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婚礼前夕10
就见北文葆一个翻身,将简仁按在了草地上。一手紧紧揪住了简仁的短发。
作为回击,简仁奋力抓挠着她的手臂。
此时,北文葆原本打理整齐精致的头发已经完全乱掉。两侧的发髻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后方一丝不苟的梦幻长卷发早已乱做一团,像极了炸了毛的公鸡。
不过,北文葆似乎已经并不在意此刻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功夫去考虑待会儿回去时要怎样才能避过旁人的目光。
她只是抓着简仁的头发,自认已经站了上风。笑的愈发得意。
“还有那一次…”
志得意满的她正准备继续控诉白小满曾经对自己的伤害,话锋却是一转。“等等,你的手镯勾到我的头发了。
哎呦,疼疼疼。”
一边呼痛,一把却是更卖力的抓扯着简仁的头发。嘴里嘟嘟囔囔说到:
“你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干不出什么好事。”
“我小时候才不认识你。”简仁一边反抗,一边辩解到。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默认态度。要是一开始便咬死对方认错了人,也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北文葆却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胸口那股憋了多年的怨气,此刻终于到了不得不释放出来的时候。
“我告诉你,白小满,”她已经不再使用劳拉这个新名字,而是直接称呼简仁为白小满。
“你否认也没用。
哼,我七岁那年,你有一次还偷了我的新水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都记得。
还有,五年级的时候,我们为了一本新送来的漫画书也打过一架。我打赢了,结果却被你去院长面前告了黑状。
明明是我们两打架,你那小嘴一张,就成了我欺负你,打你?
最后,我漫画书没得到,还被院长饿了一顿饭。
这些,我可是都替你记得清清楚楚。”
“还说你自己不会说瞎话?”简仁用双脚勾住北文葆的一只脚,狠狠一用力,将她再次拽倒在草地上,紧接着,换她翻身将北文葆死死压住。她掐着北文葆的脖子,恶狠狠的说到:
“那次明明是我被你打的鼻青脸肿,淤青太深,实在掩饰不住下去才被院长发现的。她问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我总不能说的自己摔的吧。
我虽然不想故意陷害你,可我也没有义务帮你隐瞒罪行好不好。
再说,我都被我你打成那样了,你才少吃一顿饭而已。
你不要太赚好不好。”
北文葆被简仁掐着脖子,嘴里反驳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只能发疯似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挣脱简仁的束缚。
两个人身量相差不大,力气也都只能算是平平。简仁看起来好像暂时处于优势一方,其实随时都可以被对方再次反压制。
就好比现在,她掐着北文葆的脖子,却只觉手掌无力,根本不可能对其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不仅造不成伤害,由于北文葆动的太厉害,她感觉自己的架着对方脖颈上的手,随时都可能被甩开。
嘴上还要下意识里去反驳北文葆对白小满儿时行为的指控。长大后便再没打架经验的简仁,几乎已经是在靠本能在打这一架。
哪里还管得了自己这一激动,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便是另一个白小满。
这时候,她的手和嘴都已经不再受她的大脑控制。
不过很快,她就感到手背处,有湿湿的感觉传来。晃眼看去,就见北文葆正撅着她那鸡窝般的脑袋,伸长了舌头,舔向她的手背。
“cao,你真的太恶心了。”
简仁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放开北文葆,往一旁跳去。
这边,北文葆借着这一松的机会,再次跃起,蹲在地上喘着气。见简仁正用她自己的衣角疯狂擦着手背,北文葆哈哈笑了起来。像是那一团黏糊糊的口水,已经为她锁定了胜局。
或许是两人打的有些累了。这一次,谁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只是蹲在草地上,接着小手电不算明亮的光线,看着对方无比狼狈的模样。
笑过之后,北文葆冲简仁所在的方向又吐去一口唾沫,这才得意的开了口。
“怎么不掐了?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挑衅与调笑。“还有,你刚刚不是说,小时候不认识我吗?怎么又知道白小满那时候的事了?”
被这两个连续抛出的问题直接堵了嘴。简仁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和这疯女人打了起来呢?
虽然之前她从来没有否认过什么,但她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真的知道些什么。更不用说是承认自己便是另一位白小满。
在401部里呆的时间随不算长,也足够简仁知道,再生人这个身份,会让她面临怎样恐怖的死亡威胁。
所以,在她的理智里,自己是打死也不会承认与白小满有关的任何事情。
可现在,就在刚才,就在于北文葆这个疯女人无脑打斗的过程中,自己竟然在为儿时的白小满辩解。
简仁狠狠咬了自己嘴唇一下,恨不能将那乱说话的舌头也一起给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见她这幅懊恼的模样,北文葆却是无比的开心。
喘着气,北文葆一笔股坐到了草地上,看着那边还在装耳挠腮的简仁,笑的无比灿烂。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开心其实并不是来源于,刚刚似乎打赢了白小满。
那种舒畅的心情,并不是因为争抢辩论的胜利,而是北文葆突然涌起一种释然的感觉。
就好像她和白小满之间,从小因为太多的小事积累起了无数的纠葛。这里面有过怨恨,有过妒忌,也有过羡慕。或许这就是一起成长所带来的牵绊。
而刚才那一架,在她婚礼前夜,无人草地上放肆却毫无杀伤力的一架,似乎将那些一直深埋在她记忆最深处,儿时最痛恨过往全都给打落出来。
那些扭打与撕扯,不是对现在情绪的发泄,而是将从儿时一直积攒起来的奇怪感情全都拉扯了出来。
早已发霉腐朽的小事啊,在这月光下一晒。转身以退去了其上腐朽多年的小小怨恨。
到了现在,再次说起那些往事,只剩下了趣谈。
第六百二十六章 婚礼前夕11
风还在吹着,北文葆看着简仁的目光笑盈盈的。仿佛如一潭清泉般清澈。即便这夜风吹起一点涟漪波澜,一切也只是暂时。
在北文葆的心里,在这一刻,对面这一位,不是白小满,也不是什么劳拉,她就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好强敏感又别扭的女孩。
看着那边的简仁,有些气馁的坐在了草地上,北文葆突然不想再去勉强对方了。也不想再为会长继续之前的事。
灰岩的事,就等他自己去解决吧。现在,她只想对面前这个同样被逼迫,被安排的女孩说出一切。
原以为,与灰岩结了婚,自己的人生将不再被他们所操控。可谁成想,越是有了心爱之人,越是容易被找到弱点。
但这一次,北文葆已经不想再服从。此刻,她想要做的,只有反抗。她要将这一切全都告诉白小满,告诉劳拉。
她相信,她们三人一起,或者还有灰岩,一定可以想出反击的办法。
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定,北文葆再次站起了身,朝着那边的儿时玩伴走去。
同样的事情,放在不同人的身上,会有产生完全不同的想法。这并不是什么金句名言,却是一个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窘境。
就在北文葆感怀刚刚那一架,消除了她内心深处,对于白小满儿时最后那一点点小怨恨时,其带给简仁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自己真是太蠢了。
心头的悔恨不能再多了。简仁此时同样正沉浸在无限的澎湃情感之中。只是与北文葆那颗感恩的心不同,简仁正被巨大的自责所支配。
害怕承认自己的身份,害怕承认自己的白小满、害怕承认自己是再生人。这是简仁一直以来所逃避的问题。
本以为毕克马编造出的全新身份可以为她编织出同样全新的人生。之前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是一条完全可行的光辉大道。
所以,简仁十分珍惜这条不可再生的道路。毕竟,毕克马已经回到了彼查星,再没有人能为她编造出第二个如此完美的新身份。
可她越在乎这个东西时,这东西似乎就会变得更加脆弱。
简仁时刻警惕着所有可能毁掉她新生活的一切,却发现那些潜在的威胁似乎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她与白小满可能因为共用同样的生物信息,或许或出行刷到对方银行卡的乌龙事件。所有,她假装自己是一个反科技的人士,拒绝在公共场合使用自己的生物信息。
只要她不用指纹、瞳孔、面部识别等等进行支付,就不会误刷到白小满的银行卡。只要她不将自己的生物信息授权给公用设备,白小满也不会通过指纹误刷到她简仁的一分钱。
后来,她发现再生人被杀害,作为同时再生人的她,当然也会害怕与恐慌。她害怕那群杀戮再生人的家伙,找到她,发现她,毁掉掉好不容易才开始的新生活。
所以,她不断的调查,她认真的研究,终于进入了401部,开始真正接触到与那群人有关的信息。
而现在,就在她准备大干一场,借助401部与联盟的力量,想要一举解决掉那个杀戮再生人的邪恶组.织时,她又遇到了北文葆。
为什么越是珍视的东西,越容易受到连绵不断的威胁?
简仁不知道。
但她知道,现在蹲坐在她面前,笑的一片和煦的家伙,正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北文葆一点都没有变,就和她小时一样,为了得到一点东西,为了和自己比较,她总是能不惜一切代价。
对于全新的未来有多向往,简仁对于审视过去就有多恐惧。
她不想与过去,与白小满,与任何认识从前那个她的人再有任何的一点联系。
可当北文葆今夜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当她不得不再一次去面前这样的联系,她竟然还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错误。
舌头一转,她竟然在为过去的白小满辩护。
后悔自责中,简仁甚至感到一丝恶心。
自己不是要开始全新的人生吗?为什么还要为那个女人小时候的破事辩护?
看到北文葆灿烂的笑容,她只觉那是无限的讽刺。
仿佛是在对她说,看吧,你终究还是承认了。
你终究还是那个白小满。
夜风好凉,简仁感到蹲着的双脚似乎有了一些麻痹。只穿了短袖的身体有些颤抖。
太冷了,就像那天上的月牙儿一样。
那边的人开始动了。
北文葆站了起来。她朝自己走了过来,她要干嘛。
笑的可真美啊,就像毒蛇一样。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声音怎么发不出了,她想要干什么?
“劳拉,劳拉,你没事吧?”
