意拂了李飞白的一片好意。
“好,那我们接着拍?”李飞白把话题带回今天的主题上。
“等下,我去把那些宝贝收起来,收起来踏实。”
“嗯,我等你。”
等待乌云的功夫,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李飞白抬头向天上望去,漫天的雪片让他想起两个人初遇的那个下午。
李飞白无言的笑笑,那时自己还把乌云当成了骗子。
“呀,下雪了!”
乌云刚走出来,一片雪花便落入她的领口当中,使得她缩起脖子,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微凉。
“我们见面那天的雪,比这次的大。”李飞白微笑着说道。
“是啊!”乌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喃喃的说道:“在我生命中,很多重要的回忆都发生在下雪天。外公离世前的那个春节,我跟在他后面供祭,在院子里我们看到飘雪,外公说这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还高兴的唱起了歌。伴着他的歌声,我为他跳了一支舞……我只记得他笑的很开心,其他的,竟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乌云有些悲伤的说完,再望向李飞白时却是星眸闪烁,对李飞白莞尔一笑,说道:“我也给你跳支舞吧,我想用蒙古族的待客礼节招待你,表示对你的感谢。”
“……荣幸之至!”
李飞白被乌云情绪的转变弄的不知所措,听到她说要为自己跳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希望外公也能在长生天上看着我!”乌云抬头向着天空做了一个敬拜的手势,回头对李飞白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跑回了屋里,片刻之后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摞洁白的小碗和酒盅。
“这是做什么?”李飞白不解的问道。
乌云笑笑,没有做声,把盅碗放到雪地上,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选了一首音乐递给李飞白,说道:“等我准备好了,你帮我按一下。”
说完,又跑回原处,拾起地上的碗一个一个的顶在了头上,然后把十来个小酒盅分别抓在手里,展开双臂背对着李飞白,回眸对他一笑,说道:“开始吧!”
悠扬的旋律响起,乌云身着蒙古族长服头顶叠碗,双手捏盅,英姿娇娆地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那些碗似乎固定在了乌云的头顶之上,任由她如何旋转也纹丝不动,酒盅在乌云肩膀和手臂的动作配合中发出时断时续的敲击声,让李飞白有种置身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的错觉。
乌云在纵情的舞蹈着,李飞白亦是沉浸其中,举着相机捕捉乌云的倩影。
随着音乐推向**,乌云也展开双臂飞快地旋转起来,就像是奔驰在草原上的一匹骏马,又像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是那样的恣意洒脱,刚柔并济。
……
李飞白剪辑乌云的舞蹈的时候,竟有种黔驴技穷的无力感,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下手。他舍不得剪掉任何一秒的镜头,可他更舍不得把这么完美的乌云展现给别人。
于是狠了狠心,只留了不到十秒钟的、看不清模样的远景镜头。
————
当解方程看到那条名为盅碗舞的唯美视频上传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这条视频将会再次爆发的盛况。
此刻正是上午十点左右,是多数人都刚刚起床,百无聊赖的等着吃年夜饭的时候。许多家庭都齐聚一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在这样的氛围下,家长是绝对不允许自家的年轻人安安静静打游戏的,不是呼喝着他们叫他们干活,就是打发着他们出去跑腿,但多数时间还是要待命的。所以他们为了打发这零散的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刷刷娱乐新闻看看短视频。
解方程眯着眼睛看着不断上涨的点击率,心中不免对这个视频博主产生了巨大的好奇,这位对市场的把握真可谓是非常精准的。
这是高手。
解方程用自己的用户号给这条视频点了个赞。
点完了赞,他打算去睡一觉,并用手机定了下午两点的闹铃。他想验证一下,这位博主会不会再次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
乌云准备的年夜饭种类并不很多,每一道菜却都有着复杂的工序。两个人完成拍摄和剪辑之后,都累的没有吃饭的胃口了。
一条完美的视频出炉,需要几百上千条的素材,按照常规的操作,好好打磨一番至少要三四天的时间。
李飞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完成了三条视频的制作,简直和玩命没两样。
135、古村落的年味儿!
