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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绝境
手里的打火机仿佛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火苗更小了,孤零零的如同一颗豆子。随着对方的接近,它身上打砸出来的伤口,也越发清晰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越看我越加觉得,这玩意儿不像是活物。
它露出的肌肉发黑,没有血,反而像是干尸。
而且它的眼睛是青碧色的,根本看不见瞳孔。有什么生物会是这样的?这让我想起了那具红魃女尸,莫非眼前这个怪物,也是尸变后的产物?可周玄业跟我说过,尸变的尸体,身上都会长毛,所以也叫毛尸,可眼前的东西,身上可一根毛都没有!
该怎么办?
我不想等死,但眼下却别无他法,那双钢针般的手指,仿佛下一刻就会插入我的大脑中。人在绝望关头,总是会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就比如我现在,被逼到了绝境,脑子里反而想起了一些电影里的情节。
电影里,如果遇到毛尸一类的东西,据说只要屏住呼吸装死就行了。因为毛尸是循着人的呼吸判断方位的。我病急乱投医,脑子里一生起这个念头,便长吸一口气,迅速憋住。
那怪物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我心头大喜,心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想到这法儿真的有用。然而下一秒,我的喜悦就落空了,原来这毛尸顿的那一下,并非是被我给唬住了,而是被脚下一串珠子给绊了一下。
它歪了歪头,直接踩着那串翠绿色的挂珠,离的太近,我甚至可以闻到它的呼吸。没错,这玩意儿是有呼吸的,它根本不是什么毛尸一类的东西!我头皮一炸,浑身僵硬,甚至有种想跟它拼了的冲动。
但现在怎么拼?就我这身板,只要一靠近,就能直接被它撕成两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不小,音色模糊却又透着一股庄严。
“降神!”这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但我明白,我身边此刻没有任何人。
随着这两个字钻入我的脑海里,一股忽如其来的热气,猛地朝我当头罩下来,瞬间从头罩到脚,将我身上僵硬的、冰冷的肌肉给融化的暖洋洋的。只这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凭空生了一股力气。
整个过程,只是在眨眼间,伴随着这股暖意,我的意识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就这一瞬间,竟然十分舒爽的睡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不该睡,但那种疲惫过后极致的放松与舒爽,实在是常人难以抵挡的,因而到后来,我的意思就完全消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发懵。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我会倒在地上?
那个怪物呢?
黑暗中,我侧耳倾听,周围什么动静也没有,但我却闻到了一股特别重的腥臭味儿,比之前强烈多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因此也不敢乱动,只在脑海里回忆着之前的经历。当时我确实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降神。
我想到了周玄业的降神符,可那符八成早就在水里泡烂了。
再说了,之前周玄业想要对秋凰兮使用降神符,还得将符咒送到离秋凰兮最近的地方,现在,我离周玄业不知道又多远,他又怎么对我使用降神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怪物又去哪里了?这空气中浓烈的腥臭味儿,让我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为了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下意识的去摸打火机,一摸之下摸了个空,我这才想起,睡着之前,确切的说是晕过去之前,打火机一直是被我拿在手里的。
这一晕,八成是掉在附近了,我爬在地上开始朝周围摸索。摸着摸着,我摸到了一些冰冷的器物,也摸到了挂珠一类的东西,但就是没用摸到我的打火机。
我有些急了,只有当一个人完全陷入黑暗时,才会明白光与火的重要。我整个人趴在地上,计算着距离,绕着我刚才醒过来的地方慢慢的摸索。足足摸了十多分钟,谢天谢地,终于被我给摸到了。
我立刻准备点燃打火机,然而打了好几下,除了有火星以外,火苗却根本没有亮起来。
我坚持不下的打了十来下,大拇指都发疼了,还是没打起来。
我靠,这种关键的时刻,居然没油了!
我不死心,忍着大拇指火辣辣的痛继续打,但除了打火石冒出的火星外,啥都没有。最后我不得不放弃了,颓然的坐在原地。
这下该怎么办?
黑暗让人显得特别脆弱,我沮丧了半晌,最后安慰自己:还活着就好,刚才我折腾了半天,也没见那怪物的动静,那怪物八成已经走了,如此一来,我的生命暂时是没有危险了。
想到此处,我精神好了许多,决定墨黑跑出去!
虽然现在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但来时的路毕竟是走过的,在我脑海里还有很深的印象,只要周围没有危险,我就可以慢慢的摸回那间石室里去!那地方的墙灯之前可是被我点燃的。
想到这儿,我心里头忽然咯噔一下。
我晕过去后,也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事。那怪物为什么没有伤害我,它离开了此地,又去了哪里?如果那怪物也原路返回了,会不会对石室里的谭刃下手?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耽误,当即开始摸黑。
这会儿不辨方向,我决定先摸到一堵墙再说,在地上爬直线,很快我就摸到了墙壁。紧接着,我开始找准一个方向往前,以期摸到那个自己之前进来的地方。
人的视力一但消失,其余的感官就会变得很敏感,我顺着石壁摸索着往前走,转过了四个墙角,摸了一圈,又回到了第一个墙角,但却并没有摸到出入口。
我记得,那个机关,是个翻转的石门,在我们进来之后,那扇石门就关闭了。
或许,我得找到那个触发的机关才能打开?
该死的,我一不懂机关,二来,这里又黑灯瞎火的,让我怎么找!
等等……
我忍不住嘶了一声,暗想:那怪物又是怎么出去的?莫非它会寻找机关?那怪物能在黑暗的环境中行走,很显然是能夜视的,条件可比我好太多了。
我不信,自己一个接受过文明洗礼的人,还比不上一个怪物!它都能找到机关出去,我肯定也行!
只是,这需要时间……
我已经被困太久了。也就无所谓再浪费一点时间了,因此,我开始重新摸索起来,沿着墙壁走,从上到下的细细摸索。这是个需要耐心而又漫长的过程,没有钟表,没有参照,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摸索了多久,但再一次回到第一个墙角时,我还是一无所获。
我有些慌张了。
因为上一次的摸索,我确实是用尽了极大的精力,那么认真、那么专注、那么仔细都一无所获,难道我真的找不到出路了?
光、我需要光。我摸出打火机又打了一下,迎接我的只有火星。
刚才在摸索的过程中,我有摸到过这个库房的壁灯,也试着用打火机去点燃。虽然没有火,但好歹还有火星,原始人钻木取火,靠的不就是那一点火星么?
但那壁灯里的油脂,有些保护的好,有些却已经结成硬块,所以大部分都不能点燃。这个库房里的壁灯,我一盏都没有点起来。
黑暗,如同一张大网,将人给紧紧的包裹住。我的身体靠着墙壁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一次感到了一种恐惧。
我会不会就这样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谭刃是不是已经被那个怪物给啃了?
我想到了那些干尸,那些无声无息,不明不白死在这地方的干尸。
我是不是也要步它们的后尘?
它们死了,或许还有人牵挂,还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它只是失踪了。
如果我死了呢?
我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有谁会知道,世界上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有谁会试图寻找我?
这一刻,我脑子里闪过的进入是周玄业的影子。
其实,我们三人认识,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或许是与这段时间的经历有关,我竟然这么快的信任了一个人。我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周玄业应该还是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过的。
或许会……
时间再久一点,还是会被忘却在记忆里的。
这真是个可悲的认知。
我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呢。所以在休息了片刻后,我站起来,不死心的继续找,一遍一遍,直到精疲力竭瘫软在地。受伤的身体特别容易疲劳,最终抵不过疲惫,又一次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离开
睡过去前,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自己一觉醒来,还在事务所的沙发上。
我也确实梦到了一些和事务所有关的梦境,这个梦境说起来很可笑,我居然梦见谭刃帮我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而我的父母,却是两个人身兽头的形象,嘎嘎怪笑着朝我扑了过来。
在他们扑过来的瞬间,形象猛地变成了那个长满鳞片的怪物,朝着我张口咬了下来。霎时间,我感到一阵剧痛,这股剧痛从梦中传到现实中,一下子将我给痛醒了。
我睁眼一看,霎时看见了一张在我眼前放大的脸。这脸凑的近了,还真分辨不出是谁,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王泽海!
他、他怎么在这里?
此刻,他正掐着我的人中,怪不得做梦都痛,合着是被他给掐醒的。
周围有光,是手电的灯光,比较亮。我目光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在之前的库房里,唯一不同的是,库房的那扇翻转石门是打开的,而在库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窈窕的身影,赫然是韩梓桐。
她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这会儿见我醒过来,也就走到我旁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摸了摸头,头上包裹的还是我自己之前包扎的布条子,脑袋有些浑浑噩噩的:“有些头晕,但没什么大碍,你们……”
话未说完,王泽海便打断我,脸上的肥肉一抖,说:“可算找到你们了,这把人给折腾的。”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很显然,在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王泽海等人找到了我,能一下子找到这个地方来,想来也是周玄业用了什么特殊的法门。
我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周玄业,于是问道:“周哥他人呢?”
王泽海道:“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一个野人,一直捣乱,周老板逮他去了。”
以周玄业的身手和能力,对上那野人,应该不成问题。我翻身坐了起来,想到了谭刃,立刻道:“谭刃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他?”
韩梓桐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声音却很是柔和:“他很好,我们之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就先把他给弄出去了,小绪在外面守着他。”
她这么一说,我惊了一下,道:“也就是说,这地方现在就咱们三个?”
王泽海闻言,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没错,就咱们三个活人,小苏兄弟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我当然没见鬼,但我知道,这地方有一个跟鬼差不多恐惧的东西。
王泽海两人现在好端端的,很显然还没有遇到过那个怪物。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立刻挣扎着站起来,道:“那咱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鬼地方还有个妖怪一样的东西,身上长满鳞片,遇到它就是个死。快、咱么快走。”
我这一说完,王泽海和韩梓桐,却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我,我被他们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长花。”韩梓桐嘴角动了动,也跟着起身,拔出腰间的一支狼牙手电打开,紧接着,她拿着手电的手,将灯光打向了我右手边的位置,道:“你说的妖怪,是不是那个东西?”
我不由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顿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嘶……我操,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在距离我大约十米开外的位置,也就是一堆金银铜器中间,赫然倒着一具浑身长满鳞片的尸体。
那尸体身上全是一道道伤口,脖子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削过一样,只剩下一半还挂着,脑袋拉耸着,成了一百八十多,看起来别提多惊悚了。
我说完,韩梓桐却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找到这间库房,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一边儿的王泽海也接话道:“是啊,我们还以为这事儿是你干的呢。”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怪物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它竟然一直和我同出一室。
它是怎么死的?
它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摇头,道:“不是我干的,我没那本事。”
韩梓桐顿了顿,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递给我:“可是,这支匕首,是在它的尸身上发现的。”我的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匕首上,有些移不开。原因无他,因为那支匕首,是我的。
难道……这个怪物,竟然是被我杀死的?
可我自己为什么一点儿映像都没有?在那个怪物快要弄死我的时候,我明明是晕过去了的。
猛地,我想起了当时的异状。当时我耳边有个声音,说什么降神。难道是因为那个原因?莫非我晕过去的那段时间,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昏迷,而是有另一股力量掌控了我的身躯?
思来想去。这事儿铁定和周玄业有关,这会儿瞎猜也没用,于是我道:“死了就好,这东西活着的时候太牛叉了。算了,咱们先出去再说,我在这个鬼地方,真是待够了。”
说话间,韩梓桐好意扶了我一把,我们两人打算往外走。王泽海却忽然道:“哎、哎、哎,我说你们俩也太实诚了,就这么走啊?”一边说,他一边指了指满地的金银珠玉。
经由他这么一提醒,我们才反应过来,有无主的宝贝就放在眼前,当然得捡啦!不过这儿的东西太多,我们也不可能拿完,金银器皿一类的玩意儿不好拿,所以我们三人选择了一些翡翠挂珠、金串宝涵一类方便携带的小件儿,紧接着便离开了这间库房。回程时,王泽海还不停念叨着,宝贝不能浪费,有机会得把这里给搬空。
我和韩梓桐闻言,都颇为无奈。我们这次顺手拿一些,就我们三个人知道,也不打紧,若下一次特意来取这些宝贝,那就是盗宝贼了。盗宝的和盗墓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而且抓到了,是要坐牢的。
我这人不算贪心,虽然我不了解古玩的市场,但我知道,自己这次拿的挂珠,肯定是值钱货,那颜色翠的都能滴出油了,光是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我们三人一路往外走,走会正殿时,我又看到了那尊蛇摩女神像,折尊像,总给我一种邪恶和不好的预感,有了之前的经验,我不敢再多看她,立刻顺着绳索爬了出去。
绳索是韩梓桐等人重新排好的,而我自己制作的那条绳索,则被他们收了起来。衣服已经干了,我将绳索解开,重新套在身上,一行人开始往外走。
出了地洞回到外面时,外面的天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洞口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顶帐篷,韩绪在外面守着,一看见我们出来,兴高采烈的扑了过来:“猪天顾,你去哪里玩了。”我赶紧躲开,现在浑身都痛的厉害,被他这么一个熊抱过来,还不得吐半斤血。
韩绪扑了个空,愣了一下,打算掉个头再来,被韩梓桐给阻止了:“小绪,别闹了,谭老板醒了没有?”
