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前尘旧事!
“比起老白,其实我更愿意和你们一起玩。”谷郁一脸害羞又期待的模样,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就该找年轻人玩,对不?”
“……那个,我带你去给你的那间办公室看看,然后你有什么要求……你最好别有要求,有要求就自己添置吧!”李飞白忍着不适说完,转头先走了。
就谷郁那张脸,别说跟他们这群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比了,就跟同龄人比起来,看上去也得老上几岁。
看在他事业有成的份上,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操心生意而提早衰老,可知道的人都明白他这是因为好色过度透支了身体。
说是纵情过度都不为过。
“那没问题,那都不是事儿!”谷郁乐呵呵的跟在李飞白身后,边走边道,“我这也属于再创业,创业的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的……”
一口一个“年轻人”,听得李飞白和华子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往下掉。
带他上楼的时候,华子顺手给谷郁录了大楼和指定给他的办公室两道门禁系统,这就意味着,从此刻起他是彻底被作为自己人来对待了。
为了报答这份真情,谷郁当场打电话给司机,叫他把自己那台迈巴赫商务车开到养老院,用作李飞白日后出行的交通工具。
不等他挂断电话,李飞白连连拒绝:“大哥,这个真没必要,我们有车。”
“是啊谷郁哥,”华子也拒绝他的热情回馈,劝说道,“给你提供办公地址是咱们合同里约定的,是我们作为甲方应该履行的义务,你不应该放在心上的。”
“对,咱们是合作伙伴,还是分清楚点。”李飞白接着道。
“合作伙伴不影响成为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有什么的?”谷郁收起电话,心意已决。
“朋友就更不能这样了,你说你弄这么贵的车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啊?”华子真想把许芳找来,管管她的儿子。
这种情况,他们吃不消。
谷郁转到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豪气干云的说道:“这事听我的,谁也别推辞!我问你们,就你们那小破车开出去,谁能把你们当回事?别告诉我大家对你们都夹道欢迎的!”
“……”
二人沉默,除了王丽红的街道办,别的地儿大都是闭门羹。他们去哪儿谈点事情,经常是先碰上一鼻子灰,然后凭借不要脸的精神跟他们死磕,磕到最后才能有些许的突破。
个中艰难,全凭一股热血支撑,换做别人,早扛不住了。
谷郁一脸深意的笑笑,说道:“我是过来人,我太知道社会什么样了!现在的人多数都拜金,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啦!你们要想成大事,就得学会包装自己,我借车,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啊!华子你不都说了么,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
“话到不假,可是……”
谷郁打断华子的争辩,说道:“做人这一块,我服你们,但是生意场上的技巧,你们得信我!”
“……”
谷郁这话没毛病,他们的本质就是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走到这一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仅有的一丁点儿经验也都是血泪的教训得来。
“所以呐,自己人,别那么多客套话了!”谷郁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算了,就这样吧。”李飞白拉住华子,轻轻摇了摇头。
掰头没用,那就点头吧!
“这就对了嘛!”谷郁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可别客气,咱们坐着说话吧!”
“……”
这下换做华子拉扯李飞白了,小事,这都是小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反正他妈许芳在这,咱们有什么不爽的,就找他妈去!
两个人在谷郁对面坐下后,华子担心他再继续表演,赶忙开口了,“谷郁哥,咱们能说说你朋友的事了吗?”
“我朋友?谁?”谷郁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那个白老头。”华子说道。
“哦,他啊!说起来话长了,从哪儿说起呢?”谷郁想了想,说道,“从头说吧,毫无保留地说,知道什么说什么,说到哪儿算到哪……”
谷郁先是说起了他和白寅初结识的那会儿,两个人在酒吧买醉的故事。
那一年,白寅初因为老婆的决策失误,使得家中生意遭遇了巨大的损失,本来是身处顶流商人圈的他,一下子跌落神坛,跌出圈外。
身价断崖式下跌,直跌到和谷郁这种在普通人看来非常牛掰可是跟真正的大佬根本没得拼的“小商人”一个档次。
白寅初瞧不上谷郁,可是谷郁对他却很感兴趣,在与他相识后便去打听他背后的故事。
这一打听,才知道白寅初的发家之路。
早年,白寅初是靠老婆家的势力走进房地产行业的,因为属于倒插门的女婿,所以一直以来家里的生意决策都是以老婆为主,他为辅。
长久的不对等关系,白寅初自然不会平衡,于是便策划了一场“谋反”。
据说这一次的失败,就是在白寅初的精心策划下,一步一步导致的。
用白寅初自己酒后的话说就是,他这样做,是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的。
不这样做,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谷郁结合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还有白寅初酒后的几句“箴言”,判断出白寅初这样做的的动机是想摆脱他老婆的制衡,想用这个狠招击垮他老婆,让她从此不再干涉家里的生意。
至于他老婆是怎么被断掉的,谷郁心中好奇,闲着没事又去打探了一番。
打探出的消息比之前还要劲爆。
原来,白寅初的老婆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和青城首富的儿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经济实力相当,看到孩子们感情好,也有意强强联合,结为秦晋之好。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因为某些原因,两个人竟然没能在一起,而且首富儿子很快就娶了另外的女人。
为此,白寅初老婆伤心欲绝,几次三番寻死觅活。
然而,她伤心归伤心,却因为割舍不下,竟然没有放弃首富的儿子,宁愿背地里与他见面约会,慢慢的,从准原配沦落成了第三者。
273、壮士断腕!
为此,白寅初的老婆汪玉琴伤心欲绝,几次三番寻死觅活。
家里面也是闹得鸡犬不宁。
在闹腾了一阵子之后,汪玉琴因为割舍不下,偷偷的去找首富儿子。
首富儿子虽说结了婚,竟然也不愿意彻底放弃与汪玉琴的这段感情。
于是两个人就在明知道一方已经结婚成立了家庭,却仍在背地里频频见面约会。
就这样,汪玉琴从准原配沦落成了第三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人的事情很快被人发现,一度闹的青城市的商圈人尽皆知。三家人为此也是颜面尽失,互相指责,彼此撕破了脸皮。
汪玉琴的父亲震怒之下,将女儿嫁给了穷小子白寅初,强迫促成了这段婚姻。
婚后的汪玉琴沉寂了一阵子,再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时是以汪家事业继承人的身份出现的,原来汪父是以将全部生意交给女儿作为交换条件,逼迫女儿远离富商的儿子。
起初几年,汪玉琴因着心中有恨,与白寅初联手,一度在生意场上杀的老情人难以招架,生意陷入困境。
对方逼不得已,主动出面来找汪玉琴。
或许是汪玉琴实在太爱对方,也或许是出于彼此利益的考虑,那次之后,双方达成休战的协议,化敌为友,从此强强联合,合作共赢。
对于这样的调整,白寅初也没有什么意见,一是他没什么发言权,二是他也担心这么杀下去会和对方落得个鱼死网破。
毕竟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并且岳丈将家族事业全部交给他们夫妻二人之时,对他们是寄予厚望的。
虽说自家老婆和对面的那位合作伙伴在过去是老情人的关系,但是白寅初以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并且各自都有了孩子,尽管今后要成为合作伙伴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情感纠纷了。
然而,白寅初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他低估了汪玉琴的痴情,低估了对手的魅力,随着两家生意的亲密合作,汪玉琴和老情人之间的绯闻再次传的满天飞。
圈子里的不少人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公然出现在各种场合。
为此,白寅初质问过汪玉琴,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汪玉琴却反问说,作为合作伙伴,经常因为某一项目共同出席一个场合,有什么问题么?
这样的反问令白寅初没法回答。
要说有问题,当初他是没有反对两家合作的。
要说没问题,可那些传闻他不能置若罔闻。
又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直到白寅初的一个朋友将汪玉琴与老情人一同幽会确凿证据发给了他,才算做实了两个人旧情复燃的事实。
一直以来,白寅初都知道汪玉琴和她父亲没有瞧得起过自己,他不过是以一个消防队员的身份出现在汪家,来灭这场丑闻之火的存在。
白寅初想的很开,毕竟自己身份地位家世背景都配不上汪玉琴,如果汪玉琴没有这样的事情,他是没机会进入到这种上流社会的。
在进入汪家以后,白寅初虽说也会或多或少听说老婆年轻时的事情,可是想到汪玉琴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可以,又给自己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他就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尽量不叫自己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男人,对于过去式不放在心上就已经算得上是心胸开阔的了,可是对于现在进行时,那要是再无动于衷,人有头顶冒着绿光,可就说不过去了。
对汪玉琴,白寅初始终保持着儒雅温和的态度,尽管是去找她谈自己被绿的事情,情绪也没有很激动,只是让她为了她父亲的颜面和女儿的幸福,不要在以合作的名义与那人纠缠不清了。
不敌对、不合作,从此以后各自发展,不要有任何交集。
这是白寅初提出的意见。
为此,汪玉琴一口回绝,说是两家的利益从方方面面都捆绑在了一起,根本没法各自发展了。这种捆绑,甚至会持续到未来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
汪玉琴如此明显的态度点燃了白寅初内心积压多年的怒火,他表面上不动声色,默许甚至纵容,却在背地里下定决心,要让汪玉琴彻底在对面那里失去利用价值,然后让她认清现实,乖乖的留在家里,从此不要再出去给他丢人现眼。
白寅初利用几年的时间做了大量的铺垫,之后找到一个机会一招制敌,最终的结果是他成功了。汪玉琴因为做出这样的事情,再次被老情人抛弃,也被父亲收回了所有的经营管理权,只给她留了一部分股份,用来维持日后的生活。其余的全数交给了外孙女白皎皎,而白皎皎自小与父亲亲近,便将一切的权利叫由白寅初代管。
尽管成功了,白寅初却让整个汪家直接迭出顶层商圈,他自己也损失惨重。这样惨痛的代价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尽管提前做了打算会承受一定的损失,白寅初却没想到这损失竟然如此之大。
于是他带着心中剧痛,去酒吧买醉,遇到谷郁与他成为了忘年交。
“听到这里,你们是不是好奇,汪玉琴的老相好有没有受到损失呀?”说起别人的八卦,谷郁眼神闪着精光,问道。
“……”
华子面无表情的模样,转头看向李飞白,毕竟吃瓜群众不负责提问。
他对谷郁讲的这些没什么太大的感受,因为年纪小,社会阅历浅,他在接触李飞白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所谓有钱人的生活,更别提什么顶流的商圈了。
虽说他见过白寅初一次,但是印象不深,所以这些事情,完全当成了故事在听。甚至谷郁发问的时候,他都没留意那个所谓的对方,也没想到他说的重点,除了白寅初的绿帽子,还有那个对方的情况。
李飞白则是陷入了久久的震惊当中,一时无法缓过神儿来。
原来他小时候听到过的那些花边新闻都是真的,并且其中之一的主人公竟然是白皎皎的妈妈!