声音渐渐清晰,小手电的光照到女人的脸上,简仁看到了那张已经花了妆的笑颜。
好美啊,就像最毒的毒蛇一样。
“我拉你起来吧。”
女人伸出了手,声音又轻又柔。
简仁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凭对方将她扶起。
脚边的草窸窸窣窣,密密的草叶在小腿上不断划过,就像是在抚摸最柔软的地毯。那只手好柔,好暖。
但她不想要地毯,也不想要那只手。
脑海中木然浮现起那个梦来。
冰冷的金属台面上,那个纯白的房间。再生人,不,是她自己,像是一只实验用的猴子,被剥光了死死扣在了上面。
锋利的刀尖开始慢慢移动,是往眼珠所在的方向呢。
“你知道吗?其实今天真的有好多我们共同的朋友来到了这里,不过…”
女人的声音和着风,吹入简仁的耳中。
她要干嘛?
又要恐吓我吗?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只想要新的生活,有这么难吗?
真的要逼死我吗?
会长、白小满、院长、灰岩,一个个名字像是一块块碎片灌入简仁的耳中。她听不到连接这些碎片之间的线段,她只是颤抖着,恐惧着,看向了前方。
“本来我还打算,要是你还是不愿意帮助我,我就用他们来做威胁。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我就立刻叫大家来这里。
你说是不是很幼稚。
不…”
话语声戛然而止。
简仁停下了脚步。
第六百二十七章 婚礼前夕12
风呼呼的吹着。
那些话语仿佛是被那风给吹散了,带走了。
高高的山崖上,草叶在劲风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的绿色海浪。只是那弯弯的月牙不知何时已被云朵挡住。再也没有为这绿浪打上一点点银色的光亮。
一个女人站在最前端的位置。她有些惊恐的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风更大了,吹的头发肆意乱舞,啪啪打在脸上,女人感到有些疼。
她被风吹醒了,望着空空荡荡的前方,屏住了呼吸。
十秒钟过后,大脑仿佛被注入了一剂过量的兴奋.剂。
前所未有的清醒,扑面而来。
简仁的四肢开始无意识的颤抖,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杀人了。
这个想法是那样的清晰明了。
简仁不想去看它,可它却像是在一瞬间刻进了她的脑海中。
四肢还在颤抖着,她想要害怕,想要恐惧,想要表现出悲伤甚至是哭泣。可她的大脑却是无比的清晰,清晰的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她的情感好像被关进了角落处的铁笼,还未开始悲伤,就已经失去了展现出悲伤的能力。
想要哭,想要喊。
可身体却是走向了那块大石。
她想要说声对不起。
手已经拿起了小手电与那双酒店化妆间里的拖鞋。
不,她不要去看那悬崖处,可下一秒,她已经趴在了那里。
将拖鞋上的指纹细细擦去,简仁对自己的动作都感到了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冷静。
被擦过的拖鞋已经落入了海里。
海浪好大,就和传说里讲的一样。风与海浪的拍击发出巨大的声响,吞没了海岸线上一切其他的动静。
拖鞋消失,没有一点声音。
就像刚才她消失时一样。
一样吗?
可她比拖鞋要大那么多呢。
小小的手电缓缓从山崖顶端探出头去,一束光打向了下方。
黑色的石头,模糊的白色泡沫。
还是黑色的石头,和同样模糊的白色泡沫。
那是什么,有些亮呢。
手电的光照了过去,那是一颗同样黑色的石头。不同的是,这颗石头小小的,亮亮的,透透的。
它在风中随着什么摇晃?
是北文葆呢。
“救命,救命!”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简仁看到了北文葆。
她双手挂在两处小小的凸起石块上。一只脚悬在空中,另一只脚堪堪踩在一处尖石上。
或许是看到了手电的光亮,北文葆呼救的声音更大了些。
她们隔得并算远,不过也就两米左右的距离。简仁无比清晰的大脑,开始接收到北文葆传来的无比清晰的求救信息。
“劳拉,是你吗?我求求你,救救我。
过去都是我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你知道的,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其实工作什么的,都是我骗你的。我不工作也没什么。
劳拉,救救我。我不想死。”
风的声音怎么小了?
简仁不想听到那些话语,但它们却是无比清晰的灌入耳中。她想要害怕,可情绪却是被关了起来。
北文葆逆着手电的小小光束,看不到她严肃的面容。但她却是将北文葆脸上的恐惧与渴求看的无比清楚。
“她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简仁轻声的问着自己。
下方再次传来北文葆的哭喊声。“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逆着光的简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有个声音很坚定。
“你不能赌。你输不起。”
紧接着,简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塑料包装纸。那是她带来的晚餐面包。面包已经在刚到这里时,被她吃掉了。现在只剩下一张塑料包装纸。
她用那张塑料包装纸,将小手电的一端小心包裹住。又将那手电的隔着塑料包装纸用牙齿轻轻咬住。
不能留下dna样本呢。
这样想着,简仁的侧过头去。早在趴下时,她就已经看到,那边有一个还算大的石块。
下一秒当那手电光再次出现在悬崖边时,北文葆也看到了那个石块。
绝望的情绪让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就在那石块被举起,还未向下掉落时,北文葆对着光亮所在的地方喊出了最后一个单词。
“kiss。”
一切从新归于平静。只有风与海浪的声音。
石块最终也没有落下,它被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之后,简仁重新趴回了刚才的位置。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风停了,月牙儿已经再次露出它弯弯的模样。
简仁仔细擦干净了那只手电。也没有将其关闭,直接就那样开着,扔到了漆黑的海里。
那团白光在被巨浪吞没不久后,也和其他的东西一样,消失在了那柔软的水中。
传说中,小男孩在死亡之角,将自己奉献给了守护之神。他用自己的生命为岛民们换来了圣潭一日的捕捞时间。
用一命换无数命。
传说中的小男孩以为这是一场很合算的交易。神灵没有占他的便宜。
如果是用一命,换一命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要看被问的人是谁了。
如果被问的是简仁,她不会说合算,但她也不会说不合算。她只会像现在这样,默默的离开。
同样是以命换命,同样是在这死亡之角上,那牺牲的性命最终是成就了神圣的小男孩,还是如另一个版本中,成就了小男孩邪恶贪婪的父亲。
没有人知道答案。
毕竟,上天并不书写人生,人们的故事,都是自己活出来的。
回到城市,绚烂的灯光中已经看不见月牙儿投下的清冷光芒。无比清醒的简仁偷偷来到了办公室。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抹去了自己今日前往酒店的传送记录。
看到记录了自己往来的信息消失在屏幕之上,她想起了为直播间卧底的传送公司工作人员。
对方也是这样轻易的便抹去了一切吗?
就像被永远抹去的那些再生人一样。
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泪水终于从她的脸上滑落,情绪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也不知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也不知是如何躺在了床上。只是有些意外的是,简仁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
在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小时候。
她们一起在树下跳绳。她跌倒了,北文葆笑的最灿烂。
可等那些孩子跑开后,将她一把拉起的,正是那个笑的最灿烂的北文葆。
第六百二十八章 走失的新娘1
“对酒店工作人员的询问进行的怎样?”
负责此次新娘失踪案的卫长,一边询问前来汇报的手下,一边将手中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扔进了满是烟头的水晶烟灰缸中。
一男一女两位督卫,刚走进酒店为他们准备的这间临时办公室,就听到了来着上司的提问。
两人互视一眼,目光中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最终还是那位男督卫,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确定的说到:
“除了酒店里主动表示自己曾经见过或接触过失踪新娘的员工,我们还通过监控,找出了一些可能见过新娘但不知道她身份的外围工作人员。”
“说重点。”卫长不耐烦的打断了男督卫的话,随手又点起了一根香烟。
“最后见过新娘北女士的有两位工作人员。一位是驾驶游览车带着北女士兜风的那位司机,还有一位是酒店一处侧门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
当时,司机在北女士的要求下将车停在了酒店西北角的那个侧门处,之后便下车,独自一人步行出了酒店所在区域。
关于这一点,我们分别询问过司机与侧门处当值的安保人员,也比对过那处的监控视频。目前可以确认,北女士是在自愿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离开的酒店。”
“她当时情绪如何?把那两人的询问记录给我看看。”卫长的声音沙哑,语气虽然还算缓和,但男督卫看那桌上的烟头就知晓,卫长现在肯定还压着火。
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手中的折叠电脑上找出了司机与那位安保人员的询问笔录,直接递到了卫长面前。口中还不忘解释到:
“安保人员当时在岗亭中,并未与北女士交谈。不过他表示,因为难得有人这么晚从那里离开酒店,所以他也刻意留意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北女士神态平静,步子和缓,就像是外出散步一样。看不出有什么被人胁迫的迹象。”
“嗯。”卫长随意应了一声。他从手下递来的折叠电脑里看到了那两位最后见过失踪新娘的工作人员所做的笔录。
那位司机原本是他重点怀疑的对象。
毕竟,失踪新娘作为昨晚那场单身派对的主角,完全没有理由做出那样奇怪的事情。
之间,就在他们刚来到酒店还没开始调查时,那位司机就主动昨晚他有与新娘私下联系过。
可他说的的事情,却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位司机小哥表示,在昨天的派对之前,还有一场招待派对嘉宾们的晚宴。当时,他负责将不愿选择步行的宾客,从酒店的传送大厅接到晚宴所在的蕉叶餐厅。
就在晚宴即将开始前不久,他在蕉叶餐厅门口,遇到了之后失踪的新娘北文葆。当时,他所驾驶的游览车上宾客们刚刚离开。他正准备再次返回传送大厅,等待晚到的宾客。
这时,一位盛装打扮的漂亮女士叫住了他,询问晚上是否可以去举行派对的场地接她。司机小哥表示没有问题,并且热情的介绍,如果需要用车,直接告诉酒店内的任何一位工作人员,他们都可以帮忙预约。
那位漂亮的女士表示,她专程在这里等他,就是不想麻烦更多的人。说完,还塞给他200块小费。
听到对方如此说,司机小哥心领神会。
酒店里时常会有偷偷幽会的男女客人。这些客人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行踪被太多的人知晓的。所以,像这样私下预约司机的事情,并不算稀奇。
已经在酒店工作了近五年的司机小哥,很自然的便将那位漂亮女士的行为归到了偷摸约会的那一栏中。
是以,他收下小费后并没有多问,只和对方确定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后,便继续自己的工作。
晚上九点刚过,他就来到了与那位漂亮女士约定的地点。那里位于当晚举行派对的建筑一侧。靠近后方的化妆间与更衣室。
又等了每一多久,那位女士就从那个侧门处走了出来。
当时,那位漂亮的客人裹着一件长长的风衣,脚上只穿了一双拖鞋。但从她的妆容和发饰,司机小哥还是能看出,对方有精心打扮过。
后来被督卫询问时,司机小哥才感到有那么一点奇怪。如果说穿着大衣可能是为了低调行事,可当时对方脚上穿着的拖鞋明显与整体的装扮与气质不符合。
如果对方是去幽会的,在大衣里面一定还穿着漂亮的衣服。可那双还带着酒店标志的拖鞋,明显就有些奇怪。
谁会穿一双那样的拖鞋去约会?