韩绪摇了摇头,道:“韩老板一直在睡觉。”
我看了看天色,问韩梓桐:“我失踪了多久?”
韩梓桐道:“你凌晨进入蛇洞,然后周老板从蛇洞里出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营救你们,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一直到现在。”我闻言有些感慨,这一路回想起来,真是九死一生,仿佛是过了很久,而实际上,也不过才十多个小时而已。
说着,韩梓桐又道:“你头上的伤得重新处理下,先进帐篷吧。”
我没急着处理伤势,而是先去看了看谭刃的情况,他直挺挺的躺在帐篷里,脸色苍白,情况显得很不妙。也不知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那个野人有没有折腾过他。
接着,韩梓桐开始给我处理伤口。所幸没有伤到骨头,痛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没有什么大碍。
我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紧张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慢,而放松的时候,时间又过的特别快。处理完伤口,弄完吃喝,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周玄业还没见回来。
我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因为之前短暂的睡眠而得到缓解,坚持了这么会儿,便有些支撑不住。王泽海大手一挥,对我说伤号先休息,剩下的交给他和韩梓桐。
我确实有些受不了,便缩进帐篷里休息了。
第七十八章 因果循环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着透入帐篷的天光,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就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等等……周玄业回来了没有?
我一屁股翻坐起来,便听到帐篷外,传来了韩绪没心没肺的笑声,一边笑一边数数:“……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这小子,大清早的,数什么呢?
我搓了搓眼睛,立刻拉开帐篷的链子钻出去。这一出去才发现,嚯,外面可真热闹。
正中的地方升着一堆篝火,火上还架着肉在烤,具体是烤的什么肉我也没认出来。另一边坐着的则是周玄业,真靠着一棵蕉树闭目养神。而在离周玄业不远的地方,赫然还绑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捣乱的野人。
此刻,他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棵树上,韩绪那不靠谱的,将野人浓密的头发和胡子,编成了一条条小辫子,这会儿正在数辫子呢!
我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王泽海正烤着肉,见我出来便招呼道:“蜥蜴肉,洗剥干净了味道还不错,就快烤好啦。”之前在地下水道里,我感觉到的是冷,现在回到里面,又一次被沙漠灼热的气温笼罩,只觉得热的厉害。
王泽海在火边烤热,把他自己也烤的大汗淋漓,我觉得挺过意不去,便道:“我来烤,王老板你歇着。”
王泽海哈哈大笑,身上的肉乱颤:“伤号就好好待着,别什么王老板王老板的,叫哥。”
韩梓桐面瘫着一张脸,声音却带着挪揄:“王老板,您都这一把年纪了,让天顾叫你哥,是不是太占人便宜了?”
王泽海一瞪眼,道:“我年纪大吗?我这是人老心不老。”紧接着对我说:“你王哥我是人老心不老!永远二十八的花季爷们儿!快叫,不然这肉没你的份儿。”
说真的,我对蜥蜴肉还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顺势叫了声王哥,王泽海人胖,所以皮肤皱纹不明显,胖的人一般不显老,再加上他生活额的滋润,头上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真的猜不出来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王泽海具体五十几我不知道,但已经足足大我一轮了,还跟个老顽童一样,性格倒是挺可亲的。当然,我心里清楚,这只是表象,王泽海做生意能做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心眼肯定是不少的,前不久不还挖周玄业墙角来着?
他不让我帮忙,我也就没去凑热闹,一边儿的周玄业睁开眼看向我,我忽然觉得,仅仅一天不见,周玄业的神情变得憔悴了许多,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
他冲我招了招手,道:“过来。”
我走到他旁边蹲下,道:“周哥,你身体不要紧吧?”原本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现在看到周玄业这个模样,多余的话却是问不出了,只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玄业闻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颇为唏嘘,道:“这次动了禁术,损耗的元气是补不回来了。我是不是特别老了?”
我仔细的看了看,道:“大概像是老了三四岁,不过还是很帅。”
周玄业松了口气,说:“还好,看样子还能娶上媳妇儿。”我一时间哭笑不得,道:“周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刚才说的禁术是怎么回事?”周玄业说自己损耗了元气,元气这个说法,我是听说过的,那次拔尸毒泡药浴的时候,唐琳琳就跟我聊起过这事儿。
道家还有中医都认为,人一出生,体内就有先天元气,先天之气决定了一个人的体质强弱、寿命长短,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而后天元气则是人从食物中摄取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营养。
后天元气可以通过后天补养起来,先天的却不行,所以在道家,先天元气乃是人身的瑰宝。
我上一次中的尸毒,其实就会损伤先天元气,但那种损伤是非常微小的,用药物就可以去除。而周玄业这一天的时间,面容上一看就憔悴了这么多,显然是先天元气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他究竟发动了什么禁术?
我潜意识觉得,这事儿和我有关。
此话问出来,周玄业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那降神符只有一道,之前为了对付那黑蛇,用在了秋凰兮身上,但是那黑蛇……不是一般的蛇。”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道:“那蛇是有些道行的,害的谭刃都走魂了。”
我想起了自己兜里的那颗珠子,立刻道:“走魂是不是就是丢魂儿?我知道老板的混在哪里,在我这儿。”一边说,我一边去摸自己的口袋,却猛地发现,口袋里的珠子没了。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放错了地方,赶紧去摸其它的口袋。周玄业伸手挡了我一下,道:“在我这儿,我拿了。”
我松了口气,道:“你能让老板醒过来吗?”
周玄业点了点头,道:“能,但得等时机,现在时候未到。”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我见周玄业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松了口气。周玄业继续道:“后来我下去找你们,却发现人没了。说起找人,其实是谭刃的专长,我在这方面是比不上的。还记不记得你和秋凰兮在地洞里,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我道:“问路?”这事儿王泽海跟我提过。
周玄业点了点头,道:“被问路的人,在三天之内,和施术者是有感应的。我当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说着,他指了指我,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关于你的真实命格,谁也不清楚。当时那种死亡的感觉非常强烈……”
我咽了咽口水,道:“周哥,你什么意思?”
周玄业抿了抿唇,叹道:“其实,当时应该就是你命中的死期。”
我被噎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说,我苏天顾,命中注定,其实是个短命鬼?
周玄业接着道:“所以,情急之下,我以自身元气,请了三坛降神术。元气大损,是我逆天改命的代价,但是,你活了下来,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我下意识的问道。
周玄业抬头看了看天,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你命格短,运到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至于风水,又有山川风水和阴阳大小风水之分,在你身上,也很难体现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积阴德了,否则日后,随时都会有死报上身。”
积阴德?
我道:“就是多做好事对吗?”
周玄业摇了摇头,道:“有些事,你认为是好事,你却做了,但其实,它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话说的有些饶,我听不太明白,周玄业于是道:“你觉得,谭刃当初帮忙找到顾欣,这是做好事吗?”
这还用说吗?解救被拐卖的儿童,这当然是好事了!
周玄业却道:“天理循环,阴司轮回,生死报应。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偿还前生的罪孽,天道因果注定她一生合该有此苦难。而我辈中人,以诸般秘术偷窥天机,违背天意,看似做了好事,实际上却是大损阴德。所以,积阴德和做好事,是两个概念。”
做好事,是从个人主观角度出发,而积阴德,则考虑的是天道循环的大角度。
“真正的大能,愿意为人解厄的极少,即便有,也是专为达官贵胄服务,索取巨额酬劳,用于积德行善。剩下的,不过隐于世俗,偶有不忍之事,方才出手。我和师兄也是今年来才开始做这家事务所,所得钱财,大都用在扶危济困,行善积德上了,这些年来,身上也别无长物。”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所以天顾,你的工资,真的不能再加了。”
………………
……………………
说了半天,我怎么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句话?
第七十九章 元气
周玄业语重心长,正儿八经的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哭笑不得,道:“周哥,你这些话,不会是为了拒绝涨工资说出来忽悠我的吧?”
他闻言正色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我道:“不像,但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周玄业坐直了身体,道:“我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这世界上所有受苦的人,都是罪有应得,那么还要警察干什么?警察解救被拐卖的孩子,难道反而是在干缺德事?”我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周玄业摇了摇头,却是微微一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举个例子。我们将天道因果比喻为一座监狱,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各自有各自的服刑期。服刑期满,被警察放出来的人,是正当行为;而服刑期未满,被警察放出来的,那就叫渎职,如果警察是因为收了钱才在中间做手脚的,那就是渎职加受贿。明白了吗?”
他这么一说,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我在心中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假如顾欣命中有此一劫,就算被人所救,也不该是我们救,也不该提前被救出来。而我们,则相当于收了对方的钱,让顾欣提前出狱的警察。
这就是因果。
理解了这一点,我顿时沉默了。按照周玄业的说法,如果我命里合该是个短命鬼,那么现在活下来了,这个因果又该怎么算?周玄业三十出头的年纪,平日里潇洒倜傥的,这会儿憔悴不已,年纪似乎瞬间就大了三四岁。如果这是上天对于他的惩罚,那么我呢?
我这条因为三坛降神术捡回来的命,老天爷还会不会收回去?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很不公平。什么因果,我苏天顾这辈子还没干过一件坏事儿,为什么我就有这样的因果?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具红毛女尸,想起她当时大声嘶吼的模样:天道不公。
深深吸了口气,我问道:“你损失的元气,还能补回来吗?”
周玄业摇了摇头,道:“先天的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不过,用几年的寿命,抢回你这条命,倒也划算。只是你今后要切记。”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不管未来你是荣华富贵还是贫贱卑微,切记积德行善,莫要为非作歹,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有没有神?至少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但这一刻,周玄业郑重的神情感染了我,我于是回道:“周哥,我记住了。我苏天顾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周玄业闻言松了口气,似乎十分疲惫,后背又重新靠在了蕉树上,一边儿闭目养神,他一边儿说道:“这次的活儿亏大了,真不该接啊。”我摸了摸鼻子,心知他说的是大实话,不仅用了唯一的一张降神符,还损耗的先天元气,害的谭刃也跟着走魂儿。一帮人里,除了韩梓桐三人外,我们事务所的三人,真的算损伤惨重。
一想起降神符,我便想到了秋凰兮,忙问道:“秋凰兮的尸身呢?”