274、对猫!
白寅初的老婆是当年绯闻的女主角,这已经足够李飞白震惊的了,可当谷郁说出绯闻男主的名字时,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王小雷的父亲——青城商圈顶级大佬王琨。
这么多年来,王琨在商界虽然名声在外,但本人却是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当中。偶尔出现,也是以正面的形象示人,社会上对他几乎没有什么负面评价,生意做得好,慈善事业也是同步发展,绝对传奇式的存在。
王琨低调神秘,但是儿子王小雷却是完全和他爸两种性格的存在。他爱玩爱闹爱出风头,三教九流的人来者不拒,玩伴一大堆,没架子也没什么钱,还怂的一批,就连过去的周进和华子那种人都能欺负他一二。
完全没个大佬儿子的做派。
过去的十来年间,李飞白与王小雷玩的这么好,都没怎么见过他爸王琨的面。
李飞白和白皎皎经常笑话王小雷的一个点就是,他爸打造的神秘形象,全被他这个沙雕儿子给毁了。
“呵呵,原来年轻时都一个凑行!”李飞白冷笑连连,听起来,当年的王琨没比儿子王小雷的作风好到哪儿去。
谷郁也是一脸玩味的笑:“可不是么,都是靠后来洗白的。再说了,就算不洗白,谁还总揪住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个没完?”
“你啊,你不是就揪住这个不放了么。”李飞白道。
谷郁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略带尴尬地道:“……我有个毛病,就是好奇心重,当时为了打听这点事,可花了不少钱呢!”
“你怎么什么事都爱花钱,钱多烧的吗?”李飞白不解的问道。
当初自己过着富二代的生活的时候,也没这么挥霍过啊,为了听点儿花边新闻,还要花钱打听。
“哎,花完了这钱,我也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大头了。”谷郁叹息着说道,“然后我为了这钱花的值得,一直想多给几个人讲讲,可是大家都不是一个圈子的,是真没人感兴趣啊!今天总算有人问起,我给你们信息共享一下,这钱也算没白花。”
“这什么奇怪的逻辑?花钱打听别人的**还要到处宣扬,如果我是当事人,一定搞到你破产。”李飞白与华子交换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这种人能活到现在,事业还算相当成功,真是个奇迹。
“过去那么多年的丑事被人翻出来不说,还被到处传播,这事换我身上绝对不能忍。”华子顺着李飞白的话茬,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谷郁哥,我怀疑你这次被人搞,不是因为你对小白哥家的工厂动心思,而是因为你传人家大佬的丑闻,被大佬盯上了!”
谷郁哈哈大笑,煞有介事的说道:“嗯嗯,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放眼整个青城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我打得落花流水的,能有几个?”
“说起来,王琨确实有这个实力。”谷郁和华子嘻嘻哈哈,李飞白却突然严肃起来。
“爱谁是谁,哥哥可不怕,大不了重头再来呗,毕竟年轻就是资本嘛!”谷郁沉浸在跻身于年轻人群体中的喜悦不可自拔。
大佬又怎么了?我们这群年轻人,还能怕了你个糟老头子不成?!
“谷郁哥,别闹了,小白哥没有开玩笑。”华子看出李飞白的脸色神情变化,立刻收起笑容制止了谷郁,面色严肃的对李飞白道,“小白哥,你是开始怀疑什么了吗?”
“你说,王琨会有这种可能吗?”李飞白的双眼直直的盯住谷郁,说道。
“……不会这么小气吧?那么一个大佬,还能在乎这点小事?”谷郁被李飞白盯的毛骨悚然,还有点莫名其妙,说道,“我还是更倾向于你之前的推理,我动了别人的奶酪,不小心卷进了关于你家的是非当中。再说了,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总不会是想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吧?”
“万一他在乎呢?”李飞白皱眉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小气的做法都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谷郁满头大雾,问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白哥的意思是说,从已知的两件事当中,可以推断出另一件事情的可能性。”华子出声解释道。
谷郁直接坐不住了,他不允许自己的思维如此的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他站起身,来到二人面前站定,说道:“华子,你不说话还好,你这么一说,哥哥我更懵了。你快点,给我翻译翻译,帮我过了这磨合期。”
华子看了李飞白一眼,见他表情就知道自己跟他的想法在同一频道上,便开口解释道:“第一,从你花钱打听到的陈年旧事上,我们已知王琨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什么样的态度。青梅竹马为他奉献大半生,却因为被白寅初坑了,就把一直帮着他的青梅竹马给再次抛弃了。由此可见,他是一个有多么冷血多么小气的人?”
“这没错,”谷郁点头说道,“这人对待女人都这么狠,忒不是东西。他人品太垃圾,所以我才不怕他,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为人。不过,除了这个已知,还有什么是已知的?”
华子挑了挑眉,接着说道:“第二,就是你在短时间内被人逼的走投无路这件事。就算你是对别人盯上的奶酪动了心思,可你也只是动动心思而已,不是还没怎么着吗?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一只想偷吃的猫,知道你有偷奶酪的动机,大不了把你赶就走就是了,至于赶尽杀绝吗?能因为这点小事下这么狠手的人,得是一个多么冷血多么小气的人?”
“……”谷郁没有做声,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却没想好该怎么说出口。
“这两件已知的事情当中,我们可以得到两个共通点。”华子没打算等着谷郁能接着说出什么,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一是下手够狠,二是绝对实力。”
“……”
275、招摇过市!
“所以,谷郁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极有可能,搞你的人就是王琨?”
“……”
当华子推断出,在短时间内把谷郁的打的落花流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大佬王琨时,谷郁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劈的谷郁脑袋瓜里嗡嗡作响。
在此之前,还不知道对手是何人的时候,谷郁的情绪是弹性化的。
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好与坏,惧怕与否,完全取决于他想象中的对手实力如何。
因为不知,所以无惧,或者是恐惧没有那么直观的强烈。
而且不管怎么想,他总会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那就是:对手再牛逼,还能比王琨牛逼?当年老子把王琨都查了个底儿调,还怕别的人?
结果,李飞白和华子用已知的两件事实,残忍的告诉他,他得罪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王琨本琨!
特么的!
这还让人活不了?!
那可是王琨啊!
谁特么惹得起?
谷郁这会儿想到自己得罪了王琨,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对李飞白和华子说道:“兄弟,我已经能想象出来我未来的下场什么样了,所以哥哥不能连累你们,咱们那协议回头找律师给处理一下,就两清了吧!不过最后我得麻烦你们,帮我照顾好我爸妈,他俩手里的钱,估计够他们养老的了!”
“那你要干嘛去?”谷郁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李飞白假装没听懂。
谷郁愈发的面如死灰,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红光满面的模样:“我,我就自生自灭吧,回去盘点盘点,能变现的变现,尽可能的给我自己留点生活费……”
“不至于吧?”李飞白笑呵呵地说道,“不是说好了咱们强强联手,一致对外吗?”
谷郁无力地摆摆手,说道:“不是一码事,我之前听我妈的意思来找你,还真以为是因为对你家的工厂动了心思而被人盯上,我只要跟你一起待着,他们投鼠忌器也不敢贸贸然把我怎么样。可是你们都说了,我得罪的是王琨,那就不一样了,跟之前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李飞白问道。
“那能一样么?我的对手是王琨,你的对手再厉害,还能有王琨厉害?!”谷郁手舞足蹈的模样,倒像是个熊孩子在比谁的家长厉害似的。
那模样,比王小雷这个亲生儿子还儿子。
“你怎么知道我背后的那个人不是王琨?”李飞白眯着眼睛,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问道。
“你的对手怎么可能是王琨?!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王琨哪能……不是,你刚说什么?你说一直以来在搞你的人是王琨?!”谷郁本来是有种不屑一顾的表情,看到李飞白一副笃定的模样,突然愣住了。
在读懂他的真正意思之后,谷郁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钝痛,他都要站不住了:“小白你别闹,难不成上次我是从王琨的眼皮子底下,把,把记者那盘素材给买回来了?!”
“可能是吧!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卧槽卧槽卧槽……”谷郁一个腿软,直接跌坐在地,“我特么都干了啥呀?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
要说他刚才说要同李飞白散伙的时候,还想着实在不行拉拉关系找找门道,找个机会上门负荆请罪,求王琨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起码还能留点体面,不至于真的死路一条。
可这会儿李飞白说他惹到的人也可能是王琨,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王琨盯上李飞白,是想弄死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没等出手就被他逃脱了,而帮着李飞白逃脱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无形当中已经正面与王琨交锋过一次,谷郁知道,就算自己去他们家门前抹脖子,也是没有缓和的可能了!
他绝望之余,拿出手机给老妈许芳拨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拉着哭腔喊道:“妈,我是你亲儿子吗?你怎么这么坑我?!”
“有话好好说!”许芳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我惹的是谁吗?你知道李飞白真正的对手是谁吗?!是王琨啊,就算是十个我一百个李飞白也干不过王琨的一个小手指头啊!李飞白死就死了,你怎么还能拉着你亲儿子跳火坑呢?!我本来,我本来……”
“你本来还能有机会跟他认错,然后像个哈巴狗一样在他手底下苟延残喘是不是?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唯一一次巴结的机会给弄没了!”