可当时,司机小哥并没有在意这一点。毕竟有着各种奇怪癖好的客人也见过不少,喜欢穿拖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那位客人的指示开动了游览车。
一开始的时候,对方只让他在酒店里选一些僻静的小路随便转转,说是想散散心。对于这样的要求,司机小哥见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自欺欺人,大部分去幽会的女客人都会对他们这些司机提出这个四下随意转转的要求。
所有,司机小哥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随意的找了一些小路转悠。不久后,那位女客人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让他将游览车开去了酒店西南角一处偏僻的小门。
到了那处小门后,那位女客人径直下车,就往门外走去。
司机见对方要走出酒店的范围,心里多了一些担忧。毕竟,在往外走,就没有监控与路灯了。
于是,他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让对方不要去远离酒店的地方。那位女客人笑着表示,她只是想一个人在那附近随便走走,不用担心。
当时已经是晚上快要接近十点,司机小哥想了想,又提出自己可以在小门处等待。客人待会儿散步结束后,他再载她回客房。毕竟,那里离酒店的住宿区域还是有一段距离。
但那位客人却是表示了拒绝,并让他一定要帮忙保守她来过这里的秘密。在又给了他200块小费后,那位漂亮的女客人,便独自一人从一侧的小门处钻了出去。
第六百二十九章 走失的新娘2
再之后,司机便没有再见过那位漂亮的客人。
直到今天早晨,他在更衣室听到有人说昨晚有位客人失踪后,才知道自己可能是遇到事情了。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主动站出来的。后来看过失踪客人照片后,他才知道昨晚自己车上的那位客人,正是今日婚礼的主角。
司机小哥很清楚,能在这座小岛上举行婚礼的,绝对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查到他身上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干脆主动站了出来,积极配合调查,这样也能早点洗脱自己的嫌疑。
不得不说,这位司机小哥的选择非常的正确。
在卫所接手此时后,很快便通过监控找到了他。并且认定,他是最后一位接触过失踪新娘之人。
如果不是他一早就向酒店领导主动报告了此事,估计他已经被列为重要嫌疑人,带回卫所看押了。
也是在随后的询问之中,他才在督卫们的提醒下,想起了更多的细节与疑点。
此时,前来汇报的一男一女两位督卫已经离开了临时办公室。卫长却依然立在房间中,看着手中的折叠电脑,不时左右踱着步。
他所看的,正是那位司机小哥的笔录。
比起对方所提到拖鞋,以及不用等待的这两点,卫长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那处小门上。
为什么要去那道门呢?
按照司机的说法,可能是去幽会。那么,穿着拖鞋这一点,就会有些奇怪。
从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对新人是自由恋爱,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好。所以,也不太可能存在第三者。
那么,穿着拖鞋外出,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新娘去见一位相熟的人。这个人与新娘关系非常亲密或熟悉,他们已经到了可以不在意仪容,穿拖鞋去见面的地步。
可这样的熟人,不应该都在当晚的派对上吗?
难道是前男友?
卫长随手在电脑屏幕上,写下了前任二字。
不过,有没有可能新娘和司机说的是全是真的。她当时确实只是想去外面随便转转。只是在离开酒店的监控范围以后,遭遇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卫长找出了海岛的地图,在那处侧门上点上了一个红点。
在之前的询问中,他们已经了解到,那个小门平日里并不太常用。只有在偶尔运输少量不方便使用复制仪的大型特殊物品时,才会开启。
小门外的交通也很简单,只有一条直通海岛码头的道路。
将地图缩小一些,卫长看到,那条道路一侧是沿着山体向下,直通往小岛码头。另一侧则是在又爬升了一段距离后,有一处回车场。道路在那里结束,再往前便是悬崖。
根据当时小门处拍摄下的监控来看,新娘北文葆在出了侧门后,便沿着道路,向着码头所在的方向往前走。
那条道路本就很少使用,又处于酒店以外的范围。是以道路两旁,出了此处酒店门口外,再没有其他监控。要一直下到海边,进入小村,接近码头的地方,才会有其他的监控探头。
而通过对码头处监控的调查,已经排除了新娘北文葆昨晚曾经去过那里的可能。
也就是说,失踪的新娘就在那条不常用的货运道路上消失的。
她到底会去哪儿呢?
将地图放到最大,卫长从小门所在的红点处开始,沿着那条道路一点点的往码头移动。很快,他发现了地图上还有一条小路与那条货运道路相连接。
顺着那条小路向下,小路与另一条小路汇合。
而那条新的小路一头通往酒店的另一处大门,另一头则是通往一大块在地图上凸出的绿色区域。那处凸出的区域上还标着一个并不太美妙的名字,死亡之角。
看到这里,卫长立刻通知手下再分出两组人手去调查那条小路的两端。
很快,小路尽头酒店大门处的监控就已经出现在了他手中的屏幕上。快速拉完从昨天中午开始的监控视频,卫长皱起了眉头。
除了下午有几位客人从那里出入,傍晚以后,再没有人从那里离开或进入酒店。
同时,关于小路另外一端,那个名叫死亡之角的介绍,也一并传输了过来。
卫长默默思考着。下午进出的客人,多半就是沿着小路去死亡之角游览的。从监控上可以确认,出去的客人,在傍晚之前,也全都回到了酒店。
而傍晚以后,就没有人再从那里出入酒店。
这就说明,如果新娘沿着另一条小路去往那里,只可能是去了那个名叫死亡之角的地方。
如果她是要去见其他的人,那么与她相见之人想要去往死亡之角,也只能通过那两条小路。
假设对方也是酒店的客人,那么,势必需要从酒店那两处侧门出去。可监控上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可疑人物。
新娘选择的那处侧门,当天只有她从那里出去过。
而直接通过小路与死亡之角连接的大门,所有出去的客人也在傍晚之前返回了酒店。
如果新娘真的是要去死亡之角与人相见。那么对方只有可能是从没有监控的货运道路上山,之后顺着新娘所走的那条小路,才能到达死亡之角。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两人就是约在了货运道路上相见,或者是新娘在货运道路上遇到了不测。
正想着,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在屏幕上弹出。
卫长一看来电之人的身份,心头一凛。
难道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不及多想,卫长已经按下了表示接通的红色按钮。
屏幕上的画面一变。一位督卫,出现在了屏幕正中。他正站在一处荒草地上,神色有些慌张。
“老大,我们在死亡之角发现了失踪者昨晚外出时穿的那件风衣。”
说着,镜头一转,对准了荒草丛中的一块大石。一件米色的风衣,正静静躺在那块大石上。
“立刻封锁现场,放搜证机器人。谁都不要乱走到,我马上过来。”
说完这话,卫长已经走出了那间临时办公室的大门。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愈发强烈起来。
第六百三十章 走失的新娘3
作为一位市级卫所的卫长,这样的失踪案件,又哪里会让他亲自出马。
可今天这位失踪的新娘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他所在的大区督卫总部都派来了协查人员,他又怎么可能还端坐在城市的高级办公室里。
现在,失踪者当晚外出时穿着的外套,在海边的一处悬崖顶上被找到。作为现场调查的总指挥,这位市级卫长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位失踪的漂亮新娘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还不是最难办的。最难办的是,像这位新娘家这样的背景,如果真的是凶,这个凶的理由就有些难办了。
豪门准新娘,婚礼前夜被人杀害。是情劫,还是仇杀?
一想到新闻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标题,卫长就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大。估计又要闹得沸沸扬扬了。
按下心中的不好预感,卫长期望着不要发现任何失踪者被害的确切证据。
可还未等他赶到那里,手下已经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卫长,我们在悬崖下方放的那只搜证机器人,在一处礁石缝隙里发现了一只拖鞋。款式与失踪者当晚离开酒店时所穿的一样。”
还没有等卫长回复,新的信息已经传来。
“快速dna检测已经有了结果,证实那只拖鞋正是属于失踪者。现在,我们高度怀疑失踪者可能从死亡之角坠入下方的海中。
当然,也不排除只是拖鞋掉落的这种可能。”
卫长催促着负责驾驶的酒店司机速度再快一点。
虽然手下表示,可能只是拖鞋不小心滑落山崖,但他基本已经可以认定,除非是新娘被人从死亡之角绑走,否则她必定已经在那里坠落山崖。
而通往死亡之角的两处小路上虽然没有监控。但在道路的端头都没有拍摄到任何可疑的人或车辆。除非对方是将新娘绑了顺着没有道路的密林抬到了小岛的雨林深入。
否则,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就在卫长认真思考起新娘被熟悉地形之人绑到雨林中的可能性时,手下又更新了调查信息。
看着洋流中检测出微量属于新娘的dna后,卫长挺直的腰背直接靠在了游览车的靠背上。
现在就看尸体什么时候被发现了。如果这两天没有发现,估计就要等到一周后了。
揉了揉眉心,卫长看向一旁漂亮的酒店景色,已经不再去催促司机开快一些。他已经开始预见未来一段时间里,所里工作氛围估计又要有些压抑了。
希望可以尽快找出一个令家属满意的死亡原因吧。
如果说只是在海中找到了拖鞋,还可以想象为只是鞋不小心滑落,人可能没事。但在洋流中找到了失踪新娘的dna这几乎已经可以百分之百说明,新娘已经坠海。
当然,这也可以辩解为新娘曾经在下方有过泳。并且游泳时身上正好有些小擦伤。这才留下了足够被检验到的微量生物信息。
可这样的解释,不要说失踪者亲属,就连卫长自己也是不信的。
站在那处名字并不吉利的山崖之上。卫长那一片用来遮挡自己地中海发型的长发被吹的有些乱。
他也没心思去估计自己的秃头暴露在下属们面前,只细细的看着四周的环境。那翠绿如毯的草地,那蜿蜒直下的石子路,还有小路旁最是葱郁的密林。
和那些一直观察着山崖与大海,试图在岩壁中找寻的督卫们不同。
卫长的视线在与大海相反的方向。他看着那山林小路,已经开始想象,如果真的存在凶手,他会来着哪里,有逃向了何方。
寻找失踪者?
