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谁威胁谁还不一定
说着，莱姆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学着电影里那些流里流气的小痞子，走到副董的工作台前，一屁股直接坐到了高级红木做成的包边上。
“哎呀，你说到时候我把这是个杀人事件的证据往卫所一交，会不会对公司股价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呢？
到时候我在配合受害人家属，和他们找来的媒体好好聊一聊。
你们这偌大的公司还要不要继续开？”
莱姆一直腿搭在红木包边上，随意的晃荡着。
在副董看来，他就是个十足的小混混，脸上尽是令人厌恶的笑容。可听到对方提起杀人事件，副董心底还是有些发虚。
毕竟，之前他们想要给这次事故下的定义可是，因为外聘职员玩忽职守，导致顾客传送失败。这要是升级为刑.事.案.件那就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了。
如果只是事故，卫所那边也不会太过在意。调查清楚，很快就能结案。
媒体那边虽然麻烦，但好歹是有个劳务外聘职员作为借口。再加上，那个传送点位于历史建筑中。为保护历史建筑，公司做了许多设备上的牺牲，也可以作为一个在公众面前推脱的借口。
到时候只要诚恳道歉，再解除所有外聘职员，之后全面排查一下。只要处理得当，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被淡忘下去。
若是遇上态度不是那么坚决的家属，说不定在见报前，就能达成和解。到时候把这小子往卫所一送，再出些钱，一切都好说。
可现在，这家伙竟然说这是一起杀人事件？最重要的是，他手里还握有证据。这就让副董有些坐不住了。
表面上他虽然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看文件，没有要理会莱姆的样子，但他的一个深呼吸的动作，还是让莱姆看出了一些端倪。
微微一笑，莱姆的语调愈发轻佻。
“天价人工传送，操作员竟是外聘职员？！
光天化日，杀手出入传送点，如入无人之境。
震惊，人工传送竟是杀人新方法。
您看这几个标题怎么样？”莱姆的脚晃荡的更欢了，扫了一眼工作台上的名牌。“柯总，你看我这新闻素养可还行？”
被唤做柯总的，正是那位还在假装看文件的副董。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如果真的闹到卫所去，主动权可就再没法掌握在公司手中。
就在这时，秘书轻敲办公室门后，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一看就是为了防止莱姆逃脱，专门找来的帮手。
“柯董，我现在就把这小子…”
“出去。”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柯董直接打断。“让他们几个把外间的门守好，任何人都不要进来。”
“是。”秘书眼见老板正冒着火，也不敢多问，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等等。”柯董松了松自己的领带，阴沉的说到：“家属那边一有消息，立刻报过来。”说完，这才挥了挥手，示意秘书把人带出去。
看到这一幕，莱姆心头大定。之前他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这种威胁人的事，在他的前半生里完全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此时，见对方再没提要把他立刻送去卫所。莱姆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步算是赌对了。
当时，维修部的那两个工作人员来到传送点时，他还在员工休息室里呼呼大睡。还是那位见过几次面的李姓维修人员把他叫了起来。
那位李哥还告诉他，他们两人看到传送大厅里没人，才来的休息室看看。之后，见他已经醒了，两位维修师傅就匆匆转去地下室查看电力系统。
刚醒过来时，莱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一看时间，就有些懵。在他的印象中时间还是早上。他刚刚喝了三杯免费牛奶，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椅子上看小视频。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还不到上午九点。可怎么一醒过来，就已经是下午了。
自己就这样躺着睡了七八个小时？
莱姆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再一想到维修部派了人来，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故。要是一般的小问题，系统一般都能自动修复，不会报到维修部去。
想到这里，莱姆就准备去地下室问问情况。就在他起身准备往外走时，就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那只马克杯。
这时，来到卫所后所发生的事情，在他脑子里飞快划过。莱姆一把抓起了那只杯子。他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睡了好几个小时。这里面一定有人搞鬼。
而他到达卫所后，唯一入口的东西，就是复制仪里拿出来的免费牛奶。复制仪里出来的牛奶肯定没有问题。那么，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这有这只用来喝牛奶的杯子了。
当时，莱姆只是怀疑那个杯子可能被人做过手脚。所以，他在去地下室之前，小心把杯子找了个空柜子锁好。他也没有想到更多的东西，只是想着说不定这是可以帮助自己摆脱责任的证据。
毕竟，在工作时间睡着，这要是造成了什么损失，公司要他赔偿，他可赔不起。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拿这个杯子出来要求检验。只要能证明自己是被人下了药，也就可以摆脱责任。
可让莱姆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下到地下室一问，才知道自己这次可是遇上了大麻烦。
传送点倒是没有什么财产损失，只是无缘无故停了几次电。可本来预约了今天要传送过来的客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怕是一个传送公司的外聘职员，莱姆在听到消失两个字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当时，他和两位维修人员一起看了监控视频。
就见传送仪启动传送开始后，就停了电，监控也终止了。之后，过来几十秒左右的时间，监控才再次恢复。
正常情况下，传送仪不会受到停电影响。经过这几十秒的时间，即使他不在操作台上，那位顾客应该也已经被系统自动重塑，完成了传送。
但当监控再次恢复时，明显传送仪还在运转。监控恢复十来秒之后，传送仪外才亮起代表传送完成的绿灯。
但诡异的是，在那之后那位顾客一直没有从传送仪里走出。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三百万
监控画面中，传送仪外的绿灯就那样一直亮着，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
看到这里，莱姆还以为只是传送仪出了故障，舱门无法开启，那位顾客被困在了传送仪里。
可又看了之后的监控，他才发现，事情远比顾客被困要严重无数倍。
根据监控拍到的画面，就在传送完成的绿灯亮起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位维修人员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他们看到绿灯还亮着，立刻上前，站在传送仪外询问顾客的情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之后，两位工作人员利用舱门外的物理开启装置，直接打开了传送仪的舱门。
整个过程，监控拍摄的一清二楚。但在他们打开舱门后，却只看到了传送仪地面上掉落了一包纸巾。其内根本就没有顾客的人影。
两人意识到事情不对，也没人敢去触碰那包纸巾。立刻从新关上了传送仪的舱门。这时，被唤做李哥的维修员，立刻开始在工作台上检查此次传送的信息记录，同时让小王通知总部相关人员。
就在小王刚刚与总部取得联系时，李哥已经看到，此次传送出发点的备用基粒已经在五分钟之前被销毁。
这也就是说。如果那位名叫白小满的顾客，没有在停电的那几十秒的时间里，完成重塑，走出这栋大楼。那么她很有可能已经消失在了这场传送之中。
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
李哥当时就慌了神。这才想起，来了以后还没有看到之前见过几次的那位外聘职员。于是，他带着小王去了休息间，叫醒莱姆后，便下到负一层查看监控记录。
李哥当时还在期望，其实那位顾客已经在系统的操作下，自动完成了重塑。可查看监控时，正好就在那个时候遇上了停电。等到监控恢复，已经是几十秒之后。
和莱姆不同，作为维修人员，李哥是懂技术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公司的系统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在看到监控恢复后，他立刻放出了小楼里的所有监控画面。在他看来，那位顾客应该已经完成了重塑，此时正走在小楼中。
至于他们刚才到达时看到的绿灯，以及那包纸巾，可能是其他传送点不小心传送过来的。纸巾不会自己开门，传送仪这才一直有亮着绿灯。
可让李哥感到不寒而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监控恢复后，小楼里除了还在休息间睡觉的莱姆，再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但作为一个普通人，那位顾客是不可能在监控消失的短短几十秒时间内，从二楼穿过楼梯，下到一层，走出小楼大门的。
更何况，在那几十秒里，还要扣除至少15秒，系统等待人工操作的时间。真正留给那位顾客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30秒。
30秒，又怎么可能走完那近十米高的旋转楼梯？
李哥握着监控旋钮的手，当时就是一松。不得了，那位顾客怕是真的被弄没有了。
后来，莱姆也到了监控点，在听了李哥和小王的介绍后，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三人还是在监控时寻找是否有其他可能时，总部的人就已经到了现场。
他们跟着来人一起到了总部。期间，出门时莱姆还看到一个酒庄的礼宾车正等在小院门外。他随口问了一句，得知对方已经在这等了有一阵时间。
这也从侧面说明，那位名叫白小满的顾客应该没有从传送点里出来。否则礼宾车也不会还在这里等着。
怕是真的遇上大事了。
莱姆睡了一天，此时只觉脑子里无比的清醒。就在前往总部的途中，他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但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自己作为唯一的员工，早上刚到传送点就被下了安眠药。然后顾客传送过来时，恰好就遇到了停电。之后，传送仪更是没有按照设定，自动完成重塑。
打死莱姆也不相信，这真的会是什么巧合。这时，他已经可以肯定，被自己偷偷锁在那个空柜子里的马克杯上肯定能检测出证据。
是有人把他弄晕后，又对监控做了手脚。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莱姆敢肯定，这次事故，肯定是有人在利用人工传送让那位顾客就此消失。
这可是杀人的买卖。
在跟着秘书进入某间会议室前，莱姆脑子里蹦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答案。
后来，他便在没有心思去琢磨那位杀手的事情了。因为会议室的门刚一关上，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秘书先生，就开始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莱姆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听他讲完所有的内容。而在此期间，脑袋无比清明的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公司已经决定这样对他，他又何必再有什么顾忌？这件事要是成了，儿子换肾的费用说不定就有了。