“妈你这叫什么话?敢问谁不想攀上王琨,谁又愿意得罪王琨?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这就是规则,这叫适者生存!”
“……谷郁你过来,来我房间。”电话那头明显传来许芳调整呼吸的声音。
“我不去!”谷郁一脸委屈又惧怕的模样,对着手机喊道。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去!我都多大了您还动不动就要打我?打骂孩子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我知道你在哪,你给我等着!”
许芳在电话那头恶狠狠的说完,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不行,我得出去想办法!”
沉默了三秒钟,谷郁拍拍屁股站起身,忙不迭地跑了,留下一脸懵的李飞白和华子,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小白哥,你说他是怕被许阿姨打,还是因为被咱们的话吓到了?”华子点开手机上的监控,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开车跑了,一脸的疑惑,“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奔四十岁的人干出来的事情!太不靠谱了。”
“他故意的。”李飞白无奈苦笑。
华子理解的点点头,说道:“也是,谁愿意真的去惹王琨那种人呢?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恐怖,但就像过去我们村里的恶霸一样,是人人都想敬而远之的那号人吧!小白哥,那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么?不行我去找许阿姨说说。”
“他倒是想走,走的了么?”李飞白起身,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待会儿他那辆车送来,你就把钥匙扣下。这几天出去办事,就开他的车,招摇过市!”
276、不值钱的筹码!
周进和华子收到李飞白的指令,开着谷郁的那辆高调炫酷的迈巴赫四处乱转,那真叫一个招摇。
他们不仅去各大机构和企业办事,还到处应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宣扬他们已经和谷郁达成了合作。还炫耀说谷郁为了显示诚意,特意给他们的李院长送了台车过来。
李飞白更甚,向来低调的他,在朋友圈发了张自己站在车旁的照片,一脸臭屁的表情配上文字写道:感谢谷郁大哥的鼎力支持,向日葵养老院有你,简直如虎添翼!
这条朋友圈一出,李飞白那些消失许久的、曾经的玩伴们纷纷像僵尸复活那般,在下面点赞留言。多是恭喜李飞白走出低谷,华丽转身完美蜕变的,还有主动约李飞白出来玩,说什么好久没见叫他出来叙旧的。
对此,李飞白呵呵一笑并未搭理。
因为这些人当中既没有王小雷,也没有白皎皎,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更何况,他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胁迫谷郁现身。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藏匿了三天不见人影的谷郁终于现身,怒气冲冲的跑来找李飞白对峙,大骂他白眼狼不讲义气想要置他于死地。
“李飞白,你这操作够骚的昂?”谷郁满脸胡茬,头发凌乱,眼睛血红,想来是糟心的几天没有好好睡觉。
“啊,说什么呢?大哥,你先坐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哈!”李飞白一脸莫名其妙,还做出一副急着出门办事的姿态,假装没时间理会他。
“别特么给我装傻!”谷郁上前将李飞白按在走廊的墙壁上,呲着牙说道,“不管你再怎么记恨我,记者那事我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也算是赎罪了吧?后来我特么斥资上百万给你弄这么一大套的康复设备,我都没跟你说要钱的事,不说对你有恩,起码是对你够意思了吧?结果你就这么搞我,还往死里搞?”
被突如其来的壁咚制住的李飞白人畜无害谦卑胆怯的模样,问道:“我没有恨你啊,相反我还很感谢你的。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搞死你?”
“还装?!现在整个青城市,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都特么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了!你明知道我怕王琨,我不想真的惹到他,你还非得宣扬出去!这不是想搞死我是想干嘛?”谷郁气得脸都绿了。
“我们这几天忙着搞事业,哪有时间宣扬什么?”李飞白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谷郁的手臂,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你是不是弄错了,先松手,我们进屋说呗?”
“进你妹!”谷郁甩开李飞白的手,死死的顶着墙壁痛斥道,“你们开着我的车到处乱晃,还找我妈的朋友一起吃饭,说什么我是你们的合作伙伴,那不叫宣扬?还有你那朋友圈,你特么半年一年都不发一条状态,怎么就偏偏因为我的事儿发?”
“我那是为了感谢你,别的事哪值得我发?”李飞白干脆放弃挣扎,贴着墙壁解释道。
“真没想到,你长得一表人才的,竟然这么特么无赖!”谷郁一拳砸在墙壁上,随即吃痛的抱着手直吹气。
李飞白见状一把握住谷郁的手,心疼地说道:“大哥,你没事吧?我叫锦华姐过来给你治治?”
“滚滚滚!”谷郁顿时一个激灵,甩开李飞白。
他见识过崔锦华的针,那种半个手臂酸麻胀痛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走吧,进办公室坐着说。”李飞白笑呵呵的拉着谷郁,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责备地说道,“大哥,小弟我不懂事,无意当中的举动气到你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何必伤害自己呢?”
“我特么的……你以为我不想打你?”谷郁紧紧攥着拳头,却不敢真的动手,眼神瞄向左右生怕有谁窜出来把他给揍了,“你身边这几个,不管男的女的,都特么虎的一批,你当我傻么?!”
“哈哈哈!”李飞白大笑着回到办公室坐下,一脸惬意地说道,“这多有安全感?大哥,你只要跟我一起待着,这份安全感自然也是属于你的!”
“吹牛逼吧,靠!”谷郁骂骂咧咧的跟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李飞白对面的沙发上,用手指着他骂,“你以为你真那么牛逼,我靠着你就没事了吗?”
“事已至此,不然怎么办呢?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习惯就好啦!”李飞白也不生气,任由谷郁发脾气。
“哎卧槽!”谷郁按着颈后,只觉得一阵眩晕,觉得自己血压此刻怕是要冲破血管了。
缓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你能说点人话不?把我逼得现身,还以为你有点什么对策,结果你特么说让我习惯就好!我想问问你,你还是个人吗?”
“嘿嘿,这个逼字用得好,我以为你要一直装傻下去呢。”
“滚滚滚!”谷郁已经没有别的话应对他了。
“这是决定继续跟我合作了?”李飞白面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是微微凛起,看着谷郁问他。
“你把我逼到没有退路,还问这话?”谷郁气呼呼的站起身,他真的坐不住了。
李飞白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的好像我不逼你,你就有后路似的。”
“李飞白!”谷郁简直要气疯了,扑到办公桌上瞪着眼睛问道,“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行啦行啦,怎么还上升到杀人了?我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躲避是没有用的,要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你特么的……哎我去!小白啊,哥跟你商量商量,”硬的不行,谷郁只得来软的,央求道,“之前那些设备算是哥做慈善了,你要是觉得不够哥再给你一百万,然后你放过我好不好?王琨,我真惹不起,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啥也不剩了!我现在就想守着剩下这点家当,老老实实的当个小买卖人。”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到王琨的谅解了啊?”李飞白面色突然一沉,幽幽的道,“王琨是没看上你的筹码吧?”
276、惹谁也别惹无赖!
“是王琨没看上你的筹码吧?!”
“……”
李飞白这么一说,谷郁跟着就是一个哆嗦。
但很快的,他稳住了心神。
此刻他终于明白,老妈许芳为何会极力促成自己和李飞白的合作了。
这小子看这年纪不大,却是太老谋深算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四处放烟雾弹,私下里却把自己盯得死死的,做了什么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个小兔崽子,还特么跟踪我?!”业已撕破脸皮,谷郁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出口就是骂骂咧咧的。
“那可没有。”今天的李飞白脾气好的很,不管谷郁怎么骂,他就是不生气。
可李飞白越是这样,谷郁就越是生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下去还有意思么?”
“我做的事我承认,我没做的干嘛要承认?我手底下有几个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他们干了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哪儿还有多余的人手去做跟踪你这种无聊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找王琨了?”
“你妈说的。”
“操!”
“你骂你妈?”
“我……你……我去你的!”
哗啦——
谷郁被气的失去理智,一把将李飞白桌面上的东西全推地上去了,前些日子才新置办的平板电脑应声落地,屏幕上摔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你好好地摔我东西干什么?”李飞白一脸心疼的模样,赶忙蹲下去把平板电脑捡起来,没好气的道,“待会儿你就等着华子跟你算账吧!我们养老院就这么一台平板电脑,都是从牙缝里省下钱买的。”
“老子特么赔你一百个!”谷郁气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活像一个气球。
听了这话,李飞白瞬间就不觉得心疼了,一把将手里的平板电脑丢在地上,急切的问道:“真的吗?那我的赶紧告诉华子一声,嘿嘿!”
“……”
谷郁此生最后悔的时刻,莫过于此刻了。
当初怎么就瞎眼招惹这么一个泼皮无赖人模狗样的东西了呢?
好好的谷总当着,好好的妹子约着,那人生他不惬意吗?
这下好了,事业全交代,家人也反水,糊涂后爹只认华子一个也就罢了,亲亲老妈对待李飞白竟比他这个亲儿子还亲!
自己的行踪是一个字不落的全告诉了李飞白!
“好啦,闹也闹了骂也骂了,这会儿可以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了吧?”李飞白重新坐回宽大的老板椅上,笑呵呵的对谷郁说道。
“说,说!”谷郁垂头丧气的跌坐回沙发上,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人都试图从我这里拿些筹码过去交换吗?”
“我特么哪儿知道!你又没跟我提起过,都谁?什么人?后来怎么着了?”李飞白这么聊天,谷郁倒是愿意听一听,他希望能从前辈的教训当中,总结一些经验出来。
“周进、华子、秋姨家的小孩,某种程度上,包括我女朋友,都是他们刻意安排过来的。”
谷郁听闻,抬起眼皮极其轻蔑的扫了一眼李飞白,冷笑一声。
小屁孩为了装逼,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么?
合着他身边的这几个玩命护着的,原来都是王琨的人,都是他策反过来的?
但我是三岁小孩,还是追韩剧的少女?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就是事实。”李飞白三言两语,把整件事情的始末给谷郁说了一遍,末了,一脸无奈的说道,“华子那天对你说了那么多,我以为你能想清楚,没想到你还对王琨抱有希望。这下好了,他知道你发现是他在对付你了,也猜到我很可能也发觉一直以来躲在背后的人是他,本来还在温水煮青蛙想慢慢的弄我们,今后估计会直接开水泼过来了吧?”