这位经验丰富的市级卫长,在听到洋流中检测到dan的那一刻,基本已经为这位失踪的新娘判定了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放弃搜索时,他已经开始思考,是否应该有凶手的存在。
很快,对于死亡之角及其周边的机器人搜证,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和卫长之前所想一样。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像死亡之角这样一个还算有点小名气的野生景点,就算搜证机器人再厉害,也只能是找出无数个曾经来过此处的游客信息。
昨夜天很晴朗,没有下雨,也就没有特殊的脚印。
生物检材倒是提取到了一大堆,还有不少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什么都证明不了。
来此之前,四周能够进入此处的道路监控都已经检查过。昨晚除了那位失踪的新娘再没有其他人出现在探头之中。
难道是自杀?
这个念头一起。很快又被卫长给否定了。
原本今天就要结婚的。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自杀?
眼睛再次看向小路所在的方向,卫长一把撩起自己的那片长发,再次将头顶的那片光秃给盖了起来。
不再去管那些还在全力搜救的手下们,卫长抬脚往回走去。
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已经联系了那一男一女两位负责问询的督卫。得知他们已经在询问昨晚参加派对的宾客后,再次命令游览车司机加速。
“是问新娘子吗?
哦,昨晚文葆看起来美极了,是吧。”
“那是肯定的,她可是全场的焦点。她穿的那条裙子可真是太漂亮了。我还想着今天婚礼过后去问问她,昨晚的造型是出自哪位设计师。”
“我知道是哪一位。宴会开始之前,我去化妆间和她大招呼时有问过。待会儿我把那位设计师的名片推送给你。”
“亲爱的,你真是太贴心了。看来,下个月我的生日礼服有救了。”
“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现在是在为案件做笔录。还请提供一些与失踪者有关的信息。”
当卫长来到那件装置豪华的询问间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讨论。他微微皱眉,干咳一声后,几位衣着精致的女士停止了说话,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们的询问。我是负责此次失踪案件调查的卫长。”
说完,也不在意那几位眼神中的好奇与审视,径直走到了负责记录的那两位督卫面前。
随手拿起桌上的折叠电脑,卫长快速扫过了之前的询问记录。
就和他刚才所听到的一样。宾客们的调查笔录,就像是在任何一个寻常清晨,在一个普通的早餐会,这些太太小姐们会聊起的八卦一般。
第六百三十一章 走失的新娘4
“她离开会场时,你们之中有谁看见了吗?”
卫长将电脑重新放回桌面上,转身看着几位太太小姐,随意的问到。
原本表情随意的几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似乎都有了一瞬间的迟钝。紧接着便是目光与目光的交流。
卫长鹰隼般的眼睛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这些小动作。根本不给几人眼神交流的时间,直接指着其中一位明显有些不安的微胖女士,语气严肃的说到:
“这位女士,还请您讲讲,昨晚新娘离开派对时的情况。当时,你有陪同她一起离开派对大厅吗?”
“不,没有。当时北小姐是自己离开的。我没有和她在一起,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说着,她看向周围的同伴,这才从她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微胖女宾虽然有些胆怯,但并不傻。她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不该承认看到北文葆离开的。就在她有些懊悔一时不察被卷入时,那边的第二个问题已经抛来。
“你是说,她独立离开的?”
微胖女宾无法,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那她当时为什么要离开,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立刻否认。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她离开时的神情如何?是正常,还是有其他什么情绪在?”
微胖女宾刚要脱口而出,却是被一旁的人轻轻拉了拉衣袖。她立刻闭嘴,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看向卫长,有些紧张的说到:
“我没看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一个人往化妆间方向走去。对,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卫长对她投去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谢谢你们的配合。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如果后面再想到些什么,请随时与我们的督卫们联系。”
说完,也不再理会两位督卫不解的眼神,亲自将几位太太小姐送到了门口。
待询问间的房门再次关上,男督卫终于忍不住问到:
“卫长,她们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你怎么就这样放她们走了?”
“你不会真以为,这样把她们正儿八经的聚在一起,还能问出什么有用东西吧?这些太太小姐可比你想象的要谨慎。她们又怎么可能在公开场合说一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
你们两也别忙活了。”
说着,卫长指着那名男督卫安排到,“你去找新郎,找出昨晚派对现场与新娘关系较好的宾客名单。之后,再重点询问她们,或许还能有些有用的信息。”
“那我呢?”一旁的女督卫,见卫长看向自己,主动开口问到。
“你去换身漂亮的衣服,假装成宾客。”
“啊?我这样看着也不像啊。”
“啊,什么啊。又不用你真的去套话。你去跟着刚才那群太太们,今天她们私下的话题肯定全是与新娘有关的。
你只需要在旁边听听,如果可以,再找机会,单独找其中的一个套套话。”
“可她们要是认出我了怎么办?”
“怕什么,你是督卫。认出来就认出来。单独套话的时候,表面你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说完,卫长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她们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矜持。私下里,那张嘴可是闲不住的。”
事实证明,卫长确实有如此自信的资本。还不到傍晚,两位督卫就已经带回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听完两人的汇报,卫长看向了窗外。
婚礼已经取消,可宾客们似乎还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此刻,正在原本的户外晚宴场地上举行一场自发的祈祷会。据说是为失踪的新娘祈福祷告,希望她能快些平安归来。
卫长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刚才两位督卫汇报的信息里已经充斥着大量的流言。
在洋流中检测到dna的消息还处于保密阶段。所以,在有心之人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关于新娘是自己逃跑了的说法,已经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在小声讨论,新娘是卷了灰岩的积蓄,跟她的前男友连夜逃跑了。
卫长突然有些可怜那位失踪的新娘。人多半是已经没有了。
而这些原本是要来祝福她的亲友,似乎没有人真的在为她的消失而感到悲伤。
祈祷会?估计是小道消息交换会吧。
这样想着,卫长一把拉起了面前的窗帘。
坐在桌前,他将刚才听到的汇报又仔细过了一遍。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其中一条流言上。
“被家族旁系打压?故意在婚礼前给新娘新郎一个下马威吗?
那有没有可能,这位可怜的新娘是受不了来自四周的压力,才选择了在婚礼前夜跳海自杀?会是这样的理由吗?”
卫长与手下的督卫们一直留在海岛上寻找。期间,卫长见过新郎灰岩一次,告诉了对方新娘可能坠崖的这种可能。
那位灰家最小的公子根本不愿相信这样的假设。只是固执的等待着,那可能并不存在的绑匪,给他发来索要赎金的信息。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离开新郎的房间,一直负责询问的那位男督卫问到。
卫长很肯定的告诉他。“快了。”
“您怎么如此肯定?”
“在海里的尸体一周左右就该漂起来了。”
正如卫长所说的那样。在北文葆失踪后的第六天,尸体找到了。
尸体是在距离海岛较远的另一处私人海岛附近被发现的。发现尸体的人,是那座私人海岛的管家。
那天,他闲来无事,便驾驶着主人的小游艇,出海钓鱼。就在中午太阳最厉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东西出现在了海面上。
待那东西又漂近了些,老管家被吓了一跳。当即联系给了卫所,报告了尸体所在的方位。
都知道最近那个有着豪华酒店的小岛上有人失踪,尸体很快便被打捞了上来。
经过进一周的漂泊。发白肿胀的尸体已经辨不出身前的模样。灰岩也是在看到了那条已经勒进肉里的项链,这才瘫坐在了地上。
第二天,灰家发出消息,准新娘北文葆失足落水,尸体现已找到。
只是对于那个圈子里的太太小姐们来说,另一个说法似乎更有说服力一些。
据说,灰家那位落水新娘是因为受不了旁系亲戚的挤压,最终在婚礼之前情绪奔溃,选择了跳海自杀。
还有人说曾亲眼看到,那晚她哭着离开了派对现场呢。
第六百三十二章 漫游1
黑暗中,它平躺在湿润的砂砾之上。
它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划痕。划痕的由来,应该与这里的环境有关。
潮湿漆黑的四周是坚硬的石壁,其上大大小小的口子里,不断涌来又带去无数的砂砾。偶尔也会有贝壳一类的小小访客光临。
不过,更多的时候,它只是独自躺在这里。
与砂砾为伴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唯一可能够得上乐趣的,便在每天某个特别的时刻,更换自己的位置。它被或轻轻、或猛烈的拖起,翻滚晃荡。随后再次落下,再翻滚,再落下。
等待一切回到正轨,它的躯体有时出现在砂砾上方,有时则被掩埋住了一大半。
曾经,似乎有一个小巧灵活的东西也来过这里,很快又走开了。那天,它正巧在砂砾之下,什么也没有看到。
想必那小家伙,也没有看到它。
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一侧的空洞中积压而出。就像是坐在弹射座椅上,它被这股压力咻的一下激到了空中。
原本围绕在它身周的砂砾将本就漆黑的空间,搅动的更加浑浊。
又一股压力从另外的空洞袭来。它与砂砾们一起开始再一次的翻滚。可今天似乎又有些不同。
就在它又要因某块石壁新添一道划痕时,涌动的压力推着它与砂砾们一起从那石壁下的某处缝隙穿了过去。
身后的压力不减,在黑暗中,它与砂砾们一起,开始在一条漫长的通道里继续碰撞翻滚着。
通道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世界。无论是穿过多少次缝隙,它依然没有看到过哪怕一丝亮光。
或许依然是换一个地方与砂砾们玩耍吧。只是不知道这满身划痕的身躯还能坚持多久。
它是不会感到绝望与悲伤的。只是平静的和它的砂砾一起,继续翻滚碰撞。
一道光,出现在了前方。
可翻滚的太过剧烈,还没有看清那是不是真实的光明,压力已经推着它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的乐趣时间似乎持续的有些长,那缝隙中涌出的压力似乎也比平日里更加猛烈。它已经不知道身旁的砂砾们去了哪里。
等到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它身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潮湿与黑暗依旧,但就在它身体的一侧,有洁白的光撒了下来。
那是月亮。
上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可还是一个小小的牙,如今已经长成了圆盘模样。