周玄业道:“埋了。我身上的符咒不够用,也护不住她的尸身,更遑论‘走尸’了,现在看来,她的尸身,也只能留在此处了。”说着,他手指了个方位,将秋凰兮埋葬的地方只给我看。
这地方的土质太过松软,其实并不适合埋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尸体就会重新被一些野兽给挖出来。
我心里挺难受的,没再多说,而是朝着秋凰兮的埋尸地而去。
转身时,只听周玄业轻叹了一句:“所以,我不喜欢找活人,还是找死人划算一点。”如果以前他对我说这句话,我肯定不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却是明白了。找活人,稍不留意,就会扯上因果,损己损德,而找死人则没什么关系了,一具尸体而已。
埋尸地并不远,可以没有堆土,毕竟众人没有趁手的工具,从表面上看,只能看到沙土被翻新的痕迹。
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福利院啊,那就是孤儿,没有亲人是不是?我是北京本地的,独生女,有一套价值四百多万的房子和一辆五十多万的宝马,存款到是没多少,但你不说以后开网店可以赚很多钱吗,真的不考虑一下?带着全部嫁妆嫁给你哦,会做饭,会暖床,其实关了灯,不看脸都一样”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她当时笑着的模样,那会儿觉得很恐怖,现在却只觉得心酸。
“凰兮,对不起……我以为可以救你,但是,很抱歉。”我跪在这个简单的墓前,紧接着,便在周围找了些石头和干燥的蕉叶压坟,一来防止尸身被野兽挖出来,二来,压坟石的葬俗,很多地方都有。
最后,我捧了三把土撒上去,和这个短暂相交的朋友道别。
走回营地时,心情难免低落,正好王泽海已经烤好了蜥蜴肉,正用匕首割分,一边儿摆放着新鲜的蕉叶,当做乘肉的工具。如果不去想我们这一路的经历,还真有种户外活动的感觉。
我虽然对蜥蜴肉没什么兴趣,但抵不住肚子饿,再加上好多天没见油荤了,因此看见这烤的黄澄澄、油滋滋的兽肉,还真难以抗拒。反正生蛇肉都吃了,也不在乎再吃两个蜥蜴了。
我一闭眼,咬了一口,味道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糟,只是肉比较粗,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韩梓桐搞地质的,经常在外面跑,认识很多天然得到佐料。她在绿洲里找了些调味的植物,捣碎了涂在肉上,味道竟然非常不错。
众人这几天都吃的很差,动不动就是压缩饼干,这会儿哪里忍得住,一个个狼吞虎咽的。
我们正吃着,那个野人醒了。由于蓬松的头发和胡子,被韩绪扎成了一条条小辫子,因而之前被挡着的脸反而露了出来。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壑皱纹的脸,很明显,这个人年纪已经很大了,真的无法想象,他居然还拥有如此强健的体魄。
大约是肉香吸引了他,又大概是被我们绑起来所以感到惊恐,野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挣扎着。越挣扎,那些打了活动扣的绳索扎的越紧,一道道勒进肉里。
说实话,对着这样一张苍老的,饱经风霜的脸,你是很难硬下心肠的,于是我将自己手里的肉用匕首分出一半,割成一条条,用蕉叶包着,走到那野人身边,开始给他喂食。
吃东西的时候他到是很配合,也没有挣扎,吃的狼吞虎咽的。吃完后还舔了舔嘴唇,显得温驯许多。韩梓桐还是比较心软的,虽然面色看起来很棒冷酷,但声音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忍,道:“绑的也太紧了,要不给他松一松?”
王泽海道:“你们女人就是心软,忘记周老板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逮住他的?昨晚半夜才回来呢。”我昨天睡过去了,因此周玄业到底是什么时候带回野人的我也不清楚,但听王泽海这么一说,肯定是不轻松的。
毕竟他用了三坛降神术后元气大伤,又跟着去追这野人,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我原本也觉得把这老野人捆得太紧,听王泽海这么一说,便也不打算松了,万一他跑了怎么办?可是,这个野人接下来该怎么安顿他?很明显,这人应该是个现代人,也不知神智受了什么刺激,几乎已经丧失了人性。
如果不管他,他恐怕就要在这绿洲里老死,可如果管他,又该怎么管?
让他跟着我们回去?
谁来照顾这个充满野性的老人?
周玄业慢慢吃着肉,开口道:“这个人有用处。”
第八十章 海象牙
这话一出,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王泽海嘶了一声,看了看那野人,道:“这老头子能有什么用?”
周玄业道:“还记不记得那尊神像?”
我道:“那个蛇摩女神?”
周玄业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尊神像很是邪门儿,摄人心魄,我下去接应你的时候,也差点儿着了道。”韩梓桐立刻道:“没错,多亏了周先生你提早发现。”
周玄业继续吃肉,又道:“我发现,那尊神像似乎能摄人心魄,而这野人,想来是长居那个地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韩梓桐立刻道:“您的意思是,这个野人会神智异常,和那尊蛇魔女神像有关?”这一路周玄业二人的表现,看来是已经让韩梓桐等人深深折服了,现在连敬语都用出来了。
周玄业道:“很有可能,只要他不是医学范围上的神智失常,那么我就有很大的几率,让他恢复神智,为我所用。”
王泽海砸了砸嘴,道:“我听出来了,不过,这老头子对你能有什么帮助?”
周玄业漆黑的目光忽然看向王泽海,道:“不是对我,而是对你有用。”
“我?”王泽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吃惊之色,道:“你的意思是,这野人可能跟我父亲有关?”周玄业点了点头。
王泽海显然不相信,眼睛微微瞠大,满面狐疑的打量那野人,旋即又看向周玄业:“你确定?”
周玄业没有答话,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扔给了王泽海。
我顺着看去,发现那个是挂坠,像一颗狼牙似的,但比狼牙粗,而且色泽乳白,表面还有很多花纹。只是那东西有些脏了,显得油乎乎的,很多细节都瞧不清楚。
王泽海一看见这个挂坠,大惊,道:“这是我父亲的。”
我忍不住插话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你怎么确定是你父亲的?”
王泽海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牙吗?”不等我回话,他自问自答道:“据说这是‘海象牙’,是一对儿的,另一枚在我母亲身上。”
海象牙,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那种可以在海洋动物园里看到的海象,而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身受,相传出双入对,十分恩爱,不过海象的脾气很暴戾,一但动怒,就搅得大海不得安宁,能生风起浪。而海象牙,则被誉为海上行船的保护符。
据说佩戴这种牙齿,海象就不敢靠近作乱了。
王泽海的父亲是个考古学者,为人不坏,但也不是那种特别正派的。考古这东西,只要稍微有些心眼,很轻易的就能私吞下一些古物。这对儿海象牙,就是王泽海的父亲再一次古墓的挖掘活动中私吞的,后来当定情信物,和他母亲一人一枚。
人们总是痛恨贪污的,不过这世界上,真正完全没有贪心的实在太少了。王泽海的父亲,还算是很严谨的一个人,这对儿海象牙,据说是他父亲唯一的一次贪污经历。
没办法,因为王泽海的母亲,早年前出身是很好的,大家闺秀,温婉漂亮。王泽海的父亲,则是农村出来的,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天天跟黄泥巴、古董还有死尸打交道。要追到这么一位千金小姐,真是不容易。
别看王爱国黑瘦黑瘦,沉默寡言,平日里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却是个情痴,为了窈窕淑女,经常辗转反侧,发现这对儿海象牙后,听说这牙是一对的,能让人深情相许,便昧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这对儿海象牙真有神效,后来这大小姐,还真就委身下嫁了。
王爱国是个严谨的人,不善言辞,貌不其扬,但他的妻子对他却是死心塌地。用王泽海的话来说,他父亲一辈子,没对母亲吼过一嗓子,两人日子虽然不算阔绰,却是温馨美满。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眼瞅着生活越来越好了,王爱国却就这么消失了。
王泽海的母亲没有再嫁,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住在医院的病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两腿一蹬,嘴里念叨着的,始终是自己失踪的那口子。
这海象牙哪里来的?
周玄业指了指那个野人。
王泽海傻眼了,嘴唇颤抖,声音都有些哆嗦:“难道、难道他是我爹?”
说着,他像是被这个认知给刺激到,猛的窜起来,窜到了那野人跟前,两只眼睛瞪大,面贴面的打量对方。
王爱国是1971年失踪的,失踪的时候32岁,那时候,王泽海才两岁。王爱国因为工作所以常年在外面跑,算是那时候早婚晚育的代表,在那个年代,还是不多见的。
如果眼前的野人真的是王爱国,那至少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当初,谭刃推演命盘的时候,就说过,王爱国还活着,只是当时,我们都弄不明白,一个人,是怎么在沙漠里生存四十多年的。现在想来,莫非是王爱国被那蛇摩女神摄去了神智,野人似的在这片绿洲生活了四十多年?
这个可能性,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而此刻,那野人看着突然凑近的王泽海,似乎受到了惊吓,顿时大力的挣扎起来,挣扎间小辫子一甩一甩的,抽到了王泽海脸上。
这一抽,把王泽海给抽醒了,他摸了摸脸,吸了口气,对周玄业说:“你得跟我说清楚,我老爹都死了四十多年了,你你现在搞出个野人来,说这是我爹?我说周老板,你这么办事儿我可不给钱啊。”
我觉得纳闷,道:“找到一个活人,总比找到死人强,不加钱就算了,怎么还倒扣啊。”
王泽海噎了一下,瞪了我一眼,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觉得在工资的事情上,自己必须要争取一下,于是道:“刚才不还跟我称兄道弟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口了。我说王老板,你别急着不给钱,先听听解释啊。”说着,我看向周玄业,示意他赶紧开口。这次古尔班通古特之行,我们事务所的三人,也算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是搞到最后,连钱也没有,那可太不划算了。
虽说我这次摸了好几串珠子,看那成色和工艺,即便我不懂古玩,也知道那几样东西,价值只怕不低于八位数。现在这么一比,三百万还真不算什么了。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苍蝇……它也是肉嘛。
周玄业接触到我的眼神,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不管他是不是王爱国,但他肯定跟王爱国有关。老王,你急什么?”
王泽海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看那野人,嘀咕道:“这肯定不是我爹,肯定不是。”
我心想,据说王爱国又黑又瘦,身材矮小,而我们眼前这个野人,虽然一把年纪了,身上的肌肉却不是盖的,仔细一看,六块腹肌呢!王爱国能有这能耐?
我实在有些无法理解王泽海这种心理,如果这野人真的是王爱国,莫非他还不打算认这个老爹了?
说话间我们吃完了东西,一时也无事可做,我问周玄业接下来干什么,他道:“等,等时间一到,招魂。”他一说招魂,我想起了之前谭刃突然醒来的事,便问周玄业是什么情况。
周玄业闻言,侧头想了想,便跟我讲起了其中的门道。
原来,这走魂和民间所说的丢魂,却不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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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走魂
民间口语经常喜欢说吓丢了魂儿,意思是人在受到了某种惊吓,会变得神志不清,仿佛少了魂魄一样。过去的农村夜路多,俗语说,久走夜路必撞鬼,早年间撞鬼撞邪的说法实在太多了,有些人走一趟夜路回来,就开始卧病在床,或神志不清,或胡言乱语,或呆呆傻傻,而有些小孩子,更是啼哭不止,或者昏迷不醒。
据说这就是因为撞了邪,被吓出了魂儿。
那么吓丢的魂儿在什么地方呢?往往都是在撞邪的地方。这时候,老一辈的人就会请来一些民间术士招魂。民间术士,是圈子内的叫法,圈子外的叫法,就是神婆神棍。
神棍儿叫魂的方法很多,常见的的一种,就是在让家里人,在丢魂之人常走的十字路口,用碗摆上一碗清水,然后站在路口叫名字。那清水中放上一片儿柳叶。
水属阴,可以供魂魄藏匿,一但魂儿叫回来了,水里的柳叶就会无风自动在水碗里打转。这时,家里人再将那碗水端回去,由术士念咒做法,将魂儿给人还回去。
这就是丢魂。
那么走魂也是怎么回事呢?