“我主动找他,最多就是能说明是我发现了他,可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两件事有关联?你太扯了。”
“我扯什么啊,我和他儿子王小雷十来年的朋友了,要不是我最近太忙,他还老想着约我出去玩呢。可是前几天那个朋友圈,他竟然一丝反应都没,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没看见,或者单纯的不想理你,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被踢出圈子的人,人家大佬的儿子想理就理,不想理你就不理,那不是很正常么?”
谷郁没有接触过王小雷,也不了解他的为人。他觉得王琨的儿子就该如他老爹那般,神秘高冷,不可捉摸。
“算了,多说无益。我只想告诉你,他很快就会再出现,而且一定会跟我放大招,也算是王琨正面泼过来的第一盆开水吧!”李飞白不想浪费口舌去跟他解释太多,说服他去相信自己的推断,直接给出了下一步的结论。
“那倒是,我已经被你逼到绝路上了,你本身也是个没退路的,泼就泼呗!”
“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么?”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听到这里,谷郁又无法淡定了,“费尽心思把我炸出来了,总不会是就为了给我分析局势吧?”
“你帮我?”李飞白笑了,“你应该说,求求我怎么帮你把剩下的这么点儿家底儿保住!”
“你帮我保我的家底儿?你可别逗了,要说以前是王琨碍着面子没有直接出来搞你,才让你蹦哒到现在,这几天这么一整,擂台都摆到明面儿上了,咱俩都得一起死,都不带分先后的!帮我,你怎么帮我?”
“哎呀,大哥,你总算是说了句智商在线的话!”李飞白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谷郁心烦意乱的摆手道:“告诉你啊,你以后别这么跟我说话,我听着心烦!有话直说,别扯没用的!我知道你小子跟我妈一定是商量好对策了,而且十有**还得把我当枪使,你以为我真傻,什么也看不出来呢?”
“嘿嘿,大哥不装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谷郁的坦白,让李飞白心情畅快不已,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说道,“咱们就专抓王琨要面子这一点,搞事情!”
277、装必被雷劈!
谷郁自小跟着许芳征战商场,深得老妈真传,虽然性格不怎么稳重,还容易走极端,可凡事一听就懂一点就透的灵巧之心,却是远胜过他人的。
所以当李飞白划出王琨爱面子这个重点之后,谷郁立刻就想明白了。
王琨在青城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在经济形势不好的那几年,还主动开发各种项目,为中小微企业提供合作机会,不少小老板对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这段往事在业界那也是一段佳话。
虽说王琨本人不常露面,但是只要知道他的人一提起他,必定是交口称赞。
这样一个有口皆碑的大人物,要是被人知道一直在对付李飞白这么个小屁孩和谷郁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商人,未免对他的形象损伤太大,所以他才安排人手兜着圈子收拾他们。
如今伪装被撕破,被他们看到了真面目,那他自然是担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受损。
“那我们也算是手里拿着他的把柄呗?要是他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就到外面揭露他么?”谷郁问道。
“你现在出去说,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李飞白反问。
“没有。”谷郁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比起人家算得什么?我们说出去的话,赶不上人家一个屁有份量!到时候我们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死的更快了!”
“知道就好,下次说话之前麻烦动动脑子,我不喜欢和不大聪明的人打交道。”
“李飞白,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谷郁冷笑问道。
“没听过也不想听。”
“装逼被雷劈你知道不?”谷郁才不管李飞白想不想听,指着窗外说道,“现在是夏天,你给我小心点!”
“我做这点小事,比起你祸害良家妇女,哪个罪过大?有多少道雷下来,也得先劈死你。”
“滚犊子!你这张破嘴一天到晚叭叭的,说这么半天说一句有用的话没?真能耐你就想个招,赶紧的别墨迹!”
说到这里,李飞白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眉宇间露出淡淡的忧愁,说道:“我现在没办法,就是觉得这一块可以多下点功夫,稍稍制衡他一下。”
“这话还用你说?!”
谷郁拍案而起,刚要破口大骂,可一转念,想到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随即萎靡下来,叹气道:“哎,算了。毕竟你还是个小孩,连我都束手无策的事,你又能怎么地呢?”
“嗯是啊,叔叔。”李飞白顺势奶声奶气的说道。
“你个小混蛋,故意恶心我是不是?”谷郁终于骂出声来。
“这次是你先惹我好吗?谁是小孩子,许阿姨都说了,论智商我比你高多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废话,你赶紧说,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虽然没办法,但是可以争取点时间啊!”
“怎么争取?你不是说他儿子就要行动了吗?”
“嗯。”李飞白点点头,说道,“不过没什么好怕的,我相信王琨也会顾及到他的面子,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亲自出面。按照我这段时间的斗争经验,估计他除了他儿子没别的适合人选。他儿子嘛……哼哼,我早就想跟他清算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怎么怕他儿子呢?老子那么牛逼,难道儿子不厉害吗?”
“厉害,他最厉害了。”李飞白冷笑连连,“这么多年我竟然没发现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行吧,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儿我不管了。”谷郁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不过,你找我来把我气成这样,又说了这么多,还是没什么有用的法子直接对付王琨,对此,我很失望。”
“我找你来,又不是跟你一起想办法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
“你去调查王琨,把他的老底儿全都挖出来。”李飞白眼神如刀,看着谷郁说道,“别看他现在套上了一个慈善家的外套,但是我敢保证,他的过去绝对不干净!而且他派出来的人也全都露出了马脚,我把手上的证据全都交给警察,他们已经在立案调查了。但是单靠警察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内部流程复杂,调查周期太长,我们必须得给他们助力。”
“那么**的事儿,我能查到吗?现在我不行了,圈子也缩水啦!”说到正面去挖王琨的料,谷郁心里没什么底。
“你不是还有钱吗?砸钱呀!”
“这钱算谁的?!”
“当然是你的!”
“……”
谷郁骂骂咧咧的走了,虽然心里一百个不爽,但是也不得不办,骑虎难下的局面,他没得选。
李飞白将谷郁彻底制服后,来到许芳的房间道谢,感谢她目光如炬,感谢她深明大义,感谢她大义灭亲。
许芳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她把近几年青城市的营商环境做了一个调查,着重调查这些年陆续倒闭的企业信息。在进行了大量的数据分析之后,她发现了一个共性问题,那就是,但凡倒闭的企业都是与王琨有过合作,并且合作都是不明原因半途而废的。
许芳分析说,以李飞白的老妈季平为例,她有两年的时间一直是与王琨旗下的企业合作的,并且规模得以扩大,也依赖于这种合作。可却因为参与玉簪村的项目,与他产生矛盾,以至于走向破产。
虽说玉簪村的项目投资商没有王琨参与,但是李飞白早做过调查,其中一个与赵棠交好的开发商,就是受控于王琨的企业老板。
为此,许芳觉得王琨是想控制整个青城市的商圈,甚至是想要达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一个效果,让他一直保持头部的位置,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规则生存。
季平明面上已经倒下了,但是王琨却低估了她的心计,她表面上接受破产,却在破产之前留足了退路,还给儿子李飞白留下了一座养老院。她一方面隐藏在暗处活动,时刻寻找翻身的机会,另一方面派自己的心腹张立行帮助自己的儿子,方方面面制衡王琨。
279、该尽的孝道就可以不尽了吗?
同样身为女人,同样作为单亲妈妈,许芳出于两个人之间那一丝的相通之处,便总是会关注季平的动态。
或者说,她的心里一直很敬佩季平,视季平为自己的励志典范。
因为她觉得季平比自己强太多了,是个值得让她仰望的存在。
许芳自己本来也是有心咬着牙闯荡,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强人,却还是没能熬过最难过的岁月,带着儿子嫁给了老田,还背负了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名声。
而季平却是带着儿子玩命奋斗,硬着头皮闯出了一片天地,创造了一个集团公司。
在某种程度上,季平的成功填补了许芳内心的遗憾,过上了她想要过上的人生,所以她羡慕她,敬佩她。
可羡慕归羡慕,敬佩归敬佩,许芳知道自己与季平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也没有想过去结交或是别的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许芳只是会在日子艰难的时候,才会把季平这号人拿出来,用她的经历勉励勉励自己。
再后来,许芳把儿子培养成才后,日子过的也算顺心,便也渐渐的也没了斗志,心甘情愿的退出商场陪着老田安度晚年。
谁知阴差阳错的,他们老两口就来到了季平儿子开的这家养老院。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吵吵闹闹之后,许芳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是有着相当手腕的李飞白,竟然是故人之子。
出于一种与季平惺惺相惜的心里,许芳屡次出手帮助李飞白,虽是身处幕后,却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感觉。加上李飞白也是聪明睿智,许芳也愿意培养培养他。
到后来,局势愈发的复杂,儿子谷郁也被逼到死路,许芳的心中彻底燃起斗志,竟有心想要与王琨斗上一斗。
毕竟,不战而退不是她的风格。
她知道儿子谷郁太过鸡贼,便帮着李飞白想办法,两个人里应外合,把谷郁摆了一道。
李飞白来感谢她的时候,许芳没表现出什么,依旧冷言冷语,忙活房间里的琐事,看着和普通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李飞白却是打从心底里感激她,在她面前也不再拘谨,自顾自喋喋不休,活脱脱一个话唠。
两个人正聊着,林梦秋急急忙忙的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个老人怕是不行了,崔锦华那边也是束手无策,已经叫了救护车过来。
李飞白赶忙跑去新楼老人的房间中,一进门只见一位老奶奶正脸色发青,双目紧闭着躺在床上,一双裸露出来的小腿肿胀黑紫,看起来很是可怖。
一名护工正坐在床边为老人挪动身体,崔锦华和林梦秋趁机取下她身下的床单和纸尿垫,换了新的上去。床单取下的瞬间,整个房间被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充满。
李飞白忍着不适,出声问道:“情况怎么样?救护车还有多久到?”