***
自从那起新娘坠海事件以来,死亡之角与夺命崖已经关闭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虽然前期的调查与取证工作,几乎在尸体还未被发现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处山崖以及其下的泄湖区域,依然处于关闭的状态。
对于小部分慕名而来的游客而言,这当然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吉桑罗布便是其中一位。
作为一位攀岩运动的爱好者,同时也是正在挑战殿堂级攀岩大师称号的他来说,夺命崖的这次突然封锁,无疑为他今年的挑战计划蒙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按照之前的计划,罗布需要在今年之内完成十处指定自然岩壁攀爬,即可获得联盟攀岩大师协会所颁发的殿堂级称号。
今年,虽然是他第一次挑战这个称号。但为了这一次的挑战,罗布已经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他利用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对指定的十处自然岩壁分别做了详细的调查。此外,更是在不同季节,前往需要挑战的岩壁处尝试攀登。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制定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挑战顺序。
被指定的十处自然岩壁,并非都处于气候宜人的舒适区域。它们之中有好几座,一年内适合攀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所以,根据自身的情况,合理安排挑战顺序与时间,其实也是殿堂级挑战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吉桑罗布自然是明白这一点,也制定出了一个十分适合他自己的挑战顺序。
从去年的9月下旬起,他正式开始了这一次的挑战之旅。
经过了近一年的努力,吉桑罗布已经成功征服了其余九处自然山崖。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十处山崖中最简单,每年可攀登时间最长的夺命崖,竟然会成了他此次挑战是否成功的最大关键。
更令罗布有些沮丧的是,这样的挫折并非来自于他自己的伤痛或技术,也无关时间与金钱。只是在他安排好一切,准备开始这最后一处的挑战时,山崖竟然被封闭了。
自从他在八月初第一次来到酒店,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山崖依然处于封闭的状态。眼看在协会中登记的挑战时限越发临近,罗布怎么能不忧心。
这一天早上,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罗布在海岛上的向导给他发来信息。表示他已经从海岛卫所打听到了最新的消息。山崖即将在三日后重新开启。
得知这个消息的罗布登时在办公室里跳了起来。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中进几日的工作全部安排了下去。并嘱咐秘书,最近几天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随便与他联系。
半个小时之后,吉桑罗布已经一身运动装扮,出现在了那处能看到大海的传送大厅。
在酒店进行了攀登前的准备与体能训练。三天后,夺命崖如约开放。吉桑罗布成为了它重新开放后的第一位亲密接触者。
身体紧贴岩壁,手指与脚掌借助凸起的石块短暂的休息。抬头看了一眼上方,今天的状态不错,罗布对于这一次的挑战很有信心。
在休息15秒就继续往前,新一轮的潮水就要来了。可不能大意。要是没有在潮水抵达前攀上安全区,不仅会挑战失败,还有可能被潮水直接拍到海里。
这也是夺命崖虽然在技巧上比另外九处山崖简单,却是依然被选中的原因。攀登这处山崖,可是有时间限制的。
15秒很快过去,吉桑罗布调整好呼吸,再次出发。可不过又往上爬了不到两三米的距离,他再次停了下来。
看到这样不正常的停顿,下方坐在小船上随时准备救援的向导,不免紧张起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漫游2
好在,这一次的停留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很快,吉桑罗布再一次开始了他的攀岩之路。稳定,快速,精准,就和他之前的每一次的练习一样。
之后的攀爬一切顺利。罗布赶在海潮来临之前成功越过了安全区的红线。和预想中一样,在两个小时之后,成功站在上了死亡之角的草地上。
晋级殿堂级攀岩大师的挑战圆满成功。吉桑罗布与赶来见证的朋友与导游在草地上拥抱庆贺。就在朋友们推着他返回酒店庆祝时,罗布却是叫住了那位本地导游。他从湿漉漉的腰包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对方。
“这是我在山崖缝隙处捡到的。还麻烦你帮我交给酒店或卫所。我想应该是之前去攀岩的人不小心留下的。”
说完,就在朋友们的簇拥下离开。导游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耸了耸肩,随意的扔进了裤兜里。
那是一台通讯器,一台表面有无数划痕的通讯器。
“卫长,海岛那边卫所传来消失。说是有人在夺命崖上拾到了一部通讯器。根据他们那边技术人员的判断,那台通讯器很有可能是属于北文葆的。”
一大早,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卫长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嗯,交给负责鉴定的同事。之前家属已经签署过放弃**协议。如果确认是北文葆的通讯器,就直接搜索其内是否还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虽然这样说,卫长却并不对这台通讯器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无论是通话记录还是往来邮件信息,他们早就在死者未婚夫的全力配合下,认真搜寻了许多遍。
是以,听到这样消息,卫长除了庆幸它是在遗物交还以前送来的,再没有更多的感触。、
说起来,卫长被那位被害者北文葆还是抱有一点歉意与同情。
当初他们没有找到更多有力的证据,便在上峰的压力之下,草草以失足落水结案。对于这一点,卫长自觉有愧于那位漂亮的新娘。
在他看来,北文葆多半是压力太大选择了自杀。
毕竟,当晚她离开派对时脸上的微笑没有半点真诚。而之后,这位准新娘更是撇下满屋子的宾客,独自去了那样一个地方。
更有意思的是,她选择离开酒店的大门,并不是距离死亡之角最近的那一处。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出她将要去往的地方。
看的出,她和新郎还是非常相爱的。
这样做,或是是为了给新郎留下一点幻想的空间吧。如果尸体一直无法找到,那么新郎或许会认为她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此外,不让酒店游览车司机在酒店门口等待,也是卫长认为北文葆早已做好打算,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一个重要原因。
是想,如果真的是抱着还要回去的念头,又怎么可能把司机打发走?
其实,在调查之初,卫长也有怀疑过是他杀的可能。现场的草地上,有许多类似人体翻滚碾压后所形成的痕迹。像是曾经有过一些不太激烈的打斗。
但这样的痕迹在草地上实在的太多。当时主要到这一点时,已经是三天以后。而此时,早已无法判断出是否有哪处痕迹是事发当晚留下的。
后来,他们也排查了当天下午前往死亡之角游览的那几位客人。其中好几位表示,他们也曾经在草地上坐卧嬉戏。
是以,仅凭那些勉强可以称之为打斗的痕迹,根本无法证明,当晚在死亡之角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更无法说明,北文葆在死前与人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这一点,也在尸检中得到了证实。法医中心提供的报告中,并没有提到过死前打斗所留下的证据。
再加上上面一直以没有证据为由,要求将此案定性为意外事故。出去对绩效的考虑,也是不想让卫所的其他督卫们承受太多不必要的压力。卫长最终还是在那份失足落水的调查报告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起来是加入豪门的准新娘。可人才刚死,那边就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
失足落水?”
卫长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到:“应该是害怕被查出对准新娘施加冷暴力,导致其自杀吧。”
但这个案子终究已经有了结论。虽然惋惜,虽然抱歉,虽然同情,卫长依然只是在自言自语后,打开了工作台,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北文葆的死亡和她的出现不同。
在那个联盟顶层的圈子里,她的出现就像是那颗清晨最璀璨的露珠。在朝阳中展现出令人炫目的美丽与光彩。
而她的死,也和那露珠一样。在晨光熹微中,在她最徇烂夺目的那一刻,消散无踪。
等到太太小姐们再提起她的名字,不过已经是灰家众多八卦中,捎带提及的角色。毕竟,对于自诩为阳光下的鲜花们来说,露珠本就不是同她们一类的。
所有人中,唯一因她的离开而痛彻心扉的,不过只有灰岩一人罢了。
当然,如果北文葆有可能知道这一切,她也会感到满足。对于她来说,同样只需要被灰岩记住,就已经足够。
在北文葆的通讯器来到市级卫所一周后,这个满身划痕的小东西,就与其他找寻到的几样遗物一起被装进了纸箱之中。
似乎是经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等待,纸箱上的封口再次被打开,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它拿了起来,通讯器终于回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
不过,它并没有感受到那份温暖太长的时间。那只大手很快就将它放在了桌面上。取代它出现在那只大手中的,是一直靠在它身旁的那条项链。
男子的呜咽声传来。那只大手将项链握的有些紧,手都发了白。
通讯器体会不到什么是伤心,它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那天晚上,当电流再次穿过它的身体,通讯器感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但它依然没有什么兴奋或感动,只是在那只大手的操控下,一丝不苟的完成的每一个指令。
就像六个月前,它最后一次被那只漂亮的手指操控时一样。
第六百三十四章 讯息1
整整过去了六个月。
灰岩看着角落里的那个不时被自己扫到的纸箱,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它。
纸箱里东西并不多,一只酒店提供的换衣拖鞋、一件米色长风衣,还有几件当时文葆带着身上的首饰。
一对耳环已经少了一只,灰岩不想去猜测,是不是那只不开眼的鱼,连着耳垂一口吞了下去。反正,自从那天之后,他便再没有吃过鱼。
戒指和手镯倒是保存的很好,但灰岩对它们没有一点兴趣。
曾经精心挑选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此刻用来凭吊的。如果没有带在文葆身上,再贵重的天然宝石,不过也只是一颗破石头而已。
当时送来东西的卫长表示,那只通讯器是在一个月多后才被找到的。
拿起那小小方方的物件,瞥了一眼其上的划痕。灰岩不想去探究它在被找到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随手将通讯器放到了桌上。他有些发怔的看向了盒子里最后一件物品。
是那条项链。那条他亲手为文葆设计制作的项链呢。
“kiss。”
“大庭广众之下要亲亲,是不是太狂野了些。真没想到啊,你尽然已经爱我到了如此情不自禁的地步。”
“灰岩,你是石头研究多了,自己也变成石头了吗?谁要亲你了?”
“你刚刚自己不是在喊kiss吗?”
“呵呵,都说你是石头啦。嘻嘻。”
“你在看什么?”
“哈哈,没看什么。就是刚刚拍到的你的丑照啊。翻着白眼舔冰淇淋,哈哈,我要把这张照片放到我的主页。”
“好你个北文葆,你敢。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给项链设置的口令是kiss啊。
嘿嘿,kiss。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什么特别含义?不过是顺口罢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和我kiss的缘故?”