当时那位医师无比惋惜的眼神，就像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直接烙印在了莱姆的胸口之上。他到现在还记得医师说的那句话。
只要他们能拿出三百万，他就可以保证让儿子痊愈。
“三百万。我要三百万。”
秘书带着安保人员离开柯董的办公室后，莱姆没有一点墨迹。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柯董皱眉，他没有想到，这个外聘职员竟然会如此的有恃无恐。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他到好，价都已经报出来了。
可这也让柯董在心中又看轻了莱姆几分。刚开始听到对方有证据，他还觉得有些棘手。可现在，对方就这样急不可耐的报出价来，他反倒是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真的就和这个莱姆所说的一样。
这要手上真的握着足以威胁整个公司的东西，才会要价三百万？而且，这怕是个虚价吧，报价一般不都要往高了报吗？
还有着小子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怕不是在这唬我的吧。或许，他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能够证明这是杀人事件的证据。
他只是有些小聪明，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想来讹上一笔。
第七百三十二章 博弈
“三百万？
你这是敲诈。”
柯董冷笑，他几乎已经认定了莱姆只是个骗人的假把式。说话反倒是硬气起来。“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你收了这三百万，要进去蹲多少年？”
“你不信？”莱姆笑的同样灿烂。“好啊，那你把刚才那几位再叫进来。我现在就跟他们去卫所。”
莱姆表面上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心里却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着急了。电影里这种情况，都要等对方先问出那句“你究竟想干嘛”才对。
不过，莱姆也无所谓。反正早报晚报，他的价格都是三百万。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别想。
反正这是杀人事件肯定是没跑了。否则怎么解释他无端睡了几个小时，中途还不带醒的。更何况，在莱姆看来，这世界上机器系统什么的可比人要可靠多了。
如果说一处传送点仪器出了故障，他还可能相信。可同一场传送，出发与到达两个传送点的设备正正好都多了问题。
但凡是稍微琢磨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这里面没什么首尾？
所以，莱姆一点也不着急。他相信，这样一个连他都能想明白的简单道理，面前这位柯总又怎么想不明白。
不说其他。论起传送里的门道，这位公司大佬怎么也比他这个外聘职员懂得多的多吧。
现在对方还有些怀疑，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调查部门的报告，这位恐怕是先入为主的就已经将事情往事故上面去考虑。
只要再等等，莱姆相信，一旦这位柯姓高管醒过味来，一定能够想明白，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是系统干的。哪怕是个出错的系统。
关于这一点，莱姆却是低估了面前这位柯董事。早在知晓有人消失的时候，这位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这样的事情，哪怕不是意外，也只能往意外上引。
虽说如果这是有人利用了人工传送来进行杀人，似乎和他们公司反倒是没什么关系。这就好比是有人用菜刀砍杀了仇人，大家不可能去怪罪那把菜刀是一个道理。
但这只是理论上而已。现实又怎么会和理论一样呢？
他们人工传送行业作为近一二十年才兴起的奢侈品，本就被各种人.权.组.织诟病。虚拟世界里随便搜一搜，都能看到对他们这个行业滥用人力，压榨外聘职员的报道。
哪怕他们付给外聘职员的报酬远远高于其他行业，但柯董也清楚，那些抨击人工传送的文章里，有一点说的并不错。
他们确实是将明明可以让机器、系统自动完成的工作交给活生生的人来完成。最重要的是，这些聘用人来完成的工作，只是机械的重复。用他们那些人的话来说，完全无法体现人类的价值，更是对工作者生命的一种浪费。
柯董并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他也承认让员工拍按钮这样的工作，确实对于他们个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提升，也无法实现任何的价值，更不用说展现什么生命的意义。
但他们公司出了更高的价格，也有人主动愿意来做。那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说的那么糟糕。和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理想主义记者们不同，柯董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愿意去做外聘职员，都有各自不得已的理由。
要不是家中急需用钱，要不是等着钱救命，他也相信，没人愿意做那样拍拍按钮的无聊工作。可当家里有人等钱续命的时候，他们提供的这份无聊工作，却是对那些家庭最大的关怀。
不过，柯董并不想和那些高举人.权的理想主义者们争论。更不想人工传送这个行业成为联盟居民们关注的焦点。
所以，他宁愿这一次顾客消失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事故。他宁愿承认是自家系统出了纰漏，也不想将整个人工传送行业引入更大的论战之中。
毕竟，仪器、设备、系统这类没有生命的东西，偶尔也会出出问题。这是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的基本常识。
与其让那些敏锐的记者们，发现还能利用人工传送来杀人，这样新鲜的话题。抛出系统会出错，这样一个本就是常识的答案，显然是将此次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的不二选择。
本就有着争议的行业，还是闷声发财比较好。
所以，在一开始莱姆提出他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一起人为事件时，柯董事是有些慌张的。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人为造成的。
可后来见莱姆急不可耐的报了个三百万的低价，他便开始怀疑，对方只是有些小聪明。看透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么说只是为了诈上一笔。
不过，就在他讽刺了对方几句后，那小子竟然还是那副“不信你试试”的欠揍表情。柯董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却是摸不准这个叫莱姆的家伙手里到底有没有真东西。
还有一点。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他也有些吃不准。虽然技术部门报上来的初步报告里说的很清楚，没有任何人为操作的痕迹。
但他并不敢确定，卫所如果介入调查，是否会找出一些新的线索或证据。毕竟，技术部门的分析也只是停留在肉眼可见的技术层面之上。
这要是后面被卫所查出了端倪，这边他又和莱姆达成了交易，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
三百万对于公司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这笔钱要是一次性从他手里花了出去，最后还没落下个好，那另外几位副董肯定会很开心的。
柯董并不想他们那么开心。眼看这面前那个故作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心里也愈发的厌恶起来。再一想到就算卫所没有查到什么，还有消失顾客亲属那一关。
到时候若是家属不满意，扭住不放，那三百万估计也是白花。
想到这里，柯董想要花钱买证据的心就更淡了。
“要不你先说说，你手里有什么可以证明这是个杀人事件的证据。
总不能你说要三百万，我就给你三百万吧。
我们也要看看你的东西到底值不值这个价才行。”
第七百三十三章 有趣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柯董往自己的大皮椅上一靠。俨然一副已经准备好要讨价还价的样子。
可事实上，他只是想借机先套套莱姆的话，探探对方的底。
这要是没什么真东西，就直接送卫所，一切计划照旧。当然，法务团队帮忙辩护什么的，肯定是不会再有了。到时候就把这小子往死里告。
不仅让他挡在前面承受家属的怒火，还要追究他对公司造成的损失。
想到这里，柯董眼神有些发冷。
就一个啥也没有的外聘，还敢在这敲诈我？小子，到时候你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说话做事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柯董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这小子手里真的有什么。就先假装答应他，然后以出去避一避为由，把这小子骗出去藏好。自己再派人去那个传送点，仔细搜一搜。毕竟，这小子是从那里直接过来的，应该没时间把东西藏在别处。
东西要是被他找到了，那就让这小子滚蛋。要是没找到，到时候，再看看卫所和家属那边的态度再说。
如果卫所什么也没查出来，并且愿意以事故结案。那到时候再给他点钱，打发了事。
那时候，就算真给他三百万，也不是不行。毕竟，花三百万就搞定了这件事，在董事会那边也算的上是他的功劳。
当然，要是这三百万也不用花，或是少花一点，那自然是更好。毕竟，卫所结案以后，任他什么线索，也值不了什么钱了吧。
可要是卫所那边真查出了些什么，那他这笔钱也就不用再花了。到时候把这小子直接送卫所。要是心情不好，还能给他安个什么畏罪潜逃一类的名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管怎么说，柯董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莱姆手里有真家伙，这笔钱现在也不能付。
于是，柯董还是拿出了商场上那套虚与委蛇的摸底功夫，慢条斯理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声音里多了些自持身份的倨傲，肢体动作也恢复了习惯的精英做派。
就在柯董眼底渐渐透出一丝轻蔑时，莱姆已经顺着他的套路开了口。“我自己就是那个证据。”
柯董心头冷笑。你自己？那就更好办了。直接骗到酒店软禁起来就完事了。
心里这么盘算着，面上却是做出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你就是证据？怎么说？”
“这还不简单。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员工休息室里睡觉吧。”见柯董轻点了下大脑袋，莱姆继续说到：
“我相信，卫所调查的时候，我作为当时唯一在那栋小楼里的活人，自然是重点的询问对象。
当然，监控里拍的很清楚，那次停电不过几十秒。而停电前后我都在休息室中。所以，我的嫌疑自然是排斥的。毕竟，没有人可以在那面段的时间里往返传送大厅与休息室。”
“所以呢？你的证据倒是是什么？”
听出柯董声音里多出了一点不耐烦，莱姆有些得意。这才慢悠悠的说到：“不是都说了吗？证据就是我自己。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休息室里一睡就是一天？”
柯董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外聘职员的意思。对方说的不错，在卫所询问时，这个叫莱姆的家伙，为什么会睡上一整天，肯定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莱姆的回答将直接影响卫所对这次事件性质的判断。