走魂和丢魂不一样,寻常人是丢魂,是一种不自愿的行为,往往是受到什么刺激或者撞邪才会如此。而走魂,则是阴阳术士们修行的一种秘术。
说的邪乎一点儿,能让魂离体,与天地鬼神精怪沟通。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如果完全离体,那就跟死人差不多了。但走魂术,是走魂而留魄,因此施术者并不会死亡。举个例子,医院里的植物人,情况就和走魂比较类似。
当然了,植物人据说是有思想活动的,而走魂的人,却是没有思想活动的。
周玄业这时,才将话题引到了那巨蟒身上。之前说过,蛇摩是一种传说中的植物,据说有蛇摩生长的地方,就有蛇妖。那巨蟒虽然不是蛇妖,但却有些道行,很是邪门。
当时周玄业二人进了蛇洞,被那邪门的巨蟒给阴了,掉进了地下水里。
那地下水的水势何等厉害,千钧一发之际,谭刃催动了走魂之术,在很短的时间里,控制了那条巨蟒。由巨蟒,将二人带到了落脚处。走魂之术损耗极大,可以说是谭刃的压箱底。
这一走魂,竟然就没能回来。当时的情况太过诡异,周玄业也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变故是什么。而谭刃走魂后,那巨蟒没多久就有恢复意识的迹象,周玄业担心这巨蟒醒过来,自己二人就要葬身水底,当下将那枚在半路上捡回来的降神符给用了。
这一翻动作,被巨蟒吞入腹中的秋凰兮就‘活了’,便听一阵撕拉的声响,蟒蛇的肚腹被剖开,秋凰兮从中钻了出来。遭此大劫,蟒蛇焉能活命?当下被地下水给冲走了。
周玄业看谭刃还没有回魂,意识到事情不对头,当下操纵秋凰兮追随着蛇尸而去。
然而,那地下河道中有恶鱼,巨蟒的尸身很快被啃的不知所踪,周玄业并不能操纵秋凰兮离开的太远,最终无功而返。
这一番折腾,周玄业有些气力衰竭,站在水中调整了许久才恢复气力,当时的环境恶劣,周玄业自己无法脱身,就只能等待救援了。我听到这儿,好奇道:“周哥,你就这么确信会有人来救你?你忘了,当时你和谭刃下蛇洞的时候可是嘱咐过,天亮时如果没有出来,就让我们自行离开的。你就不怕我们直接走人了?”
周玄业闻言,却是哈哈一笑,自信满满的看着我,道:“你不会。”
我噎了一下,周玄业又道:“我看人一向很准,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和你交朋友,我放心,把事务所交给你,我也放心。”
他说这话时,显得理直气壮,似乎根本没觉得不对劲。正常人,是不会这么相信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吗?一时间,我说不清是无语还是感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看起来很靠谱的周玄业,其实有时候也挺靠谱的。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第一天就把整个事务所扔给我,也不怕我把他的事务所给搬空了。
他说完,耸了耸肩,道:“十年修得同船渡,当日人数众多,你没有注意到别人,偏偏注意到我,这就是一种缘分。我知道他说的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不由道:“你往那儿一站,鹤立鸡群一样,想不注意都难。按照你这个说法,那和你有缘的人也太多了。”
周玄业闻言老神在在的说道:“注意到我的人多,但注意到我施法的人就不多了。而且你当天就看到了事务所的招聘信息,不是缘分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我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没错,很深的缘分。”我以前在一家电子公司上班的时候,每天上下班的路上都会遇到一个乞丐老头,我跟他也有缘分?
周玄业于是面露喜色,道:“所以,兄弟,就冲咱们之间的缘分,你的工资也不能在加了。”
我怎么觉得,周玄业这是被谭刃给附身呢?难不成谭刃走掉的魂是附在他身上的?
双目对视,我拍了拍周玄业的肩,道:“周哥,你就是我亲哥。但亲兄弟,明算账,小品里都说了,农民工工资,不能拖欠。”
周玄业脸都黑了,仰头叹了一声:“我要裁员。”
我道:“谭刃的那只猫,光吃肉不干活,还总是挠我,早就该裁了,周哥英明。”
周玄业呛了一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道:“你小子……算了,说正经事。”他看了看手表,道:“中午12点,是阳气上涨最厉害的时候,而阳极反阴,阴及必阳,所以正午12点,反而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等到那时,我再给师兄回魂。”
周玄业虽然这会儿跟我开着玩笑,精神面貌看起来很是不错,但面容实在憔悴,我有些担忧,问道:“回魂是不是一件很累的事?你行吗?”
周玄业看了我一眼,道:“男人,绝对不能说自己不行。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完,他挥了挥手,表示要休息,我心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不便打扰,于是走开了。
这会儿是早上的九点钟,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这片绿洲危险太多,众人也不敢到处溜达,便坐在原地,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韩绪这小子,可以说是我们这帮人中活的最轻松的,无尤无怨,这会儿不知从哪儿找了些细碎的花,全部插在那野人头上,演电视剧似的,对野人说:“亲爱的,你真美。”
韩梓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显然是拿韩绪没办法。我有些好奇她们两人的关系,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韩梓桐察觉到我的目光,抿了抿唇,道:“很感兴趣?”
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被她抓包,我觉得听不好意思,道:“有些好奇,你对韩绪可真好,我要有你这么个姐姐就好了。”韩梓桐闻言,眼神柔和了很多,道:“上一次临走时我说过,如果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告诉你,愿意听吗?这是个比较狗血的故事。”
这会儿正无聊呢,一边的王泽海闻言,立刻一拍手,道:“我早就好奇了,我说梓桐啊,我跟你家也有些渊源,说真的,以前还真没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梓桐眯了眯眼,目光看向在一边自顾自和野人演电视剧的韩绪,开始回忆起了关于韩绪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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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地震救援
说起这个话题时,韩梓桐先是反问了王泽海一句:“我一向不信鬼神命理之说,但这次,你找了周老板两人,却又同时请我帮忙,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吗?”
王泽海摇了摇头。
一个从来不相信鬼神命理之说的人,你告诉他,要在一个神棍的指导下去寻找尸体,并且邀请她同去。正常的情况,这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因为她不相信,所以也根本不认为会成功。
那么,韩梓桐却为什么答应呢?
她这一个问题,引的我也跟着好奇起来。这让我不禁想到了韩梓桐一路的表现,我们进入古尔班通古特后,遇到的古怪之事不少,周玄业和谭刃,也多次使用一些秘术法门。而韩梓桐当时的表现,细细回想起来,却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如果一个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玄门秘术的人,在亲眼看到这些东西后,世界观被颠覆,认知被刷新,怎么着反应也不该那么平静吧?这一点明显不正常,而我之前竟然没有留意到。
见我两摇头,韩梓桐便接着道:“那是因为,我经历过一些很古怪的事情,所以不得不信而已。”
紧接着,她开始讲起了一段离奇的往事。
故事真的特别狗血,但当故事不是故事,而成为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时,就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狗血,只会让人扼腕叹息,不胜唏嘘。
四年前,也就是2008年,四川地震。
韩梓桐作为地质方面的专家,也到了灾区,为救援进行地质预测。
她所去的地方,是离震源中心汶川较远的一个村镇,那个地方,镇上都是砖房,灾情到不是很严重,而当地人则告诉救援队,在镇子对面的一座山后面,还有一个村子。
由于没有通公路,所以那个村子十分贫穷和落后,至今都还点着煤油灯,用的起蜡烛的人家都不多。那里的房屋,都是过去的泥巴木头房子,根本不抗震,估计损失惨重。
不过目前还没有救援队进入过那个村子,也不知情况怎么样,死没死人。
打听到这一情况,总队当即划分了一小队救援队,组成了一个小组,连同韩梓桐在类,一行七人进入山里。由于地震和前不久的暴雨,那座未经开发的原始大山非常难行。
众人白天出发,一直到了晚上,才真正的进入了那个村子里。
村子非常小,很破败,房屋也歪歪斜斜,但完全倒塌的却并不多。村子周围杂草丛生,似乎根本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老乡记错了?没准儿这村子的人,早就走出大山生活了,这地方,应该是一片老村落的遗址吧?
而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其中一间老房子里,却忽然亮起了光。
是那种不甚清晰的煤油灯的光,昏黄而微弱,但在被黑暗笼罩的老村落里,却显得难以忽略。众人面面相觑,立刻朝着那间房走去。还没靠近,门房就从内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举着一个煤油灯,从里面走出来。
他走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惊愕中。
这个年轻人,穿的还是过去的那种老式的麻木长衫,布是蓝色的,老旧,但还挺干净的,带着一种古朴的感觉。年轻人约摸二十岁出头,短发,面皮长得挺周正,橘黄的火光印在脸上,让寒冷的山里,突然升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韩梓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是个很优秀的女人,由于热爱地质事业,经常到处跑,所以一直还没找到伴儿,这个突然其来的,带着浓浓古意的年轻人,竟然让她有种心头一跳的感觉。
年轻人认出了他们,确切的说,是认出了军服,他笑道:“是解放军同志啊,快进来。”他将众人让进房屋里。
屋子非常简陋,中间有个火塘,架着一支铜茶壶烧水,房间的四壁,被熏的发黑。
众人一进去,年轻人忙拾柴禾烧茶,韩梓桐回过神来,忙道:“不用忙了,我们是救援队的,来接你们下山避难,收拾收拾就走,不多留。”
年轻人呆了一下,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定要喝茶的,解放军不能怠慢。”最后这一句话,让披风带雨,一直在救灾线上的六名军人感到很窝心。
领队的军人叫杨云开,闻言道:“小兄弟不麻烦,这是我们该做的。对了,这村里有几口人?”村子破落,想来人口应该不多。
年轻人道:“村里就我和我奶奶,其余人很早之前就搬走了。”
韩梓桐道:“那你奶奶呢?”
年轻人答说在后屋睡觉,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
杨云开立刻道:“那赶紧叫老人家起来,收拾收拾东西好下山,你们住在这地方太危险了。”地震加暴雨,往往还伴随着泥石流和山体塌方,一个老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住在这地方,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说完,那年轻人却推辞起来:“我们住在这里挺好的,也没有感觉到地震,不用麻烦了,奶奶躺在床上,不能动。”
韩梓桐一听,以为是老人家瘫痪了一类的,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大加赞赏。以年轻人的年纪,不该窝在这山里的,而他一直留在这儿,恐怕就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奶奶,实在是孝顺。
于是一行人和韩梓桐,都开始劝导起来,但年轻人却很执拗,不肯下山,正劝到一半时,黑暗的大山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门外骤然一亮,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将天地间瞬间照的透亮,又瞬间黑暗下去。
紧接着,豆大的雨从天空中砸了下来,雨势大的惊人,手电筒往外打去,密密麻麻的雨幕,将视线阻隔的模糊一片。
这样的天气还怎么下山?
众人顿时急了起来,那个年轻人却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这个小举动被韩梓桐察觉到了,韩梓桐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年轻人,说起话来老气横秋,跟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一样,没想到性格却还跟个小孩儿差不多。
年轻人一见走不了,顺势就说:“夜黑雨急,大家今晚就在我家住一晚上把,寒舍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韩梓桐听到他文绉绉又老气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年轻人顿时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时候,韩梓桐还没有面瘫的毛病。
由于房屋不大,因此当晚,众人打的地铺。年轻人的奶奶睡里屋,没有露过面。他将自己的床让给了韩梓桐,自己则跟随行的军人一起睡地上。
被子有种潮乎乎的感觉,韩梓桐认床,有些睡不着,睡着了也睡不深,翻来覆去的。
半夜里,模模糊糊间,她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仿佛怕被人听到似的,声音压的很低,如同蚊蝇嗡嗡作响。韩梓桐本来就没有深睡,大半夜又听到人窃窃私语,顿时就醒了。
醒来时周围很黑,一盏灯都没有,外间屋里的解放军睡的很熟,那都是一批年轻的士兵,一直参与救灾工作,很久没有正经休息过了。如果不是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山雨,他们根本就没有长时间休息的机会。
黑暗中,那窃窃私语的声音更清晰起来了,韩梓桐那会儿不信鬼神,所以没有多想,只是好奇,这么大半夜是谁在说话?莫非是那年轻人和他奶奶?
这么大的事,祖孙俩商议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如自己去游说一番?
这么一想,韩梓桐便朝着声音传来的里屋而去。
她家教良好,走路向来声音很小,所以走到门口时,里面的人也没发现。
里屋点着煤油灯,年轻人正对着床上的人说话,韩梓桐顺着去,床上微微隆起,应该就是年轻人的奶奶。
韩梓桐故意弄大了声音,提醒二人有人来了。
年轻人听到动静,猛地回过了头,神色显得十分慌张。
难道是自己突然出现,所以吓到他了?