有过上次送抢救雷老的经验,李飞白再面临这样的情况,冷静了不少。
“救护车估计快到了,但是老人家的情况不好说,忠华去通知家属了。”崔锦华答道。
“好,那她的室友安顿好了吗?”李飞白指着一旁的空床,问道。老年人普遍胆小,同住的室友突然这样,保不齐会受到惊吓。
“嗯,吓着了,李阿姨在那边安抚呢。”林梦秋说完,见得李飞白脸上都是冷汗,知道他受不了这样的气味在强忍着,便道,“小白,你去走廊里等着吧,把你叫来是想着万一救护车赶在家属之前来,你先代理签个字。”
“我没事。”老人生死攸关,李飞白就是再难受,也不能把他们丢下自己出去。
他是院长,是这里的主心骨,虽然林梦秋他们几个看着还算淡定,可心里却在打鼓,李飞白通过他们微微颤抖的双手就能看的出来,所以他必须站着撑场面。
果然,李飞白一说他留在这里,几个人紧绷的后背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话音刚落,华子急忙地闯进来,怒气冲冲地道:“他儿子去外地打工了,只有儿媳妇在家,儿媳妇说她没有车来不了,让我们看着办!进哥听说后,开车去接她了!”
“这两个小畜生!”林梦秋低低的骂了一句起身,翻出干净的衣物给老人换上。
“老人看情况不怎么好啊,这大小便都失禁了,哎!”华子的怒气随即被一层深深的担忧覆盖,看到地面上的情形,上前去把地上弄脏的床单卷起,出门送往洗衣室去了。
脏床单收拾走,房间里恶心的气味稍稍减轻了点,李飞白也走上前,想要帮忙去搭把手,可是走过去,却是无从下手,只得站着。
“真不是东西啊!”林梦秋边给老人穿衣服,边咬着牙骂道,“老太太的腿肿了半个月了,我们天天给他儿子打电话沟通他妈的情况,让他早点赶回来,可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就是没有实际行动!那个儿媳妇倒是在家,从他们家开车来咱们院里没有十分钟的路程,可她就连老太太吃的药都不给送!”
“老太太的病怎么突然恶化了?我记得前几天不是还能走动吗?”李飞白问道。
“媳妇给儿子告状呗,说他妈装病!那个不孝子问都不问,就打电话骂老太太,足足骂了一个小时!这不,打完这个电话老太太就起不来了。”
“他怎么能这样?!我是不是得跟张律师说下情况,万一儿子儿媳集体消失,咱们这边别是扯不清了。”李飞白听着也是愤怒,可更担心的是老人就这么砸在他们手里。毕竟一条人命,他实在是害怕有什么意外。
“等一会儿急救车来了,送医院去听听医生怎么说吧,现在说这些都太早。”林梦秋给老人穿好了衣服,盯了老人一会儿,便开始坐在床边垂泪,“我就看不得这样的事儿,可你说开养老院,这样的事儿就少不了,我哪家的事儿都管,我管得过来吗?等老太太这事儿完了,我得把别家的家属们找来,好好教育教育!都是亲生爹妈,老了不中用了就丢在这不管了吗?他们工作忙我能理解,可是该尽的孝道也不能不尽了吧?!”
280、现在有多可怜年轻时就有多可恨!
林梦秋一边絮叨一边哭,看得出来,她是既愤怒又难过,既无奈又不忍。
那种束手无策的模样,完全是真情的流露。
李飞白和崔锦华在一旁看着,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养老院入住的老人越多,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就越多,每个老人背后都有不同的家庭,每个家庭也都有不同的故事。
这位重病老人李老太和室友韩老太完全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家庭情况。
李老太年纪不算太大,也就六十出头,可浑身是病且满头花白,看起来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老。
李老太老伴去世的早,只养育了一个儿子,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儿媳在家做些零工,照顾小孩念书。
当初送李老太过来入住的时候,李老太很不情愿,但是架不住儿媳苦苦哀求,说她要出去打工,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一老一小。后来看在养老院条件不错,林梦秋等人看起来又是面目和蔼的人,李老太也就勉为其难的住下了。
李老太身体疾病太多,需要常年吃药。儿媳送她来入住的时候,给抱了一个巨大的药箱子过来,说是这些药足够她吃上半年的了。可拿过来后才发现,不少药都是已经过期的,要么就是不对症的,这种药要是喂下去,养老院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崔锦华就都给扔掉了。
之后林梦秋沟通儿媳,让她送药过来,可儿媳却是借口自己忙或是别的,一直不肯现身。林梦秋只得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起初还给汇过两次钱,让养老院代为买药给老妈吃,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第二次买的药吃完之后,儿子说什么也不肯汇钱了。
儿媳打电话过来给林梦秋,话里话外意思是养老院这边在老人身上赚昧心钱,打着买药的旗号骗钱花,气得林梦秋险些把电话都摔坏了。
儿媳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林梦秋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找个方式变通。
好在李老太入住的时候,家里给交了一定的医疗保障金,按照合同约定,养老院在情况特殊的时候,是可以用这笔钱买药送医的,所以这段时间李老太的药就是靠这笔钱撑着。
李老太身体虽说不好,可是脑子却不糊涂,她从林梦秋平时的三言两语当中,也猜出了儿子儿媳的态度。
素来与儿媳就不合的她,对这样的结果心里是很清楚的,所以一直是忍气吞声的态度,反过来还宽慰林梦秋别为这事闹心。
左右她儿子给交了一年的入住费,说自己会争气好好锻炼尽量少吃点药,有什么事等年底儿子回来再说。
可是人就怕比较,自从半个月前她的房间里住进来一个韩老太之后,李老太就开始不淡定了,还上了很大的火。
韩老太年纪与李老太相仿,家中也是一个儿子,因为半年前得了中风,身体还在恢复期。
中风的人行动不便,处于半自理的状态,身边离不开人照料,听说这家养老院有专门的康复设备,便来了养老院。
韩老太的儿子和儿媳工作非常忙,两个人在各自单位都是管理层。在韩老太生病的这半年,儿媳向单位请了长假在家照料她。后来儿媳的单位三番五次打电话催她复工,韩老太不愿儿媳为自己耽搁前程,便主动要求来住养老院。
自打韩老太入住这里,只要还在养老院的探视时间内,不管下班多晚,儿子和儿媳都会过来看望老妈,生怕她住的不习惯,嘘寒问暖的令人羡慕。
听说这里还有vip房间,儿媳还想着让韩老太住的好些,搬去vip区域。
可韩老太却不愿意浪费钱,推说自己晚上怕黑,喜欢找个老伙伴一起住,坚持在普通房间和李老太做室友。
如此大的反衬之下,李老太心里难过,便时不时的给儿子打电话倾诉心事,说自己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希望儿子能回来看她一眼。
毕竟血浓于水亲生母子,想到老妈身体确实不好,这母子相见的日子见一次少一次,便打算端午节回来一趟。
哪知这事被儿媳知道,立刻给老公打电话说老太太其实是装病,人好着呢,就是因为被送进养老院心里不平衡才搞事情。
枕边风一吹,尽管是隔着几千公里,儿子也信了媳妇儿的话,打电话狠狠的同老太太吵了一架。
吵完架的李老太怒火攻心,身体状况就变得更差,肺水肿带着下肢浮肿,整个人行动都很是困难。
因为担心老人出什么意外,林梦秋本着负责任的心思每天与儿子沟通老人的情况,可儿子就认定老妈是装病,根本就不信。
林梦秋这边电话打的多了,儿子竟打电话给老妈,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
这么一来,李老太彻底倒下,人事不省了。
“哎,秋姐,你也别生气了,这样事儿太多了,咱们尽好咱们的义务就行了。”见到林梦秋越说越难过,一旁的护工郑琳出声劝道。
“其实我都明白,不少家庭矛盾都是年轻时候积累下来的,什么当婆婆的没帮儿媳妇带孩子啊,什么老岳丈看不起穷女婿啊……我在社区当志愿者这么些年,还能不知道吗?老太太这个儿媳妇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老太太现在看着多可怜,年轻时候就有多招人恨,说什么年轻时候老太太但凡帮她一把,他们家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林梦秋的脸上尽是无可奈何的模样,摊着手对着郑琳说道,“可是,你说说,人都这样了,搞不好是最后一面了,你自己不来,也不让儿子回来,这就说不过去了呀!”
郑琳安慰着说道:“哎,是是是,都是当过儿媳妇的,现在马上也要当婆婆了,谁都能理解。可是秋姐呀,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会儿老太太家里来人了,咱们别吱声了啊,说多了反倒招人恨!”
“是,我不能啊。”林梦秋抹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道,“我听着有动静了,估计是救护车到了吧。”
281、大家快上车!
救护车与周进的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开进养老院大门的。
听到动静后便守在大门口的华子,飞奔着指挥救护车停好,又引领着急救人员冲进房间,去看李老太的情况了。
周进同李老太的儿媳下了车,带着她一同进了房间,同时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生怕她趁乱溜了。
急救人员在初步检查李老太的神志、呼吸、血压、脉搏等一系列的生命体征之后,马上给她带上了氧气面罩,又把担架叫进来将李老太抬上了救护车。
整个过程当中,养老院的众人手忙脚乱,帮着急救人员抬担架扶老太拿东西什么的,只有李飞白始终没能插上手。
到了最后,李飞白总算找到机会,在急救人员将李老太抬上救护车时,帮着扶了一下车门。
李老太情况不是很好,司机为了抢时间连连吆喝。
在听到“大家快上车”的呼喊之后,李飞白因为靠车门最近,就被抬担架的急救人员给挤上了车。
急救人员上车后,司机又急着关门,可就在车门关上之前,车厢里又被塞上来一个人——一直躲在众人后面的李老太儿媳。
李飞白顺着门缝看过去,看到周进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正拉着司机嘱咐,说后上去的那位是老太太的儿媳,是目前唯一能联系到的家属。
之后他就帮着司机把门关上,至于又说了什么,李飞白就听不到了。
救护车闪着急救灯离开了,周进和崔锦华开车跟了上去,华子和林梦秋留下善后。
因为救护车的到来,除了李老太的室友之外,其他老人听到动静也都出来看热闹,这时候要是院里管事的都跟去医院,怕是老人们都炸锅了。
……
……
救护车上,李飞白很紧张,也有点生气。
他没想到养老院除了自己别的人谁都没有跟上,习惯了身边有人照应着,突然自己出来单打独斗,他有点不适应了。
况且还是应付这种社区都头疼的家庭矛盾。
可是既然自己已经上了车,就不能不打起精神。
于是李飞白一边盯着李老太的情况,一边又留神着李老太的儿媳。既怕李老太交代在半路上,又担心她儿媳会起什么幺蛾子。
可等了一会儿,却见儿媳很是焦急的模样,并没有像李飞白之前所想的那样,对婆婆毫不关心,正追着急救人员询问李老太的病情。
“大夫啊,我妈怎么样,还有救吗?”