要是这小子说是他自己昨晚熬了个通宵，所以已经来这补眠。那这次事故基本就可以被定性为意外。
同样的，若是这位外聘职员向督卫们表示自己昨晚明明休息的很好，可不知道为何，在那一坐就睡着了。甚至再主动补上一句，我是不是被人下了迷药。那么，之后的顾客消失，在卫所那边肯定就没法再以意外事故了结。
这年头，像滨狄这样的大公司是肯定不会做出贿.赂底层卫所这种事的。因为一旦日后被举报或查出，那整个公司也再无翻身的可能。无论是联盟的管理者或是普通民众，对于这样简单粗暴的干预模式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这并不是说，公司再没有干预卫所调查的方式。只是他们需要把事情做到前面。直接收买肯定是不行的。那么想要左右调查结果，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赶在卫所调查前，安排好所有的证据。
这一点，恰巧便是简仁所采用的方法。
她不仅销毁了白小满的基粒，同时，在她的计划中，还为卫所编织了一个意外事故的谎言。
只是，和简仁不同。柯董不仅想要在卫所介入前，编织好这样一个新故事。他还想要将编织的成本降到最低。
所以，在听完莱姆对于他自己便是证据的解释后，柯董已经在脑子里开始盘算新的问题。要怎么才能把眼前这个家伙骗到酒店里住上几日，还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其实自己是被软禁了。
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这明显也不是什么合理合.法的事。柯董当然要规避掉所有的风险。
于是，莱姆很快发现，之前已经开始主动引导话题的公司董事，又一次不说话了。不过，莱姆此时心头还是有恃无恐的。他也不是傻子，刚才对方套他话时，他便只说了一半。关于杯子的事情，他可是半句也没有提。
而那便是他为自己预留下的终极谈判利器。
就这样，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但这样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两三分钟，柯董放在工作台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莱姆坐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上，看不清对方具体的操作。
就见柯董在接听通话后不久，便微微皱起了眉。不过很快，脸上挤成一团的松弛面皮，又再次舒展开来。
就见柯董不时嗯嗯两声算是回应。另一边，那短粗的手指开始飞快的在工作台屏幕上划过。
柯董的表情愈发明媚起来。就连莱姆也从那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柯董似乎正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第七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过去了。柯董除了偶尔嗯嗯两声，再没有说过任何的话。
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事情似乎正朝着意想不到的好方向发展。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柯董终于结束了通话。带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莱姆时，脸上的笑容竟是多了一点名叫真诚的东西。
“刚才你说要多少钱来着？”柯董笑眯眯的问到。
见对方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莱姆心头一突，反倒是有些没底。但他看过不少电影，也从那些电影中获得了一个自认宝贵的经验。
谈判最重要的，便是面上始终要保持淡定。
所以，莱姆心里虽然已经打起了小鼓，依然故作镇定的做出了回答。“三百万。”
或许是有些胆怯，这一次的报价声音明显比之前的要大。
作为商场老狐狸，柯董自然从这声音里捕捉到了莱姆的点点心虚。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就在刚刚，他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而这些此时正显示在工作台屏幕上的信息，让这场谈判已经再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行，就三百万。”
说这话时，柯董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如果说，今天突如其来的顾客消失事件让他气到差点原地爆炸。但这后续的发展，却也给了他无比巨大的惊喜。
手指按在工作台旁的通话按钮上，柯董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麻秘书请你请来一下。”
很快，不久前才带着一群安保人员离开的男秘书再次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柯董也不废话，直接安排麻秘书通知法务，准备保密协议。同时安排财务先给莱姆的账上打去一百万，算作定金。
“等你从卫所出来。剩下的两百万会即刻打到你的账上。
该怎么说，待会儿会有人再帮你梳理梳理。”
说完，便示意麻秘书带着莱姆离去。
莱姆心里正疑惑，事情怎么突然变得顺利起来。该不会是这家伙在对自己使诈吧。正这样想着，裤兜里的通讯器就是一震。
还在琢磨着，莱姆随手摸出来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就这样数了整整三遍，莱姆这才清晰了些。再看向通讯器上显示的到账通知，莱姆眼珠瞪着的溜圆。
这一次，儿子真的有救了。
那一边，依然坐在工作台前的柯董已经点起了一根雪茄。嗅着天然烟丝燃烧时浸染出的独特香味，那脸上松弛的皮肤似要开出一朵难看的皱皮花。
就在刚才，原本还在盘算着要如何用最小的代价为公司度过此次难关的他，突然接到了技术部门主管的通话请求。
对方告诉他经过核实，消失的那位顾客是一位孤儿。更令人惊喜的是，对方目前甚至还是单身。这也就意味着柯董一直最为担心的亲属讨要说法的这一个环节，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当时，看着技术主管发来的顾客身份说明，柯董感觉自己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这还不算是全部的好消息。更让他感动的是，负责调查此次案件的小镇卫所在经过初步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造成顾客消失的痕迹。所以，对方卫所向公司技术部门发出了一份协查通报。
询问，公司的数据记录中，是否有显示任何人为操作的痕迹。
而那位技术主管急匆匆发出通话请求的原因，正是想要询问此次事件的负责人柯董，他们技术部应该如何回答。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回答本次事故却为系统错误造成。
反正公司的系统也不会记录每次操作是人为还是自动，就算卫所来调取数据，这个回答也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为了避免让莱姆知道更多的进展，从而坐地起价，柯董并没有在通话中直接给予技术部门答复。
而是先和莱姆谈好三百万这个价格后，才不疾不徐的通知对方。
此时，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一想到自己只花了三百万，就为公司解决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危机，柯董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实权又要进一步加深了。
办公室内的烟草气息愈发的浓郁醇厚，柯董轻轻嗅着空气中代表金钱的气味，不由想起刚才谈判时，莱姆最后胆怯的吼出三百万的报价。
“还真是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老人们说的不错。
谈判时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信息的不对称啊。”
***
就在白小满消失的第二天下午，基金会里一位昨天请了一日事假的某底层女职员，便听到了一个传言。
“你们听说了吗？总部核查处的白秘书昨天消失了？”
“白秘书？核查处？哦~难道你说的是那位？”
“当然是那位啦。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等等，你们说的是那位啊？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是我又错过了什么吗？还有，消失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位啊。那位据说是会长干女儿的白秘书。”
“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
不对，你们刚刚说她消失？什么情况？会长的干女儿怎么会消失？这是被绑架了？”
“你别插话，听她说完。”
“对，对，对。你快说说，干女儿怎么了？消失到底是个什么鬼？”
“嘿嘿，你们听仔细了。
据说，据说啊。
昨天那位白秘书在传送时遇到了事故，直接消失了。”
“传送？你的意思是没有重塑完成，然后两边的基粒都被直接销毁了？”
“宾果。说的不错。
据说，据说啊，就是这样的。当时白秘书在，滨狄，滨狄哦，传送去那个酒庄小镇。然后就出了事故。”
“再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白秘书相当于已经死了吗？是这个意思吗？”
“是消失。”
“算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死了就是死了，何必说的那么含蓄。”
“啧啧啧，那可是滨狄啊。白秘书可真是有钱。”
“哼，有钱又有什么用？人一死，还不是什么也带不走。”
“不过滨狄这次估计是要赔的裤子也没有了吧。”
“嘿嘿，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
据说，据说啊。这白秘书可是个孤…”
第七百三十五章 自己更重要
那位昨日请假一天的女职员，并没有加入办公室同事们的讨论队伍。
她只是悄悄把椅子朝众人围拢的方向挪了挪。竖着耳朵，认真听着那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早在一开始听到白秘书三个字时，她便有了几分好奇。毕竟，昨日她和另一个不知姓名的男职员一起跟踪的，便是那位众人正在讨论的白秘书。
可当她听明白了为何众人会聚在一起讨论那位白秘书时，心口已是一片冰凉。
白秘书消失了？
白秘书死了？
白秘书在传送时消失了？
白秘书在传送时死了？
当女职员意识到白秘书的死与传送脱不开关系时，哪里还想不到，同事们正热烈讨论的这件事，很有可能与自己昨天的行为有关。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女职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可能是去当了帮凶。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自己只是按照秦秘书的吩咐，跟着白秘书。然后在对方进入传送区域后，等待时间在滨狄的接待大厅里闹闹事。
对，自己只是按照秦秘书的要求，去闹事而已。白秘书的消失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女职员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为自己昨天的行为展开辩护。
虽然昨天那里确实是滨狄的传送点，可白秘书也不一定只传送了那一程啊。万一，万一她是在回来的时候才消失的呢？
对，肯定是在回来的时候才消失的。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不，就算做了什么，也只是在滨狄的接待大厅闹了闹而已。在白秘书传送时，自己可是连传送区域的边都没有碰到。
没错，就是这样的。当时那位工作人员堵在了进入传送区域的大门口，自己可是连那扇门都没有碰过。