“都说你那是强吻了。请不要美化自己的禽兽行为。”
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灰岩将手中的项链紧紧握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创造那些回忆的人从新抱在怀里一般。
入夜,没有开窗。灰岩坐在厚厚的窗帘后面,手边放着那条项链。他的眼睛有些红,有水光不时闪过,却终究没有再流下来。
一台折叠电脑,一部通讯器,端端正正的放在灰岩面前。这两台设备都是北文葆的,自从她离开后,便再没有人动过。
也不知道是项链勾起了灰岩的回忆,还是他终于决定要勇敢的去面对那些美好的曾经。今晚,他拿出了折叠电脑,打开了通讯器。细细看过其上的每一张照片,没一段视频。
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灰岩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微笑着揉眼睛。
点击打开那条项链的专属软件,需要登录密码。
就和这台电脑的开机密码一样。文葆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密码是什么。不过三次,灰岩便试了出来。
有了登录密码的经验,这一次,灰岩直接输入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点击确认后,登录成功。灰岩觉得北文葆怎么这么傻,密码什么的,就这样被自己一下猜到,真是太没有挑战了。
如果文葆在旁边,她会怎么说。
灰岩脸上保持着微笑,只是轻轻咬住了自己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上嘴唇。
打开保存区,里面全是文葆在收到项链后拍摄下来的小片段。灰岩并不着急,他从第一个开始点击,一段一段慢慢的反复的看了起来。
原来那个时候她喊kiss是为了拍下自己被小狗舔鼻子的表情。
那时他还不知道kiss只是一个口令,只以为是文葆想要和自己亲亲。然后,那段时间他们就多了好多次亲亲。
灰岩将一只手撑在脸颊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放在眼角。这样泪水就能顺着手指从眼尾流下。这样,他就可以骗那傻女人说,这只是手汗,才没有流泪。
她应该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吧。
一段段视频被打开又关上。脸上的笑容不减,手汗越来越多。
第一次看她穿婚纱的模样。
文葆说有个保佑爱情天长地久的小庙很灵。只是按照教义,拜拜的人都要换上教徒专属的服饰。然后自己便被迫穿上了蓝色纱裙。
还有着一段,文葆在院子外捡回好多野花。是啊,她向来是不喜欢那些规规矩矩的培育鲜花的。只是她亲手做出的花冠现在看还是那么丑,还非要逼我带在头上。
不知不觉间,灰岩已经看到了最后一段。
他还是向之前那样点击打开。脸上却是有了一点疑惑。
光线昏暗的环境里,镜头只勉强稳住了不到三秒,就开始快速的翻转。除了呼呼的风声,似乎也没有人在说话。翻滚的镜头有点像是在夜间奔跑。
看了一遍,灰岩并没有弄明白文葆拍下这段视频是想要记录什么。
难道是正好说到了口令,这只是一段没有意义的勿拍?
又重新看了一遍,灰岩依然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许真的只是恰好触发了口令吧。
灰岩有些遗憾,项链记录下来的视频就这样看完了。五十几段小视频对于他来说本就远远不够。最后一段,竟然还是没有意义的勿拍。
返回小视频所在的列表,灰岩想要重新再看一遍。
退出了播放页面,灰岩这才发现,之前所有的视频片段,文葆都有重新命名过。除了最后这一段小视频。
按照软件的原始设定,没有重新命名过的小视频都是以拍摄时间作为视频名称的。之前打开列表时,最后这一段由于位置太过靠后,没有显示在屏幕里。
显示出的所有视频都有一个专属的名称,灰岩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名称这个问题。
此时,看到与其他文件完全不同的命名方式,他才想起软件的这一设定。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痛。
文葆应该很喜欢这些视频吧,还未每一段都取了名字。
此时,最后一段视频全是数字的名称在列表中便显得格外突出。
0719?
一眼扫过,灰岩好像在那个名称了看到了几个让他并不太喜欢的数字。
他皱着眉,用手指按在视频上两秒。再次放开,视频的完整名称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30560719221345。
3056年7月19日22点13分45秒。
第六百三十五章 讯息2
3056年7月19日22点15分~30分。是法医中心给出的推断死亡时间。
这串数字早已印在了灰岩脑中。
北文葆可能的死亡时间,与屏幕上视频的拍摄时间几乎重合。两个时刻之间不过相差了短短两分钟。
不用去想,血液已经蜂拥入了灰岩脑中。
这一刻,他的嘴唇紧紧闭合着,鼻翼却不由自主的张开。大量氧气随着血液的加速瞬间到达全身肌肉的每一个纤维。
头皮与脚趾齐齐绷紧。一瞬间的眩晕后,是无比的急促的呼吸。
还没定大脑下达命令,灰岩的手指已经径直点在了那段视频之上。
十秒,和其他所有的视频时间一样。十秒过后,又是一个十秒。一遍接着一遍,灰岩恨不能钻进屏幕,直接出现在视频拍摄的那十秒时间。
几分钟后,毫无进展的重复播放让灰岩稍微冷静了一些。面对反复的混乱画面,灰岩的眼神渐渐清晰沉着。
这样看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灰岩退出播放页面,开始搜索起视频剪辑软件。
很快,新的软件安装完毕。将那段视频拖入剪辑区域,下方出现了每一帧的单独画面。灰岩面色平静,点开第一张独立画面,开始一帧一帧的搜索起来。
原本只是想做一个讨北文葆欢心的小东西。所以,项链的拍摄质量只能算是普通。视频中一秒被分为了24帧。也就是一秒由24幅画面组成。
10秒也就是240幅。
这一次,灰岩看的很仔细。他并不着急。反倒是静下心来,一点一点的观察着每一幅画面。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前三秒较为稳定的画面中并没有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和直接播放时不同,但视频被分解为一张张照片,灰岩看清了当时的场景。
光线应该是从画面左上角打下来的,但并不算太强烈。到了项链所能感光的区域,甚至已经只能算是微弱。
不过,仅凭这一点,灰岩对于文葆的坠海就有了全新的看法。
当然,在此之前,灰岩对于那两种猜测都是不认可的。他不相信文葆会失足掉入海中,更不相信文葆有任何的自杀倾向。
是想一个要自杀的人,还会铆足全力精心策划第二天的婚礼吗?
卫所提供的案件报告他也看过,挑不出毛病,但完全无法让他信服。不过他也清楚,家里并不止他一个人,所以,卫所的答案不过是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这个结果也是灰岩在过去几个月中无比消沉的原因。
在他看来,北文葆正是因为要嫁给他,才会在事后都无法获得一个公正的对待。卫所为了安抚他的亲族匆匆结案。文葆没有亲人,连一个帮她拒绝在那份报告上签字的人都没有。
当然,他自己不是什么清白的人。
就在他去卫所确认过文葆尸体后,就被父母直接关进了老宅的地下室中。待一周后,他被放出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卫所快速结了案,媒体的热度也在第一轮报道后快速冷却了下来。只过了一周的时间,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忘记了北文葆的存在。
灰岩不知道,失去她与她被这个世界所遗忘相比,究竟哪一个更令他痛苦。
一番反抗无果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好在,除了被痛苦与思念所折磨,灰岩还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总是在清醒时反复的回想,回想在那晚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别人可以忘记,别人可以随意,但他不行。
作为文葆的未婚夫,作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灰岩发誓一定要弄清楚文葆那晚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又是怎样从那山崖上坠落下去的。
现在,他在这项链拍摄的视频中,似乎找到了一点解题的希望。
左侧有微弱的光线照射而来。在没有照明设备的死亡之角上,那束光必定是人为带去的。项链挂在文葆脖颈之上,直到尸体被发现依然完好无损。
所以,那束光的出现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是文葆自己在那处放了一个照明设备。但既然要补光,为何不对准自己所在的地方?
如果不是文葆自己放的,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当时至少还是另外一个人在场。而这个在场之人,便是那个拿着光源照向文葆的人。
也是将文葆推落悬崖的第一嫌疑对象。
越是感觉要触摸到了真相,灰岩却是越发冷静起来。他告诫自己不要激动,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想。
所以,在辨明光源后,灰岩依然保持着之前细致的态度。他认真的阅读着每一张画面。似乎恨不能将那每一个像素全挖出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盘问一遍。
这样的细心,让他在脑海里开始尝试着一点点还原起当时的场景。
在前三秒较为稳定的拍摄中,几乎所有的画面都有着极其相似的构成。
这些画面中,靠下的位置是一些石块,有部分画面更是几乎被石块完全布满。在没有被石块完全占据的图像里,靠近画面上方的位置有一些深色的不规则线条。
没有太多的光亮,这些线条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与石块硬朗的线条不同,那些深色不规则的阴影更偏向于自然的曲线。像是植物或是植物丛的边缘。
再往上,灰岩在少数几幅画面中,有看到类似云朵的形状。他猜测,那里应该是天空。
将这些图像在脑中重新组合起来,灰岩渐渐勾勒出了拍摄时文葆可能的状态。
她在一个满是石块的地方。石块很多,尽头处还长有植物。左侧有光照来,上方有天空,所以,很有可能是一个仰望的视角。
如果是正面面对石块,是无法拍到植物与天空的。
虽然不能排除侧躺在石堆上的可能。可仔细回想死亡之角的环境,灰岩很快否认了这种可能。
死亡之角上没有那么多的石块,那里满坡满眼有的全是绿草。
如果说,哪里有着许多的石块,只能是一个地方。
夺命崖。
只要身体贴在那山崖上,将头向上抬起,挂在脖子上的锁骨项链才能拍摄到石块植物与天空并存的画面。
第六百三十六章 讯息3
这样的画面,文葆拍到了。
是不是说明,她曾经有一刻时间,紧紧的贴在山崖之上。她没有落入海中,而是望着山崖上方,望着那草与天空所在的方向。
她一定在期望着谁能拉她一把。
她原本是有活命希望的。
就像是雪线以上终年不化的冰川,灰岩的眼神里仿佛能透出令人彻骨的寒意。但他没有发作,依然冷静又稳定的继续着对每一幅画面的揣摩。
前三秒的稳定被打破。画面开始变得不再整齐统一,就像是万花筒里的世界。虽然每一个镜头都是类似的场景,但每一个场景又完全不同。
他看到了石壁,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月亮朦胧在云朵之后。
直到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人脸。
大约在快要临近4秒时,那张脸出现在了接连两幅画面中。
第一次是在画面的左上角,第二次则是在画面正中。
人脸很亮,也很模糊。
灰岩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再继续解读之后的画面。颤抖着手,他打开一个图像处理软件。
项链所能拍摄到的画面有限。那类似人脸的东西又离的有些远。惨白的一团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图像处理软件很快有了结果。将提高了清晰度的图片再次放大,灰岩已经能够分辨出那确实是一张人脸。
处理过的图片上噪点很多,但灰岩看的清楚,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短发女人的脸。
那张脸挂在山崖的边缘,口中含着那个光源。灰岩猜测应该是手电或通讯器一类不大的照明工具。
从下往上的拍摄角度让远处的女人脸有些变形。又将图片再放大了些,灰岩这才看清,女人应该是趴在山崖边缘之上。
而令他感到无比愤怒的是,那张脸之上还有一团黑色的物体。那东西似乎很重,女人的姿势并不自然。黑黑的一团被她高高举起,似乎时刻准备着将其扔到山崖之下去。
灰岩已经出离了愤怒。
手指握在一起,发出嘎嘎的响声。灰岩发疯似的将那人脸无限的放大。他想要看清楚,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到底是谁。
文葆究竟是怎样得罪了她,才让她如此狠决。
向一个勉强在石壁上支撑的人扔石块?