韩梓桐于是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第八十三章 下山遇险
“抱歉,我只是听到声音,所以起来看看,奶奶还好吗?”韩梓桐礼貌性的问候了一句。
年轻人脸上的慌张之色退去了一些,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往外走,看样子,是根本没有让韩梓桐进屋的打算。
韩梓桐不由微微伸长脖子去看床上的人,由于有年轻人挡着,她隐约只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后脑勺。
第二天,众人起床时,外间的大雨已经止住了,难得好好休息一晚的几个年轻军人们,此刻都显得精神奕奕。然而,众人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却发现屋子里的人没了。
不仅是那个年轻人,连里屋躺在床上的老人也没了。
几人大惊,面面相觑,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杨云开琢磨说:“难不成是这祖孙二人不愿意下山,所以故意躲开我们了?”这举动,未免太任性了些。
韩梓桐却觉得有可能,她想起了昨晚看见的情景,很显然,那祖孙俩有过一场密谈,应该是商议出了什么计划。韩梓桐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两人,对下山这么抗拒呢?最近地质环境这么恶劣,他们难道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想到此处,韩梓桐道:“这地方就这么大,他们能躲到哪里去,那小子带着一个老人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走,咱们快出去看看。”几人追踪出门,原想着,门外道路泥泞,肯定会留下脚印一类的,谁知门外的泥土地上,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不,确切的说还是有其它痕迹的,是动物的爪印,看爪印,倒像是狼一类的东西。
韩梓桐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山里还有野狼,更没想到的是,这野狼还在门外徘徊过。
住这地方实在太危险了,不行,一定得找到那祖孙俩,把他们带下山。
可他们人到底去哪儿了?房前屋后,没有留下一丝人行走的痕迹,就仿佛这祖孙二人是突然从房间里消失的。
这也太奇怪了。
队伍里其中一个小伙子也是四川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们这边的老房子,一般都有地窖,冬天的时候存洋芋那些东西,他们会不会躲在地窖里?”
领队的杨云开立刻道:“快,找找地窖在什么地方。”
韩梓桐一时间觉得好笑,明明是来救人的解放军,现在却被人当蛇蝎一样夺着,未免也太奇怪了。
很快,那个地窖就被找到了,入口是一块活动的木板,木门的栓子并没有被拴上。
众人试着打开,木板却纹丝不动,很显然,是从下面锁上的。
如此一来,就更加确定人躲在下面了。
杨云开于是拍着木板道:“小兄弟,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下面。你到底有什么不愿意或者不满了,可以跟我们说,大家商量商量,我们是军人,是来保护你们的,不是强盗。”
下面隐隐传来一些动静,紧接着就听见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解放军,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但我们不想下山,你们自己回去吧!”
韩梓桐回道:“不下山就不下山,现出来说话好不好?”她心想,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倔,先把人哄出来再说,到时候了解下他不下山的原因。那年轻人还是不出来,两拨人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里面的人熬不住。
他大概不常与人接触,架不住韩梓桐等人轮番上阵的劝导,终于打开了地窖的门栓,从里面爬了出来。
韩梓桐见了有些生气,道:“你这人,怎么不通情理,你知道山下还有多少人等着救援吗?现在人手很紧缺,我们没有时间跟你耗,你到底为什么不下山?”
年轻人闻言也有些怒气,道:“与你们无关,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
这下,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憋不住了,这一行人走了一天才进山,就为了救人,现在却被人反打一耙子,实在可恨。杨云开也来火了,冷着脸道:“我们不强人所难,军人为人民的意志服务,弟兄们,走。”
无奈,众人无功而返,踩着泥泞的山路下山。
临走时,韩梓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年轻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神情看起来像是放松,又像是有些歉意。察觉到韩梓桐的目光时,年轻人还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嘴里说了一句话。
由于距离远,他声音也不大,因此韩梓桐听不见说的什么,但看唇形,是:一路平安。
韩梓桐不由低头想,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有什么苦衷。
回程的山路比来时的更难走,一夜的大雨,还引发了山体滑坡,一行人不得不绕道。陡峭湿滑的山路,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韩梓桐走在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她忍不住频频回头,但只能看到山石树木,一夜的大雨,使得鸟类都夺了起来,山里哪能看到什么东西。
中途是,意外还是发生了,路过一片滑坡地带是,韩梓桐脚下不稳滑了下去,整个人顺着泥浆山石往下滚,昏天黑地,也不知滚到了什么地方,就此晕了过去。
听后来的人说,她当时滚下去后,又有一道小型泥石流冲了下去。这道泥石流,不仅冲走了她的身影,也冲散了队伍里的其他人。等队伍里的其余人汇合时,哪里还能判断她的位置,就这样,韩梓桐被下了死亡判决书。
紧接着又是大雨,杨云开等人不得不含泪离去。
韩梓桐死了吗?当然没有。
她以为自己是要死的,但奇迹般的,她却活了下来,并没有被塌方的山石给咂死,也没有被泥土活埋,但她的一条腿却断了。
韩梓桐醒过来的时候,脑袋里嗡嗡作响,那会儿还在下雨,一个女人,断了腿。爬在一个渺无人迹的山里,该是怎样的一幅画面。韩梓桐慢慢的爬,想找一个避雨的地方,旋即她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手机,忙摸出手机打电话。
当地震时,很多地方的通讯信号都受到了影响,韩梓桐的电话当然打不出去,都被水和泥巴裹满了。
那一刻,寒冷、疼痛、绝望让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当然,韩梓桐常年行走在一些环境恶劣的地方,磨砺出了非常坚毅的性格,再最初的绝望过后,她镇定下来,咬牙在地上爬,开始寻找生机。
活下去。
大不了不要这条腿了,爬也得爬下山去。
这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根本站不起来,最后想上厕所或者想干嘛,几乎都是原地解决。那绝对是韩梓桐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忽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是那个年轻人,他喘着粗气,跑到韩梓桐身边,惊喜道:“你没事吧?”
突然看到个活人,韩梓桐别提多惊喜了,在这种巨大的喜悦中,她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间,她感觉有人背着自己走,走了很久,风大雨大,颤颤巍巍,不知多久,雨终于停了,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身上冰冷的衣服被脱了下来,一块干布在身上擦来擦去。
潜意识里,她知道要反抗,但没什么力气。
再然后,她被放进了热水里,有人在帮她洗澡,再多的就不记得了,断腿加上淋雨的高热,使她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昏迷。
真正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窝在床上,身上盖子的被子老旧但挺干净的。那条断腿,被人用绿呼呼的草药包裹着,还上了木头削成的夹板。
韩梓桐四下看了一眼,认出来这是那个年轻人的房间。由于之前是半夜打扰,因此连对方的名字都忘记问了。她细细回想着整件事情的细节,最后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哀嚎一声。
一个女人屎尿都在裤子里,最狼狈的状态,被另一个男人看光了,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韩梓桐脸红的充血,跟柿子饼一样,不停的打着自己的脑袋:“天呐,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第八十四章 奶奶是……(为黄金联赛票满一千加更)
就在韩梓桐要崩溃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端着一碗肉粥走了进来,见人醒了,惊喜道:“解放军,你醒了?”
韩梓桐没脸见他,低着头,捂着额头不去看对方,道:“我不是军人,我姓韩,谢谢你救了我。”
年轻人估计和人相处的不多,不太会说话,特别的没眼力劲,他道:“你的衣服,还有裤子里的脏东西我都洗掉了,这两天天气不好,衣服不容易干,你先穿我的吧。”说完,走到旁边的柜子里给韩梓桐找了一套衣服。
韩梓桐更加抬不起头来了,接过衣服钻在被子里往身上套,做完这一切,她激动的心安定了一些,便想起了一些事,不由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年轻人道:“你们走的那天,山路的情况很不好,我有些担心,所以后来就跟着下山想看看情况,结果就发现山里有你们丢的东西。”他预料到可能有人遇难了,便四下搜寻,这才找到了韩梓桐。
韩梓桐看了看自己的断腿,叹了口气,道:“你有力气把我背上山,怎么不干脆把我送下山,我这腿断了,得去医院才行。”
年轻人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的,用我的药腿就能长好,这是奶奶的方子,我小时候调皮也摔断过手,奶奶就是这么治好的。”说着,他挽起长袖,露出自己的一只手递给韩梓桐看,说:“看,恢复的多好,根本看不出来对不对?”韩梓桐盯着他的手看了看,发现还真看不出什么毛病。
但她更相信现代医学,还是恳求道:“拜托你送我下山行不行?或者你下山去通知救援队也成。”
年轻人却是面露迟疑,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下山,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我会照顾你的。”接下来,韩梓桐就留在了山上养伤。后来的发展情节很老套,孤男寡女,日久生情。
这个年轻人非常的单纯,心思很简单。年轻人才二十岁,韩梓桐那年二十六,韩梓桐是个美女,两人在外貌上还是很般配的。但有时候,韩梓桐会忍不住想,如果对方下山生活,认识了这个花花世界,对方还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吗?
韩梓桐的腿果然一天天好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有一个疑惑在她心里。那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年轻人的奶奶。她知道对方住在里屋,但每次想去看,都会被年轻人给挡住,里屋那扇门,对她,永远是上锁的。
对方有一个秘密,不愿意让她知道。
这种感觉,让韩梓桐心里不痛快,但她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她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和空间,即便两个人再相爱,也应该有适当的距离。
于是这点疑惑和不痛快,被她压在了心里。
在养伤这段时间,年轻人会抱着她去山顶看日出,她坐在山顶,俯览落日烟云,对方则在后面的一小块地里耕作,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让爱情萌芽的更加浓烈。
年轻人姓孙,叫孙绪。
也就是现在的韩绪。
王泽海听到此处,砸吧着嘴,看了看韩梓桐,又看了看一边儿傻兮兮的韩绪,忍不住道:“那、那你最后咋变成他姐了?难道他是你失踪多年的弟弟?”
韩梓桐面无表情,道:“我是独生女,哪来的弟弟?”顿了顿,她嘴角扯了一下,接着往下讲。
在伤势好了之后,韩梓桐决定要下山了,那一个多月的相处中,韩梓桐已经了解了孙绪的家境,没什么亲戚朋友,就是孤寡的祖孙俩。韩梓桐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打算,两人感情浓厚,孙绪虽然一贫如洗,但为人单纯善良,周围有没有亲朋,不如一道下山,两家合成一家,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两人要在一起,孙绪是肯定要下山的,这山里的日子虽然清静,但韩梓桐总不可能扔下老父母,扔下自己的梦想事业,跟着孙绪在山里住一辈子吧?
她将自己的想法给孙绪说了,孙绪的情绪显得很低落,道:“奶奶不能下山,我得留在山里照顾他。梓桐,非得要下山吗?山下的生活真的有那么好吗?”
韩梓桐噎了一下,其实人这一辈子很短暂,怎么过都是过,只是舒心就好。之所以要下山,并不是因为山下和山上的生活哪个好,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韩梓桐劝道:“咱们一起照顾奶奶不好吗?”即便是个瘫痪的老人也无妨,韩梓桐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多奉养一位老人,毫无压力。
孙绪神情很纠结,似乎在挣扎着,他看着韩梓桐,眼神中是浓浓的不舍,最后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梓桐,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韩梓桐气的眼睛都红了,她可以理解孙绪的孝心,但就因为如此,两人的感情就变得随时可以放弃,一文不值吗?
两人冷战了一下午,晚上时,韩梓桐冷静下来。
她到底年纪大些,所以更显得稳重,也很懂得为他人着想。韩梓桐想:孙绪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深厚,若为了自己,不顾奶奶的意志,那也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孙绪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样子得从孙绪的奶奶身上下手。
当晚,趁着孙绪睡着后,韩梓桐悄悄爬了起来,由于两人已经住在了一起,所以孙绪的钥匙放在哪儿她很清楚。当晚,她偷了钥匙,打开了房门,走到床边,叫道:“奶奶。”
就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床上哪里有什么老人,分明盘着一只硕大的白毛老狼!
那老狼睁开眼睛,一双眼珠子在黑暗中青幽幽发亮。
一声惊叫划破夜空,韩梓桐大叫着转身就跑。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阴风从身后吹来,紧接着,那扇打开的门,砰得一下子被关上了。
“嗷呜……”一声狼嚎悠长的响起,黑暗的大山深处,无数的狼嚎争相应和。
韩梓桐搞地质的,经常山里跑,见过的猛兽挺多的,狼自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它,并且被困在房间里,却还是第一次。她吓的腿都在发抖,而床上的白毛老狼则抖了抖毛发,跳下床来,死死盯着她,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奶奶的房间里怎么会是一只老狼?
难道奶奶已经遇害了?