刚才他们不也说了吗？那是一场传送事故。
这些自我安慰的话语，也只是让这位女职员心头略微放松了一点点。害怕与负罪的感觉依然无比强烈。
就在这时，她的工作邮箱弹出了一个新消息提醒。
是一封来自会长办公室的邮件。
“鉴于凯尔蒂小姐在秘密行动中为星体研究基金会做出的突出贡献，特奖励两百贡献值。为保证行动的机密性，该贡献值将直接计入后台数据库中，部门贡献排行榜上将不做显示。
若下一次升职考核季中，凯尔蒂小姐需要使用该贡献值，直接申请对应职位即可。无需在意公开榜单上的贡献值。”
读完这封邮件，这位名叫凯尔蒂的女职员心情有些复杂。这两百点贡献值是事先秦秘书便承诺过的。现在对方不过是兑现自己的承诺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按照凯尔蒂之前的性格，现在肯定也是无比高兴的。只是去闹了一场，不仅获得了两百贡献值，更是和秦秘书这样的顶层人物拉上了线。
只是想起刚才同事们讨论的话题，凯尔蒂又有些淡淡的。再看那两百点，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反复提醒着自己，这可不是用白秘书的命换来的。自己连那扇门的把手都没有触碰过。
又看了一眼那封邮件。其上申请职位几个字显得格外的明显。凯尔蒂的思绪难免被其所吸引。
要申请什么职位才好呢？不过这两百贡献点只是存储于后台。秦秘书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要保密吧。要是自己嘴巴不严，是不是到时候这两百点就不认了？
不行，一定要好好表现。对，下一次升职季，就要把这两百点全部用掉。
嗯，看来是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申请什么职位才好了。
就这样，原本因白秘书而起的那一点点愧疚与害怕，在对未来的希冀中就此烟消云散去，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毕竟，旁人的生死，终究是旁人的。
而自己哪怕一点点小小的进步，也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
当秦秘书与宋会长谈起此事时，宋会长也笑着表达了与此类似的意思。
“滨狄和小镇卫所，顺利解决了这次意外事故。两家一定很开心吧。”
站在一旁刚刚做完汇报的秦秘书见会长颇有聊天的兴致，立刻笑着回答。“那是肯定的。他们对于可以将整件事情定性为意外，都感到很是满意。
至于意外产生的原因，也已经有了结论。这是一场因停电而产生的悲剧。当然，停电的正当理由他们也已经找到了。”
会长似乎真的很感兴趣，笑着问到：“刚才也没听你说起这些细节啊。说来听听，他们为停电找了什么理由。”
“也不是什么有新意的说法。”秦秘书似乎并不是很看的起那两方找寻的理由。语气里多了一点小小的不屑。
“说是老鼠无意间碰到了电线，这才造成了停电。至于电源在几十秒后恢复，也是因为老鼠又将电源给碰了回去。
对了。滨狄那边倒是给老鼠的存在，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说是因为出于对历史建筑的保护，无法进行全面的设备升级，这才为老鼠创造了生存的空间。”
“滨狄还是很小心嘛。这样一说，竞争对手也不好用这才事件去攻击他们了。毕竟历史建筑做传送点，滨狄也只有那一处而已。”
说到这里，秦秘书想到了一个疑问。其实这个疑问早就存在与他的心中，只是之前事情未定，他也不知道会长的推测是否真的准确，所以也没有开口询问。
此时，听到会长提起滨狄的传送点，不由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已经困扰他多日的问题。
“会长，有一个问题这些天，我一直想不明白。”
还没等他问出口，话头却是被会长截了去。“你是想问，滨狄有那么多处传送点，我为什么敢肯定小满会从那个传送点出发吧。”
听到老会长的话，秦秘书既诧异又惊奇。“您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嘿嘿，当时我吩咐你去安排对那位店长做些事情时，就看出你的疑问了。”
秦秘书微微有些脸红。
他自认控制表情的本领还算不错，没想到却是一开始就被会长看了个清楚明白。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为什么是那里
不过，这样的结果，在秦秘书看来，反倒是正常。
要是哪天他真的逃脱了会长的法眼，他才应该真正感到惊奇才对。越是和会长接触久了，秦秘书越是发现，眼前这位老人其实比所有人都要看的清楚通透。
这也是他从来不再会长面前耍小心思的原因。
此时，见会长主动点破，秦秘书干脆故作不好意思的便承认了下来。
“您真是好眼力。
不瞒您说，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是吗？都琢磨出些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嗯，”秦秘书略一思索这才开口说到：
“要说您提前让我对那位店长有所安排，我能想到，应该是在听闻简小姐于那栋小楼里的布置后，您老便猜到了，简小姐将使用人工传送这一点。
同时，也正是因为担心简小姐会忽略掉，出发点基粒这个问题，您便让我找了店长的儿子演了那场戏。
事实证明，您的预判一点也没有错。
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简小姐虽然有考虑到出发点备份基粒的问题，也做了相应的应对策略，但那个策略本身还是有些小瑕疵。在事件中，并没有起到她所期望达成的效果。
不过，还好有您的事先安排。再加上简小姐布置的原地传送，这才在销毁备份基粒的同时，又让滨狄与卫所顺着“意外事故”这个台阶就往下走。
至于安排比昂扮做当地人出售地图，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利用那份附赠的手绘地图，提醒简小姐，除了卫星地图上所显示的大路外，还有一条隐与植物间的小道。
这也为简小姐之后的离开，提供了更好的一个选择。
只是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想到。您还安排了比昂在那条小路上进行接应。当简小姐差点与滨狄的维修人员遇到时，比昂直接化身为买地图的大胡子，带着简小姐藏入废弃院落中。
这一点也是我十分佩服的一点。
只是在这一整件事情之中，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一点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正如您刚才所说的，我完全猜不出，您是如何知晓白小姐会从那个传送点出发的。毕竟，那份传送预约上可是写着，滨狄位于全联盟所有的传送点都可以使用。
我实在想不出，您是如何在上千个传送点中确认了白小姐当天会去位于商场里的那个传送点。而且，还是在提前了好几天情况下，便知晓了这一点。”
听了秦秘书的疑问，宋会长呵呵笑了两声。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最简单的办法。
当你猜不到她要去哪个传送点时，就指定一个传送点让她去就好了。”
点到为止，会长并没有再就此展开详细的描述。可秦秘书这样聪明的人，被会长这一点拨，再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刻便明白了会长所说的意思。
所谓的指定一个传送点，自然不会是命令或是建议白小姐去那个传送点。如果是那样，会显得太过刻意，事后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更是会留下话柄。
此时秦秘书想来，当然明白，会长所说的指定，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引导与心理暗示。只要这种引导和暗示做的足够充分，最终呈现出的结果，自然是和指定没有任何两样。
现在想起来，在酒庄为白小姐成功预约到三月六日的人工传送后，会长有让他调取过白秘书的行程安排。
那个时候，会长应该就已经在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
按照白小姐之前的行程，三月六日那天她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按理说，她确实可以从联盟任何一个滨狄传送点出发。
秦秘书现在回想起来，会长在看过白小姐行程之后的第二天，便让他去安排一场个部门之间的交流会。会议时间就定在三月六日上午，地点在基金会总部。
现在想来，会长之所以突发奇想安排这样一场交流会，很有可能就是想要白小姐在三月六日那一天，从基金会总部所在的尔水市出发。
尔水市一共有三处滨狄的传送点。这样一来，白小姐出发的传送点选择，一下就从一千选一，变为了三选一。
而就在会长决定举行交流会的那天下午，秦秘书又接到了另外一个小任务。他受会长指派，前去某奢侈品商店采购了三张大面额的购物卡，作为惊蛰送给夫人的小礼物。
当时，购物卡是他亲自送到会长夫人手中的。
虽然不知道会长夫人之后会如何使用。但现在想来，秦秘书可以肯定，那三张购物卡中至少有一张，应该是交到了白小姐的手中。
这里面的小心思说穿了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要代表会长，前去顶级酒庄参加酒会，白小满自然是要购置一些新装备。
作为会长的妻子，白小姐名义上的干妈，会长夫人在这个时候稍作提醒，让白小姐打扮的漂亮一些，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提醒之后，会长夫人再赠送一张两张购物卡，作为这一次代表会长出席的置装费，也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之后，只需要示意白小姐的顶头上司，在三月六日之前将她的工作排的满一些。让她抽不出逛街的时间，自然就能让白小满只能在三月六日当天去使用那张购物卡。
再加上那家奢侈品商场本就有滨狄的传送点。这样一来，白小姐选择那里作为自己的出发点，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现在想来，昨天早晨位于总部的那场交流会突然中断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些的。秦秘书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
昨天一早，会长就拉着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开什么交流会。可会议刚开始不久，会长就以他临时有事为由，结束了会议。
当时秦秘书见会长是在收到什么信息后，才做出的结束会议的举动。只以为会长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需要立刻处理的问题。
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白小姐在昨日一定要出现在尔水市而已。
第七百三十七章 完美喜剧
现在想想，当时白小姐收到夫人送出的购物卡时，应该很是高兴吧。
她只会以为那是会长夫人的一番好意。
而昨天早晨，会议临时提前结束。白小姐也终于从连日的密集行程中意外有了半日的空闲。
这时候，想起那张购物卡，趁着出发前这半天时间，去采购一些新的服装首饰或包包，那不是正正好的事。
原来如此。
难怪早在好几日前，会长就安排他去找找那个传送点里是否有可以利用的人。并不是会长早就猜到白小姐要从那个传送点出发，只是会长早就安排好，一步步引导着白小姐，在不知不觉中便选择会长为她挑选好的出发点。
在会长的提醒下，秦秘书瞬间醒悟。在想清楚这来龙去脉后，他忍不住真心赞叹。
“会长您真是算无遗策。”
半躺在一旁沙发椅上的会长却是笑着摆手。“哪里是算无遗策。还是有一点没有算到的。”
秦秘书心下好奇。在弄清楚白小姐出发点选择的这个问题后，他想不出这件事里还有什么会长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此时听会长这样说，心里一转依然明了。会长这样说，当然不是在他面前谦虚，而是要借此机会，点拨他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于是，秦秘书立刻乖巧的问到：“是哪一点呢？”
“就是那个滨狄的外聘职员。之前倒是没想到，那小子无依无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还敢威胁滨狄这样的大公司。
听说，他可是讹了滨狄那位小柯总三百万呢。