不可否认的是,李飞白的拼命,彻底的成就了乌云。
乌云从一个只有几万粉丝的小博主,在年三十这一天,粉丝飙升直破百万。
“不然我们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拍了。”看着李飞白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累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乌云于心不忍的说道。
“那怎么行,我们得把握好热度,趁热打铁呀!”
“可我怕你身体吃不消……”乌云有些担忧,周进他们平时都把他当个小公主一样,什么体力活都不让他做,这会儿为了自己这样拼命,万一再累出个好歹,可如何向他们交代?
李飞白微微一笑,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你会照顾好我的身体的。”
“……”
乌云听闻,立刻低下头,用蚊哼一样的声音说道:“你别总是乱说话!”
“我哪有乱说话,照顾好身体的话不是你说的?”李飞白坐直了身体,指着自己的肩膀说道:“嘴上说着照顾,却不肯付诸实际行动,我这肩头都快酸死了,过来照顾一下先!”
“……”
乌云红着脸走到李飞白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扶上了李飞白的肩头,轻轻的帮他按了起来。
李飞白眯上眼睛,享受着乌云的照顾,良久,用一种极其舒适的声音问道:“晚上怎么打算的?”
“啊?”乌云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飞白这话问的什么意思。
什么晚上怎么打算?
晚上能有什么打算?
我们还没怎么样,怎么可能有什么打算?!
……
乌云紧张的想着李飞白的问题,呼吸渐渐的变得急迫,手指也不由自主的紧紧扣了起来。
“你轻,轻一点啊——”
李飞白突然感觉到双肩有种被穿透的疼痛感,忍着疼大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啊,我是问你晚上打算拍什么内容啊!”
“啊!”乌云轻呼一声,赶忙松开李飞白,却生气的用力地推了他一下:“你太坏了!”
李飞白哭笑不得的模样,出声说道:“人家和你谈论工作,你总是想歪,还说我坏!”
“……”乌云知道自己说不过李飞白,低下头干脆不再说话。
李飞白见状,赶忙正色道:“除了做饭,还有没有别的有意思的东西?我觉得不能再拍吃的了,免得让他们产生审美疲劳。如果实在没什么拍的,我宁愿给他们看看雪景。”
“嗯,”乌云想了想,说道:“不然我带你去村里转转,拍拍别人家怎么过年吧!”
“这个主意不错!”李飞白立刻表示赞同:“万家灯火,带他们领略一下古村落不同的年味儿!”
“那我待会儿给王伯伯打个电话,同他说一声。”
“不要。”李飞白拒绝道:“你告诉了他,他就要刻意的准备一些东西,那就不自然了。有时候,生活化一些的东西,才会更加深入人心。”
“好吧,都听你的。”乌云笑笑,“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收拾收拾,时间差不多了叫你。”
“好哒!”李飞白从善如流的起身,去乌云的房间休息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乌云和李飞白两个人下山了,为了防止王伯伯留他们吃饭而耽误了剪辑,李飞白把电脑和家当全都带上了。
乌云对此很想说点什么,可是见他兴致勃勃的模样,便没有做声。
小雪飘飘忽忽的下了一整天,傍晚时分转而下大了,覆盖住了原本的小路。
乌云担心李飞白雪天走山路太辛苦,便想着放弃去村里的打算。可是李飞白却玩心大起,非要拉着乌云下山。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山,来到村里,从村头开始走走拍拍,记录着这座古老村落的年味儿。
王伯伯一家与老父亲同住在一起,所以王家的几兄弟每年过节都会聚在王伯伯家里。乌云和李飞白来到王伯伯家门口的时候,查理正带着两个侄儿出来放鞭炮。
“乌云姑姑!”两个侄儿一见乌云,雀跃着跑了过来,“你咋来了呢?我小叔说你不来了呢!”