当时,深信唯物主义的韩梓桐,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深想,只以为是房屋破败,让野狼给钻进来了。一面害怕,一面想着如果奶奶被这恶狼给害了,孙绪该有多伤心。
那老狼给韩梓桐的感觉非常不妙,感觉特别的邪恶。
它猛地扑了过来,房间狭小,韩梓桐连跑的地方都没有,猛地被扑倒在地。与此同时,那老狼嗷叫一声,张嘴便朝着韩梓桐的脖颈咬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嚎,伴随着这一声狼嚎,老狼停止了动作,侧头往门外看去。就这时,孙绪竟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猛地抱住老狼的脖子,叫道:“奶奶、奶奶你不要咬她。”
奶……奶奶?
他管这一只狼,叫奶奶?
韩梓桐瞪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凉,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孙绪一样。她发现,对于这个自己已经认定了一辈子的男人,自己竟然感到如此的陌生。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完全被韩梓桐的故事给吸引过去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管一只狼叫奶奶?
韩绪……或者说孙绪一直不肯下山,竟然是为了一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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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人狼冲突
孙绪挡在韩梓桐面前,而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全是孙绪刚才叫的那一声奶奶。
那老狼当时离的很近,韩梓桐可以看到它一身的白毛没有丝毫杂色,唯有额头中间,有一缕黑毛。韩梓桐猛地想起了自己以前听到的一些民间传说。她经常走南闯北,和各地老乡打交道,听见的奇闻异事和民间传说非常多,其中一个,便是关于白毛狼的。
据说狼如果活的久了,通了人性,一身的皮毛就会慢慢变淡,等到浑身都变白的时候,狼就可以化为人形。而她眼前的这条白狼,浑身毛白如雪,只有额头中间还留着一缕黑色,她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硕大的老狼,是不是传说中的狼精。
那老狼似乎能听到孙绪的话,闻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嚎叫,孙绪听了,也跟着嚎了一声,那声音和真正的狼嚎一般无二,一人一狼,用这种狼语对话。
韩梓桐呆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须臾,那白毛浪猛地窜出门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孙绪满脸愧疚的将韩梓桐从地上拉起来,担忧道:“吓到你了?”
韩梓桐揪着自己的头发,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狼……那只狼……你说的奶奶,就是它?”
孙绪点了点头,道:“梓桐,我知道这件事太匪夷所思,所以一直不敢让人知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好吗?”韩梓桐到底是爱孙绪的,最初的慌乱和抓狂过后,她冷静下来,开始听孙绪讲起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这个存在,在二十多年前,其实是有人居住的,那会儿人还挺多。
山里人没有什么避孕的认知,怀了就生,每家每户孩子都特别多,遇上生下来有毛病的孩子,就只能扔了。孙绪生下来的时候,估摸是在娘胎里憋得久了,浑身发青,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所以也被扔了。
一件脏兮兮的布包着,就被扔进了一个叫霞光洞的地方。那地方古老相传,住着山精,其实村里也有人去探过,就是一个空洞,后来扔孩子都喜欢往哪儿扔,久而久之,村里人就叫它‘孩儿洞’。
孙绪能活下来,自然是被救了,他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奶奶一起住的。奶奶白天躲在山洞里,从来不出门,晚上才出来。它白天是狼,晚上就是人,当狼的时候,偶尔天气好,会驮着孙绪在山里玩,夜晚变成人的时候,会给孙绪讲故事,教他读书写字。
孙绪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类,自然不知道,一个可以变成狼又可以变成人的老奶奶,是一件让人多么惊悚的事。
其实那时候孙绪并不知道,那狼并没有真正的变成人,每晚他所以为的和人类奶奶相处的过程,其实都是在梦里完成的。狼始终是狼,只是到了夜晚,会以一个老奶奶的形象进入孙绪的梦里,交给他做人的一切。
这种精怪入梦的传说,在民间数不胜数,因为精怪不能直接变成人形,所以很擅长迷惑人,所谓的迷惑,就是通过幻觉或梦境一类的东西。
孙绪渐渐长大了,也越来越好动,玩的时候,也越跑越远,终于有一天,他闯入了这个村子,见到了除了奶奶以外的其它同类。孙绪这个陌生小孩的到来,自然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纷纷询问他的来历。
孙绪一一作答,说自己是奶奶在洞里捡的,和奶奶住在某地,村里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那个洞,就是村里人扔孩子的洞。莫非,这孩子是哪家侥幸不死的娃娃,被老人捡去养了。
当下就有人问孙绪多大,孙绪答十一岁。
十一年前村里扔过两个孩子,一个是生下来就死的死胎,还有就是老孙家的男婴,而这孩子又姓孙……
众人越想越离奇,如果是老人家捡来的孩子,又怎么恰好姓孙?莫非那老人家,其实是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的?再说老孙家的那对父母,见孙绪出落的身体硬朗,不禁又是喜又是愧。
有句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并非是歧视穷人,而是一种贴切的生活现状。越是生存困难的人,越是看重生存的利益,许多卖儿卖女,或者为非作歹的,往往都是条件不好的,条件好的,谁干这个?
所以孙绪的父母也是对很现实的人,这山村里太穷了,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可以当劳动力了。不行,这玩儿得认回来,当即,就现场上演了相认的一幕。
孙绪被吓坏了,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得回去陪奶奶,不然奶奶该生气了,奶奶生气可害怕了。”奶奶生气的时候,会叼着他的衣领将人甩来甩去,然后把他从山披上甩下去,摔的他鼻青脸肿的。
再说了,这个村里有这么多人,而洞里只有奶奶一个人,自己如果不回洞里去,奶奶该有多孤单啊。
韩绪坚持要回去,孙家的父母便商议着,不如去拜访拜访那位老奶奶,看看是什么来路。在这个过程中,孙绪一直没有提过奶奶是狼的事情,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正常到根本不需要特意说明的事情。
然而,就因为如此,当孙家的家人,跟着韩绪回了洞里,看见洞里卧着一只老狼时,惊吓的程度可想而知。老狼没料到孙绪会带外人来,愤怒之下扑起身来,直接狼爪锐利无比,将几人都给抓伤了,并且赶出了洞。
其实,老狼完全可以咬死他们,但它并没有这么做。
据说越是道行久的精怪,就越忌讳杀生,那白毛狼,早在孙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吃素,经常啃草或者吃山里的野果,更遑论去咬人了。将人赶走后,老狼离开带着韩绪搬家了,到了山另一头的一个洞里。
然而,孙家人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一来是受伤咽不下气,二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怎么无情,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难道真放任他跟一只狼在一起?三来,那会儿皮毛买卖还很流行,山里人动起了歪心思,想打狼皮。
这山里的野狼其实不少,但像白毛狼那么好的皮子,却是头一次见。起了黑心后,孙家人便开始在村里游说,游说的过程是怎样的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是组成了一只打狼小分队。
这些山里人,在山里待久了,很懂得搜寻动物的线索,两天后,他们堵在了孙绪的新窝。孙绪见此,老气横秋的大喊:“此洞是我的居所,你们速速离开。”
孙家父亲说:“你个不要命的娃儿,快点过来,我们这次带了猎枪,保证杀死那头老狼。”一听要杀死奶奶,孙绪吓了一跳,忙往洞里跑:“奶奶、奶奶,外面有坏人要杀你。”
卧在洞里的老狼起身,抖了抖一声白狼,森冷的狼眼盯着洞外,一步步朝外走去。孙绪要跟上去时,老狼扭头朝他吼了一声,示意他在洞里待着。
紧接着,老狼走了出去。
孙绪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大,他到底是小孩子,架不住好奇心,便窜了出去。谁知那帮村民被老狼‘戏弄’,各个负伤,分分杀红了眼,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平日里在村里就横行霸道,一身蛮力,打起自己的孩子来,都是大巴掌一块血印子,更别说别人家的孩子了,还是个跟狼厮混的野孩子。
这人红了眼,见孙绪竟然在一旁给老狼助威,气的大喊一声,趁老狼对付其它人时,猛地绕过去,一脚朝着孙绪踹过去。
接近一米九高的成人,当胸一脚踹向了孙绪胸口,那结果可想而知。孙绪被踹出去三五米,脑袋猛地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老狼大惊,离了众人窜到孙绪身旁,伸出舌头去舔,谁知刚舔了一下,便听砰砰两声枪响,全都打在了老狼身上。
那开猎枪的是对儿父子,经常在山里打猎,准头极佳,两人不约而同,瞅准了老狼的命脉打,也就是狼头的位置。
第八十六章 陷阱
这要是一般的狼,两枪中头,肯定就一命呜呼了。但这老狼不同凡响,两枪下去,身体要黄了两下,血流如注,却并没有倒下。它仰头嚎叫一声,目露凶光,不仅自己受伤,养的孙子也受了伤,狼毕竟是狼,被逼到这个份儿,再忍那就是兔子了。
当下,老狼扑了下去,狼嘴大张,哪还管杀生不杀生,一帮行凶的村民,当下就被咬死了,有两个没死的,那也残了,跑回家后就要报警,说让警察解放军来打狼。军队的枪,再怎么也比猎枪高一个档次不是?不信还打不死那老狼。
却是老狼大开杀戒,叼着头破血流的孙绪,自己也受了伤,无法走太远,便临时打了个洞藏进去。精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也有自己疗伤的法门,它怎么给孙绪疗伤的,昏迷的孙绪也不清楚,总之做梦的时候,奶奶对他说:“那帮恶人,要将我狼子狼孙赶尽杀绝,等到军人上山,就晚了。”
从军之人,身上煞气很重,如果人数众多,便是一些精怪也要避让的。如果这帮村民真的举报了,地方派军队上山绞狼,那可如何是好?要知道十多年前,人们保护动物的意识可还没有这么高,管它什么动物,只要伤害到人,一律处死。
当晚,老狼出了洞,进了村里,将所有的鸡鸭牲畜都咬死了。村里人派人下山报警,中途就会被其它野狼给拦截,不咬死也咬伤。整个村子,就这样被困住了,山里的人根本出不去。
狼杀人,人杀狼,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相让。老狼的意思倒也简单,不要报警,两方各自安分,互不相扰。但人是一种记恨心很强的动物,。你都把我家亲人咬死了,不杀了你和那认狼做亲的小畜生,我们还是人吗?
这时,就有人出了一个损招,说先答应那老狼的要求,等它放松了戒心,想办法把那小畜生弄过来,设下陷阱,引诱那老狼。那次打狼行动,出动的都是村里的壮劳力,死了他们,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谁还理会孙绪是个小孩子?