之前我还想着，像他那样的，多半是个怂货。被大公司连哄带吓，也就什么都按照对方安排的来说了。
还真没想到，竟是让那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你说，这谁能想的到啊。”
说完，宋会长微微眯起了眼。再次做出他这两年来最常见的一个动作。软软的靠在沙发椅上，脸上带着笑，看不出是真的在休息，还是依然保持着清醒。
但这已经不再重要。对于秦秘书而言，看到会长这样舒服的倚在沙发上，就表示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询问了会长的意见，见老爷子也没有要再留他的意思。秦秘书恭敬退出了房间。直到他离开后好一会儿，会长这才微微睁开了眼。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仔细一看，那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数据存储条。这是今天一早，比昂亲自送到他手中的。
紧接着，就见会长将那个存储条插进了面前工作台的数据接收口。
下一秒，一个个代表视频的图标就已经出现在了工作台的屏幕上。这些视频图标几乎全是以时间作为标题。只有其中一个例外。
在那个视频图标之下，没有文字，也没有自动生成的日期名称。只有一个数字“1”作为视频的名称。
很快，在看到那个名为“1”的视频文件后，会长直接将他那已经开始发皱的手指点在了图标之上。
下一瞬，工作台上开始播放一段影片。
画面中，一个和白小满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一个操作台前。
镜头从侧上方往下拍摄。可以清晰的拍到那人的容貌，已经她在那个操作台上所做的一切动作。
从画面中可以清晰看到，操作台屏幕一侧有一组不断变小的数字，像是倒计时。
就在屏幕上的数字变为06时，站在操作台前，那个和白小满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伸手拍在了一个白色按钮之上。
当她的手从按钮上再次移开，可以看到白色按钮之上写着两个加粗的黑色背光字。而那两个字的内容，正是“销毁”。
没错，会长那只小小的存储条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三月六日当天利瓦大街传送点里发生的一切。
更准确的说，这里面还不止是白小满消失当天，简仁在那个传送点里的一举一动。比昂在简仁第一次夜探传送点后，便在利瓦大街的那栋小楼之中安装了全方位的监控装置。
是以，简仁第二次夜探传送点，为最后行动做准备的全过程，此时也同样清晰的被记录在屏幕上的那些小画面中。
在莱姆水杯中下毒；利用远程操作软件获得电力系统的控制权；在休息间与传送大厅内安装隐形摄像装置…
所有的这一切，就和简仁按下“销毁”按钮、设置纸巾原地传送一样，此时都以高清视频的方式，完完整整的掌握在了会长手中。
虽然在给水杯里放置安眠药物的那一晚，简仁曾经一度察觉到来自这些隐秘镜头的监视。她甚至有认真在那座小女孩雕塑上认真找寻过。
但她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当时简仁有摸摸那座雕像的鼻孔，或许白小满现在还在酒庄里享受难得的度假时光。
人生自然是没有如果的。
看着屏幕上的一段段视频。会长并没有在看过最关键的那一段后，便将其他文件冷落在毫无生机的存储条里。
他的手指依然干枯，在没有人看到的现在，无意识的抖动，让动作看起来有些变形。可就是驱使着这样的枯瘦手指，会长不紧不慢的点在了每一段视频之上。
看着屏幕上简仁的身影在那栋小楼中穿梭动作，会长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终于穿上毕业礼服的那一天。
笑着笑着，会长的眼睛再次半眯了起来。
屏幕上的画面依然还是卖力的播放着，只是显然不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会长的眼睛眯的更细了。从那小小的弯弯细缝里看去，没有人能读懂其后眸子深处的含义。
心思已经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会长眯着眼，静静的盘算起来。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老爷子习惯于在每一次重大的决定完成后，在心里为每一个人做一次复盘。在他看来，总结大家的得失是万分必要的事。
毕竟，只有保障每一位活下来的参与者，都能获得让他们看重的收益。这才算的上是一出完美的喜剧。
是的，会长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喜剧。
第七百三十八章 人间公平
细细黑黑，弯弯窄窄，会长的眼缝几乎快要看不见。但那温柔的弧度，还是可以看出一点欢愉的蛛丝马迹。
此时，在会长那颗快要开始腐朽的脑壳之下，一份长长的清单已经列的一清二楚。
小简终于独占了那份基因。
唯一与自由。
将梦寐以求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感觉肯定不错。
过段时间，滨狄少不了还要趁机在历史建筑保护协.会那讨些好处。就算只是减免几个月的租金，也算是收益了。一个月少出几十万，小镇传送点看来终于有望盈利了。
还真是因祸得了福。出了人命，不仅没有家属追责，竟然还能免租金。小柯董这次估计睡着也能笑醒。
负责调查的小卫所，这次只算是虚惊一场。他们挂在a级区域的名号，却是个连人员配备都奇缺的尴尬存在。不过也是，都是a级区域，年轻人自然是不愿意窝在那样的小镇的。
所以，对于那群老油子来说，想必应该也很满意让老鼠来当这个幕后黑手吧。毕竟，这个联盟里，还真没出现过喜欢杀人事件的卫所。
秦秘书。
啧啧，秦秘书这次估计又学会了不少新东西吧。就连他找来的那位女职员，想必也会对新增的贡献值很满意。
嗯。
比昂和负责监视小满的调查员。这两位在看到特别奖金的到账记录时，应该也会很高兴吧。这次的零，可一点也不少。
还有商场传送点里，那个和儿子更加亲密的店长，以及未来毕将受那位店长重点培养的新人员工。大家在看到处理结果后应该也会松一口气。
似乎他们的收获有些少呢。
看来还要安排秦秘书找几个人，再去那个传送点跑一趟。办几个会员，再买些产品。多给送点营业额，他们肯定是欢喜的。
对了，还有那个叫莱姆的小家伙。听说三百万可是能救他家小孩的一条命呢。
挺好的。都挺好。
这次每个人也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呢。
只是，好像有些委屈了小满。
其实也不算，她之前不是一直困扰于那个关于人生的问题吗？
现在，至少她再也不用去过，被人安排、被人操控的一生了。
小满应该也是满意的吧。
好吧，人老了也不能自欺欺人。不过，小满已经走了。不在的人，自然也不会介意什么得失。
既然如此，每个人从此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那我的愿意，未来应该也会实现才是。
这才是最公平的人世间，不是？
小简，你究竟还是会和我站在一边的。
***
有人说，每一个人都会有三次死去。
第一次死去，是身体的死亡。
第二次死去，是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第三次死去，是不再被人想起。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记忆里有你存在的人，也经历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死亡后，你才算真的死去。
所以，为了更长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或是将死亡的过程拉的再长久一些。我们开始想要留下些什么。
有人选择留下文字，有人选择留下画作；有人创造不世功勋，有人推动人类前行；那些宏伟的建筑，那些耀眼的园林；缔造出的财富传奇，谱写下的暗黑狂响曲。
最不济，还能生下一个孩子。以血脉为由署上自己的姓名。
或许这一切，并不为更多。只为在身体消亡之后，还能存在于某位不知姓名陌生人的记忆里。
只是，对于白小满来说。这一切全都过于残酷。
作为一个孤儿，她还没有来得及在这世间留下更多的痕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死亡。
令人略感欣慰的是，她的第二次死亡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毕竟，这样新奇中带着一点悬疑的八卦，可不是时常都会遇到的。
但依旧有着不如人意的地方。
毕竟，这个时代对待死去的人总是显得过于苛刻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资源的极度紧张，真的不允许一个死去的人，再占用更多的东西。
而白小满这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儿无女无丈夫的孤独人士，时代赋予他们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而已。
在确认死亡三个月内，如果没有亲属出面主张遗产的继承权，那么联盟管理层将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这些孤独人士遗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就拿白小满来说。三个月内，如果没有能够证明与她存在亲属关系的人前去联盟管理处登记，那么她所遗留下来的一切都将被直接拍卖。
她的房产、汽车这些自不必说。就连她的家具、书籍、包括使用过的餐厨用品都会被挂在一个由联盟管理机构设立的网站上出售。
甚至连她养的小狗，也会在动物保护协.会的关爱下，很快找到新的主人。
用联盟官方的话来说，这样的遗产处理，还有一个听起来很是合理的名字。他们管这叫做“再分配”。
卖掉所有能卖的，再将卖不掉的全都转化为空白基粒。用不了半年时间，所有的资源就会找到它们的新主人。
当然，遗产拍卖所得也并非全进了联盟的腰包。管理层与联盟最著名的慈善基金将共同监管这笔无主之财。如果死者生前有进行过慈善捐助，或是立有遗嘱，会根据死者意愿将这笔钱用于相关的慈善事业。
若是什么愿望都没有留下，那么这笔遗产将被用于死者生前所在区域的城市建设之中。
白小满便是这样一位还没来得及立下遗嘱，便匆匆离开的孤独人士。
在三个月后，她所居住的尔水市，就将展开对她遗产的拍卖，而拍卖所得，将用于尔水市的城市建设之中。
对于像白小满这样死后无私奉献遗产的人。联盟也会为他们免费在公墓网站上购买一个席位。
虽然这个席位只是最便宜的那种。小小一个名字，手指点进去只有生卒年月。没有祭文与生平，更不会有照片视频之类的介绍。但好歹也是继续存在下来了。
而且，按照白小满的遗产丰厚程度，联盟为她在公墓网站上购买的席位，至少也是一百年起步。
算起来，倒是比许多普通人家，死后存留在网站上的时间更长。
第七百三十九章 求放过
要知道，在公墓网站上续租席位，可不是一个便宜的价格。
更不用说每到节气，还要充值才能购买虚拟的鲜花元宝进行祭拜。这要是再给席位做点页面装修，点上几盏长明灯什么的，那费用可就更多了。
若是遇上一位爱好小动物的家人离世。那席位上为他安排一两只电子宠物，似乎也很有必要的。
一来二去，这样的花费可是不少。但时间久了，这又哪是普通家庭可以承受的。
转念一想，白小满那一百年最便宜的席位，倒也不错。至少胜在长久。
不过，这些对于白小满来说自然是不重要的。当然，如果她真的介意这些身后之事，目前来说，应该会感到满意。
虽然她的消失，很快就在传送公司与小卫所的默契下，以意外事故作为了了结。但依然还有不少人执着于对这件事的讨论。
甚至还有人在不懈的探究着，那次消失事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作为北文葆的未婚夫，消失事件真正的始作俑者，灰岩，自然是那类人中最突出的一个。
即便他并不知晓，其实正是他之前分别发给简仁与白小满的两条信息，才最终让这两位拥有相同基因的人下定决心，誓要争做唯一的那一个存在。
也正是两人这般不死不休的态度，导致了会长早早的做出了选择。就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白小满便消失在了这人世间。
灰岩并不清楚这里面的所有细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其实在白小满的消亡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但又一点，他很清楚。
灰岩清楚的知道，白小满的死，一定和另一个她有关。