好,很好。
灰岩怒极反笑,他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可恶的女人生不如死。
她究竟是谁?灰岩的眼睛眯起,仿佛这样就能让模糊的像素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中。那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被人们称之为法医中心的地方。
将两张图像涉及到那张模糊人脸的区域裁剪了下来。灰岩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还在调查与那座山崖有关的事。
在看到崖顶的那一瞬间,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他,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毕竟,要下手杀死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了想,他没有联系自己在法医中心的朋友帮忙。而是在暗网上随便找了一位黑客。
他想要先试一试,如果可以搞到一个法医中心的登录账号,就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继续自己的调查。
不得不说,灰岩从这一刻开始,就抱着极其谨慎的态度。
令他有些惊讶的是,法医中心的登录账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搞。在他支付了定金后,不过一分钟时间,对方就发来了一个模拟登录器。
出于谨慎起见,灰岩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全新的折叠电脑。这还是一个月前朋友来看他时,送的礼物。
没有登录id,灰岩在这台全新的电脑上直接安装了那股模拟登录器。随后输入了对方提供的账号与密码。
很快,屏幕上的界面,已经转换为了一个类似法医中心操作系统的界面。
这样简单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让灰岩有些面前系统的真伪。售卖账号的黑客却表示,买这类账号的人很多。他又不是第一天做这种生意,让他先用,满意了再付尾款。
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灰岩开始研究眼前的系统。
很快,他便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账号可以如此轻易的获得。利用这个账号,他可以使用法医中心系统中的一些基础软件,但无法利用这个系统查询具体的案件或解剖信息。更不用说是修改其上的记录。
虽然只能使用这个系统中的基础软件,但对于灰岩来说,已经足够。
他曾经无意间听人提起过,说是法医中心的系统里有一款可以高精度还原人像的软件。哪怕只剩个头骨,它都能完美还原出这颗骷髅头原来的长相。
至于根据模糊的照片模拟出清晰的人像,那就更不再话下。
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这款软件与刚才灰岩使用过的普通图形处理软件之间,有着完全不同的处理逻辑。
普通的图形处理软件是通过对计算图形,从而模拟出更高分辨率下像素的组合模式。而法医中心的这款软件却是采取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
作为辅助鉴定的工具,这款软件完全是从人像出发。
通过分析现有图像中人物可能的骨骼形态,肌肉分布,脸部表情等等重点要素,以人体解剖学作为基础,重新构建出一个全新的颅骨模型。
之后,计算机再重新模拟出肌肉、五官、皮肤状态、发际线等等外貌细节。最终将一张模糊的人像,翻译为高清的免冠正面照片。
如果说普通的图像处理软件是将图片像素提高,那么法医中心的系统软件,则是为照片里的人,重新画一幅高清的大头相片。
更令灰岩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画像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就在他上传了那两张模糊的头像截图后,屏幕上的复原进度条就开始肉眼可见的快速往100%直冲而去。
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复原完成的提示已经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
深吸一口气,灰岩没有犹豫,手指有力的点在了“立刻查看”的图标之上。
下一秒,一张清晰的人像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短发、丹凤眼,那张脸长的并不算出众。
可灰岩却是对她的主人无比熟悉。
第六百三十七章 讯息4
白小满?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免冠标准照,灰岩眉头紧锁。当看到白小满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之上,他原本的期待、愤怒与紧张,渐渐被疑惑所代替。
灰岩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甚至可以说,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算的上极其冷静且理智的了。
关于这一点,从他当时离开祖宅地下室后的反应就能看出一二。对于普通人来说,得知惨死未婚妻的案件被如此草草结案,必定会难以接受,不依不饶。
而灰岩,他同样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但他没有选择大闹一场,只是默默离开。不是因为他惧怕什么,而是他很清楚,就算他把卫所和家里闹翻天,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于那些人来说,文葆的死不足挂齿,他又何必让文葆的名字一次次出现在那些不相干的人口中。与其毫无目的的吵闹,让文葆安息或许会更好。
至于事情的真相,他会在自己的理智慢慢从伤痛中一点一点恢复以后,亲自寻找。
是以,六个月过去了。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说服自己去打开文葆的遗物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他知道,想要找出真相,自己在找寻的过程中,一定不能被一时的发现给冲昏了头脑。
只有完整的还原整个事件,只有收集到足够充分的证据链条,那个害死文葆之人,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是以,当白小满的被法医中心的系统软件合成出来以后,灰岩并没有激动的马上去质问对方。
他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写下了整个发现的过程。
在记录的最后,灰岩写下了自己的疑问。
“1.白小满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哪里?
2.如果白小满是凶手,她与文葆之间有何仇怨?
3.现场是否还有第三个人?”
思索了一会儿后,灰岩拿在手中的笔再次落下。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写字。笔尖落在第二个问题之后,久久没有提起,直到那里被染上了一团黑色的墨迹。
当灰岩再次将手中的笔放下,他已经想到了这三个问题的突破口。
在文葆尸体还未找到的第一周时间里,卫所以及他自己,都将文葆之前的通讯记录研究了许多遍。
虽然那时文葆的通讯器并没有找到,但她的工作台与折叠电脑上都有同步备份。是以想要查看她之前的邮件与信息,不存在任何难度。
只是,在那个时候,无论是邮件,还是信息里,没有任何一份曾经提到过,当晚她会去死亡之角这件事。
所以,灰岩知道,现在如果他想要找出第一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询问白小满这一条路。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相信,白小满会是那个害死文葆的凶手,但在她的嫌疑完全被排除之前,灰岩也不会向她透露哪怕一个字。
毕竟,那晚她出现在了那里,即便不是凶手,也一定不会是完全的无辜。
因而,对于灰岩来说,目前唯一可以被当做突破口的,便是第二个问题。如果白小满是凶手,她与文葆之间有何仇怨?
坐在书桌前,台灯将灰岩一半侧脸的轮廓照的越发硬朗清晰。他眉头微皱,不时在纸上做着记录。如果凑近了看,就能发现,他正在仔细做着盘点。
至于盘点的内容,便是从他第一次见到白小满开始,对方所有给他留下过印象的事件或话语。
算起来,北文葆和他还是在白小满的撮合下,最终走到一起的。这也是灰岩后来与文葆在一起后,才知道的。
文葆之前和他说起过。当时,她也算是对他一见钟情。可在知道他的身世后,却有些犹豫。文葆表示,她一开始其实是不愿与他这样的家族子弟谈恋爱的,认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后来,还是在白小满的鼓励下,才终于鼓起勇气,决定不要考虑那么多,想痛痛快快爱上一场。
想到这里,灰岩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下。
是啊,文葆说的不错。他们两果然没有好结果。如果当初她没有和自己在一起,或许会少了一场痛痛快快的恋爱。但至少现在她肯定还活着,还是那个漂亮开朗的北文葆。
压抑住内心的伤痛,灰岩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白小满身上。
在他看来,白小满与文葆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闹矛盾的迹象。更不可能存在什么涉及生死,不死不休的大仇。
无论是在他的记忆中两人要好的模样,还是文葆选择白小满作为她的第一伴娘这件事,都让灰岩很难去想象,白小满会是害死文葆的人。
而且,他记得很清楚,白小满当年给他的第一印象也相当不错。
当年,白小满还在w公司。那时,她正好与另一位同事竞争经理的位置。灰岩在得知老经理小林将他的订单作为两人的考核标准后,便针对两人的性格,分别设置了两个不同的障碍。
一试之下,与白小满竞争的那一位立刻显出原形。人品低劣,根本经不起考验。而白小满则完全不同。
灰岩还记得,自己当时正是以文葆的联系方式作为条件,向白小满提出了交换。只要对方告诉他文葆的联系方式,他就让白小满通过选拔经理的考核。
按理说,一个号码换一个大公司部门经理的位置,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可白小满却并没有用自己的朋友去换取这样的好机会。她甚至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文葆。
要知道,依照后来灰岩对文葆的了解。只要白小满和文葆提起此事,文葆绝对会立刻亲自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自己。毕竟,这样的事,在文葆眼中,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可直到最后,他依然没有从白小满那里获得文葆的联系方式。这就说明,白小满不仅没有出卖朋友,甚至都没有在文葆面前提起过。
这也是灰岩一直对白小满印象不错的原因。
想到这些,灰岩的眉头皱的更紧。
他找不出任何一点白小满可疑的地方。至于那晚之前文葆关于对方的话语,他也仔细回忆过,没有什么异常。
“但她却出现在了那里。”
第六百三十八章 讯息5
口中喃喃,灰岩拿起笔,轻轻点在笔记本上。
一页空白的条纹中,只写了白小满三个大字。此时,这三个字周围,已经被他点上了许多黑点。
那些黑点好像是引领他思索的线头。带着灰岩,一次次返回那晚之前的无数场景。
对了,文葆之前好像提到过,单身派对那晚,白小满似乎有事无法前来。要等到第二天婚礼一早才会去酒店。
没错,就是派对当天早晨的事。
那天早餐时,文葆还说,第二天仪式之前要让婚礼筹备公司的人单独带白小满去熟悉一遍流程。她还说,在仪式结束后,要把捧花直接送给白小满。
这样说来,白小满那晚应该不在酒店才对。而且,文葆与白小满之间,至少在派对当天早上,应该还是没有闹矛盾的才对。
可如果不是白小满,那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文葆留下的死前讯息之中呢?