就这样相安无事半年多,孙绪和老狼到底不知人心多险恶,半年一过,孙绪就又开始满山溜达了。但他这次长了个心眼,不往村民的聚集地跑了,但村民却在有意的留心狼的动静,还是和孙绪‘偶遇’了。
孙绪很警惕。
对方却笑的很和蔼:“孩子,事情都过去了,别害怕。头上的伤好了吗?”说话的是个老太太,满脸的皱纹,拿着个篮子在采蘑菇,笑的很是慈祥。
孙绪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奶奶敷了草药,已经好了。”在孙绪的人生中,几乎没有谎言这个词儿,老狼不撒谎,也没有教会他撒谎,所以他也不太清楚,人其实最会撒谎。
老人家说:“对了,饿不饿,我这儿有包子,要不要吃点儿?”她掰开包子,香味儿顿时散发出去。孙绪没吃过这样的东西,闻着味道,不禁傻兮兮的咽了咽口水,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拿包子,就在他低头咬包子的时候,便觉得头上一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周围的空地,被挖了一个很大的圆形沟渠,村民们都在忙回,用木棍子和浮土以及谷草铺满地,远远看起来,就像孙绪被捆在打谷场上一样。
孙绪嘴里被塞在布,说不了话,村里人动作很快,似乎在争取时间,做完这一切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孙绪面前,取了他嘴里的布,恶狠狠的说道:“小畜生,一会儿叫大声点。”
没等韩绪明白过来,一条临时编出来的鞭子便猛力的抽打在身上。
“啊……”大部分的村人都进了屋,冷冷的看着。
他们的计划,是用孙绪的惨叫将老狼引过来,而一但过来,壕沟里的陷阱就会要了老狼的命。
但打了很久,孙绪叫的嘶声裂肺也没见老狼来救他。抽鞭子的人怒了,道:“打开水来!”当下,一盆滚水当胸浇了过去。这种巨大的痛苦让孙绪再次叫了出来,但这次出口的却是狼嚎。
泼开水的人一愣,旋即骂道:“果然是个畜生养的。”说着,直接用手去按那块被烫烂的肉。
“嗷呜……”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阵阵狼嚎,包括那老狼在内的三十多只野狼,纷纷朝着村子冲了过来。孙绪大喊:“不要过来!”但为时已晚,狼毕竟不是人,头脑里没那么多道道,还是中招了。
三十多只野狼全部掉进了壕沟里,被下面埋着的竹刺、大兽夹弄的肠穿肚烂。
那老狼却并没有死,血淋淋的从壕沟里爬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如果说老狼第一次咬人的时候,还留下了活口,那么这一次,就是屠灭。
事情过后,整个村子血气冲天,满地的尸体,大人、小孩、老人、还有野狼。
老狼摇摇晃晃的咬断捆住孙绪的绳索,盘在地上不动了。
被血腥和痛苦刺激的孙绪愣了很久,才摇着老狼的身体喊:“奶奶。”老狼没有动静。孙绪受了伤,根本没办法将老狼搬回洞里,便直接搬进了村子里,回忆着老狼给自己治伤采的草药,给老狼和自己疗伤。
没一天,整个村子都是蚊蝇飞舞,尸体正在开始腐败,孙绪思考过后,将尸体全部扔进了壕沟,用铲子铲平泥土表层的血土填入壕沟里。狼尸和人尸埋在了一起。
老狼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有入梦了,它变得精神萎靡,很长时间,都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村子很少有外人进来,即使偶尔有来探亲的,孙绪便称村里的人搬走了。
毕竟是一大村子的人,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更没人会想到,整个村都被灭村了。
老狼不知是元气大伤,还是大开杀戒,损了自己的修行,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孙绪觉得,老狼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道:“只要奶奶活着一天,我就不能离开它。”
韩梓桐听完,大口大口的灌着水,不停的喘着粗气,最后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孙绪目光深情的注视着她:“梓桐,你会告诉解放军吗?”
韩梓桐沉默着,半晌,闭了闭眼睛,道:“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一句话都不信,这些荒唐的话,不值得我对别人讲。”这已经是韩梓桐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她只能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只有如此,她才能忽视这个村子下面,埋着的无数死人。
韩梓桐要准备下山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绪是不可能离开老狼的。
而那老狼,也是十分仇视人类。
韩梓桐想过,老狼通人性,可以毫无障碍的伪装成一只狗,自己照顾它,也同样可以。但老狼愿意吗?其次,万一它再次凶性大发怎么办?
或者,自己退让一步,就这样和孙绪在山里过一辈子?
韩梓桐做噩梦了,梦到地底下伸出了无数腐烂的手,挣扎着要爬出来。
她对于孙绪的爱是深沉的,否则不可能在听说了这么恐怖和诡异的‘故事’后,还能和孙绪在一起。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的内心再强大,也是有承受极限的。
这件事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所以韩梓桐就这么下山了。
然而,下山的那一刻,一件更像是噩梦般的事情再等着她。
山上没有镜子。
韩梓桐一直没有照过镜子。
等她下山后,注视着周围人频频回头的目光,不禁有些奇怪。她打了个电话,联系到了当地的警察局,在他们的安排下,住进了当地的一家宾馆,等人来接。
然而,当她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时,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一张已经扭曲的脸,脸上没有什么伤痕,但肌肉却仿佛有些移位似的,显得怪异而丑陋。
韩梓桐之前在山里也有感觉,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紧绷,但她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
回到北京后,她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是面部神经受损,应该是那次跌下山崖之后造成的。
韩梓桐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脑海里回忆了很多,最后不顾一切,又回到了山里,猛地推开了孙绪家的门。
第八十七章 故事的结局
孙绪正呆坐在火塘边上烧水,老旧的房屋,橘黄的火光,身影孤独的让人想哭。
他看着门外的韩梓桐,惊喜的叫道:“梓桐,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韩梓桐扑到孙绪怀里,泪流满面,道:“我的脸一直都是这样是吗?”她想起了那一个多月恩爱的日子,他抱着自己看日出,给自己编花环、对着这样一张丑陋扭曲的脸,对方却温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位公主。
孙绪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梓桐,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你比她们都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女人,别哭了,是不是山下的人欺负你了,我、我去给你报仇。”孙绪嘴里的她们,应该就是村子里原先的女人们。
韩梓桐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笑了,道:“你、你才见过几个女人啊,等你以后见的多了,肯定就不这么想了。”
孙绪挠了挠头,道:“不会的,你最漂亮。”
韩梓桐道:“瞎说,我丑死了。”
孙绪道:“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漂亮,我要是对别人说,你就咬死我好了。”
“…………我又不是狼。”韩梓桐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奶奶呢?”
孙绪刚才还高兴的情绪,顿时低落起来:“奶奶走了。”
“走了?”韩梓桐不太明白,这个走是什么意思。
孙绪道:“我们狼,在快要死的时候,都会离开狼群,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离世。奶奶杀了太多人,变不成人了,狼的寿命很短,它、它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韩梓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想,如果自己这一刻没有回山里来,孙绪又该过着怎样的生活?就像刚才那样,一直孤独的活下去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陪你。”
孙绪看着她。
韩梓桐道:“你喜欢在山上,咱们就在山里,你保护我;你如果想看外面的世界,咱们就下山,我保护你。”
孙绪道:“你还有父母,他们对你,就像奶奶对我一样重要对吗?”
韩梓桐沉默了一下。
孙绪道:“奶奶已经走了,我陪你下山去。”
韩梓桐紧紧的抱住了孙绪,道:“奶奶下辈子,肯定可以变成人的。”
孙绪道:“变成人,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韩梓桐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
又在山里待了几天,孙绪锁上了山里的大门,和韩梓桐下山了。临别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身仰头发出一声悠远的狼嚎。下一刻,群山之间,无数狼嚎应和。
或许,那声音中,就有老狼。
它的尊严,让它不愿意在最后的时候与孙绪在一起,但它一定感受到了孙绪的思念和道别。
下山后的日子应该是很快乐的,韩梓桐积极治疗,肌肉复原了,恢复了曾经的容貌,只是脸上,再也做不出多余的表情了。孙绪一天天的适应着外界的生活,唯一不变的是说话时之乎者也,老气横秋的腔调。这是老狼交给他的,属于一只老狼对于一个时代的记忆。或许,在老狼还没有老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狼精的时候,它曾经下山过。
那会儿是哪个朝代呢?明朝还是清朝?
如果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应该是个挺好的故事,应该有个温馨的结尾。但人生往往就是在不经意中,失去一些最宝贵的东西。
有些东西,注定要败给现实,被现实磨砺的千疮百孔。
孙绪不具备什么现代知识,心思又太过单纯,说话也直接的让人啼笑皆非或气的跳脚。
韩梓桐的父母,到底还是不愿意女儿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过日子,并且按照现代人的眼光,这个男人不会来事儿、没有学历、没有正经工作,可以说除了脸,一无是处。
吵的最厉害的时候,韩父说:“你是不是就看上这小白脸了,和我们老韩家门当户对的有的是,比他长得好看的有的是,你到底是让什么鬼迷了心窍了!”
最终,韩梓桐不得不搬了出去,家里也断了她的经济来往。
两个人在外生活,总是得要钱的,孙绪要出去找工作,韩梓桐鼓励他,希望他能融入这个社会,但每一次,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对于现代社会,他的认知太贫乏了。
韩梓桐教会他用电脑自学,但这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韩梓桐得担起养家的任务,
她是搞地质的,钱到不缺,但长久得在外面跑,这种时候,孙绪就一个人在家里学东西。他没什么朋友,为了韩梓桐下山,离开了自己所熟悉的环境,每次看到韩梓桐匆匆回来一趟的疲惫模样,孙绪总会感觉压抑。
别人的家庭,都是男人在赚钱,邻居家的太太,每天都无忧无虑的,可自己真没用,要让梓桐这么辛苦的奔波,还害的她和家里人吵架。
咬咬牙,在韩梓桐又一次出门干活后,孙绪决定出去找工作,要文凭的工作找不到,出力气还是可以的。他瞒着韩梓桐,找到了一份建筑工地的活儿,然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那本来就是个高危的活儿。
从医院醒来后,孙绪就神智受损了,他看了看周围,问周围的医生极韩梓桐:“我是谁?你们是谁?”
韩梓桐忍着泪,道:“你在工地上摔下来了。”
孙绪道:“你是我的亲人?”
韩梓桐点了点头。
孙绪于是叫道:“姐姐。”
姐姐?
韩梓桐愣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韩梓桐问。
孙绪有些紧张:“你不老,应该不是我妈妈,那就是我姐姐了,难道不是吗?”韩梓桐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和孙绪的年龄差距已经到了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了。
盯着孙绪年轻而无辜的面孔,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想了很多,究竟想了多少,现在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最后,她对孙绪说:“我是你姐姐。”
孙绪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韩绪。”
…………
………………
韩梓桐扯了扯嘴角,道:“是不是特别狗血。”
我和王泽海面面相觑,之前听故事的想法,已经完全没有了。王泽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你咋想的?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韩梓桐道:“告诉他又怎么样?让他再爱我一次吗?我对不起他,如果他从来就没有遇到我,或许……我说过带他下山会保护他的,可是我真没用。”
我只觉得不忍,道:“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真的。”
韩梓桐道:“不好。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想过了,韩绪还年轻,我不能再耽误他了。”
王泽海忍不住道:“那傻子还能有什么未来?”正常姑娘,根本已经看不上韩绪了好吧?
韩梓桐立刻道:“他不是傻子。”
王泽海意识到说错话,只打了一个嘴巴,道:“我嘴贱,说错了。”就在这时,韩绪编了个花环往韩梓桐头上一罩,道:“姐姐,你们在讲什么?王老板怎么打自己了?”
韩梓桐道:“我们在讲故事?”
韩绪顿时一副好奇的模样,规规矩矩坐在地上:“我也要听故事。”
韩梓桐道:“这是一个恐怖故事,不好听。”
“讲什么的?”
“狼外婆的故事。”
“就是吃小孩那个狼外婆?”
韩梓桐摇了摇头,说:“是狼外婆捡了一个小孩儿。”
见她们两人说话,我和王泽海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再插嘴,而是转移阵地,去了另一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怪吗?那个狼奶奶,群狼应和的大山,那地底雕塑着的蛇摩女神像。
我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太小了。
朝菌不知回溯,蟪蛄不知春秋,有时候,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并不一定不存在,只是以我们的能力和时间,无缘见识到而已。韩绪和韩梓桐的未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应该是幸福的。
第八十八章 回魂
人活着,并不一定要拥有一份爱情,有些感情,经过沉淀,会转化为另一样东西,不一定是亲情,而是一种习惯。
习惯爱你,习惯保护你,习惯和你一起幸福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感情的最高境界,不管以什么身份,不管以怎样的状态,幸福的在一起。
我想,自己这一路上始终坚持着不让女士冒险是对的,因为我不知道,失去了韩梓桐的韩绪,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王泽海这死胖子,竟然把这两人,都拉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
我捅了捅他的腰,道:“王老板,回头再有什么危险你打头阵,可千万别让人姑娘冲在前头。”
王泽海苦笑一声,道:“那韩小姐精着呢,这一路上,你看到她冒险了吗?”这么一说,我回忆了一下也是。韩梓桐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勇往直前的女人,但或许是有了牵绊,所以这一路上,她到是最谨慎的一个,一有危险,溜得还挺快。
想到此处,我不由笑了一下。
有句话还是说的不错的:人一但有了牵挂,就舍不得出事,舍不得死了。而那些没有牵挂的人,最自由,往往也最可怕。
我和王泽海随意瞎扯几句,时不时的看看表安排时间,十一点半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周玄业睁开了眼,开始做准备工作。在他的指导下,我们将谭刃从帐篷里搬了出来,放到了附近最大的一棵蕉树下。
大树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周围的温度逐渐变成了一种闷热。
周玄业摸出一炷香,插在正南边的位置点燃了,又将那一刻柱子,放到了谭刃的胸口处,随机开始看时间。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分,周玄业不疾不徐的等了十来分钟,才对我们道:“男性回避。”
王泽海正等着看热闹,闻言颇为郁闷,道:“为啥?”