是以，在知道白小满消失后的第一时间里，灰岩也展开了他自己的调查。有了之前文葆之死的先例，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也很难找到切实可靠的证据。
不过，他依然不遗余力的找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
更令灰岩感到惶恐的是，他甚至已经找不到那个新的白小满的踪迹。
劳拉，就像是和白小满一起凭空消失了一般。灰岩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
与此同时，就在灰岩愤怒于自己丢失了劳拉行迹之时，已经恢复简仁这一姓名的劳拉，却是开始怀疑起他的存在。
而简仁的怀疑，并非处于什么灵光一现。
即便是对于她，白小满的消失也太过突然。即便她就是那个按下销毁按钮的凶手，但在午夜梦回时，简仁依然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受。
就在又一个夜深人静的不眠之夜，简仁想起了一个细节。
那是一封发到劳拉通讯器上的匿名信息。在那封信息中，对方指责她便是杀害北文葆的凶手。并扬言绝对不会放过她，要替北文葆报仇。
当时，看到北文葆的事被戳穿，就那样直白露骨的出现在自己的通讯器上。简仁瞬间变被极度的紧张与恐惧所支配。
因为当时正被白小满追击的缘故。简仁下意识里便将那个匿名的发信人当做是白小满。再后来，这才有了设计让白小满消失的事。
可现在想来，简仁却是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或许一开始就弄错了一点。
那份匿名信息，很有可能并不是白小满发来的。
原因很简单。
当时她与白小满已经碰过面。白小满也用她自己的通讯器，给劳拉的号码发送过信息。并且，简仁记得很清楚，白小满当时完全没有要隐藏自己身份的意义。甚至大有要用，我已经发现你，看你往哪逃，这样的心理暗示给予她打击。
所以，简仁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白小满完全不用再搞什么匿名信息这样多此一举的动作。
至于，令她此时对那条记忆中的信息产生怀疑的另一个原因也并不复杂。
简仁记得很清楚，在那份匿名信息里，那位发信人说，她是杀害北文葆的凶手。发信人表示他会把化名劳拉的自己揪出来。
发信人强调，他一定会为北文葆报仇。
如果这个发信人是白小满，她会指认自己是凶手，她也会放狠话把自己揪出来。但简仁心里有一万个肯定，如果真的是白小满，她绝对不会说自己要为北文葆报仇。
即便她和北文葆似乎已经成了好朋友，即便只是在嘴上说说，即便那份信息并不是什么起誓的内容，说了就一定要遵守。
但简仁依然很清楚，白小满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因无它，只因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或许，她们会为朋友的离世感到伤心难过，甚至是愤怒责骂。但绝对不会想到要为对方报仇这样的话语。
事实上，简仁相信，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都不会冲动到要为朋友的死，找人寻仇。
所以，当三月的某个夜里，当简仁再次回忆起那封信息。她有了一丝怀疑。
她怀疑那份信息并不是出自白小满之手。
而如果这个怀疑是真的，那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北文葆和白小满，还有另外的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不，不对。
那是一封发给劳拉的信息。所以，应该只能确定，对方知道劳拉的存在。
但不论简仁这个身份是否暴露，对方依然已经掌握了太多关于她的信息。
知道劳拉的存在，又提到北文葆的死，仅凭这两点，简仁已经可以确认，这位神秘人应该知道她是白小满的再生人。
只是劳拉的通讯器当时就被她扔进了街边的复制仪，早已化为空白基粒。此时，她也没有任何可以于对方产生关联的工具。
而自从那条匿名信息之后，简仁再没有收到过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这让她的情绪略微安定。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简仁这个身份还是安全的。
但另一方面，简仁还有感到一种挫败与深深的无力。
先是北文葆，后是白小满，现在又冒出一个不知名的匿名发信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始无忧无虑的新生活。
自己只是想要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为什么生活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第七百四十章 自然式小花园
焦虑过后，便是要解决焦虑。
这是简仁一贯的行事风格。
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对匿名发信人视而不见后，简仁很快做出了决定。既然无法忽视，那就好好面对吧。
于是，找出这位神秘的发信人，成了简仁的新目标。
从之前对方发给劳拉的那条匿名信息里，简仁不难看出，这位神秘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那条信息并不算长，但简仁还是能看出，对方对北文葆的在意。
所以，是北文葆的亲人或朋友吗？
在那场并未成功举行的盛大婚礼上，白小满原本是北文葆的首席伴娘。可以看出，在她并未参与的这几年时光中，白小满和北文葆似乎真的亲密了起来。
能成为首席伴娘，这足以说明，白小满很有可能已经成为北文葆最信赖的好友。
想到这一点，简仁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又有了一丝犹豫。
难道她们两的关系真的以后好到，愿意为对方复仇，这样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条让白小满纠结的匿名信息，很有可能就是白小满发出的。当时，白小满应该已经丢失了劳拉的踪迹。
这样的情况下，她换一个号码，假装以第三人的身份发送一条匿名信息给劳拉。试图扰乱自己的心神，从而露出马脚。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可这样一来，依然有一个问题。白小满又是怎么知道北文葆的死与自己有关？
另一方面，即便白小满与北文葆的关系真的已经好到超出自己想象的地步，可这也并不能直接证明，那条匿名信息就是白小满发的。
即便是她们两人关系匪浅，那条信息也有可能出自北文葆其他亲友之手。这样一来，匿名者可能的范围，便就有些大了。想要调查清楚北文葆身前的社会关系，应该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简仁有些琢磨不透这里面的问题。但却是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破开这个谜团的办法。
北文葆的其他亲友可以作为第二层级的调查目标。如果可以证明那条信息出自白小满之手，那么这第二层级自然也就不用调查了。
并且，相比于去调查更加庞大且陌生的一个群体，简仁很清楚，从自己更加熟悉的白小满开始，肯定会更容易一些。
而想要知道那条信息究竟是不是白小满发出的，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找到白小满的通讯器。
白小满的通讯器？
看了眼自己的通讯器，简仁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用想了，白小满的通讯器自然是被白小满随身带在身上。现在连白小满都已经化为了空白基粒，她身上的通讯器又怎么可能幸免。
或许，可以试试通讯账号？
这个想法让有些委顿的简仁再次振作起精神。
自己拥有和白小满完全相同的指纹与虹膜。只要她设置过生物验证，自己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登录她的通讯账号。
想到这里，简仁就有些激动。她立刻在复制仪里买来一台全新的通讯器。想了想，没有在自己家直接试着登录。
换了双轻便的运动鞋，怀揣着新买来的通讯器，简仁冲入了夜色之中。
凌晨三点，接连传送了两次后，简仁在一个陌生的b级城市停了下来。没有要在这里过夜的打算。出了传送仪，简仁打开通讯器上的地图。见附近正好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快餐店，抬脚就往那个方向而去。
刚走出百来米的距离，简仁所在人行道的一侧出现了一个小缺口。
准确的说，那是一块不大的空地，最多只有几个平方。这里没有灯，简仁来时的方向上又种满了高高低低的大小灌木。
直到走近，简仁这才发现，这里竟是有一个小小的人行出口。
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简仁便放弃了去快餐店的打算，转身拐进了那处小空地。
此时，简仁已经可以看到，空地连着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植物的更深处。她抬起头往更远的地方看去。那里有一栋写字楼模样的建筑。
已是深夜，写字楼上仅有的几根装饰灯带有气无力的闪烁着。而那条小路正是通往写字楼所在的方向。
简仁顺着小路向前。按照她的猜测，小路那头应该是写字楼下的花园区域。比起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这样的深夜里的小花园，自然是要更危险一些。
但这里也有另外一个好处。
这样的小花园里，很有可能并未安装监控装置。只要不靠近写字楼出入口的区域，简仁几乎没有被拍到的可能。
简仁如此的谨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如果待会儿她真的可以通过指纹或虹膜信息，验证通过白小满的通讯账号。那么势必会在通讯运营商的记录中留下痕迹。
当然，在白小满的案件已经被定义为意外事故的前提下，她的通讯号码几乎已经不会在有被调查的可能。
而这一点，早在两天前，简仁已经确认。再次利用胡安的账号登录卫所的内部系统，简仁已经看过了关于白小满案件的结案报告。
但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可以减少暴露的风险。也不知道为何，自从那晚在小楼里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之后，简仁时不时便会有类似的感觉产生。再加上此时还未确认那封匿名信息的发件人，简仁认为凡是还是小心为上。
钻入漆黑的小花园。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处近几年来很流行的自然式花园。简仁居住的夏日社区里就有一座类似的小花园。这类花园并没有特别好的景观效果，却是有着一个非常好的理念。
在这类花园中，没有任何人工设施。只是在花园设计时，推敲出有一定蓄水能力的地形，再种上本地原生的常见植物。之后，设置一些小径完善整个交通。剩下的，便交给自然。
低维护、少干预，这是一种仿照自然生态，任由植物群落自行生长的造园方式。
所以，在看到这个小花园时，简仁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参加过夏日社区环境维护自愿小组的她，可是很清楚，在这样的自然式花园中，绝对不会有任何监控装置存在。
第七百四十一章 无法登陆
看了眼小径旁光滑的大石块，简仁知道，那便是在这类自然花园中为参观者准备的座椅。
虽说现在的简仁早已算的上是有钱人。不过，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没什么讲究的小孤儿。
完全没有任何的停顿，简仁朝一块大石走去。下一刻，已经稳稳的坐在了石头上，从包里摸出了通讯器。
此时，她将两个通讯器拿在手中。一只是她自己常用的，另一只则是她为登录白小满账户而准备的那台全新通讯器。
就见简仁先将那台还未使用过的通讯器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她并没有急着去尝试直接用面容识别获取白小满的账号信息。
因为不了解白小满所选用的运营商是哪家。简仁依稀记得，之前坐督卫时有看过相关的介绍。部分通讯运营商旗下的产品，如果要在新设备上使用生物识别的方式找回账号，那么在其对应公司的数据库中将留下记录。
可是，如果通过手动输入账号再通过生物识别的方式通过验证，则不会留下痕迹。