“我们初步判定,她是肺积水导致的呼吸衰竭,看这情况……”急救人员面色沉重,犹豫了一下答道,“挺重的。”
“哎哟,”儿媳的眼泪随着她的一声叫唤,立刻就流了下来,“她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闻言,李飞白立刻警觉起来,生怕儿媳会责怪养老院照顾不周,把责任推给他们,立刻出声说道:“老人家不是突然这样的,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我们每天都在和家属沟通情况。”
“嗯,看得出来不是急病。”急救医生接下来的一番话给李飞白吃了定心丸,“老人的基础疾病不少,长年的积累下来,是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家属也别太着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是,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儿媳也跟着点点头,垂泪道,“我们家家庭条件也不好,最开始小毛小病的也没当回事,这拖成了大病,我们也是没想到。哎,但是生死有命,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啦!”
有她这话,李飞白的戒心就完全放下了,想来是自己有点过度防备了。
不过仔细品一品,儿媳这话听着也叫人不大舒服,就好像已经做好接受老人离世的准备似的。
幸亏老人现在昏迷不醒,听不到她说这话,否则的话,该有多伤心?
急救医生也有些尴尬,出声说道:“家属也不要太悲观,刚才我们联系过了,北京来的呼吸专家组还在中心医院,老太太遇到他们,还是有希望救回来的。”
“专家组……专门给我家老太太看病吗?”儿媳问道。
“不是专门,是刚好他们在,是老太太运气好。”
“那找他们看病是不是得额外花钱?”一提到钱,儿媳原本断了线似的眼泪卡在眼窝里,不动了。
“院方出面邀请来的专家,应该不会的。”
“但是听说中心医院挺贵的,自费的项目忒多……哎,我们家老太太都这样了,您说有必要去中心医院吗?”话说了一半,见得对面几个医护脸色都有些变化,儿媳赶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老太太业已遭了这么些罪,不想让她再遭二遍罪啊,我在电视上看过,搞不好就全身插满管子……”
之前还算和颜悦色的急救医生脸色一沉,打断了儿媳的话,“插不插管子的那也是为了救命,你们叫我们来也是救命!老太太这情况,必须去中心医院,别的医院设备和技术对这种情况的经验不足。”
“我们家这条件……”儿媳顿了几秒钟,眼泪再次涌出,“我这浑身上下就几千块钱,我……”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人集体沉默,伴着呜哇呜哇的急救铃声,儿媳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急救医生只负责救治人,养老院只负责照顾人。
人都抬上了救护车,你却说你没钱,这话叫别人怎么接?
李飞白有些头疼,人命关天的情况下,他倒不是不能帮忙垫付一下,可是……
要是这个儿媳事后不认账,或是往后别的老人也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都要养老院承担吗?
哎!
开个养老院,总是要面临人性的考验,李飞白再次感到无助。
沉默了一会儿,儿媳止住哭,再次开口说道:“我们老太太以前住院都在区医院,不如就送区医院吧!”
“区医院?区医院什么水平?我们就是区医院的救护车,我们知道什么人能送什么人不能送,老太太这样,到那就是等死了!”急救医生着急了,怒目而视呵斥道,“你有哭的功夫,不如打几个电话找几个亲戚借点钱!”
“借的钱不用还吗?还有我们家这条件,亲戚又能好到哪去?!”
282、少管闲事!
听到儿媳这样说,急救医生急了,生气的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老太太送到中心医院,有三成的希望救回来,送到区医院,是半成的希望都没有!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区医院了,你自己拿主意!”
“三成?呵呵,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啊!”儿媳听到急救医生如此说,冷笑着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吗?看我们当家属的着急,就想趁火打劫!忽悠着我送我们家老太太去中心医院,你们少说得拿好几千的提成吧?”
“你!”急救医生也是个性情中人,听到这话气的嘴唇直抖,“人命关天的时候,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算了老张,”急救医生身边的另外一名医生劝道,“我们只提供意见,采纳不采纳是家属的事儿。这些年这样事情遇到的还少吗?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还看不开呢!”
“哼!”
张姓医生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家属,请您赶快做决定,过了前面路口,我们就直奔中心医院。”劝说的医生对李老太的儿媳道。
儿媳冲着劝说的医生感激一笑,说道:“就送区医院,我们老太太以前也不是没这种情况,送到区医院吸两天氧气就好了。”
“老王,下个路口,回咱院!”劝架医生对司机喊了一声。
“知道了!”司机回答的语气带着气,车厢里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一脚油门踩过去,很快就到了转向区医院的路口,司机用话筒确认道:“转区医院,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就去区医院。”儿媳赶忙答道。
司机没再说话,一个转头就拐进了另一条道路,又过了几个红绿灯就到达了区医院的急诊大厅。
接诊的医生一看这情况,立刻责备道:“老人都这情况了,怎么还往这儿送?!”
救护车下来的医生谁也不说话,脸色都很难看。
儿媳见状,出声催促道:“快点儿吧,我妈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赶紧抢救去?”
“我们这儿条件有限,根本就……”接诊医生见得家属误会,急忙想要解释。
儿媳哪儿能听他说那么多,生气的打断道:“不管什么条件,你们有急救室吧?有医生吧?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你们想见死不救呢?”
被儿媳一通抢白,接诊医生瞬间一肚子火,虽没明白怎么回事,可见得老太太情况危急,便不再同她废话,急忙将人推去抢救室了。
这边救护车的负责人让儿媳签了字,很快就离开了。
李飞白一脸懵逼的跟进来,一脸懵逼的看着儿媳的一系列操作,一脸懵逼的坐在了角落里。
此刻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或者说,面临他人的生死关头之际,他没有理由做出任何判断。
虽说儿媳的表现看起来很无情,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毕竟她说的那种情况在新闻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万一真的是急救医生危言耸听呢?
万一他们真的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
除此之外,就算儿媳是因为没有钱而不敢送李老太去中心医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没有张口向司机借钱,李飞白也不能上杆子帮忙垫付吧?
……
就这样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的摇摆着,李飞白的手机响了,是周进来电。
“小白,你们几楼呢?!”周进焦急的声音传来。
“二楼急救室啊。”李飞白说着,边张望边站起身向电梯口走去,“你跟过来了吗,在哪儿呢?”
“我们就在急救室门口,可是医生说没送来病人啊!”
“你们不会是跟丢了随便去哪个医院了吧,我们在区医院。”
“区医院?怎么跑那儿去了我靠,等着,我们这就过去!”周进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去了别的医院,这边电话没有挂断,就传来催促的声音,“走了,翠花,他们没在这!”
十几分钟后,周进和崔锦华气喘吁吁的赶来,简单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周进是问过救护车司机,知道他们要送病人去中心医院,便从另外一条路赶了过去。
李飞白并不知道他们也会去医院,所以半路更改了目的地,也没想着知会一声。
等在走廊的功夫,崔锦华见得李飞白一脸的心事,便来追问缘由。
李飞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他们,之后像是等待家长检查作业似的,忧心忡忡的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不是什么也没说么?”周进问道。
“没说,车上也没人征求我的意见,我就什么都没说。”
“那你有什么做错的,人家儿媳妇在这呢,怎么决定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儿。”周进安慰着说道,“没事啊,结果怎么地都怪不到你头上,也怪不到咱们养老院头上。”
周进的立场很明确,只要不牵扯到养老院的利益,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可很明显的,李飞白的点并不在于责任在谁,而是内心的一个安稳。他默了一默,叹气说道:“家属好像也没想跟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可我有点害怕老人在这儿救不回来,如果我当时说句话,劝劝家属,会不会就不这么闹心了?”
“是,你确实该说几句。”崔锦华听懂了李飞白的忧虑,直白的说道,“在救护车上你怕给自己惹上是非,就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可当老人真被送到医疗条件不是太先进的区医院后,你又后悔了,怕她救不过来。她要是真的救不过来,估计你得自责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个老娘们儿,别说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周进斥责道,“还学会道德绑架了?你让他说几句,说几句就得拿钱,我们的钱怎么赚来的你不知道吗?小白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以后这样事儿多了,难道你要全管么?!我们现在,就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牵扯到养老院,就该少管别人的闲事!”
283、人生的取舍!
虽然被周进一通训斥,崔锦华却是破天荒的没有发作,倒是愣了半晌才低低的开口说道:“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法感受这种心情。你以前总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在医院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遇到这种情况。”
崔锦华看着李飞白,接着说道:“面临这种不被自己左右的情况,一旦结果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我心里的坎儿就过不去,要难受很久。”
“希望老人能救过来。”李飞白轻轻叹气道。
“还是在村里的时候好,在村上大家都相熟,谁家有事了左邻右舍的都能帮上忙,这样的事几乎遇不到。哎,万万没想到,来养老院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崔锦华也叹气。
“你别想那么多了,”崔锦华不发作,周进的火气也不好意思一直顶着,劝慰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又能怎么办呢?狠狠心咬咬牙呗。”
“嗯。”
说完这话,三个人谁也没心思再聊下去了,事已至此,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何况李老太的儿媳交了钱签了字,便淡定从容的坐在长椅上等着,面色远不及这边的三个人凝重。
见她如此,三个人更加不好哭丧个脸,表现的太过悲观了。
万一老人真的没事呢?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了,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李老太被推了出来。脸上依旧带个氧气罩,身上并没像想象当中那样插满管子什么的。
应该没事!