乌云笑着把身上带来的背包解下来递给他们,说道:“给你们做好吃的耽误了,快拿去吃吧!”
“哦哦!姑姑给带了好吃的啦!”侄儿丢下查理跑回了院中。
查理起初看到乌云本来也是惊喜不已,走过来一看,见她身边竟然站着一个李飞白,顿时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小白是过来帮我拍摄素材的。”乌云解释道。
“三十了还不休息呀!”查理嘟囔着。
李飞白和乌云谁也没接话,因为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对乌云说的,又像是对李飞白说的。
见状,查理立刻想起上次见面时李飞白的毒舌,赶忙收起心思,主动热情的伸出手道:“李飞白,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又见面了。”李飞白微笑着回应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院子里响起王伯伯的声音:“乌云来啦,怎么不进来?”
“来,进来说吧!”查理又主动招呼二人进门。
“乌云,你这是?”王伯伯同查理一样,看到李飞白惊讶无比。
“王伯伯,这是我的朋友,他来帮我拍一些视频。”乌云再次解释道。
“二叔,也是我的朋友。”查理也帮腔道。
他深知自己的满山沙棘果的生死紧紧攥在李飞白的手中,所以这个时候,必须不能让他难堪。
王伯伯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借着屋内映出的灯光仔细瞧了瞧李飞白,说道:“看着面熟,什么时候的朋友,咋不回家过年呢?”
“哎呀,二叔。”查理上前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必须在家过年的道理了!您快去忙吧,乌云要给你们拍照!”
“拍我们?”王伯伯不解的问道。
“是啊,王伯伯,我们在做一个视频,主题就是古村落的年味儿!”乌云也笑着解释道。
“嗝——”
王伯伯瞧着李飞白手中确实拿着相机,便也不再怀疑,大手一挥,说道:“来吧!”
136、我高兴嘛!
王家是个大家族,是第一批迁来此地的蒙古族后人。建屯落户后,因与村中的汉族大姓谭家交好,逐渐的开始互相通婚,成为了至亲。
他们是最早一批汉蒙联姻的人口,也是最早一批推动文化融合的人口。所以在今日王家的家族大聚会上,处处都体现着这样多元化融合的影子。
王家宽敞的大厅当中,他们有的人身着蒙古族服饰,有的人身穿汉民族的寻常服饰,谈话间也是两种语言任意切换。桌上的菜式更是五花八门,既有传统的汉族名菜九转大肠、一品豆腐、油焖大虾、糖醋里脊等,也有蒙古族传统的烤全羊、羊杂汤、手把肉和奶茶等。
至于大厅中的摆设以及更多的细微之处,更是处处可见这样的特色。
李飞白等人进门的时候,他们正摆好了碗筷,等着查理放完了鞭炮开启年夜饭。
众人与乌云相熟,自然是不用多说,但是对李飞白的到来却是好奇不已。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大年夜还有来串门的。
尤其是李飞白高高瘦瘦长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当地人,不免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他。
经过乌云和查理的解释,大家这才了然,热情的招待他们入座。
李飞白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拿出相机里里外外拍了个遍,本想多拍几条他们饭桌上的热闹场面,可架不住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热情邀请,勉强又抢了几个镜头,便被拉着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李飞白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就被灌了一大口的白酒,辣的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可热情的王伯伯和查理以及他的堂兄弟姐妹们,根本没给李飞白任何缓和的机会,又给他倒满了酒。
一口接一口,喝的李飞白毫无招架之力。
一轮下来,乌云在桌子下面悄悄地拉他的衣角,低声对他说道:“喝不下不要逞强,你说出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没关系啊!”李飞白同样的低下头对乌云耳语:“我高兴嘛!”
“……”乌云皱眉,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哎,乌云看着李飞白兴高采烈的模样轻轻叹息。真不是小瞧你,就你这点小酒量,又能捱得过几个回合呢?!