之所以记得这点，还多亏了加莉娜。当时，她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设定时，感觉有些无厘头。
同样的在新设备上登录旧的账号。为什么直接用面孔识别生成的账号就要有记录。而手动输入账号，再用指纹一类登录，运营商就无所谓。
这听起来根本就没有道理。
加莉娜却是说，面孔生成账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账号的主人忘记了那一长串数字。另一种则是一个不知道账号的陌生人，想要通过账号主人的面部信息，获得对方的账号。这个时候，通过生物识别所获得的是账号主人的账号信息。
而手动输入账号，再通过指纹或面容识别一类的登录。就相当于使用了一个密码。
对于一个运营商来说，他们有义务不泄露顾客的账号信息。所以，在有人想要获得账号时，他们会留下记录。
可作为登录密码而存在的指纹却是不同。这属于顾客自己应该保护好的**。虽然这些作为登录密码的信息存储在他们的数据库中，但运营公司本身并没有任何查看这些登录密码的权利。
他们能做的就是保证存储这些密匙的数据库有着足够的安全性。
那个时候，听完加莉娜的介绍，简仁表示虽然明白了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但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区别对待完全没有意义。
之后，加莉娜便谈了一口气，半开玩笑的说到。“其实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现在面部识别的技术已经做得非常好。使用面容登录也就变得毫无阻碍。
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正儿八经的对准屏幕，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轻松解锁。
在这样的前提下，为了保证通讯**的安全。其实每一次我们关闭通讯器屏幕，其上的账号就会自动脱离登录状态。
等我们再次拿起通讯器，看向屏幕时，这些已经脱离登录的账号，在识别了我们的面容之后，瞬间重新登录。”
“也就是说，我们虽然并没有解除登录，又重新输入登录密码这样一个过程。但每一次我们关闭屏幕再将其打开，系统已经自动完成了下线再登录，这样一个流程。”
“说的不错。所以，你可以想想，每天我们要关闭多少次屏幕，就会重新登录多少次账号。”
当时，听到加莉娜如此说，简仁立刻便明白过来。如果运营商记录下每一次登录的痕迹，那他们的数据库可能需要再扩张不知多少倍。
现在想来，简仁很庆幸自己之前选择了督卫这样职业。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知道这类奇奇怪怪的冷门知识。
而要不是知道这些古怪的东西，或许她也不会在这场争斗中取得目前的胜利。
想到这里，简仁原本已经有些缓和的神情，再一次严肃起来。动作麻利的操作起另一只半新不旧的通讯器来。
之前，白小满在追击她时曾经给她传过一次信息。或许是为了让她感到压力，当时白小满并没有做任何隐瞒，而是直接署上了她自己的名字。
那条信息虽然是发到劳拉的号码之上。而劳拉的通讯器，也在简仁收到那条匿名信息后，被她转化成了空白基粒。
但白小满亮明身份的那条信息所使用的数字账号，简仁在看到信息后便立刻记录在了自己的通讯器上。
此时，白小满曾经使用过的通讯账号，就在这只通讯器的记事本中。
简仁没有直接将那个号码存储在通讯录里。她害怕在各种关联软件上，系统会根据通讯录自动为她匹配相关的用户。
这要是把她推荐给了白小满，或是把白小满推荐给了她，那还了得？
从这一点不难看出，简仁在面对白小满时，是何等的谨小慎微。即便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小心谨慎的对待，是否真的就能换回好的结果。
但不这样，又能如何？
在记事本中找到了那串数字，简仁将其输入到那只新的通讯器中。
很快，账号录入的空格后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小勾。这便表示该账号输入无误，登录后便可以使用。
就在绿色小勾出现时，账号输入栏的下方也出现了两个新的选项。
密码登录，识别登录。
简仁自然是不知道白小满所设密码的，她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两人完全一致的容貌。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简仁接着点击了“识别登录”这个选项。
很快，屏幕正中弹出一行小字来。
“新设备登录，需使用密码登录后，才能开启识别功能。”
简仁叹了口气。返回上一页后，她将账号栏中的数字一一删除，这才退出了登录页面。
果然，白小满和自己一样，都开启了双重验证功能。看来，想通过面部识别登录她的通讯账号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坐在大石上，三月深夜的风此时格外的凉。
简仁看着手中崭新的通讯器，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原本以为白小满消失后，生活就能重回正轨。
可现在，似乎这事情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第七百四十二章 名叫家乡的城市
其实早在外出来这里的路上，简仁已经想到了，自己很有可能无法登陆白小满的账号。即便是登陆了，也许其中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毕竟，如果是她自己，在发出那样的威胁信息后，肯定会清理掉通讯器上的痕迹。她相信，白小满是和她一样谨慎的人。
所以，面对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本不会感到失落才对。
简仁甚至早就已经想好了，若是无法登陆白小满的账号，便计划冒险去一趟白小满之前住的地方。她相信，白小满家里的工作台，或是折叠电脑上肯定会保留有相关的信息。
同样作为一名单身女性，简仁相信，相比起通讯器这样随身携带随时可能丢失的物品，白小满一定也和她一样，更愿意将一些秘密存储在只在家里使用的电子设备之上。
而这些设备上的账号也好，系统也罢，都是白小满早早就已经验证好的。正常情况下，除非白小满拒绝使用生物信息验证，那么，现在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轻松解锁所有这些曾经只属于白小满的私人设备。
通讯器带在身上与白小满一同消失在了利瓦大街的传送点中。可她的家里，一定还有更多的电子设备。
是以，简仁很清楚，通讯账号无法登陆便无法登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只需要偷偷溜进白小满家中，一定可以轻松的登陆她的各种设备。
可现在，当她真的无法登陆白小满的通讯账号时，简仁却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所包围。一想到还要再潜入白小满的家中，她心里便是涌起说不出的无限抗拒。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要是白小满其实并没有住在上次查到的那个地址又该怎么办？若自己顺利进到她家，结果最后查到白小满其实并不是那个匿名发信人，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还要再去调查那个躲在不知道哪里的匿名家伙，简仁将手中那台崭新的通讯器往地上一扔，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但又有什么办法？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其实很多事情，就像那被抓破洞的丝袜，即便你之后再小心，其上的丝也会慢慢像两边滑。至于那个让人厌恶的小洞，也只会越来越大。
到了此时，简仁之所以会如此痛苦，便是因为她还未想明白这个道理。
她还是心怀幻想，幻想着可以重新过上曾经那样的平静生活。
又哪里知道，丝袜一旦被勾破了洞，即便是补上，也是一个难看的疤。可若是不补，或是补错了办法，那个洞只会越坏越大。
这时候，除了换一条新的，再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简仁虽然还在幻想这丝袜可以恢复如初，但她也在不停的为这个目标找补各种办法。
或许是凌晨的大石头过于冰寒了。简仁的头只埋下一小会，便再次抬了起来。捡起身旁的通讯器，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登上街角的公用传送仪，她没有回到夏日社区。当传送仪的舱门再次在她眼前开启，简仁已经回到了那个之前租住的普通小屋里。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明晚就去白小满的住所一探究竟。
为了可以重新回归平淡，再多努力一次，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第二天夜里，简仁走出了尔水市的某台传送仪。
看着身周漆黑的夜景，她甚至不敢去细细计算，上一次离开这座城市，究竟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
是从这里进入那台传送仪，一睁眼便是迎来石墩的时候？
或者说，曾经还是婴儿的她被化为基粒后，随着那艘飞船，从这里往宇宙深入漫无目的的飘去？
这些问题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但简仁不想再去探究这些其实毫无意义的问题。
有时她会在想，从哪里来真的重要吗？
也许，要去往哪里，才是真正能活好这一生需要回答的唯一问题。
抬脚往前走去，隐在小丘密林后的，便是白小满曾经生活的社区。而此刻，简仁便要用自己的行动，去一点点探索出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是要去找那个匿名的发件人，她只是要去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寻求一个答案。即便她也不知道，那个答案究竟在不在那里。
但简仁很清楚，如果不去，自己只会一直活在怀疑忐忑的阴影中。
公用传送点位于社区配套商业街的入口处。从这里出发，沿着一条景观大道往更高处走，便是社区的居住组团所在。
平日里，社区居民们可以凭借业主身份，在商业街搭乘免费的接驳车轻松上山。到了简仁这，自然是不敢的。
虽说她完全可以冒充白小满去商业街乘坐那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接驳车。可这样暴露身份的事，简仁又哪里会去做。
无法，只能沿着大道旁的人行小径，一步步往上爬去。
小山夜间的空气清冷微湿。不过早春，竟是已经有了点点薄雾。
这些年一直在热带海滨生活，突然再次闯入这湿冷的小山深处，简仁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记忆中，这座平原与浅丘接壤处的城市，一直便是这般冷冷清清，湿湿露露的样子。但许久未归，那层夜晚的薄雾，似乎早被压在了记忆的死角里，被灰烬淹没。
一步步往那青山薄雾中走去，简仁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曾经，她无比恐惧于与过去的一切产生联系。
那些人，那些地点，那些经历，仿若只是要吞噬她未来的不安定因素。她甚至已经忘了，这些也是构成自己过去的点滴。
而此时，在这孤冷的早春夜里，独自一人沿着小径往那新绿初显更浓的方向走去。记忆中这片土地曾经赋予她的安全感，开始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中，滋养着那个破败惊恐的灵魂。
这一刻，这里，这个社区，这片山丘，这座城市，再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危险场地。简仁突然有了领悟，所谓家乡，不过如此。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走着走着就这样安下了心来。是这熟悉的草木环境，亦或是这空气里最平常不过的水气味道？
简仁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白小满已经消失，她终于独自拥有这份血脉，也终于有了回到这里的勇气。