李飞白和周进相视一笑。
这是他们看到后的第一反应。
而崔锦华则是眉头紧皱,同儿媳一起迎了上去。
“大夫,我妈怎么样?”儿媳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的对儿媳说道:“家里还有什么人都叫来吧,老人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
“哎哟妈哟!”儿媳听闻,霎时跪在车前哭天抢地起来,眼泪如同提前准备好的那般,决堤而出。
“快起来别坐下!”崔锦华赶忙拉她起身。
“行了行了!”医生叫来护士把老人推走,对兀自蹲地痛哭的儿媳说道,“老太太中间清醒了一会儿,说是想见儿子,我劝你抓紧时间把她儿子叫回来,免得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是是是,我这就打电话!”儿媳顺从的答应道。
“我认为你应该早就打了!”医生皱着眉头,冷冷的丢下一句,走了。
听到这一番话,李飞白心里窒闷的险些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后悔当中。
崔锦华这边照料着儿媳,周进跟着推车去病房看着老人。
李飞白踟蹰片刻,快步向医生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路跟着医生来到更衣室。
等到医生换完了衣服出来,李飞白在更衣室门口拦住他问道:“医生,刚才那位病人现在再转到中心医院,还有救吗?”
“你是谁?老太太的儿子吗?”医生先前没留意李飞白,他这会儿追上来,还以为是李老太的儿子回来了。
“不是,我是老人家之前入住的养老院院长,刚才跟着救护车过来的。”李飞白心虚的解释道。
“那你是要我们出什么证明吗?”医生并不清楚李飞白的真正意思,问过之后又道,“我才下手术,很多材料还没出来,我今晚夜班时候会抽空整理,你明早再来找我吧!”
李飞白自报家门,医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是不是养老院和家属之间有什么纠纷,需要院方出具什么证明。
李飞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来是单纯的想问问老人还有没有救回来的希望。”
“如果你是跟着救护车来的,那么刚才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患者推进去之前家属也签了字的,现在人救不回来,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
见得医生还是误会了,李飞白有些着急:“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老人还有没有救,现在转院再抢救一次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这钱我出了,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行!”
李飞白如此坚持,医生也不得不同他多说几句:“不怕告诉你,刚才我们尝试切开气管帮助患者机械通气,可是在操作过程中我们发现,患者不只是肺,心脏肝脏等其余的脏器也是严重衰竭,这种情况下,在进我们手术室之前,直接送到大医院或许能救回来,可是现在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李飞白的面色瞬间惨白,懊悔不已的说道:“我当时就该好好劝劝家属的,明明可以救回来,我为什么就没有坚持一下呢?都怪我,都怪我……”
“小伙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医生无奈笑笑,安慰着说道,“我说的救回来,同你说的救回来或许也不是一码事。老太太这种情况,就算是送到北京,也不过是住在重症监护室续命,你还以为她能回你们养老院好好住着呢?”
“……刚才在救护车上的医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李飞白喃喃的道。
“我说的其实你都听懂了,是不是?”医生伸手拍了拍李飞白的肩,“当医生这么久,安慰了那么多家属,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外人比家属还着急的。”
“老人家前几天其实……如果早一点……”情绪有些崩溃,李飞白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如果她的儿子在身边,会不会就……”
“冷不丁的一听,大家都觉得老太太那个儿媳妇挺不是东西的,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重症监护室一天可是好几万的费用啊,谁又能承担得起呢?他们自己还要生活,还要养孩子,或许儿媳想的更远吧!总之,是人家的取舍,我们不好说什么。”
“……”
“你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习惯就好。你的养老院有一院子的老人,以后这种事少不了,如果个个你都是这样,那不是要把自己折磨死?哈,先这样,我还有工作,就不多聊了。”
284、李飞白的救赎!
李老太的儿子正在返程的路上,回电说至少要第二天早上才能赶回来。
他们家里没别的亲戚,左右李老太已经只剩下等死咽气的份儿了,儿媳也就没再陪着,丢下她去张罗后面的事情了。
家属丢下老人不管,医生护士也各自去忙了,李老太被推回病房后,只有一个管床护士给她上了一套监测生命体征的设备之后,便离开了。
说句不好听的,那套设备也不是为了给她延长生命或是别的,不过是等着她彻底不行后有个提示。
人都散去之后,病房中一下子陷入死寂。
空荡的病房当中,只有李老太一人孤单地躺在病床上,唯一的儿子在外地也没有回来,陪伴她的只有冰冷的仪器。
此情此景,看得李飞白心里闷痛闷痛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周进和崔锦华自然是不同意他进去,毕竟老人家很有可能在夜里就撒手人寰,他们担心李飞白会被吓到。
李飞白虽说家中遭变,但是看得出来,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绝对是没有经历过的。
可李飞白却不肯走,颤抖着嗓子说自己想要送李老太最后一程。
周进很着急,事情已然变成这样,这是何必呢?
李老太在养老院住了几个月,李飞白连话都没有同她说过一句,更别提有什么交情,这样做是真的没必要啊!
“翠花,你过来!”周进见劝不动李飞白,悄悄把崔锦华拉到了走廊当中。
“干嘛呀!”崔锦华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你说说你俩,怎么回事啊?人家儿媳妇就差欢天喜地的给老太太办丧事了,你俩在这哭丧个脸的算怎么回事?赶紧收一收,对咱们不吉利!”
“难受说明我俩有心,你没心!”崔锦华白了周进一眼,“还有事没事,没事过去劝劝小白,别跟我废话说这些没用的。”
“当然有事了,”周进神秘兮兮的拉住崔锦华,即便是两个人在走廊当中,仍是压低声音说道,“你细品品小白这样,像不像是沾了点什么东西?”
“沾东西?亏你想的出!”崔锦华嗤之以鼻地道,“怎么的,你还想回村把孙仙姑接来给小白看看?”
沾东西这个说法,在他们村里迷信的角度来说就是,有人招惹了小鬼一类的东西,变得鬼迷心窍。两个人从小在农村长大,见过村里谁家有小孩子像李飞白这样魔魔怔怔的,便会把孙仙姑找来给孩子驱一驱。
周进一本正经地道:“打电话发微信也行,现在孙仙姑还支持线上看事儿。”
“打你的大头鬼吧!说你是猪你还真就立马拱泥巴!小白因为什么这样,他之前自己不是都说了吗?!”
“不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原来根本不会理会别人家的事,更不会为了别人家的事这样!”
“那我问你,是你了解他还是乌云了解他?”
“当然是我……”周进本想说是自己更了解他,可是话到嘴边又有点心虚,改口道,“当然是我不如乌云了解他了。”
“那既然这样,你就打电话问问乌云,这事该怎么办,我相信乌云一定比孙仙姑有办法!”
“……那好吧。”
周进掏出手机,放弃了找孙仙姑看事儿的想法,拨通了乌云的电话。
乌云去省里办事没有回来,听到周进讲述了缘由,便说不用再劝了,说李飞白这样,就是因为心中那挥散不去的愧疚和不安,想要用陪伴来赎罪。
如果不让他陪着,那他这辈子都得背负着这样的愧疚过活。
乌云都这么说了,周进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得同崔锦华一起留下来陪着李飞白。
两个小时后,李老太监测仪器上原本还波动起伏的几条线相继变成了一条条的直线。紧接着,值班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来到病房,象征性的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和急救措施,之后由一名护士报了一个时间,正式宣告李老太死亡。
这是李飞白生平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的眼前离开,他从未想过生命的消逝竟会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不像电视剧里那般有什么突然清醒过来交代后事的环节,也没有痛苦的挣扎,只有逐渐不再起伏的胸膛和氧气面罩当中越来越少的雾气。
他仿佛都能看到李老太的灵魂慢慢的抽离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挣脱了这痛苦的束缚。
李老太在昏迷当中离世,不知她是否会因为没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而感到惋惜。更不知她唯一的儿子回来后,看到老妈撒手人寰会是怎样的反应。
无论如何,一切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很快的,儿媳带着几个人回到了病房,那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服装,看起来是在外面找来的专业殡葬服务人员,他们有条不紊的给李老太换衣服擦身体,面上毫无表情,都是一副见惯了生死的模样。
儿媳此时没有眼泪,她从容的一边指挥着几个人干活,一边整理着方才匆忙将李老太送医时带来的药品衣物。
忙活了一阵,儿媳见到李飞白他们一直没有离开,便走过来说道:“我家老太太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这几天我们得给老太太办事,等处理完了我们去养老院办手续哈。”
话里话外是一副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就别在这添乱了的口吻。
周进听了这话,恨不得给李老太的儿媳磕一个,一是感谢她明事理不与养老院纠缠,二是感谢她出口赶人,若不是她不让待了,李飞白怕是会一直跟着。
三个人赶回养老院时,时间已接近夜里九点,大门口和保卫室灯火通明,那是海青山给他们三个人留门的信号。
大门识别了车牌号,自动打开,海青山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你们回来啦?”海青山拦在车前问道。
“嗯,姨夫,你早点休息吧。”周进摇下车窗说道。
“那个……你们就这么进去吗?”
“不这么进去要怎么进去?”
285、她会收到吗?
“你们等一会儿,先下车来。”海青山拦在车前说道。
“姨夫,这都几点了?我们都要累死了,有事明天说。”周进不想下车,在医院折腾半天,他急着回去洗澡换衣服。
“不行,你秋姨特意交代了,你们不能就这么进门!快,快下来。”海青山一脸坚持,决心要把林梦秋的只指示贯彻到底。
“到底怎么了嘛!医院的情况我不是都打电话告诉她了?”