“男为阳,阳气太重会冲撞魂魄,你们退到东边去,背过身。”无奈,我和王泽海便拧着韩绪以及那个野人,退到了东边的位置,背过身,也不知道周玄业是怎么给谭刃回魂的。
回魂这事儿,听起来显得太过神秘,人多少都有一些好奇心,我们几个回避的男人,个个儿竖起了耳朵,聆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跟有小猫在挠似的难受。
由于离得有些远,我们也听不见啥动静,韩绪根本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停的动来动去想到后面去看热闹,反正这会儿韩梓桐也不在,于是我大方的踹了他一脚,道:“规矩点,再闹腾揍你。”
又足足等了二十来分钟,便听韩梓桐喊道:“可以了,你们过来吧。”
我和王泽海立刻跑回去,只见周玄业正在给谭刃喂水,我蹲下一看,发现谭刃还是昏迷着,不由问道:“周哥,人怎么还没醒?”
周玄业道:“离魂一天一夜了,恢复的慢一些,得让他休息一天,今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王泽海道:“那咱们今天还得留在这绿洲里?”
周玄业点了点头。
王泽海于是坐在帐篷前,目光缓缓看了我们一圈,最后停留在我身上,确切的说,是我头上。这会儿,我头上缠着纱布,身上也带着诸多伤,特别是大腿和腰处的伤,之前在那地下水里冻的麻木了,到还不觉得怎样,现在一安定下来,别提多痛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如今,王泽海的父亲还没有找到,按照队伍现在的状态,我们的行动还能不能继续?
我知道王泽海是在担忧这个问题,我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状况,耽误这次的行动,但现在有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昏迷的谭刃,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还得等谭刃醒来才能做决定。
而现在,那个野人的情况也显得扑朔迷离,我们还得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身份才行。
就在这时,韩梓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对了,你带回来的那具尸体要怎么处理?”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那具干尸。之前一出来,就直接累趴下睡过去了,醒来又是这一番折腾,还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之前许诺过那干尸,要将他的尸身带回给他的妻儿,鬼神不欺,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于是我摸出了那个皮夹子,掏出那张照片,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番。
王泽海原本就是来寻尸的,到不介意多背一具尸体回去,说道:“那具干尸你们随便处理,先把这个野人的事情弄清楚。”说着,他问周玄业:“你之前说,这个野人会变成这样,和那蛇摩女神有关?”
周玄业微微点头,道:“那尊神像能摄人心魄,通俗点儿讲,就是让人神智紊乱,这是一种精神创伤,或许换一个环境,有一条能自行修复,但是,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这个野人,身体看起来很硬朗,但毕竟已经是一位老人了,他还能活多久?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精神还能恢复正常吗?
谁也不能确定。
王泽海手里拿着那个海象牙的坠子,最后一咬牙,道:“活人要紧,这样吧,咱们先回去,我带他做个dna,虽然时间久一些,但也只能这样了。”话虽如此的,但王泽海的眉头皱的很紧。我听他说过,他的母亲在医院住院,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要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得花很长的一段时间。
周玄业道:“也好,如果不是他,到时候我再来一趟。”
王泽海有些意外,毕竟这次行程危险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大约是没想到,周玄业竟然还有二进宫的打算。像是明白王泽海在想什么,周玄业微微一笑,道:“我接过的活,还没有半途而废的,更何况……”接下来的话,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忍不住追问道:“何况什么?”
周玄业挥了挥手,道:“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以后再说吧。”说着,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时间一晃便到了夜幕时分,为了防止在出现什么大蛇一类的东西,我们用一下午的时间,移动到了绿洲的边缘,只等晚上看看谭刃的情况,第二天就直接回程。
当天晚上八点多左右,谭刃果然悠悠转醒了,我们一行人围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起来有些迷茫,眼睛很长时间都没能对焦,半晌过后,谭刃突然浑身抖了一下,面上的肌肉都跟着扭曲起来。
我大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道:“老板?老板你怎么样了?周哥,是不是你的方法出问题了?”我这一问,才发现周玄业抱着双臂,退到了十多米远的位置,脸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没等我反应过来,谭刃便一边抖,一边盯着我咬牙切齿道:“你打了我多少个巴掌?”
我傻眼了,卧槽,难不成谭刃昏过去的那段时间,是有记忆的?
对了,那颗装有他魂的珠子,一直在我胸口放着啊!
“老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啊,你干什么,你拿匕首干什么,老板你要冷静啊。”接下来的事情我真不想多提了,谭刃拿着匕首,追了我足足十多分钟,嘴里喊着:“打我就算了,你他妈的打我之前还用那只手挖过鼻孔。苏天顾,老子今天不砍了你那双手,我这三十年就白活了!”
我头皮一炸,他奶奶的,连我挖过鼻孔的知道,这也太明察秋毫了!
要不是谭刃刚苏醒,身体素质不佳,半途倒在地上没爬起来,我估计真得被他给废了。
王泽海完全没有帮我忙的意思,只是感叹道:“珍爱生命,远离洁癖患者。”
韩绪嘴里则喊道:“老鹰捉小鸡,我也要玩。”
韩梓桐道:“他们脑子有问题,小绪乖,不跟他们玩。”
“…………”原来韩梓桐颠倒黑白的本领也挺高超的。
第八十九章 夜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得不远离处于暴躁状态的谭刃。他刚醒,挺长时间没吃东西的,这会儿歇下来,就开始吃喝。谭刃这人平日里装成一副精英模样,但饿的狠了,吃起东西来也是狼吞虎咽的。
韩绪注意到了那颗我从巨蟒里挖出来的黑色珠子,那珠子一直放在谭刃的口袋里,这会儿谭刃脱了外套,珠子就咕噜噜滚出来了。韩绪拿在手里,好奇道:“这是什么?仙丹吗?”这话,一听就是神话电视剧看多了。
周玄业靠坐在树下,闻言若有所思道:“仙丹到不是,倒像是妖丹。”
“妖丹?”王泽海道:“这玩意儿不是苏兄弟从那大黑蛇肚子里挖出来的吗?难不成那大黑蛇,真是一条蛇精?”
周玄业道:“民间虽然有诸多精怪之说,但真正能见到的却寥寥无几,说实话,连我自己包括我的师父,都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精怪。那大黑色算不上精怪,充其量活的年头久,有一些人性罢了。”他这一说,我不由得想起了韩梓桐白天讲的那个‘故事’。
精怪不同于鬼怪,魂魄鬼怪,由人而化,往往也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而精怪则大都远离人世,难以见到,也是自然了。不过,一说到精怪这个话题,我脑海里便冒出了那个长满蛇鳞的人,它又算什么了?
他是人还是精怪?
如果是精怪,又怎么会是人形呢?这么一想,我忍不住便问了出来。当时谭刃也在,所以这事儿,他也是清楚的。我一问,谭刃估计是回忆起了我当时引开怪物,自我牺牲的那份情义,脸色总算是缓和下来,摇了摇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那东西倒更像是人,但那身上的蛇鳞,实在古怪。”
我立刻趁热打铁,修复关系,道:“老板,还好当时你突然醒来,大发神威,要不然我早就被野人给撕了。”
谭刃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现在拍马屁还有用吗?打了四巴掌,一巴掌一千,你这个月的工资没了。”
我怒了,道:“说好的一个月四千块呢!除了第一个月以外,我就没拿全过工资!你不是说善恶终有报吗,你这样做,祖师爷知道吗!”
提起祖师爷,谭刃默然了,片刻后做出让步:“扣一半,不能再少了。”
什么精怪、什么野人、什么蛇摩女神,我就是一打工的,还是工资最实在。
被扣了一半的工资,就如同被抽了一半的血一样,我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也没心情继续跟他们扯了。原本还想问谭刃,当时怎么会突然醒过来,但为了防止另外一半的工资也被扣掉,我决定保持沉默。
众人今天一天没什么大动静,所以也不累,谭刃昏迷了这么久,更是精神。一行人便聊起了接下来的计划,当然,我没有参与,为了剩下的工资着想,安静的扮演着透明角色。
谭刃醒了过来,身体有些虚弱,但没有什么大的外伤,精神状况也挺好,这一点出乎众人的预料。众人的原计划是明天一早就回程的,由王泽海带着野人回去做dna鉴定,但如今谭刃状态太颇佳,王泽海便打起了另外的主意,问道:“谭老板,我之前请您,您可是说过,绝对万无一失的。现在怎么办?这个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您弄不弄得清楚?”
周玄业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没有出声。
谭刃也没吭声,看了王泽海一眼,从小腿上拔出了那支刚才用来追杀我的匕首,紧接着,就地划了个九宫格,这方法他之前用过,是一种最基本的奇门遁甲占卜术。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周玄业跟我讲过,这种方法,是属于比较简单的,只能得出个大致结果,大部分是用来应急的。但凡有两把刷子的人,都会推命盘,精准度较高。
谭刃之前已经推过一次命盘了,这会儿,怎么还本末倒置了?
我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没有问这话去拆谭刃的台,毕竟他才是我老板,我们三个才是同一条船上的,就算有问题,也还是等没外人的时候在问吧。
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叨了一阵祝祷词,手里的匕首往空中一抛,匕首打着旋儿落下来,笔直的插在地上,入的是‘伤’门。
这和他之前排命盘的结果很相似,代表着人受了伤,但还没死。
王泽海的父亲已经失踪了四十多年,如果真的在这沙漠里活了下来,那么必然是在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沙漠中,这样的地方,除了绿洲,不做他想。
而现在,我们人就在绿洲里,又遇到了一个老头子,身上带着王泽海父亲的海象牙。
这一刻,那老头子的身份,几乎百分之九十九是错不了的了。
我跟着谭刃两人混了这么久,好歹还能看懂一些,王泽海却是完全不明白,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谭刃慢悠悠的说道:“急什么,还没完呢。”紧接着,他以伤门为中心,拔出匕首,划了两个交错叠加的十字架,如此一来,十字架便分出了八个空档。
谭刃将匕首横着放回去,嘴里念着祝祷词,猛地将匕首一转,就跟抽奖似的,匕首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空档上。
这个我就有点儿看不懂了。
王泽海更是两眼摸瞎,说:“完了?”
谭刃道:“完了。”
王泽海道:“有没有结果?”
谭刃道:“人还活着,但不是他。”说着,他指了指被我们绑起来的野人。说真的,这句话一出,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惊讶,连周玄业也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师兄,没弄错吧?”
谭刃抬了抬眼皮,颇为倨傲的反问:“我几时弄错过?人在东南方。”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匕首,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八个空格,原来是代表的八方。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起卜的神奇之处。当初谭刃推演出来的命盘,便是东南方位,而现在,随手将这匕首一转,停下来后,竟然也恰巧对准了东南方,由此可见,谭刃的易占起卜之术,还是非常灵验的。
如此说来,这个野人,真的不是王泽海的父亲?
那么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这条海象牙的挂饰,又怎么会在他身上?
莫非这个人神智失常之前,是见过王爱国的?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打转,却完全想不出头绪。如果这个野人,以前真的见过王爱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王爱国离这个绿洲,其实并不远?就算王爱国没有在这个绿洲,也必定离的很近!
其余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王泽海搓了搓手,道:“我爹没死?我说谭老板,你别吓唬我。”
谭刃反问道:“你爹没死,难道对你来说,是件很吓人的事?”
王泽海嘿嘿的笑了一声,道:“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从小就没爹,这要真突然冒出个活的爹来,你说吓人不吓人?不过,如果我爹真活着,没准儿我妈一高兴,病就好了。”
我忍不住好奇,道:“阿姨得的是什么病?”
王泽海道:“癌症,晚期。”
“…………”我觉得,她一高兴病就好这事儿,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过之前我看电视,电视上说了,癌症病人如果心情和精神状态好起来的话,确实是可以增加寿命的。
没准儿王泽海的母亲,还真能多活两年。
想到此处,我说:“本来是找尸体的,现在发现是活人,算是意外之喜了。”
韩梓桐道:“人应该就在绿洲附近,咱们不如找一找,免得今后再跑一趟。”
王泽海等的正是这一句,立刻一捶手,道:“就这么定了,谭老板,周老板,你们二位没意见吧?”
周玄业却道:“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