“来,李飞白!”查理看到两个人如此亲密的模样,你给他们再多说话的机会,一把拉起李飞白,把酒杯塞到他的手中:“喝酒,喝酒!”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
一是他不愿看到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这样亲密,二是他不想让家里人看到他们这样亲密。
毕竟在家人的认知当中,乌云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
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当众和别的男人亲密,喝醉的二叔他们哪能放过这个家伙?
在加上李飞白这小子是你敢对我一个不敬我就能十个奉还的选手,这大过年的,查理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管怎么样,查理决定坚决不能叫他们俩有太过分的举动,还得作出一副和李飞白关系很好很好的姿态。
为了和谐!
查理决定要牺牲自己了。
“铛”的一声,查理举起酒杯和李飞白碰了碰,一个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李飞白此时的心里也是着实的高兴,被王家人的热情所感染,竟产生了一种新女婿陪媳妇儿回娘家的亲切感。
不,是错觉。
“喝酒!”李飞白也仰起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来,吃菜!”查理热情的撕下一块羊排递给李飞白。
“来来来,大家一起喝!”
“……”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愈发的热烈,正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穿透了热闹的酒桌。
众人询着铃声纷纷互相张望,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王伯伯的口袋。
“宝山,快接电话,怕不是村里有啥急事了吧?”王伯伯身边一个同龄老伯催促道,是王伯伯的大哥也是查理的父亲。
“大过年的,谁给我整事我跟谁急!”王宝山的酒兴被人打扰,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掏出手机,可当看清来电号码时,却狐疑的看了眼乌云,这才接起:“喂,赵棠啊!怎么了?”
王宝山的手机是大号的老年机,所以听筒的拢音效果很差,即便是在闹哄哄的饭桌上,旁的人也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二哥,”赵棠叫王宝山二哥,“乌云去你那过年了吗?”
“是啊,在这呢,你找她么?”王宝山答道。
“哦,不用。”赵棠赶忙拒绝道:“我就是问问,怕孩子一个人在家。”
“你这话说的,咋能让孩子自己在家!”
“那就好,我没别的事。二哥,你少喝点。”
“过年咋能少喝?”王宝山不满的大声说道:“你哪天回来,赶紧来家里,咱们喝酒啊!”
因为喝了不少酒,说话时舌头都有些发硬。
“好了,回去再见吧!”赵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飞白这时已经喝的有些多了,正搂着查理的脖子同他吹牛扯皮,而赵棠这个名字刚一从王宝山的口中说出来,他立刻就像是过了电似的清醒过来。
看向乌云,乌云的眼神刚从王宝山处收回,与李飞白对上。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心中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李飞白放开查理,对他说道:“差点忘了正事,今晚还得剪出一条片子,再不走就赶不上十二点前上传了!”
乌云也跟着说道:“是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走什么走,大过年的走哪儿去?”王宝山有些不高兴了,在他眼里,今夜没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情。
“二叔,咱不都说好了要支持乌云的事业吗?她回去还要赶工,我们不能耽误她。”查理起身再次救场。虽然他也喝了不少酒,但是脑子却很清醒。
“你小子!”王宝山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说道:“和你爸一样,赶明儿就是个小妻管严!”
“哈哈哈哈!”
一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二叔,您又拿我寻开心!”查理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趁机向李飞白和乌云使眼色。
二人会意,一同起身向众人告别:“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兄弟姐妹小侄子们,我们先回去了!”
“我送他们。”
查理不等众人再说,拿起外套,推着二人一同走了出来。
到了门口,李飞白向查理告别:“有机会我们再喝,你留步吧!”
“你们接下来去哪?”查理并不打算回去。
“回山上啊!”李飞白毫不犹豫的说道。
“小白!”乌云没来得及制止他。
“……”
“轰”的一声,查理的脑袋就像被雷劈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