曾经，为了新的身份，她放弃了这做名叫家乡的城市。而当她再次回到这里，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家乡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第七百四十三章 黑影斑驳
步子开始变得轻快起来。
身体随着精神一起放松下来，原本令人忐忑的事情似乎也变得简单流畅。
顺着小径往上，不时抚摸一下道旁毛石堆砌的挡土墙。约莫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简仁已经站定在一栋二层独立建筑前。
这样高级的独立屋社区至少有一点好处。那便是人少。
简仁就这样大咧咧的站在白小满曾经的住所前，观察了好几分钟，这才推开了前院外的小木门。
站在那栋木色建筑前，简仁并不担心会有早起的邻居在凌晨四点时，跑步路过这里。但要是放在更早些的时候，她也是万万没有胆子，如此肆意的杵在白小满家门外。
此时推门而入，更是就像回到自己家一般。
前院的小木门不过齐腰高，本就只是一扇为了界定空间，从不上锁的装饰小门。穿过小门，简仁没有再流连前院打理整齐的植物小景，直接往房屋入口处走去。
不过，就刚才在屋外打量的功夫，她已经看出些门道。有这样管理精致的小院，白小满的生活想必也是不错的。
上了台阶，大门外的雨廊并不宽大。虽算不上气派，却是有种别样的婉约气质。这倒是让简仁有些好奇。她没有想到，白小满竟会喜欢这样内敛的风格。一时对面前这栋小房子，更加多了几分期待。
如果说，一开始时，她只是想要像个特务一般潜入这栋房屋，找寻自己想要的资料。到了此时，她更像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前来拜访。她似乎想要透过这栋建筑，穿过那些装饰，看到一点白小满的生活，打探她的喜爱，甚至窥视对方的内心。
呲，一声轻响后，简仁面前的大门随即打开。
有着相同的一切生物特征，简仁倒是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无法进入这栋建筑。
灯是不敢开的。穿过入口玄关后，简仁打开了通讯器上的照明灯。
并没有急着去找书房或是卧室。举着小小的光亮，简仁打量起这个白小满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和自己在夏日社区的家完全不同。
白小满这里并没有选择和自己家一样简洁明快的装饰风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朴拙内敛的味道。
一眼扫过，整体上虽然同样是走以少胜多的大气路子，但重要细节处的点睛装饰，却又无不处处透出一种精致之感。
简仁不知道，白小满之所以会选择这种以朴实木作为主的装饰风格，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会长的影响。
在成为使者后，白小满与会长的见面早已不再只局限于基金会办公室这样的场合。白小满渐渐也成了会长家的常客。很多时候甚至去会长家的目的只是陪会长夫人喝下午茶。
一来二去，白小满也开始慢慢欣赏这种似乎与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内敛装饰风格。
这一点，其实简仁倒是和白小满很相似。
夏日社区那栋建筑，说到底其实是毕克马这个外星石墩为简仁一手打造的。所以，简仁现在所喜爱的家居环境，其实也是受到他人的感染。
简仁参观的速度虽然并不快，但白小满独居的这栋小屋面积本就不算大。很快，简仁便来到了一楼的书房中。
令简仁有些惊异的是，白小满的书房里并没有工作台。一张瘦瘦宽宽的竹桌上只随意摆了几本书。简仁看了眼书名，大多都是与企业管理有关的内容。
竹桌后还有一壁满墙的书架。简仁若是也有白小满的记忆，便会知晓，这书架的来历多少也算是和她有关。
当初，白小满获得了简仁传回的那份伪造外星生存记忆时，便是在会长某处私人藏书室内将简仁伪造出的经历，一点点讲述给会长与两位老教授。
而那处藏书室内直通天花板的满壁式书架也给那是的白小满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当然，白小满并没有与简仁共享这段回忆。不过简仁似乎也并不关心什么书架。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开始一一查看书架下方的柜子。
将带着好闻木料气息的柜门挨个打开，简仁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小型的保险箱。
蹲下身去，简仁将通讯器上的照明往那保险箱上照去。
看到其上一个圆形凸起的黑色小块，简仁甜甜一笑。那个黑色小块，正是一种常见的虹膜认证的识别装置。
没有任何的波折，简仁将眼球对准圆形的黑色凸起。喀嗒一声，面前的保险箱已经打开。
拿通讯器往里照了照。小小的保险箱只有两层。上面一层放着白小满的一些证件与几件高档珠宝。
下面一层里放着一个扁平的盒子。简仁试着把盒子往外拖了拖。却是因为太重，没有挪动。于是，直接掀开了上面的盖子。只见盒子里整齐码放着一块块小金条。金条上是归纳整齐的一沓各式产权证明。
简单翻了一下，大多都是简仁这些年购置的房产地契。
对这些东西并不敢兴趣。只是随意看了看，简仁就准备将那一小沓产权证明放回了原位。一抬眼，就看到在那些码放整齐的金条之上，盒子最靠近角落的位置里，还有一个黑黑小小的东西。
简仁登时眼前一亮。
折叠电脑。这可是她今日来此，原本最重要的找寻目标。
立刻伸手进去将那个不过直尺厚度的折叠电脑给摸了出来。之后，简仁又将各种证件放好，重新给小盒子盖上盒盖，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了保险箱。
由于保险箱位于书架下方的柜子里，所以在查看其内物品时简仁很自然的便蹲在了竹桌之后。
此时拿到折叠电脑，这才撑着一旁那张样式古朴的圈椅站了起来。
书房里倒是比之前的房间略明亮一些，只因一侧为全透明的玻璃幕墙。屋外花园里的光线透过玻璃投射进来。简仁一站起来，便被院子里投进来的斑驳树影给吓了一跳。
那是一棵不知品种的落叶树。此时早春还未吐芽。
巨大的主干扭曲着投下嶙峋的黑影，乍一看，简仁还以为是什么人投下的影子。
第七百四十四章 虚惊一场
拍了拍胸口，简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做贼还是心虚的。自己竟是被一棵树影给吓到。
将刚刚找到的折叠电脑放在竹桌上，简仁想就在这里查看一下。如果其内没有与她相关的东西，待会儿还是放回保险箱中。
即便她知道这些东西三个月后多半就会被此地的联盟管理处直接拍卖掉。但她也不想动白小满之前的东西。更何况，万一她有朋友知晓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她拿走折叠电脑不就是在告诉后来的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吗？
所以，简仁准备就在这里快速检测一下便好。可就在她刚刚将折叠电脑展开，在竹桌上放好时，余光里似乎扫到刚才那个树干的阴影好像动了动。
更准确的说，那扇玻璃幕墙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简仁的呼吸立刻停顿了半秒。她并不信鬼神，所以，在余光似乎扫到什么东西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那里是不是刚刚窜出去一个人。
将通讯器的光往那边照了照，简仁只看到清冷的院子里孤零零的站这一颗大树。书房那一侧的玻璃幕墙看起来倒是十分厚实，这给了简仁不少的安全感。
冷白的光从幕墙左侧一直缓缓扫至幕墙右侧。简仁看到了一处开关。那个开关和她家后院玻璃幕墙上的开关一样。将其按下下方，整片幕墙就能直接收入一侧的墙体之中。除了日常出入小院，在天气好时，还能直接将这间书房与户外连接在一起。
此时，操控开关的把手冲着天花板所在的方向，一侧的防盗保险也是出于开启的状态。看到这里，简仁知道如果外面刚才真的闪过一个人去，对方也不可能直接破开幕墙进到书房来。
于是，她拿着通讯器往幕墙方向走去。不过，她也不敢直接打开一个口子，进去院子参看。只是贴在幕墙边，拿着通讯器，将那冷白的光往院子各处扫去。
书房外的是一处侧院，本就不大。简仁目测了一下，从她所站的幕墙处到院子的围墙边，不过两三米距离。
书房外是一条不过六十公分左右的木质小径。简仁顺着小径延伸的方向看去，那头似乎可以通到之前她进入时的前院。
而木质小径与小院围墙之间则是修建整整齐齐的干净草坪。只是在靠近围墙的地方种植了一排小灌木，作为对硬制围墙景观的软化。
除了这些，便是在书房玻璃幕墙所形成的框景中，略微靠右的位置种了一棵大树。作为整个侧院的主角与书房框景的视觉焦点，简仁以为那棵大树倒是足够的大。
不过，她看得仔细，那棵大树胸径约莫三十公分左右。按理，只要不是特别魁梧，侧着身，在这漆黑的夜里躲在树后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或许是为了造景的缘故，这里故意选择了一棵枝干足够扭曲的大树。即便是那三十公分粗的主干，也在一米左右的高度猛地转了一个方向，往另一侧扭去。
简仁不知道这是什么造型的手法，但她知道，这样的主干后不可能再藏下一个成年人。
而这处侧院的其他区域又是完全开场通透的格局。看到这里简仁这才轻呼一口气，忍不住小声呢喃道。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这院子里好像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这让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绷的太紧了。自从上次夜探传送点，她感觉自己有着被监视的感觉后，她总会三不五时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才察觉到余光里树影晃动，她才格外的上心。在确认玻璃幕墙足够安全后，立刻便走到书房边缘往外看。
除了消除自己的戒心外，简仁甚至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她期盼着自己可以真的看到一个黑衣人正蹲在侧院的角落里，或是一个正仓皇往前院逃窜的身影。
这不是简仁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只是那种不时就被人窥视的感觉着实让简仁非常不爽。与其一直这样疑神疑鬼，她更愿意直接与对方面对面的打上一场。
不过，在确认过小院里无人后，她也只能将这种感觉归咎于是自己太过紧张了。转身往书房内走去，简仁没有看到，就在她刚才站立的不远处，那个幕墙开关所在的实墙后面，此时真的窜出一个人来。
就在她转身走回竹桌前的短短几步时间里，那个黑影已经从草地上越过玻璃幕墙形成的框景，往前院方向而去。
刚刚，简仁并没有看错。树影处确实有人影闪过。但简仁只是站在书房内查看，忽略了开关所在的那一小段实墙所形成的视觉盲区。
也亏得她只在书房内往外打探。若她真的打开幕墙，直接步入小院中，她与那个躲在实墙后的黑色人影，必将撞个正着。
好在简仁刚才并没打开那扇幕墙。当她重新回到竹桌前，侧身再次看向小院时，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这场虚惊还是让简仁不再如之前进来时那般轻松惬意。
她看了看时间，已是快要到凌晨五点。不想和被早起锻炼或者睡不着觉的老年人看到，简仁想了想。果断将折叠电脑重新收起，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这个电脑被白小满放在了保险箱里，其内应该会有一些对于白小满来说非常重要，或许需要保密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简仁便作出了决定。在她看来，她和白小满之间这样的关系，对于白小满来说，也绝对属于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之一。
所以，如果白小满真的有记录一些与她相关的东西。那么，那些东西在这台电脑上的可能性将非常的大。
毕竟，白小满也是绝对不会想要他人知晓她有一个再生人的人。
对于这一点，简仁还是很有把握。
将折叠电脑收好。简仁用最快的速度扫过了一层的其他几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之后，她上到二楼，在主卧里逗留了好一会。仔细查找一番无果后，便准备离开。
回来来时的大门处，简仁还不忘消除了今日的进出记录。做完这一切，她才沿着来时的小径往商业街所在的传送仪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