“诶嘿,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动手了啊!”海青山说话的功夫就开始挽袖子。
“下下下,真是的!”一看海青山动真格的,周进立刻秒怂,熄火下车了。
“姨夫,秋姨交代什么了?”崔锦华跳下车,凑过来问道,这两口子神神秘秘地拦着不让进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等会儿就知道了。”海青山故作深沉,不回答崔锦华,探头向车里看去,见得李飞白神游天际的模样,大声叫道,“小白,你也下来!”
李飞白就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也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周进扯着海青山的胳膊把拉起来,对他说道:“哎呀,小白心情不好,有什么事跟我说不是一样么!”
“不行不行,都下来。”海青山干脆走过去拉车门,一副李飞白不下车他决不罢休的架势。
“小白小白,你快下来吧,姨夫是来真的!”周进挡在海青山面前,怕他真动手惹急了李飞白。
“哦。”
李飞白倒也没有生气,依言走下车,却仍旧耷拉着脑袋,没有多说话。
海青山有些急切,拉着李飞白的手臂来到车子前头,让三个人并排站着,叮嘱道:“你们好好儿站着,不许偷跑进去,就在这儿等我啊!”
“行行行,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快点就行,我们真的很累!”周进躁动着说道。
“很快,很快!”
海青山转身跑回保卫室,片刻之后,端着一个生着火的炭盆出来了,腋下还夹着一卷红的黄的东西。
炭火盆在三人脚下放好,海青山抖落开腋下夹着的东西,周进定睛一看,下了一大跳,惊呼出声道:“姨夫!大半夜的你那儿弄的红布和纸钱?你想干啥?!”
“小声点儿!”海青山呵斥道,“你别把院里的老人给吵醒了!”
“那你要干啥啊啊!”周进捂着嘴巴低声叫道。
“你秋姨说了,不管怎么地,那李老太算是冤死的,虽说跟咱们没关系,可毕竟是咱们院出去的,而且你们三个一直陪着,怕你们把她的怨气带回来折腾咱们院里的老人。”
“哎呀妈呀!姨夫我胆小,你能不能不吓我?!”周进哆嗦着道。
“所以你秋姨早有对策,让我准备了这些东西,把李老太的怨气送走呀!”海青山把红布叠成一个筒状,安慰着说道,“别怕,我用这东西打一打,什么厉害的家伙都得给我走人!”
完完全全的迷信理论,周进却很认同。
他得意的眼神看向崔锦华,“翠花,看到没,可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崔锦华也是无奈,对海青山说道:“姨夫,今天我们要是不配合你,是不是就不让我们进门了?真不明白您好歹军人出身的,怎么也这么迷信呢?”
海青山双手一摊:“我信不信不重要,是你秋姨信啊!你们要是不配合,我就得找你秋姨过来了!”
“行吧,为了让她心安,为了让老人们不多想,咱们就配合一下。”崔锦华虽说不愿意,却也是破天荒地妥协了一次,说道,“姨夫,你说吧,我们怎么做?”
“……翠花,你没发烧吧?”周进不敢相信的伸手摸向崔锦华的额头,“你和小白,今天都有点反常,是该好好处理一下了!”
“滚蛋!”崔锦华打掉周进的手。
“呼……”周进捧着被打红的手背,欣慰地说道,“还好,你比小白的症状轻了点。”
“好了,既然决定配合,你们就给我严肃点,听我说!”海青山一脸严肃的打断了两个人的打闹,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说道,“你们先跨过这个火盆儿,然后等我拿着红布在你们和车身上打一打,你们就在这盆里把纸钱烧了。李老太活着的时候就没钱,这些纸钱送过去,让她在那边生活的好一点儿,她在那边不缺衣少食,就不会来折腾别人了!”
“她会收到吗?”一直没有做声的李飞白,出声问道。
“能啊,你心里想着给谁,谁就能收到。”海青山答道。
“那就多给烧点儿,这些太少了。”李飞白道。
“我,一共就买这么多啊。”海青山道。
“你去买,买多多的。”李飞白指着周进,命令道。
“……”
周进买回了一大箱子的纸钱元宝,原本海青山设计的十分钟就能结束的仪式,愣是进行了两个小时。周进虽然被火熏的急头白脸,可是看到李飞白逐渐展开的额头,他一颗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只要小白心病好了,就让他烧一晚上的纸又能怎样呢?!
……
……
为了不叫院里其他的老人产生恐慌,林梦秋叮嘱大家统一口径,谁也不许说李老太送到医院后就去世了,要说她是被儿子接回家,享天伦之乐去了。
第二天下午,儿子和儿媳来养老院办手续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对李老太的室友和平时日相处较好的老人说,说老妈一切安好,被他们接回家尽孝去了。
李飞白没有去见李老太的儿子和儿媳,当天上午起床后就开车去省里了,周进和华子本想跟着去,可是听他说要去接乌云,便取消了这个打算。
这位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乌云能给他治愈。
那就给他们小两口一些私人空间吧!
省会距离青城市不是很远,开车不到两个小时。
李飞白到达时,刚好赶上午饭时间,两个人找了一家特色小饭店,吃的那叫一个大快朵颐。
“你这样盯着我……我会脸红的。”李飞白见得乌云直直的盯着自己,问道。
286、感同身受!
噗呲——
乌云眯着好看的眼睛笑了起来,“听说你心情不好,我关心关心你嘛。”
声音清脆悦耳,让李飞白感觉到内心深处仿佛有一条清凉的山泉流淌而过,驱散了他心中的焦灼和烦闷。
“听说?难怪你见到我没有惊喜的表现,敢情是有人一直在跟你打我的小报告啊!”李飞白假装生气地道。
“是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李院长可是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了呢!”
“只要他们不拦着我和你在一起,我要自由做什么?”
“哈哈!”李飞白油嘴滑舌的模样,惹得乌云又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在来的路上调节的不错嘛,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你之前的状态,我险些都被你骗到了。”
“看到你就什么都好了,你相信吗?”乌云的声音实在是太治愈,李飞白的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当然相信啦,如果见到我你还是高兴不起来,那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一句话,惹得李飞白的心中感慨万千。
确实,他现在对乌云实在是太过依赖了。
在病房中守着李老太的那晚,李飞白满脑子想的都是乌云。
他在想,那时外公离开时,外公是怎样的心情,乌云又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像他这般,无助又懊悔。
他决定开车来找乌云,就是想与她聊一聊这件事。
养老院里一院子的老人,他不知道未来他还要面对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他想找个方法,让自己不再恐惧,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些。
乌云是个比阳光还要明媚的女孩子,李飞白相信她能帮助驱散自己内心的黑暗。
可当两个人面对面时,李飞白又问不出口了。
外公的离世,本就是乌云心中的一道疤,他又怎么能为了不让自己难受,让乌云揭开伤疤来为自己疗伤呢?
“嗯,看到你就都好了。”李飞白握住乌云的手,轻声说道。
乌云笑笑,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捏了捏,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结?不如跟我说说,反正我下午没什么事了。”
被乌云看穿心事,李飞白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取消了这个打算,“算了,不如我们去逛逛街吧。想想我也真是很过分,认识你这么久,我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给你买过。”
“呃……”
乌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以为李飞白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合时宜,便解释说道:“我开会时手机在调静音,刚刚看到你发消息说来接我了,怕你等的着急,就没有去换衣服。不然你等我一下,我回宾馆换件平常的衣服?”
乌云参加的是全省范围的民俗文化交流活动,活动要求参会人都穿着特色服饰。所以她今天穿了一身改良版的蒙古族常服,头上还带了一串珍珠饰品,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淡粉的珠串在她的额头上来回荡着,煞是好看。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李飞白赶忙解释道,“我就是想陪你逛一逛。”
“没什么好逛的,我的衣服够穿。”李飞白不想说,乌云没有坚持追问,想了想,提议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这边的养老院转转,学习学习他们先进的管理模式,请教请教,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李飞白的认可,确实,与其去触痛乌云心中的疤,不如去同业学习一下经验,或许就会有收获了呢?
两个人一拍即合,打开地图和浏览器,简单查找了一下本市规模较大的养老院,定下几个目标之后,便结账离开了。
两个人以顾客的身份走访了几家养老院,可不管是规模大小,对于像李老太那样的情况,他们除了送去医院之后交接给家属,别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对于家属不管或是家属不肯尽力救治的,他们除了表示无奈、寻求社区帮助,也没别的好办法。
走了一圈,李飞白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他也没心思去学习人家其他的管理模式或是别的,两个人回到宾馆取了乌云的行李,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李飞白闷闷不乐,乌云却是弄清楚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小白,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在外公离开后的那一年,我一直都很自责?”
“嗯,你说过。”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开的?”
“或许时间能抹平一切吧!没事的乌云,我已经想通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啊。”
李飞白知道乌云主动说起外公,是想用外公的例子宽慰自己,可他不能这样自私,所以阻止了这个话题。
况且,他确实放弃了。
走访了这一圈,李飞白觉得自己太过执拗了,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尤其是面临生死这种问题,不过都是依靠时间来淡忘。
或者是,一旦经历的多了,人心就会变得坚硬起来,再多的挫折都不会撼动他。
那些养老院的负责人还有在养老院中工作的人,见惯了这些事情,就像是医院的医生,像是提供殡葬服务的那些人一样,对于生死,皆能做到淡然处之。
有句话说得好:习惯就好。
“时间淡化的是我对外公的思念,淡化的是我永远失去亲人的痛苦,可这些却不是淡化我自责的因素。”乌云既然已经开口,便是打算彻底解开李飞白的心结,尽管他说不要提了,却还是接着说道,“我自责,是因为在外公挣扎病榻的时候,我没有更多的陪在他的身边。你昨天坚持要陪在那位老人身边,除了觉得自己没有劝说家属给她更好的救治,也是因为同情她身边没有亲人陪伴吧?”
“嗯,虽然她昏迷不醒。”李飞白闷闷地道。
“昨天周进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离开的时候,我拒绝了,因为我懂你当时的心情。你让我想起了,当时我看着外公离我而去时的那种心情。”
“对不起,乌云,我不该让你想起这样伤心的往事。”李飞白轻轻叹气,说道,“以前你对我说起外公时,我不能理解你,可是昨天之后,我对你的心情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