而且,那两帧画面虽然很短,灰岩却是看的清楚,画面中的人手中正举着石块,似乎随时准备往下砸去。
难道,是一个和白小满长相相似的人?
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灰岩摇了摇头。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陌生人。
或者,是白小满的姐妹?
可就算是姐妹,这也长得太像了一些。除非是双胞胎还差不多。问题是,白小满与文葆一样,都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不要说姐妹,就连亲生父母是谁,她们都不知道。
所以,那两帧里的人,只有可能是白小满自己。
那么,白小满提前告诉文葆她当晚无法赶来,却又出现在了文葆坠海的现场。难道真的是她?这一切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面对如此多的巧合,灰岩也开始思考白小满是真凶的可能性。
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她提前告诉文葆,当晚她无法赶来参加单身派对。文葆信以为真,派对上的人也可以为她作证,当晚她没有出现过。
之后,她偷偷潜入酒店,避过监控,将文葆遇到死亡之角。凭借她和文葆的关系。只要她说自己遇到了难处,让文葆暂时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文葆肯定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偷偷去死亡之角,与她见面。
至于传送记录的问题。她之前在w公司大客户服务部做过经理,在传送行业里的人脉自不必说。提起安排好人为她删除传送记录,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需告诉那人,一旦她的记录出现,立刻就删除掉。那么,就算当晚在发现文葆失踪后,卫所立刻调取传送记录,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
按照作案能力来将,白小满确实能够实现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将文葆推落山崖。
只是,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动机?
她的动机是什么?她有什么必须要杀死自己好朋友的理由?
夜已深,灰岩却是没有半分困意。他的大脑在快速的运转,一点点剖析着那两帧画面之后的可能隐藏的故事。
既然白小满那边暂时还不具备试探的条件,灰岩决定还是从文葆这边入手。伸了一个懒腰,他那双已经开始爬上血丝的眼睛,再一次梳理起文葆身前的所有通讯往来。
灰岩想要在那些邮件、信息、社交媒体点赞与留言中找出任何有可能的蛛丝马迹。毕竟,之前那样无目的的浏览,很有可能会错过一些较为隐秘的关键信息。
但令结果自然还是令灰岩失望的。
一直熬到第二天傍晚,灰岩依然没有找出任何与白小满有关的可疑之处。怕打草惊蛇,灰岩也不敢轻易去调查白小满当晚的具体行程。他的调查终于陷入了没有思路的空白状态。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只胡乱吃了两片饼干充饥。灰岩的身体此时也有些快要扛不住。但他没有要就此休息的意思,依然漫无目的的在文葆的社交媒体主页上,一个状态一个状态的慢慢翻找。
厚厚的窗帘阻隔了外间的一切光源。昏暗的房间中,依然只有那盏台灯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
灰岩没有去看时间,他也不想要知道究竟已经过了多久。就那样一直看着,直到眼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合了起来。
台灯的光芒依旧温暖。照在灰岩那半边侧脸上,似乎正在努力为他编织出一个好梦。
梦中的世界却是在不断的跳跃着。
酒店走廊、小狗、婚纱、黑暗的大海、傍晚的夕阳…
文葆笑着走来,笑的那样甜,那样美。灰岩伸出手,感觉下一秒就能抓住她的手臂。文葆却是笑着躲开,喊出一声kiss,记录下他臭臭的一张脸。
下一秒,他的臭脸被文葆打印了出来。小小的照片像是出自中古相机拍立得。文葆一边在空气中快速煽动照片,一边哈哈笑着对他说到:
“我要把你的丑照贴在日记里,一辈子记住你这丑丑的模样。”
灰岩想要说什么,又觉得好像有雨滴落入心里。
文葆不见了,大雨像从桶里泼出的水,如瀑布般朝他涌来。可还未真的泼到身上,就已经变为了巨浪,像海啸般席卷而来。
灰岩猛地睁开了眼。口中喊出两个字来:“日记。”
从座椅上弹射而起,灰岩往卧室跑去。
文葆偶尔会有写日记的习惯,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起。
其实这也不怪灰岩。北文葆本就不是每日都会记录。两人在一起这几年,灰岩也只看到过北文葆在他面前写过一次日记。
当时他也调侃说,那天趁北文葆不在家,他就把那日记本找出来。好好研究一下,里面是不是写满了关于他的坏话。
不过,他却是从来也没有真的想要,要去看文葆的日记。他坚信,未来某天,等他两都老了,文葆一定会忍不住把那本日记拿出来,和他一起分享两人年轻时干的那些傻事。
过去,灰岩总以为,一辈子的时间足够为他两酝酿出人世间所有的美好。
许多的记忆,就像是美酒,他总想着将那些美好留到更美味的时刻再开启。
可现在,当初说好一起酿酒的人,却只剩下了他自己。
床头的抽屉里一直躺着一个笔记本。其上没有锁,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模样。
此刻,灰岩终于将它拿在了自己手上,却始终没有将其打开的勇气。
第六百三十九章 讯息6
翻开日记本,刚看到第一页灰岩就后悔了。
这本日记本更像是一本日历,其上每一页都对应着一个日期。一共366页,正好对应一年的每一天。
第一页,对应的当然就是今年的一月一日。
那是多么愉快的一天。
只读了两行,灰岩就后悔了。他知道他自己完全没有做好阅读这些美好的准备。
强忍住泪水,他将日记快速往后翻动。不敢再细读日记里的内容。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扫过每一个写有文字的页面,寻找提到过白小满这三个字的内容。
北文葆本就是偶尔有兴致才记上一两篇。所以,写有文字的页面并不算多。很快,灰岩就已经翻到了6月。
6月正好是婚礼前的一个月。
看着日记本页面侧边的状态,灰岩敏锐的发现,在这个月里,文葆写日记的频率似乎提高了一些。
就在6月最初的一篇日记里,灰岩也第一次在这边日记中看到了白小满的名字。
“6月3日
…会长让我去接触这一位新的白小满。我已经有些等不及看到婚礼上有两位一模一样伴娘的有趣场面了。…”
“6月19日
…会长安排的不错。一早就在徒步的等候区看到了白小满。好吧,她现在已经有了新名字劳拉。…”
“6月22日
…有些复杂…
劳拉…拒绝…
我不想逼迫她…
劝会长放弃…会长提到灰岩…
学术委.员会…”
“6月25日
…生气…
又被那老狐狸给设计了…
以灰岩作为威胁…”
“7月2日
…会长再次询问进度…
算了,反正已经给劳拉发送了询问信息…
婚礼已经够忙了,还是等蜜月之后和灰岩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
保密真是一件苦差事。好想告诉我家亲亲好老公…”
“7月16日
…听到了灰岩与朋友的谈话…
没想到学术造假那件事进展的并不顺利…
一定是会长在搞鬼…
都是我的错…
必须在是婚礼之前解决这件事…
劳拉…约好在单身派对那晚见面…
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要给灰岩一个完美的婚礼…”
读完北文葆最后这篇日记,灰岩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将日记本小心放回抽屉里,起身离开了房间。
重新回到书桌前,知道了全部真相的他,早已没了睡意。平静的面容却有着说不出的阴森味道。那是一种人在做出某些无比艰难的决定之后,才会有的极端坦然与无畏。
还没有读完全部相关的日记时,灰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不再如之前规划的那般,自己收集证据,之后交由卫所,最终通过正当的途径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是,在看过那本日记后,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劳拉、会长、甚至还有白小满,他们统统都是凶手。而他已经不想再让这些凶手继续轻松愉快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劳拉。”
灰岩反复在口中喃喃喊出这个名字。
现在,他已经知晓,文葆项链上拍到的那个白小满,其实是这个化名劳拉的女人。一个从外星返回地球的另一个白小满。一个白小满的再生人。
“举起石块砸向文葆?”
灰岩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微笑。“那我也要让你尝尝,直面死亡到底是个怎样的滋味。
杀了你?
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笔尖在劳拉的名字上轻轻点动,灰岩用极其怪异的口吻继续自言自语到:“你放心,小劳拉,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简简单单的死去。
你一定会一直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在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恐惧之中。
就像是挂在悬崖上时,还被人用石块瞄准。”
说着,他又在那个翻开的笔记本上写下会长的名字,宋怀仪。
“宋会长,你很厉害嘛。拿我威胁文葆?”
紧接着,就见灰岩在会长名字后面重重打了一个叉。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会长逼迫文葆,如果不是会长以他的名声做威胁,文葆根本不会在婚礼前夜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所以,文葆的离开,会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有酒店的监控。当晚所有可以前往死亡之角的路口监控里,都没有拍到劳拉的身影,一定也是会长暗中抹去了视频证据。
他如此在意那个劳拉脑子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派人时刻盯着她。
是了,文葆遇害时,说不定还有他的人在偷偷观察。可他们却是见死不救。
这些想法早在阅读日记时就已经在灰岩脑子里划过。此刻重新整理会长的罪状,他面露残忍的微笑。说话的语气却是无比的轻柔礼貌,仿佛真的在与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交谈。
“您在乎的东西似乎有点多呢。
不过也没什么,我就一个一个去摧毁好了。
您请放心,我知道建立那一切有多么的艰难。所以,我一定会非常非常认真的去一点点毁掉它们。
对于那些您在乎的东西,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偏差与遗漏。
谁让您毁了我唯一在乎的文葆呢?”
紧接着,灰岩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白小满三个字。看着这个名字,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哎呀,小满啊。
好像你看起来是最无辜的呢。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似乎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名单上。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那个劳拉是另一个你呢?
你们两拥有同样的过去,同样的性格,同样的样貌,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你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的性格没有生的这般别扭,是不是那位劳拉也会爽快些?在文葆问她那些问题时,她要是据实已告,不就再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文葆一开始可是有想过要邀请两个你一起做伴娘的。
可你看看你,看看另外一个你,你们又是这么对她的?
你很无辜吗?
你要是劳拉,估计也会和她做出同样的选择吧。谁让你们是同一个人呢?
所以,在我这里,你也和她一样。你们都是不可饶恕的凶手。”
说到这里,灰岩脸上的笑容更胜。似乎那张复仇大网的雏形,已经在他的脑中渐渐有了轮廓。
他开始在笔记本上一点一点的写着什么。就像是在一点一点编织完善那张大网。